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手里大包小包都是小婴儿的衣帽鞋袜，恰好遮住隐匿在角落的徐静。

而韩兆旭一脸无奈地跟在后面，提醒她走路小心些。

他手里大包小包都是小婴儿的衣帽鞋袜，恰好遮住隐匿在角落的徐静。

徐静想趁机离开，却看见夏芙手中把玩的，正是她绣的虎头帽。

“好丑，针脚也很粗糙，孩子穿着肯定难受，兆旭，扔掉好不好？”

而韩兆旭只是一怔，下一秒，就答应了夏芙的请求。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装满了夏芙一个人。

徐静望向垃圾堆间的虎头帽，小小的，孤零零的。

就像她和孩子，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屋内欢声笑语，而一墙之隔，徐静眼底惨红一片，她偷偷捡回那顶虎头帽，迈着麻木的步伐回到卫生院。

环视着办公室，她精心布置的每个角落，都有韩兆旭的影子。

墙上裱着他们的合照，桌上摆着陆驰宴的飞行勋章。

这些物件都曾让她引以为傲。

徐静把爱韩兆旭，融进了生命里。

可她得到的回报，只剩下谎言里的一地鸡毛。

其实婚后一段时间，她和韩兆旭的关系都不咸不淡。

事情的转机，是那次援非行动。

暴乱的街头，韩兆旭驾驶的飞机突然坠落。

是徐静不顾众人阻拦，双手挖到血肉模糊，硬生生背回了命悬一线的他。

那之后，韩兆旭这座冰山仿佛因为徐静融化。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细水长流，没想到夏芙的出现，让徐静的梦彻底落空。

突然，门被猛地撞开，徐静的回忆戛然而止。

看向门口，站着一脸紧张的韩兆旭。

徐静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韩兆旭抱了个满怀。

他把头埋在徐静的颈窝，额头沁着一层薄汗：“跑到办公室做什么？”

“你现在不是医生，而是病患，乖一点，好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徐静登时红了眼睛。

她不明白，既然他心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夏芙，那为什么，又要兑现给她的承诺？

韩兆旭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轻哄：“队里给我安排了援藏的飞行任务，这几天不能照顾你，我回来后有好消息告诉你。”

徐静有一瞬诧异。

没想到分离的这段旅程，是他亲手送别自己。

而对于他口中的好消息，徐静也不甚在意，左右都和夏芙有关系，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徐静微微侧身，轻轻抚上韩兆旭精致的五官。

如果那个孩子能顺利出生，大概会遗传他所有优点。

可物是人非，他没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而他的母亲，也要伤痕累累地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韩兆旭，帮我画幅肖像吧。”

徐静清晰记得，韩兆旭飞行日志的扉页里，夹着一张小像。

少女时期的夏芙梳着麻花辫，笑得惬意温柔。

就当她最后再任性一次，让韩兆旭，亲手为这段婚姻画上句号。

【第8章】

韩兆旭皱了皱眉，却没有拒绝。

不同于夏芙被他娇宠出的任性，徐静这些年里，事事以他为先。

婚后，她没有自己想象中书香世家的清高傲气，反而给足了他丈夫的体面和尊严。

深夜里，让自己帮她画一幅肖像，已经是她提过最无理的要求。

韩兆旭手握铅笔，一边抬头看向徐静，一边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徐静分明笑着，可笑意不打眼底，残留着浓郁的悲伤。

“好了。”

双手接过画像，只一眼，徐静的指尖便微微蜷紧。

细腻的线条三两笔勾勒出她的轮廓，可偏偏......

韩兆旭给她的耳边添上一朵芙莉，而眼角的那颗突兀的小痣，也并不属于她。

十点的钟声响起。

徐静第一次挽留了韩兆旭：“留下来吧。”

韩兆旭穿着一件单薄修整的白色衬衫，挽起的衣袖下是有力的小臂，那双冷冷清清的黑眸下，生出几分迟疑。

但就在他犹豫的时间，卫生院外突然响起惨叫，是夏芙的声音。

根据经验判断，徐静瞬间反应过来：“她要生了。”

韩兆旭心急如焚，抬脚就想冲出门外：“静静，我......”

