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45年了,梁晓声家喻户晓,头上桂冠甚多,而“平民代言人”,我认为分量最重!2025年8月27日,在内蒙古举办的“北疆书展”上,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隆重推出梁晓声新作《掂量生活》,作为内蒙古读者,我倍感荣幸。
李树榕
内蒙古艺术学院教授
内蒙古文史研究馆馆员
45年了,梁晓声家喻户晓,头上桂冠甚多,而“平民代言人”,我认为分量最重!2025年8月27日,在内蒙古举办的“北疆书展”上,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隆重推出梁晓声新作《掂量生活》,作为内蒙古读者,我倍感荣幸。
1983年,梁晓声的中篇小说《今夜有暴风雪》发表,1984年、1985年以影视剧面世,以思想与情感的养分,丰富了普通老百姓的精神生活。30年过去,令我迄今难忘的,却是改编自梁晓声长篇小说的电视剧《雪城》。
故事,已记不清,主题歌词却一字不差地镌刻在我心里:“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哪个更圆,哪个更亮。山上有棵小树,山下有棵大树,我不知道,哪个更大,哪个更高……”那时,39岁的梁晓声,已探讨人性之复杂的深度上,形成了二律背反、主体间性层面的哲学自觉。
就在《掂量生活》发布后,作者却说,“如果放到今天,这本书里选用的有些文章,我是不会发表甚至不会写的。”这是长期被读者喜欢、赞誉、从骨子里为老百姓写作、荣获茅盾奖的长篇小说《人世间》改编成电视剧的收视率4亿多、“常青树”的经典作家,在坦荡、诚恳的谦虚吗?
在读过《掂量生活》与梁晓声先生的交谈中,他说:“要允许人有缺点,允许人犯错误,甚至他人犯错是在损害咱自己的利益,也要理解,也要原谅。自私、利己,都是人性使然。”闻之,我浮想联翩。虽然他的桂冠戴在头上,他的心却从来都属于百姓;虽然他有太多的“精神粉丝”,他的日子却从来都过得与百姓一样。从他丰盛的文学作品中不难看出“爱百姓之所爱,痛百姓之所痛”,名副其实。
“自己有缺点,会做错事,为什么不能原谅和自己一样的其他人呢?这是人性使然啊……”这番质朴而坦诚的大实话,不禁引发了人们由此及彼、由彼及此的换位沉思。
“情感是每一个人的‘不动产’,它应该随着社会的文明而‘升值’……说到底,人类精神自我完善的终极目的,是为了使我们每一个人的情感更丰富、更细腻、更符合人性的自然。”在《掂量生活》扉页,作者似乎已做出回答。但答案还须仔细“掂量”。只有从“亲情无价”“爱情鎏金”“温情似水”“真情如山”等四个单元呈现的感情和情怀逐一领悟,才能悟出与共和国同龄、矢志不移用写作“温暖现实”,为百姓写作、为人民代言的梁晓声,特有的阔大胸襟和新的“觉醒”。
篇目排序中,第一单元前三篇都是写母亲的,《我的母亲》《我的第一支钢笔》《母亲播种过什么》,让我觉得,父亲常年在大西南工作,全家六口的生活都由母亲照料,作者似乎有点儿恋母情结。母亲通过讲述包公、济公、杨家将的故事,注入到他潜意识中的是英雄主义精神;不回避悲剧《秦香莲》《杨业碰碑》《赵氏孤儿》等名作,又让作者产生了朦朦胧胧悲天悯人、正义悲壮、立志要扶贫济弱的正义感。最终“人格、品德、礼貌、学习”是母亲烙在他心灵上的家训。
可见,家长,永远是摩天大楼的奠基人。母亲目不识丁,却是梁晓声由衷感恩的第一位老师和文学启蒙者。那么父亲呢?
书中,他曾强调:“父母是最朴素的人文”,即刻形成意味深长的旷世名言!
朴,未加工的木头;素,未浸染的丝;均为“本真”的样子。人文,是以人为本,尊重其价值和品格的思想观念。父母之爱是本真的,培育、陪伴、培养,无不洋溢着素朴的人文关怀。
20多万字的散文集,书信不多。写给妹妹的一封信,却接地气、重实际、贴民心、讲客观,每一个字都真诚地替老百姓长志气、竖尊严,印证着血脉基因与精神基因之强大。
1996年,妹妹希望已然成名的大作家二哥,能动用人际关系为自己找一份好工作,这使梁晓声很为难。他推心置腹地写道:“对于小百姓而言,求人简直是高息贷款。我此话非是指求人要给人好处,而是指付出的利息往往是人的志气,没了这志气,人活着的状态,往往便自行瘫软了。”这样的观点符合父母给予他们兄妹的“人文”精神吗?
