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姐姐留信一封:“爹娘,实在对不住,宁郎欲进京赶考,正缺盘缠,待他明年高中,定当加倍奉还!”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姐姐为了避开城里那个纨绔子弟,竟跟个一穷二白的书生私奔了。
爹娘望着空空如也的彩礼箱,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正抱着空碗猛舔的我身上。
“这丫头太能吃了,咱是真养不起了,正好趁这机会,赶紧把她嫁出去得了。”
新婚当晚,纨绔看着我两手各抓着个大肘子猛啃,气得直乐。
“老子真是钱多得没处花,跑这儿来扶贫了。”
一年过去,姐姐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又想回来跟那纨绔重拾旧好。
纨绔轻轻抚了抚我的头,笑得既风流又张狂。
“爷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就算是公主来了,我也不换。”
1
姐姐出嫁前夕,竟与村中那寒门书生私奔而去。
走便走吧,她竟还将顾家送来的聘礼银两一并卷走。
姐姐留信一封:“爹娘,实在对不住,宁郎欲进京赶考,正缺盘缠,待他明年高中,定当加倍奉还!”
我爹目不识丁,愣愣地将信递与我娘。
我娘接过信,匆匆扫了几眼,一屁股跌坐在地,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那杀千刀的书生啊,他竟哄着珍珠将聘礼钱都拿走了!
这是要逼死咱们一家老小啊,我往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我爹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晃了晃,赶忙扶住一旁的桌子,这才没倒下。
他站稳后,一眼便瞅见躲在角落里,正把碗舔得油光发亮的我,顿时怒从心头起,火冒三丈。
“孩她娘!你快瞅瞅,大力这丫头又把饭全吃光了!”
“就她这般能吃,我便是累死累活干上一百年,也还不上那聘礼啊!”
“哼,反正那顾家少爷是个纨绔子弟,整日泡在花楼里,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摆设,娶谁不是娶,赶紧把大力嫁过去得了。咱们养她一场也不算白养!”
我娘听后,思索片刻,觉得甚是有理。
次日一早,便安排我上了花轿。
临行之际,我娘紧攥着我的手,泪眼婆娑,一滴泪悄然滑落。
“大力啊,这人世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得很。你模样生得不俊,饭量又大,娘原以为你这辈子怕是难寻个好归宿了,没想到啊,老天竟给了你这般好的机会……”
娘边说,边往我怀里塞了个硬邦邦的馒头。
娘对我,当真是没话说,这馒头虽硬,却也是娘的心意。
我咬了口馒头,心中满是酸楚,眼眶也渐渐红了。
“娘,我能不去吗?我舍不得你和爹……”
我娘的手微微一颤,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大力,你这是想让爹娘死吗?”
我赶忙摇头,急声道:
“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会盼着爹娘有事?我只盼咱们一家人能一直平平安安、团团圆圆,永不分离……”
我娘紧紧攥着我的手,哭得愈发伤心。
“大力啊,那顾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他们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家里养的打手多得数不清。
商人嘛,最看重利益,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们给了银子,咱们若是不交人,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你以为娘是只顾自己吗?你姐姐已经离家出走了,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我们死不足惜,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要我和你爹的命吗……呜呜呜……”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我娘向来要强,我长这么大,只见她把别人打哭过,从未见她哭过。
我一把抓住娘的手,哽咽道:“娘,您别哭了,我心里难受……”
我娘抹了抹眼泪,拍了拍我的肩,话锋忽然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大力啊,这事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那顾家少爷虽不怎么样,但他们家有的是钱啊。
你去了,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像在家这般,连饭都吃不饱……”
一听这话,我立马把轿帘拉上,语气果断。
“娘,那还等什么,时候不早了,别误了吉时,咱们快走吧……”
2
我端端正正地端坐在轿中,那轿子随着路途的崎岖,悠悠晃晃、起起伏伏,竟走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缓缓踏进了顾家那气派得紧的大门。
这顾家宅院,宽敞阔大得如同小型的宫殿,在这城中,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声名远扬。
今日,顾家少爷迎娶新娘,这事儿啊,自然是城中一等一的大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若不是那顾少爷的名声实在糟糕透顶,似那污浊的泥潭,他正妻的名分,又怎会落在我们这种普通人家,真真是造化弄人。
酒席之上,那酒啊,一轮接着一轮地喝着,众人皆沉醉在这热闹的氛围中,直至夜幕完全降临,如一块巨大的黑布将天地笼罩,外头却依旧毫无动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顾家的丫鬟倒是贴心得很,许是怕我饿着肚子,偷偷摸摸地送来几盘精致菜肴。
我闻到那诱人的肉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勾住了魂儿,一时没忍住,直接一把掀开了盖头,那动作带着几分急切与莽撞。
此时,月光如水,轻轻洒落,给这屋子披上了一层银纱。
顾时安进屋时,我正埋头与两个大肘子“鏖战”得正酣,吃得满嘴流油。
他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往那金丝软椅上一靠,那姿态潇洒又随意,随意扯了扯衣襟,露出白皙如玉的锁骨,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脸上挂着风流不羁的笑容,调侃道:“老子真是钱多得没处花,跑这儿来扶贫了。”
“你是饿死鬼转世吗?打算吃完这顿,就拍拍屁股走人?”那语气中满是戏谑。
我啃着肘子,瞬间呆住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一来是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他面容如雕刻般精致,眉如远黛,目若星辰,真真是风度翩翩;二来是没听过这般难听的话,仿佛一把利刃刺痛了我的心。
嘴巴一松,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生得这般好看,姐姐明明说你有花柳病,脸会烂掉的啊……”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与疑惑。
顾时安把衣领又往下扯了扯,气得笑出了声,指着我说道:“你不是胡家长女吗?哪来的姐姐?莫不是在诓骗老子?”
