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后来回了伯府,姨娘捏着帕子问我:“我给你挑了门亲事,给裴胜裴将军做继室,你要嫁吗?”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是永宁伯府的庶女。
没人知道,每晚我都从密道被送到皇宫的龙榻上。
终有一日我倦了,提出要一个名分。
陆怀川抱着我的手顿住:“贵妃有身孕了,再等等吧。”
我闭了闭眼,都说姑姑宠冠六宫,果然不假。
后来回了伯府,姨娘捏着帕子问我:“我给你挑了门亲事,给裴胜裴将军做继室,你要嫁吗?”
沉默了片刻,我点了点头:“我嫁。”
1
宋贵妃有孕的消息如春风般,一路吹进永宁伯府时,府中上下瞬间如煮沸的热水,喧闹沸腾起来。
老夫人身着华服,神色庄重又难掩激动,亲自接过那赏赐的圣旨。她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几分颤音:“这……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不知娘娘如今身子可安好?”
宣旨的太监满脸堆笑,赶忙上前将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说道:“老夫人莫要激动,有圣上在,娘娘好得很呢!圣上听闻娘娘有喜,龙颜大悦。”
“贵妃有孕,皇上甚是欢喜。又听娘娘提起府上有不少姑娘,圣上这才特意替贵妃赐下这许多赏赐来,让府里的姑娘们拿去分一分。”说着,那太监似是不着痕迹地瞥了我一眼。
我静静地立在角落,整个人无精打采,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昨夜一夜未眠,回来后又被匆匆喊到院子里等圣旨,此刻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好在众人皆沉浸在喜悦之中,无人注意到我这般狼狈模样。
等那宣旨的太监带着人走了,我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回了正厅。
老夫人依旧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厅中回荡。
“也是啊,咱们永宁伯府如今人才凋零,唯有靠这个贵妃女儿撑一撑门第了。可惜贵妃受宠多年,却一直膝下无子嗣,如今有了身孕,我怎能不欢喜!”老夫人感慨道。
嫡母见状,赶忙凑过去,满脸讨好之色,说道:“老夫人所言极是。娘娘有了身孕,若是能诞下个皇子来,那可真是咱们永宁伯府的福气啊!姑娘们有这么个贵妃姑姑,又有个皇子表弟,日后亲事定能再上一层楼,说不定能嫁入那高门大户呢!”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身边嫡姐的肩膀。
嫡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堆赏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套金嵌宝石头面,那头面上镶着细碎的明珠,在光线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甚是夺目。
我望着那头面,不禁呆愣住了。这西蛮的贡品,我曾在陆怀川那里见过。
那时,屋内光线昏暗,唯有那头冠上的夜明珠闪耀着微弱的光芒。陆怀川见我看得出神,笑着将我揽入怀中,吻了吻我的额头,说道:“傻丫头,瞧你没见过好东西的样子,回头我送你一套。”
眼下,他为了安抚我,就把这东西赏赐了下来。只是,这好东西未必能轮到我。
果然,嫡母一边笑着吩咐人把那头面送到嫡姐房里,一边促狭地调侃嫡姐:“你瞧瞧你,眼巴巴的样子。你亲姑姑送的东西,自然都是你这个嫡女的,还怕跑了啊!”
我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也并未多言。最后,我只拿了几个珠花、两盒胭脂回了自己的院子。
燕儿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丫头,她抱着盒子,小嘴一撇,替我委屈道:“夫人真是偏心,皇上明明是想分给姑娘的,结果好东西都进了大姑娘的院子里。姑娘您受了这么多委屈,这头面本就该是您的呀!”
我揉着眉心,轻声说道:“燕儿,莫要再说了。我从未奢望过能拿到这套头面。”
“陆怀川是皇帝,他会想不到这些吗?不过是不愿多想罢了。既不能光明正大地给我,赐给府里也算全了他的心意,不过是求他自己的心安罢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将这些烦心事都抛到脑后。
2
我与陆怀川的初逢,是在那奢华至极的宫宴之上。
彼时,华灯初上,丝竹声声,满殿的琼浆玉液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陆怀川已然醉了酒,眼神迷离,脚步虚浮。他竟将我错认成了那风姿绰约的贵妃。
我心中一惊,正欲解释,他却已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口中喃喃道:“爱妃……”
原来,彼时他和贵妃闹了别扭,心中烦闷,借酒消愁,而我,便成了那无辜的代替品。
自那之后,他不肯给我名分,却也不肯轻易放过我。
那些日子,每一晚都如噩梦一般。
我被一顶小小的轿子,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送到那破败的庙里。
而后,便有人蒙上我的眼,引着我顺着那幽深曲折的地道,送到那龙榻之上。
黑暗中,我满心惶恐,却又无力反抗。
直至后来,他和贵妃和好如初,却仍偶尔派人来接我。
起初,他对着我,口中喊的皆是贵妃的名讳,我满心苦涩,却只能默默忍受。
渐渐地,他动情之时,竟会唤我:“阿乔。”
那声音轻柔缱绻,仿佛带着无尽的深情。
我想,他心里大约是有我了,我想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我一个闺阁女子,没了贞洁,又无庇护,在这深宅大院中,犹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我思来想去,唯有进宫,才能有一丝希望。
于是,我鼓起勇气,去寻他,眼中满是期待:“陛下,我……我想有个名分。”
他却眉头紧锁,眼神闪烁,最终还是拒绝了我,理由竟是贵妃有孕了。
“阿乔,再等等,待贵妃诞下龙子,朕定不会亏待你。”他如此说道,可那语气却透着几分敷衍。
可是我不想等了,我喝了那么多避子汤,那苦涩的味道仿佛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再这么下去,我的身子怕是要毁掉了。
我想嫁人了,我想寻一个安稳的归宿,赌一赌,嫁一个好人家。
我去寻了姨娘,眼中满是哀求:“姨娘,我想嫁人,您帮我寻个好人家吧。”
为了我的亲事,姨娘可谓煞费苦心,挑了好些人选,一一说与我听。
我看中了那驻守边关的裴胜裴将军。
他死了妻子,家中有一儿一女。此次来京,便是想从京城庶女中求一位继室。
好多女子嫌弃边关偏远,路途遥远,生活艰苦,都不愿意嫁。
可对我来说,嫁得远些,倒是更安全些,至少能远离这京城的纷纷扰扰。
没过多久,姨娘便满脸喜色地传来消息:“阿乔,裴将军准备上门求亲了。”
