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丨缀满霞光的落叶

摘要：隔着门，看秋风初起，嘘嘘地慢吹。一冠青翠的大树，被吹弹了数片叶子，悠悠地，洒落在渐黄的草野上，格外明艳。像渐变的彩色信笺，一张张落叶就成了布景，夹在晚秋的书页里，也沉淀在小院的静寂中。

一片叶，悄悄落下，酷暑已隔门外。

隔着门，看秋风初起，嘘嘘地慢吹。一冠青翠的大树，被吹弹了数片叶子，悠悠地，洒落在渐黄的草野上，格外明艳。像渐变的彩色信笺，一张张落叶就成了布景，夹在晚秋的书页里，也沉淀在小院的静寂中。

万物寂寥，唯清风热闹，一日日继续刮。忽地，就没了耐心，硬了骨头，亦狠了心。于是，满世界的碧绡瑶翠，如色衰的丽人，青丝黯然，鬓飘发落。轻些，再轻些啊，叶子齐刷刷嗔怪。风儿终是敛起脾气，落叶便如金蝶翩跹，伴着暮光安然入梦。

夜深人不静，我和姐姐都没有入梦。又到秋天了，大树可以由绿及黄，换换衣裳，可我和姐姐，就那几件衣裳，没法子替换。忍不住叹气，小小的人，小小的年纪，已经懂得美和丑，懂得新衣和旧衣，有大大的不同。“长大后，我一定摆摊卖衣服，就可以有很多漂亮裙子穿。”黑暗里，我的眸子里闪着星星，“等收了玉米，拉到集市卖了，就可以买新衣服了，红的，粉的，黄的……”姐姐比我爱美，她的话语里五颜六色，缤纷绚烂。

一夜好梦。早晨，父母都去下地干活，留下我和姐姐，守着小院，默默看家。静下来的时光，总让人多想，想着天凉了，叶黄了，花落了，时节已奔到繁华处，而繁华落尽，薄薄的忧伤，覆地而来。“燕儿啊，快来看！”姐姐欢喜着指向土墙，斑驳的墙皮贴着年画，有红脸蛋簪着花的仕女，衣袂飘飘。那一刻，光影交错里，变美的奇想倏忽而至。姐姐照着画里发髻高耸的仕女，把自己的头发编成几束小辫，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卷卷缠缠，竟有了花似的发苞，跑起来，发随人动，摇曳生风，真好看。

细细对照，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对了，金簪！在村庄，天上有余晖，地里有麦田，处处都有金色。我和姐姐很快折下一堆枝叶，黄澄澄，亮油油，香袅袅，喜盈盈，编成两顶金叶圆环，戴在头上。头顶之上，绽放新颜。我们顶着这样的头，跑出院子，跑上小径，跑向广场的小戏台，无数的黄蝶、绿蝶、花蝶，在我俩一路欢快的奔跑里，飞扬。

凉风习习，金箔飘飞，整个村庄熠熠生辉。就这样跑着，跳着，从东面到西面，再从西面到东面，我们想象那是缀满金箔玉叶的皇冠，美得动魄。路过的村里人禁不住观望，笑叹：“头发，好看！”几个小女孩更是跟着我和姐姐身后跑，跑啊跑，我们跑，落叶也在跑，一路哗哗作响，簌簌的秋叶，像起舞的彩蝶，在风凉花落的秋日里一一复活。

远处，深秋的村庄，宛若一幅水粉画，静静地铺排在那里，满树繁叶，将落未落，把一座座院落染得金黄。

在金粉撒过的小院里，在缀满霞光的大树下，我和姐姐的心里胀满莫名的感动。那时，我们并不知道《诗经》年代里“萚兮萚兮，风其吹女”的咏叹，也没听过“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的旋律，只记得夕阳渐下，天边升起一片绚烂的橙红，有无数亮亮的丝线，打补在枝叶上，霞光万道。

人生四季，花开花谢，叶繁叶落，却总能在起伏中闪出点点光亮。而贫瘠中的生动与美丽，就像缀满霞光的落叶，光芒绵长，让每一个不曾甘于落寞的灵魂，起舞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