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过了母亲节,父亲节又到了。 关于自己亲爱的父亲母亲,他们在我心中都过于崇高神圣,其分量是无法用语言可以表达的,所以尽管多次有过为他们写一点文字的想法,却一直没有成文。 还清楚地记得上月的 10 号母亲节那天,我还在内蒙卓资县的施工现场出差,中午应酬喝了些酒,
父亲
刚过了母亲节,父亲节又到了。 关于自己亲爱的父亲母亲,他们在我心中都过于崇高神圣,其分量是无法用语言可以表达的,所以尽管多次有过为他们写一点文字的想法,却一直没有成文。 还清楚地记得上月的 10 号母亲节那天,我还在内蒙卓资县的施工现场出差,中午应酬喝了些酒,回宾馆后,就拨通了远在关中的老家的电话, 和年将古稀却每天忙个不停的妈聊了一会儿。问了久病的父亲的状况,问了妈的身体等,让妈别再每天辛辛苦苦地喂了那些鸡,到头却以低廉的价格,捉到远在 8 里外的齐镇集市上买给别人享用 ;嘱咐妈不要再逞强为我们这些都早已成家立业的儿女操心操劳,并告诉妈今天是母亲节,不能回家的儿子祝愿妈节日愉快。妈说四弟宏江也刚打回过类似的电话,让我们不要操心时,我的双眼顿时模糊起来。多少年前就有过一个想法 :我对妈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有机会专门回老家为妈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然而多少年过去了,这个再平常不过的计划,至今也没有实现,心里便也时时怀着一份不安和歉疚。 转眼之间父亲节又到了。不经意间,看到“雪之舞”发在博客里的一 篇《祝福爸爸》的短文,其中有这样的文字 :“在这又一个父亲节来临的时候,我很想把心里对爸爸的祝福告诉他,很想和他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很想带他去吃他喜欢吃平时却不舍得吃的东西,很想……”,文字虽短,却情深意长、感人至深,也勾起了我对父亲的一些情愫来了。
已届耄耋的父亲,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自小就在饥寒交迫中备受煎熬。父亲五岁时,家中横遭飞祸,寒冬腊月间,被甲长下“毒条子”封了门户,万般无奈之下,眼看着患难相依,情同手足还不满十岁的二哥, 在一家老小的泪眼婆娑、凄苦无助中被张家领走,成了人家的孩子。几年后,为躲避国民党的抓丁之灾,依然年少的父亲,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绝望的大哥(我的大伯父)改名换姓,去给别人家顶门立户。至此,爷爷奶奶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三个心爱的将要成人的儿子,身边只有最小的父亲了。这样,年少父亲一双尚且稚嫩的肩膀,不得不过早地挑起一家老小生活的重担。十岁出头,就迫于生计,到地主老财家扛长工,受尽了富人的欺辱和压榨,养成了坚韧不屈的秉性。 上世纪的四十年代末,新中国建立。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父亲,赶上了期盼已久的人民共和国的诞生,贫苦农民翻身做了主人,扬眉吐气, 喜气洋洋。当时的父亲无论是参加合作社还是投身土改运动,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加上他天资聪明,禀赋极好,很快就被当时的驻村干部看好, 并列为重点培养的对象。
新中国成立后的十多年间,是父亲人生的高光时期。伴随着新中国前进的脚步,英姿勃发的父亲,在扑下身子闹革命的同时,一个个孕育在他胸中的美好理想都随之变成了令人欣喜的现实。父亲先后担任过三户村民 的互助组长、三十七户村民的初级社副社长、三个初级社合并而成的联社主任、军事化时期五个行政村为一个营的副营长、营改乡后的乡团支部宣传组长等职务。五三年在担任联社主任期间,由于工作出色,成功收缴了渭北大地主马志堂在本地的大批良田和粮食,光荣地加入了向往已久的党组织,父亲的事迹受到了各级的关注,在此蹲点的县委领导甚至安排父亲到团县委工作,被父亲以没文化而婉辞。父亲还忘情地记得在担任积谷寺乡宣传组长期间,曾被选为模范干部光荣出席县上表彰大会的情形。父亲无论担任什么职务,实质上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所不同的就是多了个带头人的光环和职责。