弗洛伊德曾提出“人格三境界”的学说:不惜一切求生存,是“本我”,与一般动物差距不大;在社会规约中,理性地求生存,而且是美满的生存,是“自我”,与一般的人差距不大;只有用忘我的利他精神创造世界,才可能达到“超我”境界。如此,母亲要求孩子们做人要有“人格”,又属于哪个境界呢?
“妹妹,为了过好一种小百姓的生活而永远地打起精神来!小百姓的生活是近在眼前伸手就够得到的生活,正是这一种生活才是属于我们的。”信里掏心窝子的话,让读者透视到梁晓声的一种信念,即有担当、有尊严、不断自省的知识分子,必须具有高尚、纯粹、崇高的人格,否则,何以“为平民代言”!
那么,梁晓声人格的根脉是怎样形成的?在妹妹面前,兄长的做人的底线很厚重,自觉却不自卑:“我常想,我们的父亲,一个闯关东闯到东北的山东汉子,一个身无分文只有力气可出卖的老实人,当年遇到了困难又去求谁呢……‘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的品性,我想一定是咱们的父亲传给我的。”
至此,我茅塞顿开。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我把母亲的“言传”和父亲的“身教”完全融合在一起时,梁晓声之所以能够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半个世纪初心不改地心系百姓、书写百姓,就因父严母慈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涌动在他血液中,不断在他笔尖流淌,让读者明白,“挺直腰杆子,才能握紧笔杆子”的属于梁晓声的文人风骨,对当今的某些知识分子是多么强有力的警醒!
上世纪60年代初,特大自然灾害使全国人民的物质生活极度匮乏。不能衣着整洁上学的梁晓声,在哈尔滨全市小学卫生大检查时,被班主任赶出教室。羞辱,伤透了一个男孩子的心。在《我的小学》中,他用语言描写、动作描写、心理描写,复盘了当时严厉的班主任对自己的态度,足见此事对其伤害之大。
但,品读《掂量生活》中这段往事时,他却恳切地说:“如果是现在,我是不会这样写的。”由此我懂了,班主任勒令学生讲卫生,是为工作为生活,即便她没有同情心。因而,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是山”,是作者客观地透视人性,以豁达的气度,用诚信、善良的“好人文化”,凝聚起的别样的精神力量。当这并不妨碍他恪守教师必须“教书育人”的底层逻辑,在文章结尾处振聋发聩地呐喊:“教育的社会使命之一,就是应首先在学校中扫除嫌贫谄富媚权的心态!而嫌贫谄富,在我们这个国家,在我们这个国家的小学、中学乃至大学,在21世纪的今天,仍然不乏其例……我诅咒这种现象!鄙视这种现象!”
以第一人称写就的文字,读者好奇的不是作者的表面人生、甚至私下人生,而是他的隐秘人生:婚姻生活如何,家庭成员的状况怎样,对待金钱是什么态度,面对名利诱惑又会怎样,迄今,76岁高龄,他还会照料兄长吗……
当下,人际关系的远近,是以对自己的实际利益“有用”还是“没用”为衡量标准的。若干年前,当母亲收了很多需要关爱的“干儿子”“干女儿”时,亲儿子梁晓声很不理解。可是,从母亲病重到逝世,这些“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兄弟姐妹真诚的情感,却在感动梁晓声的同时令他反省。于是就有了《母亲播种过什么》。
这篇文章像一面镜子,无论对“精致的利己主义”还是对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者,抑或作者本身,都具有明确的针对性。
在《兄长》中,他坦言哥哥患有精神分裂症后,打伤过母亲,而由衷的善良,让他陪伴已83岁的兄长20多年,兄弟俩还将追溯着“家庭童话”相濡以沫地共同生活下去。
说实话,要做一个梁晓声持续倡导由诚信、善良、勤劳构成的“好人”并不难,让好人成为温暖时代的文化源远流长,却不易。
这,正是梁晓声还要继续写下去的巨大动力。
来源:内蒙古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