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婆婆,您怎么突然说要跟我们住半年?"婚宴上,我惊讶地看着笑眯眯的婆婆,丈夫竟一口答应,我心凉了半截。
"婆婆,您怎么突然说要跟我们住半年?"婚宴上,我惊讶地看着笑眯眯的婆婆,丈夫竟一口答应,我心凉了半截。
那是1993年的春天,我和李明喜结连理。
我叫陈巧云,是县里印染厂的女工,手巧嘴勤,在车间里也是出了名的。
李明在县粮站当会计,每天穿着笔挺的确良衬衫,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上下班,在单位里也算体面工作。
我俩是经李明姐姐的同事介绍认识的,处了半年就定了亲。
结婚时我二十三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印染厂特有的倔强。
婚前,我和李明掰着指头计划着:单位分了一室一厅的家属楼,刚好够我们小两口住。
客厅放一台二手的"飞跃"牌14寸黑白电视机,茶几上摆两盆吊兰,墙上挂我们的结婚照,小日子肯定美滋滋。
谁知道在婚宴上,婆婆王桂英突然冒出一句:"巧云啊,妈想跟你们住半年,帮衬帮衬你们。"
当时我正给客人倒茶,茶水差点洒出来。
更让我意外的是,李明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连商量都没跟我商量一下。
"多好啊,妈来帮忙,咱们工作忙,有妈照顾多省心。"李明一脸喜色,像是捡到了宝。
我肚子里的火一下就窜上来了,但碍于众人在场,又是喜日子,只好强挤笑容。
"行啊妈,您来住多好,我正想跟您学学做菜呢。"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
婚礼结束后,我和李明回到新房,我再也忍不住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答应了?"
"有啥好商量的?我妈来帮咱们做饭洗衣服,多好的事。"李明满脸不解。
"可是我们的屋子只有一室一厅,妈住哪啊?"我急得直跺脚。
"客厅呗,铺个行军床就行。"李明说得轻巧。
我顿时无言以对,只觉得新婚的甜蜜气息被冲淡了一半。
新婚第三天,婆婆拎着两个印着"万里长城"图案的帆布包住进了我们家。
那天天气闷热,我们的小屋像蒸笼一样,连墙上的结婚照都冒着热气。
婆婆一进门就开始"接管"厨房,把我摆放好的碗筷、锅碗瓢盆全部重新整理了一遍。
"巧云啊,碗要这样摆,锅要这样挂,省地方。"婆婆用一根晾衣绳在厨房里拉了一道"晾锅线"。
"电饭煲不用每次都擦那么干净,费电。"婆婆看我用湿布擦电饭煲外壳,直摇头。
我刚想说什么,李明在一旁使眼色,示意我别说话。
"你妈说得对。"我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过几天,我就发现婆婆似乎对我有成见,处处不顺眼。
早上我煮的粥稀了点,她会说:"儿媳妇,粥要浓一点,这么稀,怎么给我儿子补身子?像喝米汤一样。"
我煮米饭时放了点香油提味,婆婆又皱眉:"浪费钱,大米本来就有香味。"
晚上我加班回来晚了点,她立马板起脸:"做媳妇的,要以家为重,单位那点事有那么重要吗?"
每次我和李明说笑,婆婆就咳嗽两声,好像我们太不正经似的。
我原本性格直爽,在厂里跟师父都敢顶嘴,但为了家庭和睦,我学着忍让。
李明夹在中间也很难做,一会儿安抚我,一会儿又要顺着他妈。
有一天晚上,我委屈得直掉泪,李明抱着我说:"忍忍吧,就半年,再说妈也是为咱们好,农村老人都这样。"
他递给我一块老姜,说是可以缓解情绪。
我闻着辛辣的姜味,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大嫂让你妈来的?"
李明神色一变,含糊地说不知道,但那慌乱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夏天到了,烈日炙烤着我们的小屋。
单位发了电风扇票,但要等到八月才能兑换,屋里闷热得像蒸笼。
我和李明都穿着背心短裤在家里走动,婆婆却总是皱眉:"女人家大腿露那么多,不害臊。"
我只好又换上了长裤,汗水湿透了后背。
一天,我买了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回来,打算做清蒸鱼。
婆婆看见了,立刻接过菜篮:"这鱼不新鲜,应该红烧。"
"妈,我摸着还有鱼鳃还是红的,很新鲜。"我据理力争。
"我在乡下炒了一辈子菜,这点还不懂?"婆婆不让步,"鱼眼都混了。"
"可是这天气热,清蒸更开胃。"我不肯认输。
"就你懂得多,读过几年书了不起啊?"婆婆撇嘴。
结果我做了清蒸鱼,婆婆则另起炉灶做了红烧鱼。
晚饭时,李明尝了两道菜,说:"妈做的鱼香,巧云做的鱼鲜,都好吃。"
婆婆"哼"了一声:"还是红烧更入味,清蒸太素了,男人哪吃得饱?"
