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跟弟弟是同一个院子里的邻居，这在小县城里很常见。他家在院东头，我家在院西头，中间隔着一片不大不小的晾衣场。每天早上，我都能从窗口看见弟媳小雨在那片空地上晒被子，动作轻缓，小心翼翼的。
我跟弟弟是同一个院子里的邻居，这在小县城里很常见。他家在院东头，我家在院西头，中间隔着一片不大不小的晾衣场。每天早上，我都能从窗口看见弟媳小雨在那片空地上晒被子，动作轻缓，小心翼翼的。
自从弟媳怀孕住进我家，每天早上就成了我观察她的固定时间。不是我有意偷窥，实在是这个怀孕五个月的女人太让人操心。
那天早上，我起床时发现冰箱门没关严，里面的灯亮着。走近一看，昨晚刚买的草莓少了好几个，盒子歪歪斜斜地搁在那里，一看就是被人翻过。我顺手关上冰箱门，看了眼墙上的钟，才五点四十。
“又来偷吃了。”我心里嘀咕着。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弟媳小雨搬来我家住的这半个月，冰箱里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少。开始我以为是婆婆起夜饿了，后来发现每次东西少的第二天，小雨总会显得特别有精神，脸色也比平时红润。
我家那口子常年在外地工程上跑，两个孩子都上了大学，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平时就我和婆婆住在这个一百多平的房子里。上个月，弟弟因为工作调动去了省城培训三个月，小雨一个人住在对面有点害怕，又赶上怀孕初期不舒服，婆婆就把她接过来一起住。
“翠花啊，你看这草莓，昨天路口那个摊子上买的，新鲜得很。”婆婆端着洗好的草莓从厨房出来，一脸的慈爱。
我点点头，心想：这草莓怕是要变少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草莓又少了几个。我有点恼火，倒不是心疼那几个草莓，而是弟媳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让我不舒服。
“妈，您看小雨，半夜老起来偷吃东西，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吧？”早饭时，我终于忍不住说道。
婆婆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却没说话。
那天晚上我故意没睡，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想看看弟媳到底几点起来偷吃。十一点多，小雨从客房出来上厕所，看见我还在客厅，愣了一下，然后匆匆回了房间。
我在沙发上坐到凌晨一点，实在熬不住了，便回房睡觉。第二天早上，草莓盒子空了，冰箱里的酸奶也少了一瓶。
“怪了，我明明守到一点多。”我自言自语道。
“谁守到一点多？”婆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我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我关上冰箱门，有些心虚。
“翠花啊，这酸奶和草莓都是我给小雨的，你别多想。”婆婆边系围裙边说，“孕妇晚上容易饿，医生说适当吃点东西好。”
我一时语塞，脸上有些发烧。
“哦，我不知道。”我硬着头皮回答。
婆婆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啊，都当了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气？”
这句话刺到我了。我转身就上班去了，一整天都心情不好。
下班路上，我特意去水果店买了两盒草莓和一箱酸奶。回到家，我把东西放进冰箱，还在上面贴了张便利贴：随便吃，不够再买。
小雨看见了，冲我腼腆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晚上，我早早回了房间，心里却乱糟糟的。婆婆那句”都当了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气”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说实话，我对弟媳小雨一直有点看不上。她比弟弟小七岁，在县城超市当收银员，长得倒是清秀，就是没什么文化，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土气。弟弟原本在县城一家银行上班，条件不错，我一直希望他能找个城里有工作的姑娘，可他偏偏看上了小雨。
结婚那天，小雨的陪嫁只有一个衣柜和几床被子，我心里就更瞧不上了。这些年，每逢过节，我给弟弟送的礼物都比别人家多，可小雨过来的礼物却是镇上最普通的点心和水果，看着就寒碜。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陪小雨产检那天的事。
那天婆婆有点感冒，我只好请半天假陪小雨去医院。在候诊室等的时候，小雨一直在翻一本破旧的孕期护理书，书角都翻卷了，一看就是二手的。我瞥了眼封皮，上面贴着县图书馆的标签。
“你从图书馆借的啊？”我随口问道。
小雨点点头：“每周去借一本，已经看了好几本了。”
那时我只觉得她小家子气，现在想想，或许人家只是过得节俭罢了。
医生让小雨躺到检查床上，我站在一旁看着B超屏幕。那个模糊的小生命在黑白的屏幕上扭动着，医生指着屏幕说：“看，这是手，这是脚，发育得很好。”
小雨眼睛亮亮的，满是欣喜。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怀老大时的样子，也是这样激动又忐忑吧。
产检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童装店，小雨停下来，隔着橱窗看了好久。
“想买？”我问。
“就看看。”小雨摇摇头，“现在买太早，等七个月后再说吧。”
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或许她是在计算着钱呢。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特别早，想煮点绿豆粥给小雨喝。刚到厨房，就听见冰箱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我走过去，看见婆婆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盒牛奶。