我吓得大肘子都从手里滑落了,“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些许油渍。
“没有姐姐没有姐姐,我就是姐姐,我刚才太激动,说错话了……”我慌慌张张地解释着,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屋里安静了一瞬,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没过一会儿,顾时安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爽朗而又放肆:“真把老子当傻子了。”
“媒人送来的画像虽说比不上青楼里的花魁,但好歹也算是个美人。”他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你照照镜子,你丑得老子都无语了!还敢说你是你姐姐?”那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暗自嘀咕,也没丑到那种地步吧?
都是一个娘生的,再差能差到哪儿去?这嘴可真够毒的……
我走到铜镜前,仔细端详,镜中映出的面容确实称不上好看。
肤色暗沉得如同久未清洗的旧布,身形瘦削得如同风中细竹,仿佛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倒,下巴处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如同一条蜈蚣趴在那里,格外显眼。
自小到大,每当我和姐姐并肩而行,旁人的目光总是径直掠过我,仿佛我是透明的一般,聚焦在姐姐身上。
姐姐肌肤白皙如雪,容貌出众得如同天上的仙子,且温婉娴静,知书达理,一举一动都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而我,又黑又瘦,举止粗俗,如同乡野的村姑,与姐姐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我爹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靠打劫过往行人维持生计,在这片地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只信得过自家人,所以只能培养自家孩子,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
姐姐出生时,算命先生断言她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命,日后必能飞黄腾达。
我爹望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心都化了,发誓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要让女儿过上真正的千金小姐生活,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于是,姐姐三岁那年,爹用多年积攒的银两送她去了镇上的私塾,让她接受良好的教育。
如此一来,跟随爹走劫道这条路的任务便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拉着爹的衣角,哭着说道:“爹,我不想去,我怕……”
爹摸了摸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闺女啊,爹也没办法,你姐姐命格尊贵,得活得清清白白,这劫道的活儿就只能辛苦你了。”
姐姐三岁开始启蒙读书,我三岁便抄起棍子,战战兢兢地守在进城的小路上,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姐姐六岁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地背诗,那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我六岁则躲在暗处,瞅准时机对路人发起突袭,夺走他们的钱财,每一次动手都紧张得心跳加速。
……
我抢来的每一分钱,都悉数交给了姐姐。
我捧着钱,笑着对姐姐说:“姐姐,这些钱给你,你买漂亮衣裳穿。”
姐姐接过钱,温柔地说:“妹妹,你真好。”
我为她购置华美的衣裳,让她如同盛开的花朵般美丽;为她挑选姑娘喜爱的花簪,插在她的发间,更添几分妩媚;为她买来珍贵的纸张,让她可以尽情地书写自己的梦想;为她抢来难得的书卷,让她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姐姐命格尊贵,得活得清清白白,这是我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3
既已注定,这见不得光之生活须有一人承担,那我身强体壮、力气颇大,便由我来扛下这重担罢。
因着读书识字之故,姐姐向来瞧不上我们靠劫道来谋生计。
她总是一脸憧憬,满心期待地对我说:
“大力呀,我长大后,定要嫁给那读书之人。”
“这世间,唯有读书人方能平步青云,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受人敬仰,赚的亦是光明正大之钱财。”
我懵懂无知,不懂这些个道理。
在我看来,甭管这钱是如何得来,皆能给姐姐买那漂亮衣裳。
但我对姐姐满心喜爱,便啃着馒头,天真无邪地问她:“那我呢?姐姐,我日后该如何?”
姐姐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笑得一脸慈爱,轻声道:
“傻大力哟,你自是要继续跟着爹干这营生呐。”
“爹他年纪渐大,干不动喽,这担子迟早得交到你肩上,不然爹娘老了可咋整?”
我乖巧地点点头,挺直了腰板,信誓旦旦道:
“那是自然,我定要成为这十里八乡最厉害的恶霸,如此一来,姐姐日后嫁人,便无人敢欺负姐姐啦。”
姐姐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将那吃剩的饭菜推到我面前,道:
“快吃吧,多吃些,长壮实些。”
后来,姐姐的笑容渐渐少了。
她似是有了心事,整日忧心忡忡。
原来,她爱上了村东头那个穷书生。
那书生我曾见过,有一回,他去镇上买书,我和爹正大剌剌地坐在路中间。
他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把身上的铜板全都掏了出来,口中还念叨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所以当姐姐说她爱上他时,我实在无法理解,满脸疑惑道:
“姐姐,那个胆小鬼,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呀?”