还记得作家柳青在《创业史》里对主人公梁生宝人生奋斗历程的描写,父亲和柳青创作的梁生宝属于同时代的人, 柳青所深入生活并创作的故事和背景也和父亲一样,同在关中平原的秦岭脚下,柳青所赋予梁生宝的人生经历和创业的艰辛父亲也同样经历过。农业合作社初期,集体经济一贫二白,非常脆弱。刚刚翻身当了主人的农民们,终于摆脱了“三座大山”的压迫,精神振奋、斗志昂扬,内心蕴藏着的无尽能量,就像火山一样迸发出来,战天斗地地建设着自己的家园,创造着自己的新生活。作为领头人的父亲,带领大家,背着干粮跋山涉水, 冒险进入秦岭深处寻找发展集体经济的新路子。在崇山峻岭间,父亲带领乡亲们采集过秦岭特有的各种名贵中药材,记得小的时候,家里总是不缺那些常用的中草药,像党参、大黄、三七、头发七、麝香等等。父亲还带领大家在深山里割过扫帚、剥过桦皮、椴皮。因秦岭腹地的高山上生长桦树和椴树,桦树和椴树都是价值很高的经济林木,成年桦树外皮呈肉红色,半透明状,薄如蝉翼,可以用来制作雨帽、斗篷等遮雨用具 ;材质良好的成年椴树,其内皮富含纤维,柔韧性极好,可用来加工绳索、草鞋等。采集这些东西十分不易,既不安全也需要极大的耐力和极强的体力,非常人可以胜任,因此能够进山的,都是社里挑了又挑的精壮年轻劳力,以免出现闪失。年轻的父亲就这样带领大家长期驻扎在深山老林中,饿了就吃野果和少量的干粮,渴了就跪在雪地里拘饮几捧带着冰碴子的山涧水。他们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心里都有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有极其充实富有的精神世界,更有浑身永远也使不完的智慧和气力。 而在此后,父亲的人生历程却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变得平静而低调起来,甚至有些灰暗了。
正如县志里的这样一段文字 :“由于受极‘左’路线的影响,监委在配合反‘右派’、反‘右倾’风潮中,错误地批判和处理了一部分党员和干部”。父亲便是 1958 年前后这场运动的直接受害者,心怀叵测者对于风云乡里的父亲的妒恨,给了一些善于捕风捉影者以绝好邀功的机会,其结果便是将毫无戒备、雄心勃勃的父亲的美好前程毁于一旦。 还记得,后来已上高中的哥哥,曾在已届半百并在生产队里担任举足轻重的保管员的父亲授意下,起草了一份足有半本信纸的伸冤状,准备向组织申诉,要求将自己的问题复原真相,恢复名誉,并做出处理结论。由于呈报手续繁复,且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人们早已淡忘,再者父亲已届老年,费了许多周折,即便问题得以纠正,也不过还这样。这时的父亲是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和刚强执着了。基于这些原因,犹豫已久的父亲最终还是放弃了初衷,依然过着他看似平静安适的日子。然而父亲心底深处的那道结,却是除他自己之外谁也无法理解的。 在后来的时光里,父亲还是以他过去曾经辉煌的人生经历和长久以来树立起的良好威望,延续着他在本乡本土平凡而卓越的政治生命。文革中和文革后,父亲还相继担任过以贫下中农代表身份参与决策的大队贫协、 大队派驻后进小队的住队干部等职务,这在当时也是相当令人瞩目的角色。父亲还担任过大队里唯一的科研机构——农场的场长。记得我当时还上小学,我们家在靠斜峪关方向的二队,而农场却在北面的七队,有时放学就和七队方向的同学们一道去农场找父亲,然后再跟着父亲一起回家。父亲身体魁梧,我在后面随着父亲矫健的步子,一脸的神气,穿过那熟悉的一拢拢长满各种油绿色庄家的田野,不一会儿便到家了。
记得小时候印象里的父亲总是一副深沉严肃的表情,不苟言笑,只看到他里里外外永不停 歇忙碌着的身影。我自小体单羸弱,常常被父亲宽厚的脊背背着四处求医问药。后来稍大一些时,每到夏天身上就会生出许多又红又痒的小痘痘,一家人,尤其父亲真不知为我操了多少心。记得在快要升初中那年的夏天,艳阳高照,洒下来的都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我不知因何竟染上了急性肾炎,心急如焚又处事泰然的父亲,不容分说把已和大人一般高大的我背起来就走。大热的夏天,最近的医院也在 8 里开外的镇子上,晕晕乎乎趴在父亲背上的我,神志还清醒。年近半百的父亲不一会儿浑身就被汗水打得透湿,但脚下依然健步如飞,趴在父亲宽厚的脊背上,能感受到父亲每一次急促的心跳,尽管身体异常虚弱,心里却感觉非常踏实,也非常幸福。八里多路程的齐镇地段医院很快就到了,由于一点也没耽误时间,我的病很快便治好了,而从父亲宽厚脊背上所感受到的那浓浓的父爱,却叫我一直温暖至今。