“妈，您这么早起来干嘛？”我问。
婆婆愣了一下，然后说：“给小雨热牛奶呢，她刚吐完，难受。”
我这才发现厕所门开着，小雨扶着墙从里面出来，脸色苍白。
“孕吐还这么厉害啊？”我有些担心地问。
小雨摇摇头：“没事，就是有时候突然就想吐，医生说是正常的。”
婆婆把热好的牛奶递给她：“慢点喝，等会我煮点小米粥给你。”
小雨接过牛奶，小声道谢。那一刻，她看起来特别瘦弱。
“晚上饿的话就吃点东西，冰箱里想吃什么就拿，别饿着。”我突然说道。
小雨有些意外地看着我，然后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嫂子。”
那天下午放工回家，我发现我的玫瑰精油小瓶不见了。这是去年我生日那天老大从北京带回来的，挺贵的，我一直很爱惜，只在特别场合才用一点。
我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心里有些焦躁。
晚饭时，我忍不住问婆婆有没有看见我的精油。婆婆摇摇头，小雨却突然放下筷子，一脸歉意：“嫂子，对不起，是我拿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你拿我精油干什么？”
小雨脸红了：“我、我看网上说孕妇闻点玫瑰精油能缓解孕吐和失眠，我就…就想试试，没经过你同意，对不起。”
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瓶精油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我那一瞬间的反应，像是她偷了我什么宝贝似的。
“没事，你用吧，我还有别的。”我硬着头皮说。
“不用了，我已经还回你梳妆台了。”小雨低着头，声音更小了，“真的很抱歉。”
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我偷偷看了眼婆婆，她神色如常地吃着饭，只是夹菜的频率明显快了，像是想快点结束这顿饭。
饭后，我躲在房间里，胡思乱想。说来好笑，我居然在计较这些小事，好像弟媳欠了我什么似的。
我从梳妆台拿起那瓶精油，拧开盖子，确实少了一点。我本想把整瓶送给小雨，又怕她觉得我是施舍，最后还是放回了原处。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听见厨房里有动静。探头一看，小雨正在做早饭，案板上摆着切好的青菜和肉片。
“这么早？”我问。
小雨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我，笑了笑：“想给你和妈做顿早饭，你们平时对我这么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孕妇还下厨，多不合适。”
“没事，医生说适当活动挺好的。”小雨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嫂子，你喜欢吃青椒炒肉丝吗？我不知道你口味，就按弟弟喜欢的做了。”
“我也喜欢吃，谢谢。”我说。
我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穿着一件破旧的格子衬衫，袖口都磨白了。
吃早饭时，我注意到小雨给婆婆和我盛的粥都是满满一碗，她自己只盛了半碗。
婆婆看了看她的碗，皱着眉问：“怎么吃这么点？”
“我吃得少。”小雨笑着说。
婆婆摇摇头，起身拿过小雨的碗，又盛了半碗：“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可不能省。”
小雨乖乖接过碗，冲婆婆笑了笑。
“对了，今天我去超市看看有什么工作没有，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小雨突然说。
我和婆婆同时抬起头。
“你还想去超市上班？”我问，“这大着肚子，不好好休息？”
“钱不够花吗？”婆婆也问。
小雨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就是…弟弟在省城培训，补贴不多，我想再攒点钱。”
我突然意识到，可能是经济上的压力让小雨不得不这样。弟弟工资不高，小雨平时工作也是最低工资，现在又怀孕了，以后还有孩子的开销，两个年轻人确实不容易。
“你就安心在家养胎，钱的事不用担心。”婆婆说着，起身回了房间，拿出一个布口袋，是她平时装零钱的地方。
“拿着。”婆婆从布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钱，递给小雨，“这是我平时攒的，差不多有五千多，你先拿着用。”
小雨连忙摆手：“妈，这怎么行，我不能要您的钱。”
“拿着！”婆婆态度坚决，“这是我给我孙子的，不是给你的。”
小雨眼眶红了，接过钱，嘴唇颤抖着：“谢谢妈…我、我会还您的…”
“还什么还，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就行。”婆婆拍拍她的手。
我站在一旁，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我一直觉得弟媳小气，可现在看来，真正小气的是我自己。为了几个草莓、一瓶酸奶，甚至一点点精油，我竟然在心里计较了这么久。
那天下午，我提前下班，去了趟商场。我买了几套孕妇装，还有孕妇专用的乳液和护肤品，最后又去超市买了一堆孕妇奶粉和营养品。
回到家，小雨正在客厅看电视，婆婆在阳台晾衣服。
“小雨，这些给你。”我把购物袋放在茶几上。
小雨一脸惊讶：“这是什么？”
“孕妇穿的衣服，还有一些护肤品，奶粉什么的，你看看合不合适。”我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小雨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嫂子，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别客气，就当是我给侄子或侄女的见面礼。”我笑着说。
“可是，这太多了…”小雨还是不安地看着那堆东西。
这时婆婆从阳台走进来，看了看茶几上的购物袋，又看了看我和小雨，笑了：“翠花，你终于想通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小雨还想说什么，我打断她：“行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对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来做吧，我不累。”小雨说。
