摘要: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为弘扬伟大抗战精神、纪念光荣历史,群众杂志社记者采访了一批抗战老兵,缅怀革命先烈、重温红色记忆。今天,我们就来听听他们的抗战故事,回顾那段艰苦卓绝的峥嵘岁月。
编者按: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为弘扬伟大抗战精神、纪念光荣历史,群众杂志社记者采访了一批抗战老兵,缅怀革命先烈、重温红色记忆。今天,我们就来听听他们的抗战故事,回顾那段艰苦卓绝的峥嵘岁月。
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永远为人民服务
人物小传:周仁甫,1925年7月出生于响水,1943年入党,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参加大大小小战役十多次。1946年转业后,先后担任四所中学校长和乡镇副乡长等职务,为地方建设和教育工作作出贡献。
小时候,我的家境并不是特别富裕,但在家里的支持下,我从私塾一直读到初小毕业,在当地也算是个乡村秀才。我的父亲和叔叔是中共地下党员。当时地下党经常在我家开会,耳濡目染之下,我从小就知道共产党为穷苦大众进行革命,是人民的队伍,开始萌发了参加革命、报效祖国的念头。
当时苏北的共产党在阜宁县东北行署的领导下,在东坎镇创办了一所干部培训学校,我积极报名参加学习,课程有“联共党史”“中共党史”“社会发展史”“革命人生观”等,其间阜宁县县长宋乃德也曾到校讲课,内容是《抗日民主根据地必须建立好》。
两个月的学习时间很快过去,参军的念头在我心里愈发强烈。在父亲的支持下,1940年,我加入了八路军滨海大队。当时大队驻扎在六套的三元宫,主要任务是宣传抗日、剿匪扩军。因为我既念过私塾,又上过新学堂,是部队里的文化人,在担任文化教员的同时,队长还安排我为不识字的战士上文化课。我把战士们分成全盲组和半盲组,全盲组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半盲组是能够写自己名字、认识12345的。我自己编教材,有时教唱歌,有时教写字,从大小多少、上下左右开始,也教《千字文》《百家姓》,忙得不亦乐乎。
1941年因父亲病重去世,我回家奔丧。等忙完了丧事,四处打听部队的去向,得知部队已经开拔,不知道去了哪里。由于时局混乱、消息传递困难,我只有先回家。
1943年,新四军在盐阜地区开展了反“扫荡”斗争,小尖被收复。地方民运队经过走访串联,准备着手建立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民主政权。有一天,我正在地里拔花生,民运队的几名同志找到我,说我当过八路军,思想进步,又有文化,懂政策懂道理,希望我挑起佑东乡乡长的担子。那时我不到20岁,感觉实在难以胜任。但是他们找了我好几次,反复做工作。最后我接下了佑东乡人民政府的大印。当年10月,我被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滨海四区副书记李文广跟我说了一句话:“从现在起,你要听党话跟党走,为人民服务,要做到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当时,日本侵略者被打退到响水口,还不死心,经常组织到佑东乡搞袭击破坏。有一天夜里,敌人又来突袭。那时我们只有鸟铳、土大墩等兵器。土大墩打出去像扫帚一样,一扫一大片,所以又叫扫帚炮。看到敌人上来,当时的炮手因慌张害怕,不敢点火。我作为乡长,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我就拿出火纸芒子点火信。点一次,火没上来,就用嘴去吹,谁知后坐力太猛,火药珠沾到脸上,半边脸被灼伤,晕倒在地。这次灼伤留下的黑色药珠印记,至今还留在我脸上。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但是伪军还在,经常出来骚扰百姓。我所在的滨海大队五连奉命调到陈家港附近设防,打击伪军。农历七月半那天凌晨,驻守在陈家港的大批伪军向我们发起偷袭。当时我兼任五连的指导员,和连长杨其岩一起迅速组织力量,抢占有利地形,进行还击。战斗中,我目睹了南河区委书记王商等同志壮烈牺牲,战士们都很悲愤,更加点燃了大家对日伪军的仇恨。我们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取得五港阻击战的胜利。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我一共参加大大小小战斗十多次。