我气得放下筷子进了卧室,躲在被窝里暗自流泪。
那天晚上,我去厕所时,偶然听到婆婆在阳台用我们家那部转盘式电话低声说话:"是啊,大嫂说得对,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厨房里都争得脸红脖子粗。"
我心里"咯噔"一下,更加确定这是大嫂的主意了。
为了查明真相,我开始暗中观察婆婆和大嫂的互动。
每到周日,婆婆都神神秘秘地去楼下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每次都说是给老家的亲戚打的。
有一次我跟着下楼,躲在报纸亭后面,清清楚楚听到婆婆在说:"嫂子,巧云这孩子性子倔,不好管啊..."
我心头一震,原来大嫂也参与其中!
我问李明,他只支支吾吾地说是家常话,但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
我越发怀疑其中有猫腻。
印染厂里的姐妹们知道我的处境后,纷纷出主意:"婆婆难伺候,你就装孙子,半年很快的。"
"我婆婆当年也这样,后来发现我撒泼她就怕了。"
我摇摇头,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
一次去单位食堂打饭,我遇到了住在隔壁单元的张大爷。
他是退休老工人,跟我婆家有些远亲关系。
"巧云啊,你婆婆在你家住得还习惯吗?"张大爷问道。
"还行吧,就是有点不适应城里生活。"我委婉地说。
张大爷抽了口烟,意味深长地说:"你大嫂当年也是受了不少婆媳之苦,差点和你大哥离婚呢。"
"啊?"我惊讶地张大嘴。
"那时候你大嫂跟婆婆住一起,天天红脸。后来分了家,两家关系才好起来。"张大爷又补充道。
这个消息更加深了我的疑虑——是不是大嫂想让我也尝尝她的苦?
七月的一天,我回家发现婆婆在翻我的抽屉。
"妈,您找什么呢?"我硬着头皮问道。
"哦,我找根线,想把你李明那件毛衣缝一下。"婆婆慌忙合上抽屉。
我注意到抽屉里的存折被移动过,心里更加不安。
八月底的一天,闷热得连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
我回家时,发现婆婆躺在行军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妈,您怎么了?"我赶紧上前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婆婆虚弱地说。
我立刻用凉毛巾给她擦脸,又冲了藿香正气水给她喝。
但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开始说胡话。
李明上夜班不在家,我急忙叫来邻居帮忙,合力把婆婆送到县医院。
医生说是中暑加上劳累过度,需要输液观察。
那晚,我守在婆婆床边,看着她因为高烧而通红的脸,心里复杂万分。
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是亲人;说不委屈也是假的,这么多天的憋屈像打翻的五味瓶。
输液时婆婆迷迷糊糊睡着了,她的老式皮挎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我弯腰去捡,发现了一个包着塑料皮的小本子。
犹豫再三,我还是翻开了它。
映入眼帘的是婆婆密密麻麻的小楷字迹:
"6月10日,巧云对明子很好,看得出是真心实意的。我有点后悔听了大女儿的话来'考验'她。大女儿说,年轻人需要磨砺才能成长,当年她就是吃了不懂事的亏。但我看巧云这孩子懂事着呢,只是性子直。"
我惊呆了,原来婆婆同住真的是大嫂的主意,但却不是我想的那样恶意。
继续往下看:
"7月5日,今天又和巧云闹别扭了,她做的鱼其实挺好吃的,比我的强。我只是怕她骄傲,想教她做人要谦虚。明子夹在中间也难,希望这半年快点过去,让他们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
"7月20日,巧云工作认真,每天回来还要洗衣做饭。比我儿媳妇强多了,我那个儿媳妇当年只知道打扮自己,家务活一点不沾。我不该老拿她跟大儿媳比较。"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原来婆婆心里是认可我的,只是不善表达。
婆婆醒来看到我在擦眼泪,以为我累了,反而安慰我:"傻丫头,哭什么,不就是照顾老婆子一晚上吗?"