徐静知道人命关天，勉强扯起笑意，把那幅肖像攥紧：“去吧，她是大嫂，你理应照顾她。”

韩兆旭眼底瞬间有了光亮，像往常哄徐静那样，从怀中掏出一把奶糖。

他揽着徐静，亲自放到她手里：“如果母子平安，我回来向你报喜。”

说完，韩兆旭匆匆离去。

徐静看着他生风的脚底，双眼紧闭，再抬头时，眼里只剩坚决。

她把那幅画像撕得四分五裂，扔进垃圾桶后，拆开一颗奶糖放进嘴里。

甜意在口中炸开，可苦涩却险些溢出胸腔。

之后两天，徐静再也没见过韩兆旭。

离开前的最后一天，徐静回了一趟家属院，把离婚证整齐摆放在桌上。

然后便红着眼眶，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上，赶往机场。

援藏的队伍浩浩荡荡，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憧憬向往。

与志同道合的人相处，暂时缓解了徐静的悲伤。

飞机上，乘务员在分发喜蛋。

而传递喜悦的原因，是韩兆旭为了夏芙平安生下孩子，积攒福气。

徐静靠在椅背上假寐，正巧听到身侧的人疑惑发问：“是有谁结婚吗？”

徐静轻轻摇了摇头：“是孩子的出生喜蛋。”

夏芙是江南姑娘，喜蛋又是双数，看来生的是个女儿。

“静静，给我生个女儿，好不好？”

记忆里，韩兆旭与她耳鬓厮磨时，情到浓处，总会重复这句话。

没想到，最后是夏芙满足了他的心愿。

徐静垂着眸，呼吸带着一丝浅颤，但很快恢复平稳。

援藏队伍集结完毕，广播响起：“感谢您对援藏事业做出的伟大贡献。”

徐静系好安全带，静静望向窗外，企图把熟悉的环境牢牢记在心里。

半小时后，飞机滑行。

韩兆旭嗓音清冽得像是雪夜的冰：“我代表全体飞行队员向各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几秒后，他又勾起一抹浅笑：“恰逢我和妻子喜得千金，希望各位能带着我们的祝福，去建设祖国的大好河山。”

韩兆旭咬字间透出难言的欢欣雀跃。

可他不知道，徐静与他不过咫尺之间。

而那张糊满泪水的清丽小脸上，写满了与他再也不见的决绝。

“韩兆旭，再也不见。”

徐静低声呢喃，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第9章】

直到巍峨的珠穆朗玛峰映入眼帘，日照金山的震撼，让徐静第一次有了重获新生的实感。

这是她第一次坐韩兆旭执飞的飞机，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相比韩兆旭初次出任务的稚嫩青涩，现在的他，哪怕是气流颠簸也能从容应对。

徐静自嘲一笑，他如今是飞行队的王牌飞行员，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自己父母资助的穷小子。

那么韩兆旭藏在心底，对夏芙无法言说的执念，就由她来实现吧。

她的离开，皆大欢喜。

飞机平稳落地。

韩兆旭照例检查机舱，听到援藏医务人员兴奋交谈：“听说布达拉宫祈福很灵，能保佑人平安顺遂，无难无灾。”

韩兆旭下意识想起徐静，默默把这项行程列入计划。

其实他不信鬼神，唯有孱弱的徐静，让他生出动摇之心。

与援藏医疗队分别之际，他挺直身体脱帽敬礼，却突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的目光霎时凝滞，可那双眼混杂在一样的白大褂和口罩之间，很快没了踪迹。

站在他身边的队员忍不住打趣：“韩队长，你媳妇刚生，你就盯着人家女同志看啊。”

韩兆旭面无表情，可一颗心却跳个不停。

不会是徐静。

她还躺在卫生院里挂着吊瓶，再说，申请援藏也需要时间。

徐静怎么舍得悄无声息离开自己？

话虽这么说，可韩兆旭心头还是惴惴不安。

毕竟夏芙生产这几天，他和徐静一面也没见。

大脑一阵眩晕，因为高原反应，韩兆旭有些头重脚轻。

下意识摸索口袋中的降压药，可这一次，却落了空。

以往他出任务，徐静总会为他打点好一切，叮嘱他成千上万遍，一定要平安回家。

有时离家太久，徐静就不厌其烦地给他寄信。

后来他升职，家里有了条件，他们就用长途电话联系。

而电话里的徐静，总会掐着哭腔，一遍遍说想他。

想到这，韩兆旭的心软成一片。

比从前任何一刻，都更加迫切想听到徐静的声音。

三两步跑去机场的公用电话亭，站了很久，直到后面的人不断催促。

徐静也没接通。

韩兆旭的喉结浅浅滑动，她身体还没痊愈，也许还在休息。

暂且歇下找她的心思。

飞行队有半天空闲，队员约他去感受西藏的风土人情。

韩兆旭兴致缺缺，沉声拒绝：“我有安排。”

