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身体丈量、聆听、建造——mafmadmaf的声音漫步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03 20:44 2

摘要:在今年的濑户内国际艺术祭,艺术家mafmadmaf修复了一座荒废多年的钱汤。这座1970年代停业的日本传统澡堂,早已沦为了杂物间,maf却一眼看中,放弃了主办方提供的另两处选址(旧鞋店、废弃民宅)。他带领团队凿开浴槽里填满的混凝土,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汤池露出了

mafmadmaf 为今年濑户内国际艺术祭创作的作品“Restitution of Tide(潮之返还)”

在今年的濑户内国际艺术祭,艺术家mafmadmaf修复了一座荒废多年的钱汤。这座1970年代停业的日本传统澡堂,早已沦为了杂物间,maf却一眼看中,放弃了主办方提供的另两处选址(旧鞋店、废弃民宅)。他带领团队凿开浴槽里填满的混凝土,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汤池露出了原本的装饰和结构,残缺的马赛克瓷片徐徐传递出昭和时代的气息。maf决定重现“水雾”,找回旧日钱汤特有的氤氲。最终,在这个狭小湿热的空间,雾气缭绕,凝结的水珠沿着墙壁滴落,被地上的碗碟、花瓶,以及当地渔民的章鱼壶接住。传感器敏锐地捕捉滴答声,通过实时算法生成音乐,每8分钟循环往复。初访濑户内的maf借由这套装置,与故乡广州的“回南天”,建立起一种朦胧潮湿的呼应。

但这件作品并不止步于此,maf同样考虑了钱汤的所在地 —— 冈山海岸线。它本身是一片填海区,这个更大的“浴槽”也曾装满了海水,后又被土方石填平。水有过,又消失,如今被归还,作品因此被命名为“Restitution of Tide(潮之返还)”。

mafmadmaf 为今年濑户内国际艺术祭创作的作品“Restitution of Tide(潮之返还)”

将自身文化根源与在地性相融合,一直是maf创作中的鲜明标识。这位生于1987年的南方艺术家,倾向于用“合成”来概括自己的创作方式,无论是声音或是视觉,皆由基本元素的筛选、排列与重组构成。他的实践横跨声音、图像、装置与出版,并创立了独立音乐出版工作室Jyugam。通常来说,名字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但“Jyugam”和“mafmadmaf”听起来都有点费解。maf直言“没想那么多”:本来他起名maf,因注册网站时长度不够,便重复三次,中间一个词稍作变化;“Jyugam”则是“如今”的粤语发音,并未考虑是否易记。这种“自然而然”,贯穿了接下来两小时的对话始终 —— “为什么想到以声音的方式处理钱汤?”“噢,主办方是通过声音作品认识我的,对我有这方面的期待。”“会主动给自己安排学习任务吗?”“不太会,除非碰到了具体的技术需求。”

电话那头,maf的语速很慢,常伴着“好像不能马上说出来”、“没怎么想过”这样的停顿。他的言语有一种未经雕琢的质朴,似乎思考并非发生在阐释里,而是发生在行动、感知与选择里。外界看来酷炫的多重身份,于他而言,不过是十多年来陆续接触到的领域:从事平面设计,便顺势自己做出版;做声音作品,认识了有出版需求的同好,便去帮创作者们做设计,监督制作以及发行。目前,Jyugam已运行五年,几乎由他承担全部制作成本,放在网上慢慢卖。这种不计回报的投入,背后有他清晰的文化立场,maf曾在一次采访中说过,生存无忧的创作者,应该多做一些反主流的尝试,而不是一味迎合大时代大环境。“做自出版这个行为本身,对我们比较重要。我们的目标蛮低的,也没有想去扩大影响,能否以此为生,随缘了。”

Jyugam 独立出版工作室作品

这份看似随缘的创作姿态,如同水流,看似无形,却总有它奔赴的、不变的河床。在maf的世界里,这个“河床”便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粤语文化。被问及“最怕消失的街头声音” 时,maf一改迟疑,毫不犹豫地接上:“我怕以后走在街上听不到粤语。”他坦言,同代人的孩子已鲜少说粤语,他自己也常因说惯了普通话而念错发音,时常需要查阅手机来校正。

创作成了maf对抗这种文化失忆的“声音方舟”,他试图将粤语的音韵与记忆,渡向更远的未来。2022年一个正午,maf在村落里独自行走,为广东南海大地艺术节项目做前期考察,烈日当头,四下无人,他路过了一户人家,突然听见了窗口传来的悠悠粤曲。继续前行,隔了几户,又有粤曲飘出。他意识到,当地许多中老年居民都有午间收听戏曲频道的习惯,这个在城市中渐行渐远的音调,在此地却是家家户户的日常。maf很惊喜,这和他的一些直觉相似,于是,便有了《南音知晓》。这件声音报时装置,借用了广东南音中“叹五更”的时间感,将其从感怀身世的悲情咏叹中释放出来,通过公共广播系统,转化为一种陪伴村民作息的听觉刻度。

《南音知晓》调研期间,艺术家特别研究了

南音演奏中使用的传统乐器边祖

《南音知晓》氛围音乐集 CD

翻看maf的社交媒体,会发现一种罕见的专注:没有精心构建的“有趣灵魂”,也没有妙语连珠的观点输出,记录的重心始终是“做了什么”。这份线上的纯粹,不过是线下生活节奏的忠实映照。长居广州,maf的社交不多,日常被工作、做饭和散步这些简单之事填满。天气舒适时,他会下楼,有时在家附近,有时搭地铁潜入老城,一走便是两三小时。对他而言,在家做饭与漫步街头,都能带来同一种秩序与平静。与其在虚拟世界里建构一个数字人格,他似乎更倾向于用身体去行走、去聆听,将真实的感知转化为可供倾听的声景,这或许就是一位具身艺术家最真诚的在场证明。

《南音知晓》田野录音、调研记录图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在某个不熟悉的地方,随便走走,通过声音形成了对这个地方的独特印象?

