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又是一个清晨,我刚打开院门准备去镇上买菜,就看见小花猫叼着一只死老鼠,踩着悠闲的步子从墙头跳下来,把”战利品”放在门槛上,抬头看着我,喵了一声。
又是一个清晨,我刚打开院门准备去镇上买菜,就看见小花猫叼着一只死老鼠,踩着悠闲的步子从墙头跳下来,把”战利品”放在门槛上,抬头看着我,喵了一声。
“又来?”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只老鼠了。
小花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常来我家。说来也怪,村里到处都是猫,偏偏这只有点跛的小花猫每天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它不像别的野猫那样怕人,总是大大方方地走进院子,然后找个角落晒太阳,或者趴在水缸边喝水。更奇怪的是,它几乎每天都会带一只死老鼠来,放在院子里,然后就走了,好像是给我们的”礼物”。
我弯腰想把老鼠处理掉,正好婆婆拄着拐杖从堂屋出来,看见了门口的”礼物”,顿时皱起眉头。
“又是那只讨厌的猫!这畜生天天带些死老鼠回来,脏死了!”婆婆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气呼呼地说道,“都说猫有九命,这只可倒好,天天死里逃生还往我家跑,真是晦气!”
婆婆今年七十有八,是村里有名的”硬骨头”。十年前爷爷去世后,她就独自一人撑起了这个家。去年儿子在城里安了家,硬是要接她去住,她坚决不肯,说是离不开这片土地。后来儿子拗不过她,就让我这个儿媳妇回来陪她住。
说实话,我和婆婆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也谈不上差。只是这两年婆婆的腿脚不好了,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发火。特别是对这只小花猫,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讨厌。
“婆婆,它可能只是想感谢我们平时给它吃的。”我解释道,顺手用扫把把死老鼠扫到一边。
“感谢?这畜生懂什么感谢!”婆婆哼了一声,“我看它就是存心添乱。明天你把它赶走,不许它再来!要是再看见它,我就让隔壁老王打死它!”
我没有吭声。老王是个退休的猎人,村里人都知道他打死过不少野猫野狗,说是它们会偷鸡摸狗。虽然我知道婆婆多半是气话,但她固执起来,还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婆婆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走回屋里去了。我叹了口气,看了看院子角落里放着的一个小碗,里面还有半碗我昨晚给小花猫准备的剩饭。
天气有些闷热,我决定先去杂物间收拾一下,等天气凉快点再去镇上。自从我回来,那间堆满杂物的小屋就一直没好好收拾过。婆婆从来不让人动她的东西,但上个星期她突然说要把一些旧物捐给村里的慈善组织,让我帮忙整理。
杂物间很小,不到六平方米,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旧衣服、破木箱、小时候的玩具、爷爷用过的旧农具…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杂物。屋里的空气有些发霉,我费力地推开小窗户,阳光照进来,灰尘在光线中飞舞。
我从角落开始收拾,把一些明显不要的东西装进袋子里。翻到一个破旧的木箱时,我发现下面压着一本发黄的相册。我小心翼翼地抽出来,轻轻擦去灰尘,打开第一页,看到了年轻时的爷爷和婆婆的合影。
那是一张很老的黑白照片,婆婆穿着一件朴素的连衣裙,站在爷爷身边,两人都笑得很腼腆。照片背后写着日期:1968年6月5日。那应该是他们的结婚照。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照片:爷爷在田里干活的样子,婆婆抱着婴儿(可能是我丈夫)的样子,全家在油菜花地里的合影…突然,我看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那是一个小男孩抱着一只小花猫的照片。
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抱着的猫咪和现在来我家的那只小花猫长得非常像,只是年幼版本。照片背后写着:“小明和花花,1995年夏。”
小明?我从来没听说过家里有人叫这个名字。我继续翻着相册,又找到了几张小男孩和小花猫的照片,有在院子里玩耍的,有一起睡觉的,还有一张是小男孩给小猫喂食的照片。
我正疑惑着,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小花猫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杂物间,正好奇地看着我。
“你怎么进来了?”我有些惊讶,刚想把它赶出去,但它却径直走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在一堆旧被褥后面钻来钻去。我好奇地走过去,把被褥掀开,看到了让我惊讶的一幕。
那里居然有一个小窝,干净整洁,用一些软布垫着,旁边放着一个小玩具,是一个褪了色的小布老鼠,看上去很旧了。更让我吃惊的是,窝的一侧放着几张照片,正是刚才我在相册里看到的那个小男孩的照片。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正当我愣神的时候,听到婆婆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婆婆站在门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指了指角落的猫窝和照片。
婆婆慢慢地走过来,看到那个猫窝和照片,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拄着拐杖,慢慢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那些照片,手指轻轻颤抖着。
“婆婆,这个小男孩是谁?”我忍不住问道。
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小花猫,小花猫也盯着她,两者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默契。
“那年夏天很热,”婆婆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明最喜欢这只猫,叫它花花,每天都抱着它睡觉…后来,天气预报说有台风要来,我让他留在家里别出门,但他偏要去河边看看水涨了没有,带着花花一起去的…”