她笑着安慰我,轻轻拍了拍我的手:“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准备好做将军夫人吧。”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不知这亲事能否顺利。
变故,便在这时出现了。
裴将军提亲那天,我满心期待,却没想到,嫡母许的竟是四妹妹。
我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踉跄着便往正房跑去,想去问个究竟,为何要如此对我。
正欲推门,嫡母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我想了许久,还是阿乔给你做陪嫁媵妾比较稳妥。”嫡母慢悠悠地说道。
“你四妹妹心思重,只怕你不好掌控,倒是阿乔好摆布些,且她生母在府里,总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紧接着,是嫡姐不情愿的埋怨声,声音娇嗔:“娘——阿乔样貌出挑,我是怕她迷了二皇子的眼。”
“这又何妨,不过是个漂亮的花瓶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嫡母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大度些,你姑姑给你争取的亲事,莫要生出不痛快。”
我这才知道,原来贵妃求皇上将嫡姐许给了二皇子,而嫡母竟想让我做嫡姐的陪嫁媵妾。
原本他们是属意四妹妹的,只是事到临头却改了主意,反将四妹妹嫁给了裴将军。
“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一声呼唤打断了我的思考,随着门被推开,嫡母和嫡姐愕然的视线看了过来。
我低着头,心中五味杂陈,良久,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嗓音:“母亲,我想嫁给裴将军。”
“放肆!”嫡母的怒气瞬间爆发,她站起身,冷冷地凝视着我,眼神如刀。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儿家私自决定的道理?”
“你既然听到了我也不瞒你,我打算让你做陪嫁媵妾嫁给二皇子。这件事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你一个庶女,给皇子做妾已经是你的荣耀了,莫要不知好歹。”
我抬起头,心中突然一阵厌烦,漆黑的眸子意味不明,连声音都带着淡淡的嘲讽。
“母亲是认真的吗?若是我进了二皇子府,只怕二皇子这辈子无缘大位了。”
“你们会后悔的。”
我不信,陆怀川看着这个抢他女人的皇子,能有好脸色。
显然她们不懂我话的意思,以为我在诅咒二皇子。
嫡姐气愤地将手边的东西砸了过来,口中骂道:“你个贱蹄子,竟敢诅咒二皇子!”
我这才注意到,她头上戴的,是那套夜明珠头面。
细碎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闪烁不停,亮得晃眼。
我被关了起来,整日只能对着那四面墙壁发呆。
只有姨娘中途来了看了我一次,她咬着唇,眼神中满是挣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阿乔,我和你四妹妹商量过了,她想嫁给二皇子,不如裴将军接亲那天,你代她出嫁,她替你给二皇子做妾,可好?”姨娘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怔了片刻,心中满是感动,姨娘爱女心切,我却不能让她陷入困境。
更何况,我已有了决断。
我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娘,我嫁。”
既然她们想让我陪嫁,我成全他们。
我也很想知道,陆怀川看到我做了他儿子的女人,是个什么心情。
是不是还能忍着恶心告诉我,让我再等一等。
窗台的雀鸟还在盘旋,见我靠近,竟停留在我掌心,叽叽喳喳地叫着。
我冲它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告诉你家主子,我答应了。”
它叫了一声,展翅离开,消失在那茫茫天际之中。
3
直至出嫁那日,我才被从那幽闭的房中放出。
说是出嫁,倒也算不得正经出嫁,毕竟我只是个妾室。
一身桃红嫁衣,似那春日里娇艳却带了几分凄清的花朵,一顶小巧的花轿,便这般并入嫡姐那一百零八抬嫁妆堆里,如尘埃般微不足道。
嫡姐与二皇子入洞房之时,我如那被遗忘的影子,静静地候在门口。
二皇子抬眸,那黑亮的眸子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看向嫡姐,声音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轻声道:
“娘子,今日乃我们的新婚之夜,不该出现外人扰了这良辰美景。”
说完,他转向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冷冷地斥道:
“你这贱婢,还不速速滚出去!”
我默默退下,临走前,瞧见嫡姐的头纱之下,那脸庞欣喜地红了,似天边绚烂的云霞。
这一桩婚事,我虽身处其中,却也看得明白,贵妃和二皇子大约是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二皇子野心勃勃,想当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贵妃则忧心自己孩子的未来,想给孩子寻个坚实的依靠。
而嫡姐,便是这笔交易中那脆弱的纽带。
二皇子此举,不过是在向贵妃表示他的诚意罢了。
次日一早,我便去瞧望嫡姐。
她容色娇艳,整个人似被泡在蜜罐里,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
瞧见我,她居高临下,如施舍般开口道:
“等会儿要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你也一同去吧。”
“虽说你只是个妾,可好歹也是我们宋家的姑娘,总不能让别人说我苛待姐妹,平白落了口舌。”
我微微点头,轻声应道:
“是,嫡姐。”
待嫡姐不在的地方,二皇子竟偷偷凑到我跟前,不怀好意地握住我的手,挤眉弄眼道:
“小美人,夜里我去你房里,记得等着本殿哟。”
我笑了笑,并未吭声,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疏离。
进宫之时,贵妃却不在。二皇子直接带着我们去了养心殿。
陆怀川正在专心写字,三十几岁的人,并不显老态,他手执狼毫,一挥而就,那姿态,颇有大家风范。
整个人置身于庄严的养心殿里,威严冷漠,似那不可侵犯的神祇。
“儿臣携妻妾给父皇请安。”
二皇子直接跪了下来,恭敬地说道。
陆怀川“嗯”了一声,并未抬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笔墨。
瞧见嫡姐吓得不敢言语,二皇子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低声道:
“还不快向父皇请安。”
嫡姐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儿臣宋元珠,拜见父皇。”
陆怀川笔尖一顿,抬头瞧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狼毫搁置,他饶有兴致地绕过来,问道:
“你就是宋家的嫡女?听说你有好几个庶妹?”