姐姐生气地打了我一下,柳眉倒竖,嗔道:
“别胡说,那怎么能叫胆小?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谁见了土匪不害怕呀,君子不与寇斗,你懂不懂。”
“你呀,就是脑子太死板,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我性子确实倔得像头牛,咬着牙道:
“姐姐,我认准的事儿,那可不会轻易改变。”
“就像我认准了去拦路抢劫,哪怕一无所获,就是蹲一整夜,我也绝不挪窝回家。”
姐姐白了我一眼,道:“你呀,就是固执。”
姐姐又满脸憧憬道:
“宁郎如今都成童生了,明年就能去参加秋闱考试。”
“宁郎说了,只要他考中,我就是官太太,他会带着我去京城定居。”
“我们住进那大宅院,过那种真正的千金小姐般的日子,再也不回这穷乡僻壤。”
我以为姐姐不过是一时嘴快,随口说说罢了。
我便劝道:
“姐姐,毕竟我们全家都在这儿,你哪能舍得抛下我们呢。”
“况且,秋闱哪是那么容易考中的。”
“我看那书生瘦瘦巴巴、贼眉鼠眼的,实在不像个能靠得住的人。”
但我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我没念过书,姐姐根本不会听我的,只会觉得我在胡搅蛮缠。
4
今年方入夏时,爹爹竟突然为姐姐定下了一门亲事。
这门亲事,可是爹爹耗尽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才好不容易求来的。
那城里顾家少爷,都已二十五岁了,却一直未曾成亲。
他家中祖母心急如焚,一心急着抱重孙子,便不惜出高价在镇上寻觅漂亮姑娘。
来挑人的是顾家管家,爹爹为了能与管家见上一面,为姐姐谈下这门亲事,托了诸多熟人,又硬塞了十几两银子,这才得偿所愿。
可姐姐得知此事后,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直骂爹爹道:“爹爹,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推啊!”
“那顾家少爷是何名声?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还嗜赌成性、流连窑子!哪家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这种败类!你们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扔啊!这是想活活逼死我!”
爹爹向来最疼姐姐,见姐姐如此伤心,赶忙安慰道:“珍珠啊,莫要听外面那些人瞎说。顾家乃是大户人家,就算那少爷再差,也不至于把子孙教成那般模样,那些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
姐姐红着眼,狠狠瞪着爹爹,说道:“可万一是真的呢?”
爹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是真的,他家财万贯,你跟着他,后半辈子也能享尽荣华富贵啊!咱们这样的家庭,能攀上这样的亲事,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姐姐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说道:“胡说八道!什么福分!我要嫁给宁郎,我要跟着宁郎去做官太太!爹爹,你就是目光短浅,所以才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当土匪!我读过书,明白事理,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我绝对不会听你的!”
爹爹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泪花闪烁,终究还是没舍得打姐姐,只是把她关了起来,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到了晚上,我怕姐姐饿肚子,便偷偷给她送馒头去。
姐姐却不要馒头,隔着窗户苦苦哀求我道:“大力,帮帮我,你去把宁郎找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我哪敢去啊,心中害怕不已,说道:“姐姐,爹舍不得打你,可打我却从不手软啊。”
姐姐看出我为难,很善解人意地说道:“大力,宁郎最害怕爹了,他不敢怎么样的。我就是心里太难受,想跟他说说话。大力,你是要逼姐姐给你下跪吗……”
我哪敢让姐姐下跪啊,姐姐在我心中如此美好,我怎舍得她如此委屈。
于是,我跑去找到了那个书生,还蹲在院子里给他们望风。
姐姐没骗我,跟书生哭诉了半宿后,就认命了。
她告诉爹爹道:“爹爹,我错了,不该跟您顶嘴,我会安安心心等着出嫁。”
爹爹哭了,抱着姐姐哭了一场,说道:“珍珠啊,就算害谁也不会害你啊……”
可谁都没料到,顾家的聘礼刚一送到,姐姐竟然偷了银子,跟着那个穷书生私奔了……
我原以为顾时安听了此事会大发雷霆。
毕竟,谁家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结果人跑了,换来个丑丫头来顶替,心里头哪能舒坦得了。
我搓了搓手上沾着的油,小心翼翼地说道:“顾少爷,我知道我模样不好看,饭量还大,您要是瞧不上我,就把我退回去吧。”
“至于那银子……我今儿就去路上守着,啥时候把您的银子还清了,我啥时候再回家!”
“只盼着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我爹妈,他们年纪大了,实在是拿不出钱来……”
此时,喜烛的火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月光透过窗台洒了进来,映在顾时安那张懒散随意的脸上。
他生就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那双桃花眼瞧人时,总带着三分似醉非醉的笑意,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顾时安挑了挑眉,问道:“管家给了多少聘礼?”
我低着头,小声说道:“五十两。”
顾时安轻蔑地嗤笑一声,随手拨弄着烛火,那火苗便跟着他晃来晃去,仿佛在随着他的心情起舞。
“这点钱还不够小爷我赌一局的,就当爷做做好事,扶贫了。”
我手里的肘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惊讶地说道:“您……不要了?”
“不要了。”顾时安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猛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得给顾时安连鞠了三个躬,说道:“顾少爷,您放心,我是老实人家的孩子,从不占人便宜,就算您家财万贯,这钱也不是白来的,我还不上钱,但我有的是力气,往后,我……我给您当牛做马,啥脏活累活我都愿意干!”
