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方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如履薄冰般地生活着，他来到功德林如同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这里甚至不是他熟悉的监狱，他感觉到这里的人，是熟悉的面孔，陌生的心灵。他不理解黄维所说的很多名词，他更不理解为什么第18军的老朋友竟然成了一个个相互攻击的靶子，他不知道自己接

方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如履薄冰般地生活着，他来到功德林如同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这里甚至不是他熟悉的监狱，他感觉到这里的人，是熟悉的面孔，陌生的心灵。他不理解黄维所说的很多名词，他更不理解为什么第18军的老朋友竟然成了一个个相互攻击的靶子，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当如何走，他感觉到他的生活在倒退着。

无论方靖的心情如何，天，还是亮了，按照管理所的规定，他们在早上是可以放风的。方靖没有说话，还是默默地跟在黄维等人的身后，如同一个刚嫁到这里的小媳妇一样，慢腾腾地挪动着脚步。猛然，他看到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曾经的上级，第14兵团的司令官宋希濂，自己就是在他的手下当差时被解放军俘虏的，方靖甚至想上前质问他一句：“老子被解放军围困在荆门的时候，你小子为什么不发兵救我？”而另一位，自己就更加的熟悉了，是他任第98师294旅旅长时，手下的一个营长，后来任青年师第206师师长的少将师长邱行湘，原本是陈诚的一个卫士，后来调到自己手下当营长，在江西和红军作战时，他们一起受过伤，也是混杂在伤兵中逃脱的，后来到南昌治病，被陈诚相中，调回身边工作，渐渐地有了起色。而对于老长官方靖，以他的资历，那本应当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海公”的。

就在方靖兴奋、迟疑的时候，宋希濂低下头，走了。邱行湘愣了一下，同样低下头，走了。走在方靖身旁的黄维，冷冷一笑，吟哦道：“龙行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本是摇尾乞怜物，定然狗眼看人低。”说完，得意地背起双手，把身子挺得更加直了些，迈开标准的步伐，来回在巷子里走着。

“老黄，又作什么妖，散步，好好散步，背什么诗嘛。”一个声音制止着黄维。方靖又是一惊，怎么是王耀武？他是干什么的，竟然敢这样管他的学长？虽说他的官大一些，任了绥靖区的司令官，山东省的省主席，可论学历，黄维可是黄埔一期的，论官职，黄维的新制学校校长，第12兵团的司令官，并不比他王耀武差。

不料，黄维并不买王耀武的账，他竟然顶撞起王耀武来，说道：“老王，你什么意思？管理所不是不让学员之间相互交谈吗？你为什么主动和我交谈，还谈论起如此乏味的问题来？难道我背诵一下诗词，你要对号入座吗？”黄维说完，狡黠地笑了起来。

方靖的内心，又是咯噔了一下。在方靖心中，黄维是一个不善于言谈的人，他的生活永远是死板而没有任何情调的，有朋友曾私下里骂过黄维，说他娶了年轻漂亮的蔡若曙，没有一点情调，简直是暴殄天物了。表现在生活细节上，这个人从来不留客，哪怕是他已经端起饭碗来，你该走就走，想吃饭，不用说话，往他面前一坐，他也只好尴尬地一笑，让人给你盛饭。而他为你办事，从来都是真心诚意的，当年就是这个黄维，在陈诚面前直言，才保住自己这个少校营长的，从此二人结下了很深的感情。他为你办事之后，千万别说感谢的话，否则他会骂上几句，说感谢他的人，就是个女人，婆婆妈妈的。而黄维此时的表现，则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或许就是他昨晚所说的一句话，这是斗争的需要吧。而今天一大早，他的斗争对象竟然成了王耀武，当然，那几句话肯定是骂邱行湘那小子的。

而小商人出身的王耀武，此时表现出来的却是极大的大度，他没有回击黄维赤裸裸的谩骂，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老黄，我不和你理论，自言自语，到墙边说去。”

黄维一听，立马来了劲儿，他脖子一梗，冲着王耀武便说道：“王耀武，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对着墙说话，你们不是说过吗？言论自由，要敢于说出自己的观点来，即便是说错一千回也不碍事，这才说一遍，还有九百九十九遍没有说呢？”说完，又背起手来，傲慢地说道：“可叹古今朝野事，笑脸从来是奸佞啊。”

再看王耀武，早已落荒而逃了。方靖暗自佩服，还是黄维有斗争经验啊。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说两句题外话，一是看守所或者监狱里，不让犯人或者是犯罪嫌疑人相互交谈的规定，现在也有，尤其是对于新人，规定得理严，大抵有一百杀威棒之嫌，不过，最多三天，这个规定便如屁一般没有效果了。笔者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规定？二是，此时的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所执行的改造政策，未必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但却是最有效的，最符合时代要求的，他们敢于和自己的上级或同事决裂，也正如农民在土改运动中，上台打了地主一巴掌之后，原有的旧关系已经破裂了，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那怕那个地主是他亲叔亲伯，也不行了。这就是当时总结出来的，“先翻身、后翻心”，或许，邱行湘、宋希濂从躲避方靖的那一刻起，覃道善从举报方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翻了心。然而，在方靖眼中的“叛逆者”，还远远地没有登台表演完毕。

来源：一哥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