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政局大厅的冷气开得太足,我盯着手里的户口本,后颈凉得发紧。冷小棠站在我对面,浅蓝碎花裙角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那串红绳——去年我在庙会给她求的转运绳,她竟还戴着。
民政局大厅的冷气开得太足,我盯着手里的户口本,后颈凉得发紧。冷小棠站在我对面,浅蓝碎花裙角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那串红绳——去年我在庙会给她求的转运绳,她竟还戴着。
“材料都齐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纸,指尖捏着离婚协议,指甲盖泛着旧粉——是上周糖糖幼儿园活动时,她给孩子们涂的甲油胶,洗了好几次都没掉干净。
我喉咙发紧,今早出门时的场景突然撞进脑子——糖糖抱着我大腿哭,小脸上挂着泪珠:“爸爸别走,糖糖给你留了最大的草莓。”小棠蹲下来给她擦眼泪,发顶蹭过我手背,还是那股熟悉的茉莉香,和我们刚谈恋爱时一模一样。
“签吧。”她把笔推过来,笔帽上沾着点蓝墨水,像颗没擦干净的泪滴。
我签字时手直抖,“苏明远”三个字的笔锋洇开个小墨团。小棠扫了眼,突然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扎人:“你还是这么毛手毛脚。”
笔“啪”地摔在桌上。我抬头时,她已经把离婚证拍在我面前,红本本的硬角磕得我手背生疼。“苏明远,我受够了。”她转身要走,碎花裙角扫过我膝盖,“糖糖跟你,抚养费不用多给,她爱吃草莓,记得买新鲜的。”
大厅广播突然炸响:“请苏明远先生、冷小棠女士到二楼3号窗口办理结婚登记。”
我脑子“嗡”地炸开。小棠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发颤。广播里的工作人员大概弄错了,还在絮叨:“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小棠?”我往前迈一步,她却加快脚步往门外走,马尾辫甩得生疼。我追出去,在台阶上绊了个踉跄,膝盖重重撞在大理石上,疼得倒抽冷气。
“冷小棠!”我喊她,声音哑得像漏风的破钟。她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脚踝上的红绳在风里晃,晃得我眼眶发酸。
我蹲在台阶上摸出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十点十七分。三天前小棠在电话里说“明天去离婚”时,我正盯着调度系统里二十多辆货车的位置,头也不抬应了句“行”。现在才懂,有些事,根本等不得“明天”。
手机震动,是糖糖的视频通话。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举着蜡笔画晃:“爸爸看!糖糖画了爸爸妈妈和糖糖,还有超级大草莓!”
我喉咙发哽,刚要说话,小棠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糖糖乖,爸爸现在忙。”她抢过手机,屏幕里只剩半张脸,“明远,我下午要去医院,糖糖在你这儿吃晚饭。”
“怎么了?”我猛地站起来,膝盖疼得直冒冷汗。“老毛病。”她把手机塞回兜里,“胃炎,医生说要按时吃饭。”
我突然想起上周三,她蜷在沙发上揉肚子,我盯着电脑敲键盘:“等我忙完这单。”后来她自己打车去了医院,诊断书上“慢性萎缩性胃炎”那几个字,我到现在都没仔细看过。
那天晚上我煮了番茄鸡蛋面,糖糖吸溜吸溜吃得满嘴红汤,我盯着小棠碗里没动的面,终于开口:“你和谁领证?”
她正在给糖糖擦嘴,动作顿了顿:“苏靖远。”“哪个苏靖远?”我声音发颤。“我高中同学。”她低头收拾碗筷,“当年他说要去北京学建筑,我爸不同意,非让我嫁本地人。后来他回来了,说这些年一直没娶。”
我想起小棠的旧相册,有张泛黄的合照,穿蓝白校服的男生站在她旁边,笑起来有虎牙。有次我翻到那张照片开玩笑:“这谁啊?比我还帅。”她红着脸抢过去:“高中同学。”
“什么时候的事?”我捏着筷子,指节发白。“就上个月。”她把碗放进水池,“他离过婚,孩子跟前妻。我们处了段时间,觉得……合适。”
“合适?”我冷笑,“那我算什么?结婚五年,我每天加班到十点,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
“明远。”她转身看我,眼睛里没了从前的光,“我要的不是钱。糖糖发烧那晚,我抱着她在医院等了三小时,你在高速上堵车;我阑尾炎手术那天,你在陪客户喝酒;去年我妈住院,你说‘找你哥’——”
“我没给你打钱?”我打断她。“钱能买止疼片,能买护工,能买鲜花吗?”她声音突然拔高,“我能自己买止疼片,能请护工,能买鲜花!可我要的是,我疼的时候,有个人能握着我的手说‘我在’!”
厨房安静得能听见抽油烟机的嗡鸣。糖糖抱着布娃娃蹭过来,拽我衣角:“爸爸,糖糖困了。”
我蹲下来抱她,小丫头身上还带着小棠的茉莉香。她趴在我肩上小声说:“妈妈说,以后周末能去苏叔叔家玩,他有超——大滑梯!”
我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那天深夜,我翻出小棠的旧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被眼泪晕开:“今天苏明远又加班了,糖糖问‘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摸着肚子上的手术疤,突然觉得,或许我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原来不是突然的决定。那些我以为的“小事”,早就在她心里堆成了山。
上周五接糖糖放学,路过小卖部买了盒草莓。老板娘张阿姨拉着我闲聊:“小棠最近可精神了,跟个小伙子手拉手买菜,那小伙子看着面善。”
我捏着草莓的手一紧:“哪个小伙子?”“说是她高中同学,苏靖远吧?”张阿姨剥着毛豆,“小棠笑起来跟刚谈恋爱那会儿似的,哎,到底是女人,还是得找个知冷知热的。”
我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糖糖和小朋友追着蝴蝶跑,突然想起小棠说过:“等糖糖上小学,我们就搬个大点的房子,阳台种满茉莉。”可现在,她要搬的,是别人的大房子。
昨天路过民政局,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二楼3号窗口的工作人员正整理档案,我指着抽屉问:“昨天上午十点左右,有苏靖远和冷小棠来领证吗?”
“有啊。”大姐头也不抬,“那姑娘穿浅蓝碎花裙,小伙子戴眼镜,看着挺登对的。”
我捏着口袋里的离婚证,红本本边角磨得发毛。大厅广播又响了,这次是“请王建国、李秀兰到2号窗口”。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婚姻登记处”的牌子上,金漆剥落的地方,像句没说完的“我愿意”。
糖糖今晚在我这儿,洗完澡她抱着布娃娃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糖糖了?”“怎么会?”我给她擦头发,“妈妈只是……有了新的生活。”“那爸爸呢?”她歪着脑袋,“爸爸会不要糖糖吗?”
我喉咙发紧,把她搂进怀里:“爸爸永远不会不要糖糖。”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茶几上的离婚证上。我突然想起小棠第一次跟我领证那天,她穿白裙子,手心里全是汗,眼睛亮得像星星:“明远,我会好好跟你过一辈子的。”
现在我才明白,“一辈子”不是靠赚钱养家就能撑住的。那些没说出口的“我在”,那些没陪她过的生日,那些没接住的眼泪,早就在我们之间划了道跨不过的鸿沟。
糖糖睡着了,我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全家福。小棠靠在我肩上笑,糖糖坐在中间啃手指。照片边缘翘了点,我轻轻按平,指腹碰到小棠的脸,像碰到当年她第一次亲我时的温度,暖暖的。
有些错,是不是错过了说“对不起”的时机,就真的补不回来了?
来源:小西一起追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