顾时安饶有兴味地盯着我,嘴角微微上扬,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瞧你这傻样儿,还能当土匪呢…哈哈哈…就留下吧留下吧,反正爷有的是钱,与其养那些烦人的玩意儿,还不如养你呢…”
5
次日清晨,天色初明,晨雾未散。
顾时安领着我,脚步悠然,前往拜见他的祖母。
踏入那雕梁画栋的厅堂,不难瞧出,老祖宗对顾时安那是真心疼爱,关怀备至。
她一瞧见我的面容,当即就气得老泪纵横,哭声悲切。
“这……这画像上可不是这般模样啊!那画上分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怎的如今竟如此丑陋,这岂不是明摆着骗婚嘛!我可怜的安儿啊,竟遭此等欺瞒……”
“这些个没良心的,就这么给你安排了这门亲事,实在是不公!走,咱们去把这丑八怪给退了,这回祖母亲自给你挑,定挑个温婉贤淑、善解人意、花容月貌的佳人。”
老祖宗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中的嫌弃之意,如实质般射来,根本藏都藏不住。
“你爹娘究竟是何人?快带我们去,把聘礼钱还回来,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你们若是不肯归还银子,我们便去报官,将你们这一家子骗子都绳之以法!走!”
那可万万不行。
我心中暗叫不妙,银子早就花光了,哪还有银子可退。
我慌忙拽了拽顾时安的衣袖,冲他不停地挤眉弄眼,掌心里全是冷汗,湿漉漉一片。
顾时安却对此显得十分淡定,大模大样地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对老祖宗的泪水视若无睹,满不在乎地说道。
“得了祖母,我屋里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既然您年纪大了,就安心在屋里养老吧。我们小辈的事儿,您就算想管,也管不明白,莫要再添乱了。”
这话里带刺,连我都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心中不禁为顾时安捏了一把汗。
老祖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般,嘴巴张了张,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悻悻地松开了拉扯顾时安的手。
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愧疚,喃喃道:“安儿,祖母也是为你好啊……”
可顾时安根本不管这些,他拽着我的袖子就往外走,边走边道。
“人您也见过了,我们还有事儿,就不打扰您养老了。”
顾时安大剌剌地迈出府门,拽着我径直往赌场奔去,步伐匆匆。
赌场的小厮瞧见顾时安,那模样就像见了亲爹,欢天喜地、满脸堆笑地把顾时安迎了进去,口中还念叨着。
“顾少爷,您可算来了,小的们都想您了。”
我从未踏足过这种场所,满心好奇,眼睛这儿瞅瞅那儿看看,只觉处处新奇。
顾时安径直朝着人群中心走去,众人见状,纷纷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路来,口中还喊着。
“顾少爷,您请,您请。”
顾时安走到赌桌前,一屁股盘腿歪坐在太师椅上,大手潇洒一挥,高声道:“买大!”
刹那间,一群人齐刷刷地买小,还互相交换着眼神,似在暗笑。
我满心疑惑,走上前去,不明就里地问顾时安:“为啥他们不跟你买一样的呀?这其中有何缘故?”
顾时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却并不言语,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
很快,骰子开了,是小!
顾时安却毫不在意,继续扯着嗓子喊:“再来,买大!”
每一次,他喊大,其他人就跟着买小;他买小,其他人就跟着买大。
一番折腾下来,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如流水般消逝。
等顾时安又要喊大的时候,我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朝着其他人喊道:“你们先买!”
那些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嘴里骂骂咧咧。
“你谁啊?有钱没?敢在这儿捣乱,小心我揍你一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自小在土匪窝里长大,哪能受这份气?
当下就捏住小厮的手臂,用力一转,小厮顿时疼得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口中求饶道。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你甭管我是谁!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们串通一气欺负他!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竟敢合伙骗人!”
小厮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小土妞,还心疼起顾少爷啦?人家顾少爷来这儿就是找乐子的,我们陪他开心,咋能叫欺负他呢?顾少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我气得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朝着那人冲去,口中怒喝道。
“我打死你,你们这些无赖!”
这些人比土匪还恶劣,土匪好歹还靠真本事抢钱,风里来雨里去。
这些人倒好,往屋里一坐,动动嘴皮子,就开始合伙骗钱。
真是一点做人的底线都没有,实在可恶!
“胡大力!”
我刚掐住那人的脖子,把他双脚都提了起来,身后就传来顾时安那漫不经心的声音。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勾着我的肩膀往外走,还不忘朝着赌场的小厮吩咐:“银子去府上拿,今儿就到这儿了。”
小厮忙不迭地应下,欢天喜地地往后院跑去喊人,口中还喊着。
“得嘞,顾少爷,小的这就去。”
我垂头丧气地跟在顾时安身后,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在街上慢悠悠地溜达,脚步轻快。
对那五百两银子,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路过摊子的时候,他顺手就拿了个自己喜欢的东西,还不忘告诉摊主去顾家拿钱,口中说道。
“老板,这东西我要了,钱去顾家拿便是。”
我看着那些好东西,忍不住感慨起来,心中暗自思量。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我做一辈子土匪都不敢想能有这样的日子。真自在啊,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6
潇洒之举,竟引得顾老爷怒不可遏,几近癫狂之态。
只见他双手哆嗦如秋风中残叶,颤颤巍巍地接过赌场递来的那叠欠条。
“一百两……三百两……五百两……”顾老爷口中喃喃,每念一个数字,脸色便更沉一分。
赌场欠条尚未细看,一群摊主又如乌云压境般涌来。
“顾老爷,我这儿五两!”
“我这儿八两!”