嫡姐呼吸都慢了几分,轻声答道:
“回父皇,儿臣有三个庶妹,其中三妹妹伴儿臣嫁到了二皇子府做妾,这次也跟了来。”
说着,回头小声唤我:
“三妹妹,快向父皇请安。”
陆怀川微怔,语气有几分古怪,问道:
“三妹妹?不是四小姐吗?”
说着,目光也跟着移向我,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
在嫡姐的催促声里,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眼看着他身体瞬间僵硬,瞳孔也跟着惊恐地颤抖,我从容地磕了个头,一字一顿道:
“妾身宋槿乔,给皇上请安。”
他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颤抖:
“你说,你嫁给了朕的儿子?”
我依旧平静地回答:
“是。”
二皇子不明所以,疑惑地出声问道:
“父皇,你们认识?”
“你们什么关系?”
“哐当!”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陆怀川黑眸通红,目眦尽裂,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似要将我们看穿。
在他的身后,桌案上的笔墨狼毫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宫人,怒吼道:
“都给朕滚出去!”
很快,殿内只剩我们四人。
二皇子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似那待宰的羔羊。
嫡姐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如那风中飘零的落叶。
唯有我,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似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陆怀川几乎气笑了,他一把捞起我,狠狠地按在墙上,低头就吻了下去,似要将我吞噬。
他像只蛮横的野兽,高调地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似在向世人宣告,我是他的。
良久,他抚去我唇上的血迹,阴森森地看向他的二皇子,掷地有声道:
“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对方如遭雷击,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仿佛见到了什么颠覆三观的东西。
嫡姐则受不住这惊吓,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似一朵凋零的花朵。
好一会儿,二皇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喊着地磕头,声泪俱下:
“父皇饶命啊父皇,儿臣不知啊,儿臣真不知道宋三姑娘是您的女人啊。”
陆怀川暴跳如雷,怒吼道:
“滚!”
4
我被侍从引领着,一路忐忑,终是被带到了那华丽的寝房。
房内烛火摇曳,陆怀川端坐在榻前,双眼猩红似染了血,脸色阴沉得仿若暴风雨前的天空,可怖至极。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我面前,怒声喝道:“宋槿乔,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我心中一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用力挣开他如铁钳般的桎梏,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反问道:“我的身份,我有什么身份?还请皇上明示。”
他眉梢微微一挑,目光如炬地盯着我,说道:“你在怪朕?”
我别过头去,强压下那涌上喉咙口的哽咽,故作镇定道:“妾不敢,妾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既不敢不敬君王,亦不敢违逆父母之命,不知皇上这话从何而来,还望皇上莫要怪罪妾身愚钝。”
他盯着我瞧了一会儿,那目光似要将我看穿,终是笑了,那笑容却带着几分苦涩。
他伸手将我拉进怀里,动作轻柔,柔声道:“好了,气性比朕还大,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朕也是听闻此次陪嫁的是四小姐,没想过是你,是朕疏忽了,让我的阿乔受了这般委屈。”
我挣扎不过,索性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质问道:“我可是你儿子的妾,你怎敢碰我?你就不怕遭天下人唾弃吗?”
他黑眸愈发深邃,搂住我的手愈发紧了,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说道:“阿乔,你是朕的人,朕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这次的事,朕会想办法。你放心,二皇子他们不敢动你,谁若敢动你分毫,朕定不轻饶。”
我仰起头,泪眼蒙眬地望着他,问道:“那你何时让我进宫?你既说我是你的人,总该给我个名分吧。”
他顿住,眉头很快皱了起来,说道:“阿乔,别让朕为难。如今这局势复杂,朕也需从长计议。”
我并未追问,善解人意地搂住他,吐气如兰,轻声道:“妾知道了,妾等着皇上。妾相信皇上定不会负了妾身。”
无人注意的角落,我笑意盈盈,可那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似藏着无尽的算计。
回二皇子府的马车上,嫡姐还在昏迷之中,脸色苍白如纸。
二皇子的视线却牢牢地锁在我身上,目光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
我半阖上的眸子缓缓睁开,轻声问道:“殿下,有事?”
他沉着嗓音,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竟然是父皇的女人,我还以为后宫佳丽三千,父皇只看重贵妃,原来私下里,他还养了个娇娘。
“你可知,今日父皇看我的眼神都什么样了,那眼神里满是警告与不悦。”
他双眸微眯,继续说道:“真是可惜……送上门的妾碰不得摸不得,还平白得了父皇的厌,你们宋家的女人真是好本事,竟将这皇家父子二人都迷得神魂颠倒。”
我微微低头,唇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涟漪,轻柔的嗓音像隔了层纱,说道:“殿下说得是,妾也觉得可惜极了。若不是这该死的命运,妾又怎会陷入这般境地。”
寂静的空气中,陆迎呼吸微窒,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我看着他,眸光如雾若有似无,低低轻喃道:“皇上年纪大了,殿下以为呢?这未来的天下,又该是谁的呢?”