分别后，他独自来到拉萨的西域市集，想给徐静带些纪念品。

看到五彩斑斓的绿松石，他想到徐静戴上会很美。

闻到沁人的青稞酥油，他觉得徐静应该会喜欢吃。

望向房梁上飘扬的经幡，他想徐静一定会喜欢这里。

转眼间，他就拎了不少东西，正准备满载而归，

一位身着藏服的僧人叫住他，手心的转经筒还在不断晃动：“妻离子散，情不动爱不绊。”

韩兆旭微微蹙了蹙眉，若即若离的惶恐又涌上心头。

回到机场后，有人打电话找他。

他的双眼骤然一亮，可听到陌生的声音，又瞬间转为失望。

“韩队长，你的调职申请已经通过审批。”

是飞行总队打来的电话。

韩兆旭眸光微黯，攥紧听筒的骨节隐隐泛白。

不久前他所说的好消息，就是申请退居二线，不用在全国各地来回奔波。

至于做出决定的原因，是韩兆旭不想让徐静再忍受夫妻分隔两地的失落。

他不是没听到家属院的流言蜚语，有人嘲弄徐静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每次看到她落寞的表情，韩兆旭就一阵心悸。

要一个孩子，徐静应该会高兴。

想到这里，韩兆旭宣布任务提前结束，以最快的速度带着飞行队回家。

他第一时间想赶去徐静的病房，却意外被人撞了个满怀。

【第10章】

看到夏芙扑进怀中，头上还包裹着厚实的月子帽，韩兆旭眼底涌现一抹晦暗不明。

他伸手推开女人，夏芙却死死环住他的腰际不松手。

好不容易掰开的手指再次合上，韩兆旭眉心微蹙，看着走廊上人来人往，不得已把夏芙带到角落。

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就先听到夏芙委屈可怜的控诉。

“兆旭，你为什么不先来看我？”

“他们看我和孩子孤零零待着，没有父亲陪在身边，还骂她是野种。”

韩兆旭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大嫂，心中却再无半点旖旎心思。

他后退半步，语气冷漠疏离：“夏芙，你是我大哥的亡妻，我只是替他照顾你。”

“我会在老家给你安排一份工作，大哥的补偿金也全部给你，大嫂，请你别逾矩。”

“兆旭，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不走......”

夏芙话音未落，韩兆旭早已转身，阔步离开。

他步履匆匆，连喘息都染上几分颤抖，嗅着医院淡淡的消毒水味，

莫名有些心慌。

那天陪夏芙生产后，医生把他叫到一边，认真叮嘱：“产妇刚生完，情绪不稳定，丈夫要多关心。”

他皱了皱眉，却又觉得解释麻烦，没有反驳。

于是韩兆旭搀扶着夏芙去洗漱散步，向医生请教如何煲月子汤，甚至亲手帮她换上干净的产褥垫。

可他想的却是，提前学会这些，以后徐静生孩子，他就不至于手足无措。

韩兆旭拿拨浪鼓逗弄着小婴儿，看着她和大哥肖似的眉眼。

又转头看向病床上，夏芙安然恬静的睡颜。

他蓦地想起援非任务中，徐静为了救他，苍白面颊上斑驳殷红的鲜血。

想起她被病患捅伤，全身上下插满仪器的憔悴模样。

刹那间，负罪感深深席卷了他的全身。

夏芙悠悠转醒，笑着看他：“兆旭，孩子要上户口了，记在你名下好吗？”

韩兆旭回过神来，皱了皱眉：“这是大哥的女儿。”

“我只是出于义务照顾你们。”

夏芙一时愣住：“兆旭，是不是徐静威胁你不许？”

韩兆旭摇头否认：“是我的想法，和静静无关。”

闻言，夏芙眸色倏紧，闪过一瞬无措。

她眼圈微红，楚楚可怜道：“这是你们韩家的血脉，你认下这个孩子，名正言顺。”

“虽然你大哥去世，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有我，兆旭，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韩兆旭眼底只剩一贯的清冷，仿佛曾经的温柔，只是夏芙的一场错觉。

“我照顾你，不是出于爱情，而是责任和不甘心，我没法为你，冲破世俗的谴责。”

“是我不对。”韩兆旭漆黑深邃的眼底，不带一丝情绪，“让真正爱我的人，受了很多委屈。”

“和徐静在一起这些年，她已经融进了我的生命里，想起你的次数，屈指可数。”

“韩家不会亏待你和孩子。”

“你好好休息，需要的东西我会托人带给你，我仁至义尽了。”