有,我能立刻回想起来的,往往是那些声音环境比较复杂的,或者声学空间很特殊的地方。比如海港。海港的声音层次非常丰富。除了海水本身,还有轮船引擎那种持续的、低频的嗡鸣声,很沉,一直在低处回响。同时,码头上那些拴船用的大铁链,会随着海浪起伏而互相碰撞。那种金属声不清脆,带着一种闷闷的“砰砰”声。还有人的脚步声、说话声,掠过的鸟叫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所有这些来自不同方向的声音,会在我脑海中形成一个立体的声音图景。还有一类是工厂或大型工地。前段时间我去一个工地录音,那个空间非常广阔,所以混响特别大。当时刚好有工人在用电钻钻地面,但在那个巨大的混响空间里,刺耳的钻地声被混合、包裹了之后再传到我耳朵里,竟然变得没那么刺激了,像是被加上了一层自然的延时效果。这是你在日常生活中遇不到的,完全是由那个空间的声学条件创造出来的声音。

深圳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演出现场

当你需要在一个新地方进行创作时,除了录音设备和文献资料,最重要的“工具”是什么?

镜花园艺术空间演出现场

我比较习惯将自己置于一个观察者的位置,无论是在人群外围,还是在大自然中。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参与的对象,而是保持观察这一行为本身,这让我感到舒适。我的创作对象在变,但我身处的坐标没有变,我和对方的关系也没有变。

mafmadmaf为浮梁大地艺术节创作的《亚特梁蒂斯 I》,2021

广东南海的大地艺术节,你做了一个《南音知晓》的报时装置。南音所承载的是一种缓慢的、带着哀伤的“故事时间”,而广播报时是精准的、标准化的“现代时间”。你是如何想到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的呢?

这个想法的起点,是村落里现存的广播系统。我发现村里保留着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用于发布公告或天气预报,但随着信息渠道的丰富,这个系统大部分时间处于闲置状态。与此同时,我的创作构思与广东南音的一种词牌格式“叹五更”产生了关联。“五更”是古代的计时单位,“叹五更”则是依循“一更、二更......”的时间顺序来抒怀的叙事结构,这本身就内含了“报时”概念。我发现这两者可以形成一种巧妙的互文:一个是被闲置的、标准化的时间广播工具,另一个是承载着缓慢、私人化叙事的时间格式。既然村里有这样一个传播声音的媒介,我便想,能否用它来做些什么?于是,将“叹五更”的时间叙事结构与广播的整点报时功能结合起来,就成了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我们利用这个系统,让承载着故事时间的音乐,去标记标准化的现代时间。作品从早7点到晚7点,每小时播放一段我结合在地声音元素创作的音乐,为村民的日常作息提供一种新的度量。

《南音知晓》田野录音、调研记录图

观察者,需要通过更客观的方式 —— 比如田野调查和文献研究 —— 来寻找切入点。我去了当地的民俗文化资料馆,发现了很多有趣的细节。比如他们用来捕章鱼的器皿“章鱼壶”,后来也被我用在了作品“Restitution of the Tide”中。更让我意外的是,我发现濑户内海地区竟然也有赛龙舟和舞狮的传统。虽然形态与广东的不尽相同,但这种文化上的遥远共鸣,让我感到一种神奇的内在联系。这种发现并不会直接反映在作品里,但它帮助我作为一个“外部者”与当地建立起一种连接感。

你曾说城市的声音是客观存在的。你会挑出哪些声音来代表一座城市呢?

我想应该是粤曲。坦白说,现在走在广州街头,已经不太容易听到了。它不再是这座城市普遍的背景音,你需要专门去寻找。比如在荔湾那样的老城区,走进那些密集的居民街巷里,你才有可能从某扇窗户背后,捕捉到断断续续传来的粤曲声。

为浮梁大地艺术节创作的《她者 I》

“走街串巷”通常由视觉驱动。你认为一个地方的视觉景观(如建筑、植被)和它的听觉景观是如何相互塑造的?您有过因为某个声音而“看见”一处风景的经历吗?

我反而觉得,在很多时候,声音是比视觉更强势的媒介。视觉有一个前提,就是它依赖光波。如果你不想看某个东西 —— 无论是因为它令人不适,还是太过刺激 —— 你可以轻易地闭上眼睛、戴上眼罩,甚至用手捂住,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将它屏蔽掉。视觉给了你“不看”的选择权。但声音不同,尤其是低频的声音。它的传播依赖振动,可以穿透介质。这意味着声音不仅是通过空气传到你的耳膜,它还能通过地面,从你的脚底一路传递上来。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广场舞。当你经过一个播放着重低音音乐的广场时,你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耳朵听到的声音。那种超低频的震动,是先通过大地传到你的双脚,然后才包裹你的全身。在那个瞬间,你是被声音彻底“包围”的。除非你双脚离地,并且戴上顶级的降噪耳塞,否则你几乎无法逃脱这种振动的侵入。所以,我认为声音的“强势”之处就在于此:它剥夺了你“不听”的权利。你很难切断一个振动,它会以一种近乎强硬的方式,不由分说地占据你的感知,直接“塞”进你的大脑里。

四川甘孜驻留作品《她者 II》

采访、撰文Sandra

编辑Leandra

来源:iWeekly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