在方圆十数里的各村间,父亲的名声和威望享誉一方。凡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年人,旦凡提说起父亲,没有不心生敬佩的。四里八村,谁家有了纠纷和麻烦,也都会来恭恭敬敬地请了德高望重的父亲去处理调解,这家的事情也一定会被处理得妥妥帖帖,让各方都心服口服。父亲善于接受新思想新观念,也喜欢和青年人沟通,因为他当过团干部。父 亲说过,解决问题就要把道理讲透,把话说明。只要兼顾各方,一碗水端平,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父亲有许多时候都会被附近各村的人家请去处理纠纷,也有被请去给人分家的。再难分的家,即就是兄弟们闹成一团乱麻,只要父亲一到,经他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劝导,各方没有不偃旗息鼓、 言听计从的。 我小的时候,家里老小八九口人,而劳力就父亲和母亲,干完队里忙家里,每每到了晚上,高大挺拔的父亲,躺在土炕上就难免腰酸背疼的难受。可到了第二天,却依然里里外外、精神抖擞地忙个没完。一大家人的生活,全靠父亲精打细算着安排酬划,就是在最困难的年景,许多人家口粮断顿是常有的事,而我们一家却从未出现过吃不饱的事,这在那些异常艰辛的岁月里尤其难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参加工作前后,家里境况仍不算太好,口粮紧紧巴巴,花钱更是没着落。家里的那一片竹园,就是我们砍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绿色银行。我们兄弟上学的书本纸张、家里的油盐等用度全靠这一园竹子。而竹子也是有限的,不可无度予取,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父亲绝不会轻易允许砍竹子去卖钱。没考上大学,又不甘沦落的我,得知山西有一 家面对成人的刊授大学,专开大学中文课程,报名费要 20 元,正合我的想法,只是费用太高。对家里而言,当时这 20 元虽说不是个天文数字, 也并非轻而易举就能解决。想到这些,就没指望父亲答应我的要求。没想到的是,宽厚善良的父亲其实最理解我的苦楚和抱负,听完我的请求后,一句埋怨的话也没说,就答应想办法,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竹园里的老竹子已被砍得没几根了,不能再砍了,也没有别的变钱的门路。一辈子把粮食看得比命还金贵,从来舍不得卖一粒粮食的父亲,为了我的这笔报名费, 竟然在此后的三天里,连续背了大米去 8 里外的镇上出售。当父亲带着很少有过的欣慰和释然,把那散发着体温沉甸甸的一卷票子递到我的手上时, 我满脸的感激,而心底却沁满了愧疚和酸楚。通过此后的坚持自学,自己相继掌握了一些较为系统的基础知识和技能,尚且能够得心应手,自如应对所承担的工作。对于这些,除过父亲从小到大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和父亲的理解与支持不无关系。
一辈子高大挺拔的父亲,近年来的身体每况愈下,一生超乎寻常的付出与辛劳,使父亲积劳成疾。尤其是这两年,连腿脚竟也不听使唤了,今年的年后,情况更加严重,又不得不坐上了轮椅。我所能够做到的,仅仅是多回去陪伴,多找机会和日渐衰弱的父亲说说心里话。明天就是父亲节了,在这个西方人的节日里,父亲的庄重,父亲的博大胸襟,父亲的无私之爱是一样的。而我对父亲的这份情感,仅凭这区区的几行粗浅的文字,是远远不可能完整表达的,这只是父亲节之际对父亲的点滴感触,唯愿我亲爱的父亲能够安享晚年,并幸福愉快地度过每一个 未来平常的日子。
2009 年 6 月 17 日惠远
探望父亲
母亲说,现在父亲大部分时间都会卧床睡觉,已很少要求出去。即便偶尔被推出去,走不了多远,也会要求回来休息。也许处于病中的父亲,平时想出去的要求大多被否决之后,说也无用,不如不说,习以为常罢了。 由此可见,一生自信而风云乡里的父亲,一旦生病,仅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也得不到满足,他还有尊严,心中的痛苦非常人可以体味得到。