喊声此起彼伏,震得顾老爷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不止。
幸得顾夫人及时赶到,她疾步上前,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顾老爷,才没让他一头栽到那坚硬的石头上。
“老爷,您且息怒啊。”顾夫人泪眼婆娑,泣声说道,“都是我的错,时安定是对这亲事不满,才故意如此行事,真不是我没用心去乡下寻觅,城里的人家我都跑遍了,那些姑娘一听是时安,都避之不及,我真的是尽心尽力了啊……呜呜……”
顾夫人泪水如决堤之洪,哭得那叫一个悲天恸地,闻者伤心。
连我这旁观者,都差点跟着落下泪来。
“老爷,您看这姑娘,虽来自乡下,可模样在村里那也是拔尖的,又身家清白,也不算委屈了时安啊。”顾夫人抹着泪,继续劝道。
顾老爷越听越恼,怒目圆睁,抄起一根粗木棍,狠狠朝顾时安背上打去。
我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般大。
“他竟敢动手!”我心中暗惊。
顾时安却也不闪躲,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仿佛挨打的不是自己一般。
“逆子!你知不知错!”顾老爷怒喝道。
“认什么错?”顾时安昂首挺胸,毫不服软,“我一没偷人,二没害人,我花点自家的钱财怎么了?”
“你……我今天就打死你!”顾老爷对顾时安的态度极为不满,抡起棍子就朝他头上打去。
眼见棍子离顾时安仅剩半寸之遥,我身形一动,一个扫堂腿将顾老爷扫倒在地,单手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折,把棍子折断扔得远远的。
“你是他爹,他错了你就好好教导他啊。”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怎能不教就要打死他?这可不是当爹该有的做法!”
言罢,我又抬头看向顾夫人,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这做娘的也够狠心,不劝阻也就罢了,还煽风点火,真把他打死了,你心里不难受吗?”
院子里顿时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顾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同调色盘一般,赶忙紧张地向顾老爷解释:“老爷,我没有啊,我对时安的关心你是知道的!”
我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说道:“夫人,你这就不对了,你对孩子好不好,孩子心里最清楚,你跟老爷解释干啥?难不成老爷还能比孩子更懂你?”
顾夫人脸色又是一变,猛地冲我嚷道,活像个泼妇:“哪来的没教养的野奴才!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来人,把她拖下去,狠狠抽她的嘴!”
我毫不畏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是我自夸,他们一起上,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可下人们刚冲过来,顾时安却冷着脸往前一站,那些人又像鹌鹑一样缩了回去,不敢再上前半步。
顾老爷拼命挣扎,不死心地还想抓棍子,我膝盖往下一压,顺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顾老爷的喊声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瞪大了一双眼睛,怒视着我。
见他老实了,我又接着跟顾夫人讲道理:“夫人,你还说你关心少爷,可你连他新娶的媳妇是谁都不知道,就这还敢说关心?我不是你们家丫鬟,我是你儿媳妇啊,娘!”
院子里再次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老爷和顾夫人齐刷刷地盯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顾夫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不等顾夫人开口,顾时安却笑着把我拉起来,还弯腰拍了拍我裤腿上的灰尘,动作温柔得有些瘆人。
“爹,您还没见过您儿媳妇吧。”顾时安边说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这是您夫人亲自挑的,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对了爹,您还不知道吧。”顾时安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家是做土匪的,她也是土匪。”
“土匪您知道吧,脾气都不太好。”顾时安继续说道,“但没办法,既然娶了,咱就得好好待人家,以后她再打您,您多担待着点,毕竟这是您夫人亲自选的,大家和和气气的,日子才能过得舒坦,是不是?”
顾老爷似乎有些发懵,呆呆地看着我,眼底透着一丝惧怕。
我估计他是真疼,因为我把他腿压得有点变形了,他此刻正微微皱眉,强忍着痛楚。
但他脑子好像也不太灵光,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我听姐姐说过,学问不高的人就这样,脑子转不过弯,有时听不懂人话。
我也不跟他计较,拉着顾时安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走去。
走到院门口时,顾时安突然回头,笑得无比灿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对了,爹。”顾时安大声说道,“我还欠花楼一千两银子,您有空去把银子结了,别耽误儿子下次去喝酒啊!”
7
我瞧得真切,顾时安与他双亲之间,关系竟疏离至此,着实令人心惊。
只因他父亲那一顿责打,下手之狠,令人咋舌。
顾时安的后背,血迹斑斑,青紫交错,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我瞧着,眼泪便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你哭个什么劲儿,这伤又不在你身上。”
顾时安满不在乎地趴在床上,光着后背,两条腿还在那儿悠闲地晃荡着,似是不以为意。
“下手也太重了,我随我爹出去行那劫掠之事时,都未曾下过如此狠手。”我拭泪道。
“这就叫重了?他已是手下留情了。我幼时啊,腿都被他打断过一次呢。”顾时安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闻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直直地盯着顾时安,问道:“这般狠厉?我爹抽我最狠的那回,也就抽断了三根柳条。”
顾时安侧过头看向我,问道:“抽你?还抽断了三根柳条?”
我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那时叛逆得很,不愿随他去行那抢劫之事,还劝他改邪归正。我爹骂我忘本,抄起柳条就把我抽了一顿。”
其实,那日是因为姐姐在学堂遭人辱骂。
有个姑娘骂她是土匪之女,即便读再多书,骨子里仍是土匪。
姐姐哭了一整晚,问我为何爹非要当那土匪。
我心疼姐姐,便跑去找爹,问他能否不当土匪了?