“你歇着，我来。”我说着，走进厨房。
那天晚上，我特意做了小雨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紫菜蛋汤。吃饭时，我注意到小雨穿上了我买的那件粉色孕妇装，看起来精神多了。
“嫂子，谢谢你的衣服，很合身。”小雨说。
“好看，比那件格子衬衫好看多了。”我笑着说。
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件衬衫是我妈的，我特别喜欢，就一直穿着。”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件看起来破旧的衬衫对她有特殊意义。
婆婆夹了块排骨放进小雨碗里：“多吃点肉，对孩子好。”
小雨乖乖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家庭氛围真好。没有计较，没有嫌弃，只有相互关心和照顾。
晚上十点多，我起来倒水，发现小雨站在冰箱前，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饿了？”我问。
小雨被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笑：“有点，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吃宵夜。”
“饿了就吃啊，别饿着。”我说着，走过去打开冰箱，“看看想吃什么？牛奶、酸奶、水果都有。”
小雨指了指那盒草莓：“能吃一个吗？”
“当然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我把整盒草莓拿出来，放在她手里，“别客气，这是你家。”
小雨接过草莓，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嫂子。”
她拿了两个草莓，又把盒子放回冰箱，小心地关上门。
“就吃两个？”我有些惊讶。
“够了够了，我不太能吃，就是突然想吃点酸的。”小雨笑着说。
我看着她小口吃草莓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冰箱里的东西总是只少一点点 — 她每次只吃一点点，就怕被我发现，被我嫌弃。
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小雨，以后饿了就吃，不用偷偷摸摸的，冰箱里的东西都是你的，知道吗？”我说。
小雨点点头，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那一晚，我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起婆婆那句”那是我给的”，想起小雨穿着妈妈的旧衬衫，想起她只敢吃两个草莓…这些细节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大方，其实我的心胸比弟媳还要狭窄。我一直觉得她小家子气，可她面对生活的坚强和乐观，比我强太多。
第二天早上，我去厨房倒水，看见窗外小雨正在晾衣场摊被子。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一只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我突然想起自己怀孕时那种七上八下的心情，那种对未来既期待又害怕的复杂感受。小雨一定也有这样的忐忑吧，只是她从不说出来。
我倒了杯温水，走到晾衣场。
“小雨，喝点水。”我递过水杯。
小雨惊讶地看着我，接过水杯：“谢谢嫂子。”
“这被子我来晾吧，你去休息。”我说。
小雨摇摇头：“我不累，晾被子也是锻炼。”
我们并排站在晾衣场上，沉默了一会儿。
“小雨，对不起。”我突然说。
“啊？”小雨一脸不解，“嫂子，您为什么要道歉？”
“我以前…有点小气，不够大方。”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这样含糊地说。
小雨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嫂子您对我很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别憋着，也别客气，就当这是你自己家。”
小雨眼眶红了，点点头：“谢谢嫂子。”
这时，婆婆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我们站在晾衣场上说话，笑了：“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小雨，快进屋，太阳大。”
小雨点点头，冲我笑了笑，转身走进屋里。
婆婆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终于想通了？”
我有些惭愧地点点头。
“她是个好孩子，就是家境不好，平时节省惯了。”婆婆说，“我看她晚上饿，就偷偷告诉她冰箱里的东西可以随便吃，没想到她还是不好意思，每次只敢拿一点点。”
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妈，您给小雨的那五千多块钱，是您的养老金吧？”
婆婆笑了笑，没回答，转身回屋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阳光下晾衣场上随风飘动的衣物，心里满是愧疚和温暖。
那天晚上，我又看见小雨站在冰箱前。这一次，她大方地拿了一瓶酸奶和几个草莓，转身时看见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孩子饿了？”我笑着问。
小雨点点头：“嗯，突然很想吃酸的。”
“那就多吃点，别饿着。”我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一包饼干，“饼干也带上，万一半夜饿了可以吃。”
小雨接过饼干，眼睛亮亮的：“谢谢嫂子。”
看着她轻快地回房间的背影，我心里暖暖的。
婆婆那句”那是我给的”，原来不只是在说那些水果和酸奶，更是在告诉我：爱，不是用来计较的，而是用来给予的。
而我，终于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真正大方的人。
来源：番茄聊八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