我回家后父亲有了一些明显变化,每天早上起床会要求我陪着他,给他穿衣、洗脸,然后给他喂饭,吃饭时情绪平和,进食量大多尚可。遇到饭菜可口时,还会给我伸出大拇指。这是基本失语后的父亲,所能做出的对最高评价的基本表达。次日近午,父亲对我示意推他出去转转,我就推着轮椅上的周围一些乡亲在配合机器忙碌着。更多的地块都栽种了猕猴桃和大樱桃,还有一些洋蒜种子等经济作物。昔日这个 季节里热火朝天的麦收插秧的场景,再难寻觅。在这个世世代代以出产贡米名闻遐迩的北方水乡,那一流清冽甘甜的石头河水,前些年被饮水吃紧的省城西安引走后,水乡的美丽与灵气随之消失殆尽。当地已基本无水可用。曾经遍父亲出了院门。天气晴好,阳光如练,田里不多的几陇麦子被晒得金灿灿的,可以看见远处有收割机在轰鸣中前行,地清泉喷涌,渠水不断的河滩地带水价奇贵无比,水稻种植渐次销声匿迹,现如今据说种粮的农户已经凤毛麟角了。
推着父亲,穿过一片柿子树和杨树林,过了穿村而去的姜眉公路,下 了一道缓坡,路边一小片菜地里,看到多年未见穿了一身道袍,头顶挽着长发髻的喜财哥,正在心无旁骛,飘逸地锄着地里的杂草。和喜财哥打过招呼,推着父亲继续东行,不料大口井边的路被挖开了一条沟渠,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载着父亲的轮椅推了过去。已显老态的田娃哥在地里刨洋芋, 地里有几小堆中不溜的洋芋和一些近乎干枯的洋芋的枝蔓。田娃哥似乎已记不起我是谁了,和他打过招呼,走出了好一段路时,才听见他在自言自语唔咙着我的小名“喔——是满吟”。仿佛才思怫过来。到东水田了,这里 过去算是队里最靠东的一片水地,由南边的钟家院子下来呈阶梯状,直到我和父亲停着的路边,有好几十亩,再往东就是塬上的旱地了。过去米价好,旱地不被看好;而今猕猴桃和大樱桃等经济作物,则更适合旱地栽种,旱地倒成了抢手的香饽饽。父亲坐着轮椅,眼睛始终闭着,每到一处,我便会问父亲所处的位置,父亲稍一睁眼便能轻而易举说出所在田块的名称来。由于是田间车路,少量沙石铺就的路面凹凸不平,父亲无力支撑的身 体,就靠在轮椅的靠背上,推着走时,随着颠簸,父亲的头便不时轻触在靠背的金属靠栏上,我于是用一只手推动轮椅,腾出另一只手护着父亲的后脑部,以免触疼父亲 ;同时还需弯下腰身,用自己的身体为父亲挡出一片阴凉,直到有树荫时才能停下轮椅稍作休息。
东水田地势较低,又是古河道,水分丰沛,田边水草茂盛,仔细看时,竟都是水芹菜,一丛一丛,郁郁葱葱嫩绿鲜活,禁不住顺手搙了几把,放在车架上。这是野生的水草,小时候打猪草水芹菜是绝好的目标。也可食用,据说对调理高血压等病症极有裨益,父母都患高血压,做成凉拌菜佐餐,既鲜美 又利于康复。
在一片树荫下稍作歇息,见父亲已有困意,问时,果然说要回去。恰 逢周末,下午小妹红儿带着上一年级的外甥凡凡回来了。见妈已做好晚饭,就又告诉妈水芹菜的作法,很快竟做成了一大盘上桌。 开始没人敢吃的水芹菜不一会便所剩无几了,尤其妈听说可治疗高血 压,吃了不少 ;小外甥凡凡不甘示弱,一个劲说好吃,夹着吃个不停 ;我 给父亲也夹食了一些,好像也对胃口,竟多吃了了不少饭。
父亲,已无力长久睁开眼来关注这个世界,却每天要我带他出去转两次,或乘汽车,或轮椅。母亲说这是很久都不曾有的了。以往回来,一帮朋友、同学、战友轮番盛邀相聚,轮到陪伴父亲的时间就寥寥无几。这次回家一周,除了和几位挚友老师聚了一次,推掉了其他所有应酬,专心在家陪着父亲。作为儿子,作为唯一从小离家,几十年在外打拼的儿子, 我从父亲苍白消瘦的脸上读懂了几分欣慰、舒心与满足,这不正是作为儿子的我所最最需要的吗!
这次回家陪父亲,很少出门,也没有刻意拜访朋友,但有挚友宽余的问候,好友宝仓的关心,有与发小金海的开怀畅叙。发小大龙四儿,连续两晚自几十里外赶回来相陪相叙,每至凌晨才回去休息。他俩是我唯一一 篇小说的主人公。所有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常年离乡漂泊的游子难得的温馨。 假期有限,陪伴有期,而亲情深邃而绵长,只望父亲的身体平稳,不出大的问题。只希望能多一点时间来陪伴我苦难深重的父亲,希望老人家平平安安。
2012 年 6 月 19 日 郝家坡
来源:铁道兵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