去做个铁匠,或者当个木匠,亦是不错。
实在不行,我宁愿将自己卖了,去给人当丫鬟,也不愿爹再当那土匪。
我爹听了,气得狠狠抽了我,骂我是个白眼狼,不懂得感恩。
“我们全靠我当土匪才能活命,你倒好,还看不起这个行当,该打!”爹怒喝道。
其实我并不怪爹。
我知道他也不易,他当土匪太多年了,想要改行已是难上加难。
我见过他去招工,人家一看到他,立马就把摊子收了起来,生怕他是来收那保护费的。
就像姐姐去学堂读书,乡下的夫子本是不愿收她的。
是我爹凶神恶煞地在夫子家门口堵了两日,还趁着天黑往他家扔了两只无头死鸡,又送了丰厚的学费,夫子这才勉强答应收下姐姐。
就像爹说的,我们靠着抢劫得了好处,确实不应嫌弃这个行当。
能活着,便已是极好了,还管是如何活的呢。
当天晚上,我便把这些话告诉了姐姐,可姐姐却气坏了。
“胡大力,你可真不愧是土匪的女儿,是非不分,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土匪!我看不上你们,以后出门,你别跟别人说你是我妹妹!”姐姐怒道。
从那以后,路上若是碰到姐姐,我都假装没看见。
我怕别人会笑话她,说她妹妹是个土匪。
而姐姐的那些同窗,因和她一起上下学,从未遇到过抢劫,都很乐意和她一起走。
姐姐又夸我:“大力啊,你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上完药,顾时安穿好了衣服,不敢往椅子上靠,便坐在榻上。
“你爹也挺有意思的,同样都是女儿,怎么就那么偏爱你姐姐?你该不会不是他亲生的吧?”顾时安打趣道。
我赶紧摆手,急声道:“那怎么可能呢,你知道我们家以前有多穷吗?你知道我每顿要吃多少饭吗?如果不是亲生的,我爹一个土匪早就把我卖了换钱了,怎会养了我这么多年。”
因为我吃得太多,每次吃饭我都是最后一个。
娘说,若是我先吃了,其他人便都得饿肚子。
“不是亲闺女,谁愿意这么养啊。”娘常叹道。
顾时安身子一扭,疼得直吸凉气。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太笨了,跟个傻妞似的。”顾时安打趣道。
我摇了摇头,没把顾时安的话往心里去。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哪里知道吃不饱饭是什么滋味,更不知穷苦人家养一个孩子有多不易。
可顾时安也是个懂得感恩之人,因我帮了他,他便把我当成了心腹。
不再嫌弃我吃得多,还特意吩咐小厨房每顿给我做六个肉菜。
我吃得满脸油光,冲着顾时安嘿嘿傻笑。
顾时安也乐了,摸着我的脑袋问我:“你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
我说:“能吃饱,便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事。”
顾时安笑着让我敞开了吃,说他有钱。
顾时安,真是个好人。
顾时安素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恰似那笼中困不住的飞鸟。
这不,伤势方才痊愈,他便按捺不住,拉着我的手,眉眼含笑,轻声道:“走,咱们偷偷溜出府邸去。”
我微微一怔,问道:“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顾时安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此番,咱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这一回,目的地竟是那花楼。
这于我而言,可是头一遭踏入这等奢靡放纵之地。
踏入其中,只见男人们皆挥金如土,那银钱如流水般洒出,只为博得美人那嫣然一笑,真真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美人们身着流光溢彩的华服,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仙子般轻盈漫步于这红尘之中。
她们待人极为和善,与路上那些人截然不同。路上之人,一瞧见我,便垮着个脸,好似我欠了他们钱财一般。
而这些姐姐们,逢人就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人心,还一口一个“妹妹”,叫得我满心欢喜,如吃了蜜糖一般。
我不禁暗自思忖:难怪男人们都爱往这儿跑,这般如梦似幻的所在,谁能不喜爱呢?
顾时安手持折扇,潇洒地摇着,与那些姑娘们打情骂俏,那模样熟门熟路,径直朝着花魁的房间走去。
我怕搅了他的好事,自觉地站在门口,如一尊门神般守着,心中还暗自嘀咕:少爷此番进去,不知要多久才出来。
谁承想,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屋内便传来顾时安扯着嗓子喊我的声音:“你快进来!”
我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顾时安的裤裆,心中满是疑惑,不禁脱口而出:“这么快就结束了?三两下就搞定了?该不会是挨打把身子给打坏了吧?”
顾时安被我这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拼命地摇着扇子,似要将心中的怒火扇灭。
倒是那花魁姐姐,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这丫头真有趣,怎么就跟了你呢?真是可惜了。”花魁姐姐轻掩朱唇,笑着说道。
花魁姐姐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婉转,比我亲姐姐还像姐姐,让人听了心生亲近之感。
她亲昵地拉着我在身旁坐下,还端来一盘点心,递到我面前,柔声道:“妹妹,尝尝这点心,可好吃了。”
我赶忙接过,感激道:“多谢姐姐。”
“她可不是我后娘精心给我挑选的。”顾时安在一旁贱兮兮地说道,嘴角还挂着一抹坏笑。
说着,他便凑到我脸旁,贴着我的脸,嬉皮笑脸地问花魁:“我们俩是不是很般配?”