将不清不楚的感情一刀斩尽，那天的韩兆旭，心间堵塞的郁结一扫而空。

收回思绪，韩兆旭不禁加快赶去徐静病房的脚步。

可站在门前，他却生出几分情怯，生生止住了敲门的动作。

韩兆旭不想以邋遢的模样出现在徐静面前。

所以他借用了盥洗室，刮掉青黑的胡茬，理好衬衫的衣领。

又跑到供销社，买了徐静最爱吃的白糖酥饼。

拎着大包小包满手东西，他眼底不禁涌上几分期待。

徐静看到自己，一定会很惊喜吧。

这一次，他终于敲响了病房。

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韩兆旭莫名心慌，一把推开房门。

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整理床铺的护士恰巧走进，看着愣在原地的男人，疑惑开口：“你是来找徐静的吗？她早就办理出院了。”

【第11章】

护士的话就像一道惊雷，劈得韩兆旭神思一振。

手没抓紧，牛皮纸精心包裹的糕点突然散落，变成一地残渣。

不可能。

徐静怎么会瞒着自己偷偷出院？

明明任何事徐静都会和他分享。

韩兆旭攥紧了拳，想起徐静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有时是买一块限量供应的肉，有时是能和他一起看场露天电影。

可这次她安静得离奇，甚至没有留下一点消息。

她还在拈酸吃醋？气自己陪着夏芙？

韩兆旭竭力压下心头的恐惧。

上次就是那个护士马马虎虎，弄混了流产手术单，这次说不定也是意外。

他去了徐静的办公室，焦躁不安地等待。

她除了在家和卫生院间两点一线，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可他枯坐良久，摆钟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能等到徐静。

突然，敲门声响起。

韩兆旭猛地抬头，却发现徐静的同事推门走进，面露诧异，显然没想到他在这里。

噌地起身，韩兆旭下意识询问：“徐静呢？”

同事有些发蒙，却看他脸上焦急的神色做不得假，小心翼翼回答：“她参加了援藏计划，早就走了。”

韩兆旭闻言，思绪一片空白，僵在原地，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冷。

“你不知道吗？”同事瞪圆了眼，收拾完东西便匆匆离开。

韩兆旭脊背一阵阵的发凉，喉咙如同被堵住一样的干涩。

如果徐静去援藏，那么昨天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睛......

韩兆旭不敢细想。

他下意识翻找徐静的办公桌，试图找到她还留在这里的线索。

一抹红色闯入他的视线。

虎头帽？

那顶他亲手扔掉的虎头帽？

韩兆旭拿着帽子的手不住颤抖。

所以那天他和夏芙的一举一动，徐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克制着眼底的震惊，脚步虚晃了下，依旧戒不掉心底的慌乱。

韩兆旭从楼上跑到楼下，踉跄着脚步，不断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推开一扇又一扇病房门，希望却一次又一次落空。

他的眼神逐渐失焦，不愿相信徐静去援藏的事实。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他没有找过。

韩兆旭用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冲回家里。

撞开门，他第一时间冲进卧室，发疯般寻找她的痕迹。

指尖颤抖着，翻遍每一个柜子，摸索每一寸角落。

却始终一无所获。

韩兆旭猛然想起，夏芙住进来后，他就让徐静搬去了沙发。

这里根本不会有她的东西。

他的理智游走在崩溃边缘，脚步匆忙间，膝盖磕上沙发边缘。

剧烈钝痛重创了他的身体，也刺穿了他的心。

原来沙发这么冰冷，这么坚硬。

可徐静只是静静蜷缩在角落，从没开口抱怨。

韩兆旭跪坐在沙发旁，汗泪交织，眼中是驱不散的痛苦。

他紧紧攀住桌沿，试图支起身体。

可起身的瞬间，碰落了摆放在桌角的文件。

下意识弯腰捡起，可离婚证三个字闯入视线时，韩兆旭的脸色陡然突变。

他目光聚焦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徐静和韩兆旭因感情不和，家庭矛盾无法调解，决定自愿解除婚姻关系。”

双手颤颤巍巍翻到最后一页，清晰的文字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

“孕检单？”

韩兆旭低声呢喃着，脑海中翻腾的思绪混乱不堪。

他揣着那张孕检单，火速奔向卫生院。

一把抓住那天让他签字的护士，逼问真相。

因为他过于阴鸷的目光，护士吓得瑟瑟发抖，只能坦白一切。

“徐静被病患捅伤那天，没能保住孩子......”

话落，韩兆旭怔在原地。

就像一只断了发条的钟，眼底死寂一片。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