离休之后,我的主要精力放在从事公益事业上,累计捐资100多万元用于助学济困、修路建桥;还自编教材、自制教具,到学校和农村义务开展红色宣讲,用我的言行践行入党时“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永远为人民服务”的教诲。
成为“红色医生”是我一生的骄傲
人物小传:丁位西,1925年出生于泗阳,1942年进入淮北中学学习,后转入新四军四师卫校学习。194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5年毕业后分配到第四后方医院任医务员,先后参加宿北战役、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
我出生时,丁家开着几家饭馆,在泗阳算是大户人家,条件还不错。父母非常重视教育,所以我上过私塾,又上了小学。从小我就喜欢听说书,从《隋唐演义》《水浒传》到《刘备招亲》《木兰从军》,故事里的英雄人物令我很是向往。四年级的时候,听到台儿庄大捷的消息,我很激动,写了一篇文章庆祝,还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1939年农历正月初九,五架日本飞机轰炸泗阳城。日军占领泗阳后,把整个城市都烧成了一片焦土。我们无家可归,只能逃到乡下。后来听说八路军教导五旅在淮北苏皖边区办了一个淮北中学,就组织了七八个同学一起过洪泽湖,到泗洪县青阳镇上学。
当时的淮北中学,条件十分艰苦。天气晴朗时,我们就借用附近大地主家里的松树林子,坐在草地上,听老师们讲诗词、中华文明和政治局势。下雨天则有些麻烦,为了不弄湿书本,我们便改在宿舍里上课,或者有时就干脆临时搭建一个简易的稻草油布棚,同学们聚集在摇摇欲坠的棚子底下听课。在大松林上课时,一个班坐一块固定的地方,老师把小黑板挂在树上教大家。几十年后,我们几个校友回忆起来,戏称它是“政文史地兼军事,松柏林中好课堂”。
在校期间,我还有幸见过几次部队里的首长们。那时候陈毅代军长、张云逸副军长常常会来淮北中学探望,鼓励同学们要学好本领,将来为国争光。就是在这里,我立下心愿,希望能加入革命的队伍当中去。1944年5月,学校组织考察了我的个人表现后,决定发展我加入党组织。同年9月,我转正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这一年夏天我毕业了,被安排入伍参加新四军,分配到新四军淮北卫生学校学习。回想起被日寇残害的乡亲,想起同学们身上的病痛,想起在芦苇荡中战士们重伤不治的情景,我觉得学医是一个拯救他们的好出路,发誓要学好医术,去战场上挽救爱国战士,为重振河山竭尽全力。
1944年的春夏之交,我和淮北卫校的同学以及上千名新四军战士席地而坐,聆听了新四军四师师长、淮北中学创始人之一的彭雪枫将军作时事报告。他的讲话深入浅出、振奋人心,给了我们胜利的希望,也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当时大家听完报告,纷纷起立鼓掌,所有人的屁股上都是灰,但我们心情激动,根本顾不上这些。然而仅仅几个月之后,彭雪枫将军不幸壮烈牺牲,时年37岁。我作为新四军卫生学校的学员,与淮北各界两万人一道,参加了在大王庄村举行的追悼大会和安葬仪式。记得从大王庄村到半城墓地的两公里路边上,当地群众沿途摆放了128处祭台,每个祭桌上都放着一个香炉、一碗水和一面镜子,颂扬他清如水明如镜。
新四军淮北卫校是我“红色医生”生涯起步的地方。那时学校组织并不完善,老师之前只教过一届学员,但是他们都是有经验丰富的战场医师,又对我们十分重视,跟着他们学习的知识,都是最实用的“干货”。上课时老师说到某一种病是怎么出现的、症状如何,应该用什么药、怎么去治疗,我们就边认真听讲,边赶紧不停地记笔记,生怕错过任何的知识点。
入学没多久,我们就遇到一次实战的机会。那年冬天,四师驻地泗南县暴发流行性脑脊髓膜炎,四师卫生部立即组织医疗防疫队开展救治工作。我们学校也临时停课,新老学员搭配组成八支医疗队,迅速分赴各疫情重点区域投入救治工作。当时整个部队都缺医少药,我们就通过帮助健全群防群治组织,整合当地中医中药力量,边抢救病人,边宣传卫生防病知识。经过一个多个月的全力救治,很快扑灭了疫情。
1945年夏末,我被派遣到新四军四师卫生部第四后方医院担任医务员,医生做手术时负责麻醉,平时为伤员冲洗伤口、换药。我们医院后来变成野战医院,改名第十二野战医院。解放战争开始后,我先后参加了宿北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在枪林弹雨中抢下一条条生命。作为医务兵,在交战最激烈的时候,一批一批伤员要往后方抬,连担架都不够用。与此同时,装备精良的敌人还在持续地面攻击,敌机就在头上盘旋,时不时丢下炸弹。没有救护室给伤员,就用临时搭的草棚,前线收治伤员,为他们包扎、上药,需要做手术的就先麻醉、清创。最忙的时候一天到晚不能睡觉,要把能救活的人一个一个转移走。虽然辛苦,虽然危险,我为能够加入新四军这支英雄的部队,能够成为一名红色医生感到无比自豪。
