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第一缕秋风掠过田畴，把稻穗的梢头染成金琥珀的颜色时，乡野间便开始酝酿一场盛大的仪式。那仪式没有鼓乐，却有稻叶摩挲的沙沙声；没有华服，却有农人浸着汗碱的粗布衣；没有誓词，却有每双握住稻秆的手心里，攥得紧紧的虔诚与热望——那是水稻大丰收的时节，是土地把积攒了一整
当第一缕秋风掠过田畴，把稻穗的梢头染成金琥珀的颜色时，乡野间便开始酝酿一场盛大的仪式。那仪式没有鼓乐，却有稻叶摩挲的沙沙声；没有华服，却有农人浸着汗碱的粗布衣；没有誓词，却有每双握住稻秆的手心里，攥得紧紧的虔诚与热望——那是水稻大丰收的时节，是土地把积攒了一整年的能量，捧给人间的时刻。
清晨四点多，天刚蒙蒙亮，像块被水洇开的青灰墨色绢布，陈老爹就扛着镰刀出了门。露水重得很，打在裤腿上，没走几步就湿了半截，凉意顺着皮肤往里钻，可他心里头是热的。走到田埂边，借着熹微天光望去，自家那几亩稻田像一片金色的海，稻穗沉甸甸地垂着，每一粒都饱胀得像是要把稻壳撑破。风一吹，“海浪”便层层叠叠地翻涌，稻芒在光里跳着细碎的金火花。陈老爹蹲下来，用粗糙的手指捻起一粒稻谷，放在嘴里轻轻一嚼，清甜的米香混着阳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成了，今年成了。”他喃喃自语，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像被稻浪熨平了似的。
没过多久，田埂上渐渐热闹起来。李婶挎着竹篮，里头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和腌萝卜；王大哥骑着三轮车，车斗里码放着崭新的蛇皮袋；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挥着小镰刀，蹦蹦跳跳跟在大人身后，说是要帮忙，眼睛却早被田埂边的蚂蚱勾走了魂。
割稻是个力气活，更是个精细活。镰刀要贴紧稻秆根部，手腕一用力，“唰”的一声，一束稻子就被割了下来，顺势往旁边一放，动作得连贯利落，不然稻穗容易掉粒。陈老爹割了一辈子稻，手法娴熟得像在摆弄自家的孩子。他的脊背佝偻着，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弯腰、直起，都带着沉重的韵律。汗水从额角流下来，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就用袖子随便一抹，继续低头劳作。阳光越来越烈，把稻田晒得发烫，脚下的泥土也蒸腾着热气，混着稻秆的清香和汗水的咸腥，凝成一股独属于丰收季的、蓬勃又踏实的气味。
李婶也没闲着，她负责捆稻。把几束割好的稻子聚拢，用稻草熟练地打个活结，捆成一扎一扎的，方便后面搬运。她的手又快又稳，手指因为常年劳作，关节有些粗大变形，可干起活来却灵活得很。捆稻的时候，她会和旁边的陈老爹搭话：“他陈叔，你看今年这稻穗，比去年还沉呢！”陈老爹直起腰，抹了把汗，笑道：“可不是嘛！多亏了春天那几场及时雨，还有后面没闹病虫害。这土地啊，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长脸。”
孩子们起初还新鲜，学着大人的样子割稻，没一会儿就没了耐心。他们在稻田里追逐打闹，把稻穗弄得哗啦啦响。李婶嗔怪道：“慢点跑，别把稻穗碰掉了。”可眼里却满是笑意。这些孩子，是稻浪里新生的希望，就像他们脚下的土地，永远孕育着下一代的成长。
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是一天里最晒也最累的时候。大家找了棵老樟树歇脚。李婶把带来的玉米饼和腌萝卜分给大家，陈老爹从水壶里倒出水，递到每个人手里。水是从家里带来的，带着陶罐的凉气，喝下去，顺着喉咙一直凉到心底，把暑气都压下去了不少。
休息的时候，话题总是离不开收成。王大哥说：“今年我家的稻，估计能打一千五百斤。”陈老爹点点头：“我家也差不多。等打完稻，把新米磨出来，给城里的闺女送去点，让她也尝尝咱自己种的米。”李婶则盘算着：“剩下的稻，除了留足口粮，还能卖不少钱。到时候给娃买台新电脑，他不是总说要上网查资料嘛。”
这些朴素的愿望，像稻穗一样，沉甸甸地挂在每个人的心头。它们没有多么宏大，却真实得触手可及，是土地给予勤劳者最实在的回馈。
歇够了，大家又起身，投入到劳作中。这一次，似乎更有干劲了。因为他们知道，每多割下一束稻，离那些愿望就更近了一步。
夕阳西下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把每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稻田里，已经码起了不少捆好的稻子，像一座座小小的金山。空气里，除了稻香，又多了几分疲惫后的松弛。
陈老爹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腰。他望着眼前的稻田，大部分已经割完，只剩下靠近田埂的一小片。远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归巢的鸟儿从稻浪上空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他忽然觉得，这辈子和土地打交道，虽然苦，虽然累，可每当看到这样的丰收景象，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踏实得很。
“收工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李婶开始收拾剩下的干粮，王大哥则去发动三轮车。孩子们早已累得瘫坐在稻捆上，互相靠着，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陈老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还没割完的稻田，那金色的稻浪在夕阳下，像一幅永远看不够的画。他知道，明天天一亮，大家还会接着来，把剩下的稻子收完。而这片土地，也会在休息一段时间后，再次被翻耕、播种，开始新的轮回。
回去的路上，三轮车轱辘压过田埂，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车厢里，捆好的稻子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陈老爹坐在车斗里，闻着稻子的清香，看着两边飞速倒退的田野，心里头满是安稳与满足。
水稻大丰收的日子，是乡野间最盛大的节日。没有烟花，没有礼炮，却有比烟花更绚烂的稻浪，比礼炮更震撼的劳作交响。在这片土地上，农人用汗水浇灌希望，用勤劳收割幸福，年复一年，书写着关于土地、关于收成、关于生活的最质朴也最动人的篇章。
而那金色的稻浪里，藏着的不仅是饱满的稻谷，更是光阴的故事，是生命的热望，是一代又一代人，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爱与眷恋。
2025年9月3日
来源：热情小羊q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