花魁姐姐啐了他一口,佯装生气道:“哪里般配了,你可配不上人家。人家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姑娘,你瞧瞧你,活脱脱一个浪荡公子,少去祸害人家。”
那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嗔怪,仿佛与顾时安相识已久。
我被花魁姐姐说得满脸通红,如熟透的苹果一般,乖乖地坐在桌前,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嘿嘿傻笑。
花魁姐姐转而劝起顾时安,声音愈发轻柔,如潺潺流水:“时安,你总这样胡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与其跟他们没完没了地纠缠,倒不如考取功名,离开这里,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这话不知怎的,触到了顾时安的逆鳞,他脸色瞬间一冷,方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消失不见,如寒霜覆面。
“花怜,什么时候,青楼女子也做起劝人从良的买卖了。”顾时安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这话着实难听,我有些心疼花魁姐姐,偷偷地打量着她,只见她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花魁姐姐却并不恼怒,倒了杯茶,轻轻推到顾时安面前,巧笑倩兮,柔声道:“都娶了媳妇的人了,这脾气也该改改了。我是习惯了你这副模样,可别吓着妹妹。”
我差点被呛到,赶忙摆手,急切道:“不不不,少爷人特别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花魁姐姐掩着嘴轻笑,眼波流转,娇媚动人,那笑容如春花般绚烂。
“妹妹别怕,有姐姐在,时安不敢欺负你的。他就是这个脾气,面冷嘴毒,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花魁姐姐轻声安慰道。
我侧过头,偷偷看向顾时安。
的确,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上去是有些冷峻,如一座冰山般难以靠近。
可他并非坏人呀,若是坏人,早就报官把我抓起来了,哪会顿顿给我吃三个大肘子,还带着我出门见世面。
少爷分明是个大好人。
我放下点心,一本正经地看向花魁姐姐,认真道:“姐姐,可不能这么说少爷。他是少爷,又不是风尘女子,没必要去招揽客人,自然没必要见人就笑啊。他不开心,就可以不笑的。”
花魁姐姐的笑容渐渐淡去,宛如被风吹散的薄雾,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落叶,不再言语,眼神中似乎藏着些许忧伤。
倒是顾时安听了我的话,眼神微微一动,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怎么能拿风尘女子来打比方呢。
若不是走投无路为了活命,哪有好人家的姑娘会干这一行呢。
我太能体会这种被人嘲讽的滋味了,心中一阵愧疚。
心里一慌,我正准备向花魁姐姐道歉,却被顾时安拉着站起身来。
“花怜,你说得没错。”顾时安看着花魁姐姐,缓缓说道。
花魁姐姐猛地抬起头,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紧紧地盯着顾时安,急切道:“时安,你……”
“我如今已经成亲了,确实该注意自己的言行。我被人骂无所谓,但不能连累我夫人被人笑话。”顾时安语气坚定,神色严肃。
花魁姐姐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双手攥得有些发白,声音颤抖道:“时安,我不是……”
顾时安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口气也冷了下来:“顾家给你们楼里送了一千两银子,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没什么事的话,近期我就不来了。”
8
行至街市之上,我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竟鬼使神差地回了头,抬眸朝那二楼方向望去。
只见那花魁姐姐,依旧失魂落魄地倚靠在窗畔,身姿似弱柳扶风,透着无尽的落寞。
她痴痴地凝望着顾时安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紧紧攥着那方帕子,绞来绞去,似要将心中无尽的愁绪都绞在这帕子之中。
可那顾时安,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看上一眼,仿佛那窗畔之人,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那股子好奇劲儿,开口问顾时安:“顾公子,你是不是和花魁姐姐闹别扭了呀?莫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才惹得你们这般?”
顾时安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轻飘飘地说道:“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呀,是不是傻呀。你没瞧出来她是故意想挑拨咱俩的关系嘛,这般心机,岂能不察。”
“我一直以为她不会变,还是从前那般单纯模样。可仔细想想,这人长大了,心思就复杂了,哪还有纯粹善良之人呢。”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似有一丝感慨。
我不太懂顾时安这话里的深意,只是瞧着他此刻的模样,隐隐透着几分落寞,似有心事藏于心底。
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和花魁之间的关系,并非旁人所想的那般龌龊不堪,他来这花楼,也并非是为了寻那风月之欢、作乐之事。
但我敢肯定,花魁姐姐以前一定是他极为在意之人,那眼神中的复杂,骗不了人。
我拍了拍胸脯,一脸认真地说道:“少爷,你别伤心,不管别人变成什么样,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一天,就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顾时安潇洒地晃了晃手中的扇子,那扇子在他手中似有了生命一般,灵动自如。
他顺手从街边摊上拿起一朵花,那花娇艳欲滴,似刚从枝头摘下。他轻轻将花插在我头上,然后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围着我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胡大力,你是不是从来没戴过花呀。”他笑着问道。