直到回到府邸,嫡姐才悠悠转醒。
她先是一脸茫然,看到我之后记忆回笼,目光骤变,怒火中烧,紧跟着一个巴掌就要扇过来。
拦住她的是二皇子陆迎,他大手一挥,便握住了嫡姐的手腕。
嫡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怒声道:“你竟然帮她?
“你难道没看见,她居然和皇上——做出那等有违伦理之事,你竟还护着她?”
未说出口的话淹没在二皇子冷漠的视线里,他低沉着声音,冷冷道:“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把今天看到的给我吞到肚子里去。若敢泄露半分,休怪本殿下无情。”
嫡姐惊得下巴都在抖,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道:“你这么做,对得起小姑姑吗?
“还是说你想做娘娘,竟然敢勾搭皇上,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说着脸色微变,到底没有说出口,转而生硬道:“若是祖母爹娘知道此事,定不会饶了你的。他们定会将你逐出宋家,让你身败名裂。”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神色变幻的脸,突然伸出手,笑眯眯地说:“说完了?
“说完了就把我那套夜明珠头面还回来。那套头面本就应是我的,你强占了这么久,也该还回来了。”
她愣住,很快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我,嘲讽出声:“怎么,还没进宫呢就想抢我的东西,你也配?不过是个狐媚子,妄想凭借美貌攀龙附凤,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缓步靠近,凑近她的脸,在她的瞳孔里映出我的倒影,阴森恶意地说道:“你猜猜,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要送到宋家?再猜猜,为什么宣旨的公公让姐妹们分一分,嗯?这其中可大有文章呢。”
我尾音拉长,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大约没想到我会这样对她,怒声道:“你……你竟敢如此威胁我。”
也是,装可怜久了都忘了,自己本质也是蛮横霸道的。
只可惜,被嫡庶尊卑压弯了脊梁,如今在我面前也只能逞口舌之快。
那套夜明珠头面到底还是到了我的手里。
是二皇子亲自送来的,他看过来的眼神暧昧深沉,似藏着无尽的欲望。
偶尔捉住我的手凑到唇边,却也不敢再进一步,似在克制着自己。
我则是幽怨凄哀地望着他,欲说还休,那眼神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无奈。
我想,他懂我的意思。
撩拨了些时日,他终于破了戒,狠狠地将我禁锢在怀里,咬牙切齿道:“明明,是他抢本殿的女人!本殿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伸手拉过重重床幔,唇角微勾,心中暗自得意。
我想,美貌并非无用的东西,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它便是我最有力的武器。
在皇子府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很是悠闲。
嫡姐对我敬而远之,不过偶尔碰到的时候投来怨恨阴毒的目光,那目光似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却付之一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更将她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我没想到,向来愚蠢张扬的嫡姐,还有用脑子的时候。
5
近来,这上京城中,永宁伯府可谓是炙手可热,风头无两。
只因府中喜事连连,贵妃娘娘身怀龙裔,且府上还有嫁女入皇家这般荣耀之事。
如此双喜临门,以至于永宁伯老夫人六十大寿那天,伯府那叫一个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这场热闹,在贵妃娘娘亲临之后,更是到达了顶峰。
“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伯府众人皆跪了一地,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府邸。
唯有老夫人,颤巍巍地欲下拜行礼,却被贵妃娘娘赶忙拦住。
老夫人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道:“娘娘,你怎么来了?今日怎的突然回府了?”
只见一身鹅黄色宫装的女子,莲步轻移,伸手虚扶着老夫人,另一只手轻覆在小腹之上,动作优雅至极。
她眉眼精致,微微上挑,举手投足间,美艳中不失贵气,柔和中又不乏端庄之态。
这便是当朝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亦是祖母最小的女儿,永宁伯的亲妹妹,更是我的亲姑姑。
说起来,我也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她生来便身份高贵,又早早入了那深似海的宫门,自是与我这个卑微的庶女没什么交集的。
便是偶尔想起娘家的姑娘,也是宣嫡姐入宫陪伴,哪里会想到我呢。
以至于她目光触及我时,也只是草草略过,仿佛我只是这府中无关紧要的一粒尘埃。
待她环视一圈众人后,才缓缓开口道:“都起来吧,本宫这次回来,不过是想看看母亲。”
我爹听闻,赶忙觍着脸笑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子,还特意来看望母亲,这份孝心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实乃我宋家之福啊。”
贵妃娘娘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并未接话。
我垂下头,心中暗自思忖,都说这贵妃娘娘高傲无比,除了老夫人和嫡姐,对其他人多半是冷淡疏离的。
也是,这么多年,落魄的伯府才出了这么个金凤凰,自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宴后,宾客尽散,府中渐渐安静下来。
老夫人她们拉着贵妃娘娘去私下说体己话,我下意识地便要出去。
脚还没踏出去,便被嫡母叫住。
她冷着脸,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厌恶,呵斥道:“你身为妾室,怎可不侍候主母?还不快留下!”
我恍神,是啊,如今我这身份,竟是连个庶女也不如了。
贵妃娘娘和老夫人母女情深,嫡母也在一旁凑趣,陪着笑脸说些好听的话。
只有嫡姐,冷笑着看我端茶送水,沉默不语,那眼神中满是算计与恶意。
待又一个话题结束后,嫡姐忽地冲我怪异一笑,那笑容让我心中一紧。
紧跟着,她端起一杯热水,毫不犹豫地泼到我脸上。
不待我反应,她便哭着跪倒在贵妃跟前,声泪俱下道:“求姑姑给我做主啊!”
我面上的水滴答不止,狼狈不堪,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心中满是疑惑与惊惧。
只见她边哭边喊:“娘娘您可知,三妹妹她嫁进二皇子府之前,就有了身孕啊!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啊!”
满室皆惊,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亦是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心中暗道:我有身孕?怎么可能呢?
明明我前些日子才找大夫看过,还特意避开了她们的人,怎会突然有了身孕?