婆婆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我去找他的时候,河水已经涨起来了…他的小鞋子被冲到了岸边…我们找了三天三夜…”婆婆的声音哽咽了,“只找到了这只猫,它被冲到了下游的一棵树上,腿受了伤,医生说它这辈子都会有点跛…”
我感到胸口一阵紧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小明是…”
“是你丈夫的弟弟,比他小两岁。”婆婆轻声说道,“那件事后,我们全家都不敢再提起,你公公整天借酒消愁,小强(我丈夫)也变得沉默寡言…后来花花也不见了,我以为它死了。”
婆婆看着小花猫,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小花猫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这不可能是同一只猫吧?”我疑惑地问道,“都二十多年了…”
“猫的寿命没那么长,”婆婆摇摇头,“但它们会认路,会回家。也许是它的后代,也许只是长得像的另一只猫…但它认得这个家,认得这个窝。”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小花猫总是带老鼠来我家,也明白了为什么婆婆那么讨厌它。它带回的不仅仅是老鼠,还有那段无法愈合的回忆。
“前年它出现在院子里,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它和花花长得一模一样,连右前腿跛的样子都一样…”婆婆擦了擦眼角,“我不能看见它,每次看见它,就想起小明…想起那个夏天…”
我们陷入了沉默。小花猫蜷在它的窝里,安静地看着我们。
“它每天带老鼠回来,是因为…”我突然有所领悟。
“是啊,小明小时候最喜欢逗它玩的就是那个布老鼠,”婆婆指了指猫窝里褪色的小玩具,“花花总是把布老鼠叼回来给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到一阵酸楚。不知何时,小花猫已经走到了婆婆身边,轻轻趴在她的腿上。出乎我意料的是,婆婆没有赶它走,而是轻轻抚摸着它的背。
“它一直在这里的杂物间里住着?”我问道。
婆婆点点头,“可能是从窗户那个小缝进来的。我早就知道它住在这里,但一直假装不知道…我不敢面对它,也不敢赶走它…”
天已经完全亮了,阳光透过小窗照进来,落在婆婆和小花猫身上。我突然注意到,小花猫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琥珀色,和相册里小男孩抱着的那只猫一模一样。
那天之后,我们没有再提起关于小明的事,但婆婆不再赶走小花猫了。她甚至开始在院子里给它准备专门的食物,有时候我看到她坐在院子里,小花猫趴在她脚边,两个孤独的生命相互依偎。
小花猫仍然时不时带回一只老鼠,放在门口。婆婆不再抱怨了,只是默默地把它们埋在后院的一棵老梨树下,那里埋着小明的玩具和照片。
一天傍晚,我在厨房准备晚饭,透过窗户看到婆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小花猫蜷在她的腿上。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听到婆婆在轻声说着什么,走近一点,才听清她在说:
“小明,你看,花花回来了,它还记得回家的路…”
我轻轻关上窗户,不想打扰这温情的一刻。有些伤痛永远无法愈合,但时间会让它变得可以承受。而有些灵魂,无论过去多久,它们都会记得回家的路。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院子的门槛上没有老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新鲜的梨花,洁白如雪。那是后院老梨树的花,昨晚刚刚绽放的。小花猫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我,阳光照在它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它终于不再带老鼠回来了,因为它知道,它已经完成了使命,它已经带回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和一颗终于可以释怀的心。
婆婆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门槛上的梨花和小花猫,脸上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平静笑容。她喃喃地说了一句我没听清的话,但我猜,那大概是对小花猫说的”谢谢”,也可能是对那个从未离开的小男孩说的”再见”。
杂物间的窗户我一直没有修,留着那道缝,好让小花猫随时可以回到它的窝。婆婆把那本相册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不再藏起来。有时候,我会看到她翻看相册,抚摸那些发黄的照片,轻声和照片里的人说话,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花猫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它不再带回老鼠,但每天早上,我们都能在门槛上发现一些小东西:一片树叶,一朵野花,一颗小石子…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问候。
而婆婆,虽然腿脚依然不便,但脸上的皱纹却舒展了许多,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她常常对着院子里的老梨树说话,好像那里站着一个人,能听见她说的每一句话。
有些礼物,看似平凡,却蕴含着无法言说的深情。就像那只小花猫带回的老鼠,表面上是猎物,实际上是一段跨越时空的牵挂和思念。
冬天来了又去,春天又一次降临在这个小院子里。老梨树开满了花,白得耀眼。小花猫和婆婆坐在树下,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我站在远处,看着这幅画面,突然理解了一个简单却深刻的道理:爱,从来不会消失,它只是变换了方式,继续存在于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有时候,最珍贵的礼物,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使者,而最深刻的疗愈,也常常开始于最不经意的相遇。
就像那只小花猫,和它带回的每一只老鼠。
来源:白开水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