我摸了摸头上的花,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点了点头道:“哪有土匪戴花的呀?那还怎么去抢钱呀,别人见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顾时安用扇子轻轻戳了戳我的脑袋,佯装生气道:“别动不动就把土匪挂在嘴边,你现在可是我的人,是正儿八经的顾家少奶奶。从今往后,我就把你当成我闺女一样养,让你瞧瞧,当爹的都是怎么疼自己闺女的。”
顾时安向来言出必行,说得出便做得到。
真就把我当作亲闺女一般养着了,每日里,那山珍海味如流水般送来,伺候得我舒舒服服。
他还特意请了绣娘来为我裁制华美的衣裳,那绣娘的手艺精湛,针脚细密,每一针每一线都似蕴含着无尽的巧思。
我见识短浅,平日里只瞧见那楼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身着华服,似仙子下凡一般。我便心生羡慕,问顾时安:“顾公子,能不能也给我做上两件那样的衣裳来穿呀,我也想变得像她们那般好看。”
顾时安用力敲了敲我的脑袋,佯装严厉道:“要那种衣服干啥?胡大力,你能不能有点分寸,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顾家的少奶奶,可不是花楼里的姑娘!那等衣服,岂是你能穿的。”
此后的一段时日,顾时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就守在我身边,一门心思地养着他的“小闺女”。
正因为他不出门,也就没人上门来讨债,那顾家竟莫名其妙地变得一团和气,往日的纷争与喧嚣,都似被这宁静的氛围所驱散。
就连老祖宗也笑着夸我,拉着我的手,慈爱地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个带来福气的小福星,有你在,咱这顾家啊,都热闹了不少。”
一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我从一个瘦得皮包骨头、身上没二两肉的“瘦猴子”,被顾时安精心养育成了一个肌肤白皙、模样水灵的大姑娘。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简直难以置信,伸手摸了摸那滑嫩的脸蛋,喃喃自语道:“这么滑嫩,这真的是我吗……莫不是在做梦吧。”
顾时安抚摸着我的头,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女人就像花一样,但得落在会养花的人手里才行。你这朵花啊,落在了我手里,自然就开得娇艳。”
“养花……”我喃喃重复着,心中忽然想起了姐姐。
我和她同为姐妹,人人都夸她容貌出众、美丽动人,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而我呢,又黑又瘦,举止粗俗,毫无女儿家的温婉。我一直以为,这都是因为家里穷的缘故,没有那好的条件来打扮自己。
可今日,却突然间明白了,原来,是我爹从未把我当作一朵花来呵护过,未曾给予我应有的关爱与照顾。
我全然没料到姐姐会冷不丁出现在顾府大门外,那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下人匆匆进屋禀报,神色慌张地说道:“公子,顾时安的未婚妻寻上门来啦!”
我和顾时安皆是一怔,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你在别处还有未婚妻?”
顾时安使劲儿拧我的脸,没好气地说:“爷有没有未婚妻,你心里没数?你这小脑瓜,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那指定是骗子,咱赶紧出去瞅瞅!可别被她把钱骗走了,咱顾家的钱,可不能便宜了外人。”我着急地说道。
接着,我便瞧见了一整年都没见过的姐姐,她依旧美丽动人,只是眼神中似多了一丝沧桑。
她身形消瘦,足足瘦了一大圈,往昔那白皙如雪的肌肤已不复存在,脸色微微泛着黄,可即便如此,眉眼间依旧透着别样的美。
我远远瞧见她,便见姐姐泪如雨下,哭着就朝我扑了过来。
她紧紧抱住我,泣声道:“大力,是你吗大力,我可算回来了…大力…”
我着实未曾料到,那傅宁,不过是个穷书生罢了,竟真考中了秀才。
我朝向来对读书人极为敬重看重,但凡中举,再经过铨选,便能在朝堂谋个一官半职。
此次,傅宁竟中了探花,极有可能进入那令人艳羡的翰林院。
姐姐满心欢喜,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喃喃道:“我这一把算是赌对了,往后总算不用再回那穷乡僻壤受苦了。”
可谁能想到,世事难料……
傅宁猛地一下推开姐姐,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跟她讲起道理来:“珍珠,你心里也清楚我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不易。我爹娘早早离世,这些年,为了读书考取功名,我耗尽了所有心血。如今铨选在即,我实在不能出任何差错啊。”
这铨选,乃是我朝学子考中之后的身言书判考核,审核内容极为严格,不仅包括考生家人有无参与谋反贪腐之事,还涉及家中亲属有没有从事贱业……
姐姐听闻,赶忙紧紧抱住傅宁,急切地说道:“傅郎,你放心,我干干净净的,一直都在书院读书,身上没有任何污点啊。”
傅宁却痛心疾首,满脸无奈道:“可…你爹和你的妹妹是土匪啊…若是被查出来,我轻则会被派往那偏远荒凉之地,重则会被取消授官资格啊。
珍珠,我输不起啊,你说过,你盼着我好,盼着我出人头地的。
珍珠,你不会害我的,对吧…”
被傅宁从祖宅赶出来后,姐姐仍不死心,她一路跑到县衙,询问如何解除这亲事。
然而县衙的人告诉她:“我朝律法森严,不允许子女与父母主动断绝关系,若你执意如此,便要处徒刑三年,受六十杖责之刑。”
姐姐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此后便守在傅宁宅子外面,心中暗自思忖:就算做不了正妻,做个妾室也好。
总之,她实在不想再回到过去那苦不堪言的日子。
可很快,姐姐就发现,傅宁和翰林院院首的嫡女走得极为亲近。
他隔三岔五就往院首府上跑,看那姑娘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姐姐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怒气冲冲地跑到翰林府上闹。
结果,被人狠狠地打了出来。
那翰林家的姑娘趾高气昂,指着姐姐的鼻子骂道:“你这粗俗的贱妇,也配与我争?”
来源:笑料百宝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