我跪在病床前,哽咽着说:"妈,对不起,我误会您了。"
婆婆愣了一下,问我怎么了。
我如实说了看到日记的事,并道歉。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是我不好,听了你大嫂的话,觉得年轻人就该严厉点。"
她拉着我的手,眼睛湿润了:"你大嫂当年啊,性子急,对我说话冲,我也不让步,结果弄得两家人都不痛快。"
"后来她和你大哥差点离婚,还是我从中调解,才算和好。她是怕你们走她的老路,所以建议我来住几个月,看看你的为人。"
"可您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我问道。
婆婆苦笑:"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我觉得直接说你会演戏给我看。"
她拍拍我的手:"我看这几个月,你工作不落,家务不怠,对明子也好,心里早就认可你了。"
那个夜晚,我和婆婆彻夜长谈。
县医院的白炽灯照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我第一次仔细看清了这位农村老太太的沧桑与慈爱。
她告诉我,大嫂早年嫁到他们家,因为性格强势,看不起农村生活,和她闹得很僵。
后来大嫂和大哥搬到县城,关系才慢慢缓和。
大嫂建议婆婆同住是想让我明白婆媳关系的重要性,避免走她的老路,初衷是好的。
"我知道我的方式不对,老一辈人就是这样,不善表达。"婆婆握着我的手说,"我见你对明子这么好,心里其实很高兴。"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小盒子:"这是我准备送给你的,本想住满半年再给,现在提前送你。"
我打开一看,是一对金耳环,朴素却很精致。
"这是我结婚时的陪嫁,一直留着。我那时候就想,要是儿媳妇孝顺,就传给她。"婆婆眼角有泪光闪动。
我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妈,我会好好待您的。"
第二天,李明闻讯赶到医院,看到我和婆婆和睦相处,露出惊讶的表情。
回家后,我向李明道歉,怪他不该瞒着我。
他也向我承认了实情:"我也是怕你不高兴,才没敢说实话。"
我灵机一动:"我们何不邀请大嫂来家里做客,把事情说清楚呢?"
中秋节那天,我们家迎来了大嫂一家。
我精心准备了一桌子菜,有婆婆教我的红烧鱼,也有我拿手的清蒸鱼。
饭桌上,我主动敬酒:"大嫂,谢谢您的好意,但有些事情直接沟通更好。"
大嫂一脸尴尬,然后笑了:"我的小主意被你发现了?"
她承认建议婆婆同住是想考验我,但方式欠妥:"当年我就吃了不懂事的亏,看你和明子感情好,怕你们重蹈我的覆辙。"
"我们对老人家不好是不对,但考验人家也不对啊。"大嫂微醺,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对妈多有冒犯。"
婆婆也红着脸道歉:"老太婆多事,本想帮你们,反倒添乱了。"
我笑着说:"妈,没关系,我理解您的心意。只是以后有话直说就好,我们是一家人。"
李明在一旁听得眼眶发红,端起酒杯:"来,喝一个,从今往后一家人好好的!"
那天晚上,三个女人喝得微醉,掏心窝子地聊起了家长里短。
大嫂感慨:"要是当年我也有巧云这样的心态,何至于闹那么僵呢。"
婆婆笑道:"我也有错,太固执了。"
我们聊到了县里的变化,从票证时代到如今的百货商店;聊到了蹲在电视机前看《渴望》的情景;聊到了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变化。
李明和大哥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
那一晚,我们家的老式座钟"咔嗒咔嗒"走着,窗外的月亮格外圆,客厅里的笑声不断。
时光飞逝,转眼半年过去了。
送走婆婆的那天,她塞给我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们李家的家谱,从现在起,你的名字也会写在上面。"婆婆的眼中含着泪水,"你是我认可的儿媳妇。"
我打开家谱,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李家几代人的名字。
最后一页,婆婆用毛笔工整地添上了我的名字:"儿媳陈巧云,贤良淑德,贤明能干。"
我紧紧抱住婆婆,这半年来的误会和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忽然明白,家人之间的相处需要时间与理解,有些考验虽然艰难,却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婆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巧云,以后有了孩子,别太惯着,要像我对你这样严格。"
我笑着点头:"知道了,妈。"
如今,婆婆早已回了老家,但我们常常通信。
每个月我都给她寄一封信,附上一张我和李明的照片。
每逢过节,我们一家人都会回去看望她,带上城里的新鲜玩意儿。
1995年,我们有了儿子,取名李小禾,意为"禾下土",是"李"字的来源。
婆婆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像明子小时候,可精神了。"
那年,李明升了职,我也当上了印染厂的班组长。
我们搬进了更大的单位分房,有了自己的两室一厅。
每当我看到那本家谱,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我的名字"陈巧云",心中就涌起一股暖流。
那本来自曲折的家谱,却成了我和婆婆之间最珍贵的情感纽带。
去年春节,婆婆对我说:"巧云,你是我最好的儿媳妇。"
我笑着说:"妈,您是最好的婆婆。"
那一刻,我想起了六个月同居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些争执和误会,想起了医院里的那晚长谈。
原来,生活就像一本厚重的家谱,记录着我们的沟沟坎坎,也见证着我们的成长与和解。
走过风雨,才能见彩虹。
那个曾经让我忐忑不安的"同居六个月",如今回想起来,竟成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