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默这才注意到旁边戴鸭舌帽的男人——指甲缝里沾着机油,正用两根手指拈着200块筹码,像捧着什么易碎品。见他皱眉,男人立刻缩回手,鸭舌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2023年冬,澳门。
葡京赌场的冷气开得极低,陈默的掌心却渗出一层薄汗。5万筹码在他指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在嘲笑他的紧张。
"庄。"他把筹码推出去,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荷官抬眼,机械地重复:"先生,这张台限红5万。"
陈默这才注意到旁边戴鸭舌帽的男人——指甲缝里沾着机油,正用两根手指拈着200块筹码,像捧着什么易碎品。见他皱眉,男人立刻缩回手,鸭舌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庄9点,闲7点。"
筹码翻倍的瞬间,陈默突然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叮嘱:"就当旅游,千万别..."他没听完就挂了电话。现在他抽出一张500港币甩给鸭舌帽:"茶钱。"钞票飘落时,他看见对方手背上有道蜈蚣似的疤痕。
赌台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香气袭来时,陈默正数着新到手的十万筹码。穿貂皮的女人落座,十指戴满钻戒,左手小指却套着个朴素的金戒指。跟班把爱马仕包往台面一搁,拉链缝隙里露出药瓶的金属盖。
"升台。"她甩出十万现金,指甲油是接近血痂的暗红色。
陈默故意把五万押在闲上。开牌时,他注意到她敲击桌面的食指突然僵住。闲赢。女人起身时,貂皮大衣下摆扫倒了香槟杯,酒液在绿色台布上漫开,像道丑陋的疤痕。
"装什么阔气。"他嘀咕着,却摸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赌场音响正放《卡门》,唱到"爱情像只叛逆的小鸟"时,穿黑西装的经理过来敬了杯酒。
永利皇宫的套房窗帘自动开启时,陈默被阳光刺得流泪。昨晚的龙虾粥还在胃里翻腾,588澳元的早餐用着描金骨瓷,服务员弯腰问:"陈先生要现磨胡椒吗?"
第三天,他的指纹已经被筹码磨淡。葡京赌台的绿绒布上,三十万筹码像被黑洞吞噬般消失。回到酒店,保险柜里剩下的九十万是父母的养老钱、车贷和信用卡套现——现在全变成了虚拟数字。
"不能急。"他对着浴室镜子说,发现下巴冒出几根白须。
接下来的六小时像场噩梦。他往返酒店四次,保安从鞠躬到假装看不见。凌晨五点的赌场弥漫着宿醉般的颓唐,最后五万输掉时,烟灰缸里的烟蒂支棱着,像座微型墓碑。
手机震动,母亲发来语音:"你爸的降压药..."他没听完就按灭屏幕,突然发现锁屏照片里的自己,穿着硕士毕业服在笑。
老城区的出租屋墙壁薄如蝉翼。陈默躺在发霉的床垫上,听着隔壁非洲劳工的收音机嘶吼着部落歌谣。天花板的霉斑像张扭曲的笑脸,雨水正从那里滴落,在他胸口洇出深色痕迹。
老徐的长发打了结,断腿眼镜用胶布缠着。他教陈默在赌场厕所捡半瓶矿泉水洗脸时,突然背诵:"机关算尽太聪明..."
"什么?"
"没什么。"老徐吐出的烟圈撞上霓虹灯牌,"我教高中语文的。"
借来的五万是发小李强的装修款。"下月结婚要用。"转账时李强强调。陈默现在盯着手机银行通知,指甲掐进掌心——三小时后,这笔钱变成了赌台上一枚被收走的绿色筹码。
威尼斯人的地毯花纹藏着血迹般的暗红。陈默学会在赌客离开后数七秒再插卡——监控每八秒切换镜头。有次他捡到半块三明治,酥皮上的指印还带着玫红色甲油。
小雅出现时,右手虎口结着痂。她用长沙话说"换港币"时,陈默注意到她运动鞋里没穿袜子,脚踝有串褪色的纹身:2019.06。
"我生日。"她接过100港币时,陈默看见她中指有道淡疤,"商场盘点时裁纸刀划的。"
钱转眼消失在老虎机里。请她吃的牛杂面,她挑出所有葱花。理发店的剪刀声里,她突然说:"前男友用我的名义借了网贷。"暖风吹起她新剪的刘海,露出额角一道尚未痊愈的擦伤。
第二天,她的牙刷留在洗手间,床头字条写着"买粥"。三个月后陈默在典当行看见那枚钻戒——她说过唯一不会赌掉的东西。
保安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陈默和五个"八仔"靠墙站着,有个越南人鞋底粘着张过期码单,印着"恭喜发财"。
"三年禁止入境。"移民局官员盖章时,陈默看见他茶杯里泡着枸杞。拱北口岸的人流中,有个小女孩哭闹着要葡挞,她母亲说:"我们不是来玩的。"
深圳汽修厂的午后,陈默在客户车里发现枚绿色筹码。阳光透过它照在工具箱上,投下翡翠色的光斑。他掂了掂,扔进废件箱。"叮"的一声,像给过去画上句号。
手机响起,李强发来儿子满月照。陈默回复时,机油味的手指在屏幕上留下淡淡痕迹。窗外,一只麻雀正啄食地上的面包屑——和澳门赌场免费派的是同款。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