嫡姐愤恨不已,抖着手指向我,继续哭诉道:“三妹妹不贞,在婚前与人苟且还有了孽种。
二皇子也发现了此事,为了贵妃娘娘的脸面这才瞒了下来,可也因此迁怒于我。
三妹妹毕竟是宋家的姑娘,我实在不敢擅专,还请娘娘和祖母为我们夫妻做主啊。”
贵妃娘娘面色微凝,这才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问道:“你就是元珠的陪嫁媵妾?”
我愣了片刻,直直与她对视,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轻声应道:“是。”
这便是,陆怀川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她摆了摆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宫人打扮的嬷嬷。
一个嬷嬷上前按住我,另一个抓住我胳膊诊脉,动作熟练而粗暴。
好一会,诊脉的嬷嬷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回娘娘,此女的确有了近两个月身孕。”
我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心中暗道:怎么可能呢?
我和陆怀川,明明每次我都喝避子汤了,怎会如此?
嫡姐的哭声还在继续,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求娘娘给我和二皇子一个公道啊。
我与二皇子成婚刚满月余,她怎么可能有两个月的身孕啊?这孩子定不是二皇子的啊!”
贵妃娘娘这下彻底怒了,柳眉倒竖,怒喝道:“放肆!
本宫有意和二皇子交好,你却做出这等下jian事儿来,叫本宫脸面何存?
来人哪,给我将她拖下去,沉塘!”
很快有嬷嬷上前将我抓住往外拖,我惊恐地摇头,拼命地反抗,口中大喊:“娘娘饶命啊!这其中定有误会!”
贵妃娘娘冷冰冰的侧脸以及嫡姐嚣张得意的面孔映入眼帘,她们看着我,仿佛在看个死人。
我不能死,我心中念头闪过,不管不顾地叫嚷起来:“我不能死,我肚子里孩子是——呜呜……”
嘴巴被塞住,发不出声音,抬头是嫡姐阴狠的脸,她恶狠狠道:“你还有脸,提你的奸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完又看向嬷嬷,催促道:“还不快送她浸猪笼,免得污了娘娘的耳。”
注意到贵妃侧目不悦的眼神,她讨好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娘娘不必多心,她不过是个庶女,哪能认识什么达官贵人,娘娘贵为贵妃,任谁能大过皇上去?
她半眯着眼,笑容有些奇怪,阴阳怪气道:“总不能,她攀上了皇上吧?”
贵妃娘娘斜睨我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而坐,轻蔑道:“就凭她,也配?!”
6
我终究还是被拖了下去。
后院那湖水,冷得似千年寒冰,直刺骨髓。
我被无情地塞进猪笼,那粗糙的竹篾硌得我生疼。
我无助地拍打着围栏,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无人应答。
猪笼一点一点下沉,湖水渐渐将我淹没,冰冷的水灌入我的口鼻,让我难以呼吸。
隐约中,嫡姐那尖酸刻薄的嘲讽声传入我的耳中:“哼,一个下jian的庶女,还妄想攀龙附凤,真是痴心妄想!”
“皇上就算知晓你被贵妃处死了,他也只会轻描淡写地问娘娘有没有动了胎气,才不会多看你一眼呢!”嫡姐的话语如刀,一刀刀割在我的心上。
陆怀川怎么想,此刻的我,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了。
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我脑海里只剩下那浓浓的恨意,对所有人,对这世间的不公。
我像是死了,又像是没死。
因为,我又看到了陆怀川。
我看到他惊慌失措地冲到湖边,脚步踉跄,几乎要一头栽进湖里,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拽住。
“放开朕!阿乔还在里面!”陆怀川怒吼着,双眼通红。
我看到他焦急地对着身边的人吼叫,连平日里他最宠爱的贵妃也在其中。
“救人!快救人!”陆怀川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看到一向高贵优雅的贵妃娘娘,第一次慌了神,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陆怀川的衣袖,却被他无情地甩开。
“滚开!”陆怀川怒目圆睁。
还有那飞扬跋扈的嫡姐,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惊惧得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以及站在最后的二皇子,面目扭曲地盯着眼前的帝王,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等到最后,我看到被打捞起的牢笼和里面的自己,那惨状让我自己都心生寒意。
我飘在半空,无声无息地看着他们,仿佛是一个局外人。
陆怀川的视线触及猪笼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似要滴出血来。
他目眦欲裂,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围栏上,木屑纷飞。
“阿乔!阿乔!”他悲痛地呼喊着。
我被放了出来,身下流了很多的血,染红了地面。
陆怀川把我拥在怀里,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般。
“阿乔,你醒醒,阿乔,对不起……”我听到他的低喃声,那声音中充满了悔恨与痛苦。
我还看到,他眼底隐忍的泪,在灯光下闪烁着。
原来他对我这么深情的吗?真是没看出来。
我想笑,却发现自己没有嘴,无法发出声音。
只得瞧着被陆怀川抱在怀里的自己,动了动那不存在的身体。
我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一片漆黑,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燕儿哭着喊我,声音中满是欣喜。
姑娘?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姑娘了?我心中暗自疑惑。
恍惚间,我看到立在一边的太医以及宫女,有些眼熟。
“这不是给贵妃安胎的太医吗?”我心中暗想。
从燕儿那里,我得知了一切。
原来,我被沉塘后,陆怀川终于姗姗来迟。
“皇上得知姑娘被浸猪笼,脸色骤变,头也不回地就往湖边奔。”燕儿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皇上把姑娘救了回来,安置在永宁伯府里,还送了太医和宫人来照顾姑娘呢。”燕儿继续说道。
“皇上还给了姑娘新的身份。”燕儿有些神秘地说道。
“皇上说,姑娘是永宁伯府的表小姐,即将进宫的淑妃。”燕儿有些欢喜地瞧着我,眼中满是欣慰。
“姑娘,你终于熬出头了。”燕儿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道。
我侧头望向窗外扑腾的雀鸟,淡淡地扬唇:“是啊,总算熬出头了,这世间的苦,我也算是尝够了。”
入夜,陆怀川来了。
他快步走到我的床边,一把抱紧我,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几乎热泪盈眶。
“阿乔,你总算醒了,朕都快吓死了。”陆怀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朕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在乎你,你不知道朕听说你死了,朕有多害怕。”陆怀川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里。
“是朕不好,不该把你丢在外面,让你吃了这么多苦。”陆怀川自责地说道。
“等你好些,朕就接你进宫,朕拟了旨,封你做淑妃,你说好不好?”陆怀川期待地看着我。
我歪头看他,微微挑眉,故意问道:“那贵妃娘娘生气怎么办?万一伤了龙子,皇上可如何是好?”
