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秋时节的新乐县承安铺车站,爸爸带着我来到这里,在刺骨的秋风中等待着绿皮火车的到来。奶奶依依不舍又无奈地拉着我的手。从她颤抖的双手中,我感受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爱,我也恋恋不舍地依偎在她怀里。我回头对爸爸说:“让奶奶跟我们一起走吧。”爸爸回应道:“你跟奶奶说好,
深秋时节的新乐县承安铺车站,爸爸带着我来到这里,在刺骨的秋风中等待着绿皮火车的到来。奶奶依依不舍又无奈地拉着我的手。从她颤抖的双手中,我感受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爱,我也恋恋不舍地依偎在她怀里。我回头对爸爸说:“让奶奶跟我们一起走吧。”爸爸回应道:“你跟奶奶说好,我马上去补票,带她走。”奶奶听后却摇头说:“孩子,你们那儿的白面、大米我享用不了,也不习惯。”
我深知奶奶的心思,她舍不得当年被日本人残害的大伯,因其死状凄惨,未能入祖坟。奶奶坚信,大伯的灵魂一直围绕着她家,梦中常常见面。她若离开,大伯便无家可归,永远无法再相见。
一列蒸汽机车牵引的破旧绿皮车喘着粗气驶入站台,我急忙抢占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向奶奶挥手告别。停车时间短暂,奶奶那瘦弱、凌乱、被风吹散的白发,以及她身着补丁累累、棉絮外露的破棉袄的形象,永远定格在我生命的记忆中。这是一次生离死别,从此,奶奶只在我一生的梦境中出现。
回到鄯善铁路地区后,运动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我们兄妹几人,除小妹外,都已上小学。得益于当时老师的高素质,弟弟妹妹们的学习成绩也很好。爸爸忙于工作,一周才回一次家。
家中养育孩子的重担全压在妈妈肩上。我们正值长身体时期,粮食定量有限,只能以土豆等补充。那时,麦面被称为细粮,仅占30%,其余都是苞谷面、高粱米等粗粮,根本不够吃。幸运的是,我的一个本家哥哥调到乌铁局客运段,跑北京车途经老家。老家的大姨每次都给我们送些花生、豆类接济,总算没让我们饿肚子。
我们兄妹天天盼着星期天,只有爸爸休息时才能吃上一顿白面馍。每次都要平均分配,小妹妹舍不得吃,总是藏起来,匀着吃,身体瘦弱。大妹妹则不挑食,每天手里拿着粗粮发糕,身体胖乎乎的。
我每天无所事事,帮妈妈忙完家务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玩耍。在玩耍时,我遇到了一些难以忘怀的事。
当时,鄯善地区的运动已进入清理阶级队伍阶段,高音喇叭不断广播相关消息。该地区发生了几起家庭妇女莫名自杀的事件。后来得知,这些人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有的曾是旧政府成员,做过恶事,为避难嫁给铁路职工,过上多年平稳日子。然而,运动一来,地区大喇叭天天喊,给她们造成巨大心理压力。为保护子女不受牵连,她们选择了轻生,既救了孩子,也苦了孩子。这些失去母亲的孩子生活极其艰难。
在鄯善车站通往县城的戈壁石子路上,每隔一公里就有一座土坯砌成的公里牌,高约一米五,两面都写有与运动相关的语录。
我们小孩子在车站玩耍时,铁路民兵会检查货车中藏匿的逃难人员。这些人大多是运动中被判定为阶级敌人,查获后一般审讯后遣返原籍。有的趁列车进站时跳车逃跑,这些场景都被我们这些闲逛的孩子看在眼里,出于好奇,我们暗中跟随。只见他们绕过居民区,沿着通往县城的路向乡下走去。那时,农村会收留这些逃难者,看来他们深知这里的农村宽容度较高,否则也不会冒险千里迢迢而来。
当年,我们跟着一个逃难者沿公路向县城方向走,远远看见他不断注视着语录牌上的内容,仿佛内心在痛苦挣扎。走着走着,他精神崩溃,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哭完后,环顾四周,见远处有几个孩子在玩耍,周围寂静得可怕。他选择背对我们,站在语录牌背面,解开裤腰带,将自己挂在了标语牌的垛子上,腿一伸,结束了生命。那惨状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
我们正欲上前查看,车站的民兵已追赶而至,可惜为时已晚。后来听那位民兵大哥哥说,这些人在老家必定会受到清算,面临牢狱之灾。随后,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事件,这不禁引发了我的遐想:难道这些语录牌真有某种神力,能够降魔伏妖?我甚至联想到,这莫非就是人们口中的黄泉路?更令人费解的是,黄泉路为何会出现在阳光之下?
来源:百姓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