党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人物小传:周桂宏,1927年出生于高邮,1945年10月入党。先后参加涟水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等。1954年退伍,担任村干部。
我是家里的老幺。父母去世后,我不顾哥哥们的反对,在1945年1月参了军。那时候没想太多,国家有难,我们年轻人就该上!现在想起来,那个决定还是让我心里很踏实。
我在高邮团特务连当兵,部队驻扎在临泽周巷附近。那里水网密布、荡区纵横,地形复杂,是个好防守的地方。刚入伍时,我领到一把“三八”式步枪。这把枪成了我的好伙伴,陪我打过很多仗,经历过不少生死关头。
参军才15天,我就打了第一场仗——在兴化攻打敌人的四座碉堡。战斗从傍晚开始,一直打到第二天下午,非常惨烈。硝烟满天,枪炮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子弹到处乱飞,随时都可能有人中弹。战士们架起梯子爬碉堡,一架梯子不够高就绑两架,一个接一个往上冲。前面的人倒了,后面的接着上。我那会儿年纪还小,个子也矮,领导就让我在底下送子弹、送炮弹、送手榴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不怕死,心里就想消灭敌人,保卫家园!最后我们炸掉了碉堡,赢了。但那场面我忘不了,好多战友倒在我身边,可我们不能退,为了胜利,牺牲也值。
第一场仗打完,部队休整了半个多月,接着又在兴化打第二仗。这次要打的是河对岸的敌人。要过河,就得走水路,但我们的船没有遮挡,不管是作战还是撑船,都容易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部队领导想了个办法:准备几条船,船上摆着桌子,再往桌子上盖一床湿棉被,战士躲在桌子下面开枪,不用人撑船,每条船后有两名水性好的战士在水里推。我在后面掩护,一直开枪吸引敌人火力,给前面的战友帮忙。
当年6月,我在阜宁打了第三仗。那天下午,部队到了敌人的据点附近,敌人在土围子里,看到我们来了就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挥着刀喊口号。没想到一开枪,他们就吓得蹲下躲起来。土围子没有城墙,我们发起冲锋,傍晚就赢了。那仗打得痛快,敌人狼狈得很!打完这场仗4个月后,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后,我就想,我的命是党和人民的了,党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这话我到现在还说得很硬气。
在这之后,我又跟随部队参加了几场战斗。印象最深的还是1945年年底,那时候虽然日本已经宣布投降了,但高邮、邵伯等地还有不少日伪军在负隅顽抗。我跟随部队参加了邵伯的战斗,这是高邮战役的外围战斗,也是我最后一次跟日伪军作战。
抗战胜利后,我又跟随部队投身到解放战争的汹涌浪潮之中。在渡江战役中,我们的部队在地下党的帮助下,趁着夜色悄悄渡江。敌人的炮火非常猛烈,我正在和战友们一起划船,突然一颗子弹打穿了我的手腕,又击断了我的右手中指。当时,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当场昏死。但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用左手紧握船桨,继续奋力划船,直到胜利抵达对岸。
1954年,我响应国家的号召,退伍回到农村。离开部队的那一刻,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必须服从党的命令。我担任了村干部,带领大家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在农村这个“战场”上为乡亲们做好服务。
从18岁参军开始,我的生命已经深深地打上了革命军队的烙印。在我的影响下,我的儿子、孙子都选择了入伍,为祖国的国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来源:群众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