他面色微变,拥我的力道加重几分,坚定地说道:“不会的,有朕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我笑了笑,无悲无喜,淡淡地说道:“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他眼神黯下来,闭了闭眼,声音发沉:“我们还会再有的,阿乔,你放心。”
7
待陆怀川拂袖离去,夜色已然深沉如墨,万籁俱寂间,唯余几声鸟雀的啼鸣,似在诉说着夜的寂寥。
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暗处缓缓踱出,脸上覆着一张狰狞鬼面,唯有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头也不抬,只淡淡道:“王爷别来无恙啊,这深更半夜的,怎的有空来我这儿?”
面具后的人沉默片刻,终是将那鬼面缓缓摘下,露出一张清俊非凡的脸庞,正是陆怀川的亲弟弟,那位素来神秘的庄王殿下。
“你怎么知道是本王?”他挑眉问道,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我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道:“猜的,恰巧蒙对了罢了,王爷这大半夜的戴着面具,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闻言,轻笑出声:“听说宋三小姐空有美貌,如今看来,倒是本王小瞧了你,原来都是虚言啊。”
我冷冰冰地扯了扯嘴角,道:“自然并非虚言,不然,又怎会被王爷您耍得团团转呢?”
“你让我进二皇子府,挑拨他们父子关系,又让我设下此局,害得我差点没了一条命,这便是王爷的诚意?”我目光如炬,直视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神色间竟有几分真诚:“本王亲自来,便是怕三姑娘误会。本来应当是在你刚被沉塘的时候,陆怀川就该赶到的,只可惜朝廷那边出了变故,本王已然尽力了。”
“抱歉三姑娘,让你受苦了。”他言罢,竟是郑重地向我作了一揖。
我冷哼一声,闭上眼,不再言语。
这局,的确是我们设下的,目的便是要让陆怀川后悔,然后接我进宫。
我并未怀孕,而是服用了一颗假孕药,引诱嫡姐上钩,再利用上贵妃,实则是用此事来打压她。
而贵妃这时候省亲,也跟庄王脱不了干系,我心中暗自思量。
我曾问过庄王:“难道就不担心陆怀川心里没有我,你白忙活一场?”
他当时告诉我:“我们是亲兄弟,自然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据我所言,陆怀川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
我心中暗自冷笑,陆怀川看不清的东西,他倒是看得明白。
而我选择与庄王合作,为的便是报复陆怀川。
庄王答应过我,事后给我一个县主的身份,放我自由。
当然,我也留了他的把柄,以防不测。
只是,因为他没有遵守约定,我差点没了一条命,这让我如何不怀疑他的诚意?
见我表情变幻莫测,他并未再解释,而是诚恳地又作了一揖:“好吧,三姑娘,我承认,此事的确是有意为之。”
“只是按照陆怀川的心性,你真出事和差点出事,效果是差很多的。姑娘莫要怪我无情,只是如今姑娘也无大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请姑娘见谅,莫要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才是。”他言辞恳切,似是真有几分悔意。
我冷笑一声,这话我倒是相信几分,只是心中仍旧不痛快。
见我心情不佳,他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夺窗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揉了揉额头,望向外面渐亮的天色,不知不觉间,竟是昏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第一个来看我的,是我的姨娘。
听说我昏迷的那些日子,她照顾我累得病倒了,眼下竟是拖着病体来看我。
许久不见,她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如纸,想到她为我忙碎了心,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过之情。
我想,以后再也不让姨娘为我担忧了,我要好好保护她。
第二个来的,是祖母和嫡母。
祖母大约也是病了,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怒火却是更盛了。
她瞧着我,敲着手里的拐杖,叮咚作响,脸上的皱纹都气得发颤:“孽障啊孽障,你怎敢勾引圣上?你这是剜你姑姑的心啊!”
“如今贵妃受了皇上冷待,连带着未出生的皇子都不受待见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竟然还敢进宫当淑妃,跟娘娘争宠?我要是你,做出这种下jian的勾当来,早就一头撞死了!”她言辞激烈,似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等她说完,我才悠悠开口:“祖母何必这么生气?都是永宁伯府的姑娘,怎么姑姑行,我就不行了?”
眼见她变了脸色,我愈发张狂:“姑姑年纪大了,不像我年轻貌美,说不准我能混个皇后回来,也算给伯府长了脸面,祖母说是也不是?”
我被沉塘那天,她这位祖母可是看都没看我一眼,一心只关心贵妃别气坏了身子。
眼下倒来指责我勾引圣上,真是可笑至极。
“你,你——”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脸色涨得通红,伸出拐杖就要来打我。
她自然不能真的伤到我,不说我身后那些宫人,便是嫡母,也是暗自咬牙地拦下她:“娘,不能冲动啊,她是皇上的人。”
我好笑地看着她们一个打一个拦,散漫地笑:“祖母莫要气病了,不然可就是我的过错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嫡母猛地回头,恨恨地盯着我:“宋槿乔,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这才注意到,嫡母的脸色惨白如纸,像是很久没有休息了。
也是,听说嫡姐被二皇子送到庄子上,回来的日子只怕遥遥无期,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心急如焚?
良久,我低低地笑了:“母亲,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当年我就告诉过你,拒了我的良缘,让我做陪嫁媵妾,你会后悔的。”我目光坚定,直视着她。
她合上眼,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自言自语:“你说得没错,我后悔了……”
8
她后不后悔,于我而言,已然无关紧要了。
此刻,于我而言,最为紧要之事,是我已然踏入这深宫之中。
我以侯府表小姐的身份,被册封为淑妃,自此在这深宫里开启新的篇章。
在这宫闱之中,我竟意外见到了久违的贵妃娘娘。
只见她面容憔悴,神色黯淡,与上次那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一朵盛开过后逐渐凋零的花。
彼时,她正又一次跟陆怀川苦苦解释,声音带着几分哀求:“皇上,我真不知道她怀的是皇上您的骨肉啊。当时,我只是太过生气了,家中晚辈竟做出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来,一时气昏了头,这才将她沉塘的,还望皇上明鉴呐。”
陆怀川负手而立,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几分不悦,却仍未理会她这番辩解之词。
她正欲再开口求情,忽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话音陡然停住,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她高傲地仰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待她出门时,恰好经过我身旁,她竟停下脚步,看了我许久。
她目光冷然,神色复杂,那眼神中似有愤怒、不甘,又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仿佛是第一次真正正视我一般,冷冷开口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本宫竟不知,家中还有你这等能耐的后辈。
“你做出这种下jian的勾当,可曾顾及家中亲人,可曾想过他人的名声?”
我挑眉,脑海中不由想起老夫人的话,心中暗道:真不愧是母女,这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倒是一脉相承。
我失笑出声,嘴角带着几分嘲讽:“娘娘这么大义凛然啊,不知娘娘将我沉塘那日,可曾顾及我是你的亲人?那时,可曾有过一丝怜悯之心?”
说着,我凑到她耳边,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挑衅:“皇上怀疑娘娘有意害我沉塘,想来娘娘早就知道我的奸夫是谁吧?又何必在此装作无辜呢。”
她浑身一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嘴角牵了牵,心中暗想:你看,平日里装得正人君子一般,其实司马昭之心,早就路人皆知了。
我心中暗自思忖,这其中,大约又是庄王的手笔了。
他一边暗示贵妃皇帝与我有染,让她带着身孕来省亲,好让我陷入绝境;一边又指使人告诉皇帝,贵妃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故意要害死我。
如此一来,既离间了皇上和贵妃,又达成了那日的计划,当真是一箭双雕,果然是好主意。
我双眸微眯,笑意渐渐收敛,心中对这宫中的算计与阴谋又多了几分警惕。
自从进宫过后,陆怀川的确待我极好。
宫中那些惯会扒高踩低的宫人,见皇上对我宠爱有加,便什么好东西都往钟粹宫送,一时间,钟粹宫热闹非凡,倒显得贵妃那里受了冷落,门可罗雀。
好在她有肚子里的孩子护着,那些人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她倒也没受多少委屈。
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贵妃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她日日防着我,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担忧,总担心我会害她的孩子。
她时常对着身边的宫女念叨:“那淑妃,心思深沉,本宫定要护好这腹中胎儿,莫要让她有机可乘。”
终于,在次年二月,贵妃顺利产下一位公主。
公主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我的手上。
在她养胎的那些日子里,我早已凭借皇上的宠爱,接手了后宫的管理权,这后宫之中,大小事务皆由我定夺。
有了庄王给的那些药,我天天寻机喂给陆怀川服用,那药效神奇,足以让他离不开我,渐渐忘记他曾经的那些旧爱。
贵妃挣扎着从产房出来找我,她虚弱得厉害,脚步踉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微弱地哀求道:“求你,看在姑侄一场的份上,把孩子还给我……这孩子还小,离不开母亲啊……”
我向来没有抢人孩子的习惯,见她如此可怜,并未为难她,便将孩子还给了她。
二皇子仍旧不时来找我,他成长了许多,往日里的青涩与稚嫩已渐渐褪去,还留了胡须,看起来整个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他攥着我的手,在掌心轻轻摩擦,眼神中带着几分痴迷与疯狂:“阿乔,她死了。”
我眉头微动,心中已然明白了“她”是谁。
是嫡姐。
他笑容阴鸷,声音冒着丝丝寒气,仿佛从地狱中传来:“我把她关到猪笼,扔到了海里。她惊吓得厉害,拼命地叫喊,那声音凄惨无比。我让人用石头向下砸,她破了相,流了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下去,那模样,真是解气……”
他看向我,黑眸幽深,似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欲望:“阿乔当时,是不是也这么痛苦?不过,你放心,如今我已为你报了仇。”
我笑了,嘴角上扬,点了点头:“做得好,殿下。她那样的恶人,死有余辜。”
没多久,我又收到了庄王的来信。
信上只有四个字:“该起风了。”
我望了望天空,只见一片湛蓝,万里无云,平静得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然而,我心中却清楚,这平静之下,往往隐藏着巨大的波澜。
的确,也该起风了,这宫中的风云变幻,又将迎来新的一轮洗牌。
9
二皇子的谋反,如那平地惊雷,来得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他仿若一头凶猛至极、嗜血成性的野兽,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劲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包围了整座皇城。
那皇城之中,原本的宁静祥和瞬间被打破,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待他攻到养心殿的时候,彼时,我正坐在陆怀川榻前,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给他喂药。
那药汤散发着苦涩的气息,在寂静的殿内弥漫开来。
二皇子猛地冲进来,长鞭如毒蛇一般,狠狠甩开我手中的药碗。
“啪”的一声脆响,药碗碎了一地,黑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他双眼赤红,似要喷出火来,嘶声喊道:“阿乔,我来接你了!”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几分癫狂。
我神色平静,缓缓蹲下身子,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碎片溅上我手背的血迹,淡淡道:“你来迟了。”
他满脸不解,眉头紧皱,大声问道:“什么意思?你莫不是在诓我!”
我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无波无澜,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我有孕了。”
“我怀了陆怀川的孩子。”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如重锤一般,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瞳孔地震,脸上瞬间布满愤恨之色,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地将我扑倒在地,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怒吼道:“你说过你会等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我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任由他动作,只是依旧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你来迟了。”
“你来迟了,我已不是曾经的我了。如今的我,心已如磐石,没有任何真心可以打动了。”我在心中默默说道。
床上的陆怀川,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幕,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痛苦。
他颤抖着身子,想要挣扎着下来拉开我们,口中急切地喊道:“阿乔,你们——”那声音微弱而颤抖。
二皇子回过头,脸上露出嗜血残忍的笑容,冷冷道:“没想到吧父皇,你的女人从来没爱过你,她心里的人是我。”
“是你,是你抢了我的人!你该死!”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怨恨。
陆怀川摇摇晃晃,身子如风中残叶一般,脸上血色全无,急火攻心之下,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紧接着,整个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二皇子正扯着我的衣服,动作粗暴而疯狂,就在这时,他突然中剑了。
他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从胸口穿透的剑,那剑刃闪烁着寒光,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下。
他攥着我衣襟,吃力地回过头,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只见是庄王,手持长剑,一脸冷峻地站在那里。
鲜血从他胸前流下,滴到我胸前,晕开成一朵妖冶的花,似在诉说着这残酷的一切。
我轻轻凑上前,吻上他的额头,动作轻柔而决绝,然后将人缓缓推开,淡淡道:“别了,二殿下。”
温热的身体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仍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怨恨,不肯闭眼。
我缓缓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双眼,替他合上,然后淡淡地看向来人,轻笑道:“王爷这次,很准时。”
他抽回剑,剑身带起一抹血花,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这次再不准时,只怕我和姑娘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吧?”
“姑娘放心,既然大业将成,本王答应姑娘的事自然会做到。”他信誓旦旦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笃定。
我低下头,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是,我不相信王爷了怎么办?”
他微微一愣,眉头紧皱,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姑娘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轻轻拍了拍手,不大的殿内瞬间涌上一批黑甲卫。
他们身着黑色铠甲,手持利刃,如鬼魅一般出现,迅速将赶来的士兵反扣住,动作干净利落。
他大惊失色,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黑甲卫,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王爷是个聪明人,或许也能是个明主。可是王爷千不该万不该算计我。”
“我这条命虽不值钱,可还总是想着多活几年的。王爷习惯了掌控全局,摆弄他人当棋子。可王爷大约忘了,我曾告诉过王爷合作是需要诚意的。”我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王爷既然不能给我想要的诚意,那我也只能对不起王爷了。”我眼神一冷,坚定地说道。
说完,我看向不知何时悠悠转醒的陆怀川,语调温柔,轻声问道:“你说是不是,皇上?”
陆怀川呆呆地看了看我,眼神空洞无神,机械地点了点头,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庄王目瞪口呆,指着我们,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耸耸肩,笑容绽开,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美丽而危险:“自然是王爷的药,我不过是加了点儿东西。”
“加了点儿能让人当成傀儡的东西。”我凑近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说着话音转冷,我猛地一挥手,大声下令:“庄王同二皇子犯上作乱,全部给我拿下!”
10
这场惊心动魄的混乱,终是以庄王被斩首示众而落下了血腥的帷幕。
凡与庄王之事有所牵连的相关人等,无一例外,皆被投入了大狱,一时间,朝廷内外血雨腥风,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局势波谲云诡。
而那风姿绰约的贵妃,也在这场惨烈的宫变中香消玉殒,只留下一个年仅两岁、懵懂无知的公主,孤苦伶仃地在这深宫之中。
听闻,是那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带着一众兵马,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长信宫,贵妃便在那长信宫中,遭了这无妄之灾。
我微微恍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陆迎当初阴狠至极的眼神,他咬牙切齿道:“阿乔,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默了片刻,我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抱起了那遗留在宫中的公主。
而陆怀川,依旧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半死不活地躺在养心殿那华丽的床榻之上。
他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道:“你开心就好。”
我撇了撇嘴,故意说道:“臣妾如今怀了身子,太医已然瞧过,说是皇子呢,皇上立他做太子好不好?”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却清晰:“好。”
我又接着追问:“皇上身体如今这般不好了,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不幸去了,臣妾当找谁扶持太子呢?”
他缓缓道:“郑太傅,徐将军,蒋国公府都是可信之人,你可托付于他们。”
……
夜,渐渐深了,如墨的夜色笼罩着这偌大的宫殿。
我一连问了许多问题,他也都一一回答了许多。
在我未曾注意到的地方,他那双原本呆滞无神的眼睛,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可很快,又被那无尽的痛楚所取代,最后,又慢慢归于那令人心碎的呆滞。
时光匆匆流转,永和九年,七皇子呱呱坠地,那清脆的啼哭声仿佛给这沉闷的宫廷带来了一丝生机。
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而那生下七皇子的淑妃,也母凭子贵,被立为了皇后,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次年,皇帝终究还是没能熬过病痛的折磨,驾崩而去。
太后垂帘听政,那珠帘后的身影,透着无尽的威严与沧桑。
郑太傅,徐将军,蒋国公三人,尽心尽力地辅佐朝政,共同守护着这大好江山。
我透过那层层珠帘,望着下方跪拜的群臣,神情恍惚,仿佛置身于一场虚幻的梦境之中。
我轻声喃喃道:“若是我当年嫁给了裴胜,是不是便没有这一切了。”
可惜啊,这世间从无如果二字。
这世间既不予我公道,那我便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尽力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这,已经是我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