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收拾换季的衣服,准备把厚重的都收进压缩袋里。王慧的大衣有些年头了,领口都磨得起了毛,她却总舍不得扔。我掂了掂,想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干净,就这么一掏,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去了趟山东回来后,实话实说,山东人的素质让我眼界大开!
引子
那张银行卡,是从我老婆王慧冬天那件旧大衣的内兜里掉出来的。
我正收拾换季的衣服,准备把厚重的都收进压缩袋里。王慧的大衣有些年头了,领口都磨得起了毛,她却总舍不得扔。我掂了掂,想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干净,就这么一掏,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不是我们家任何一张我见过的卡。
我心里咯噔一下,弯腰捡了起来。卡是新的,连一丝划痕都没有。我鬼使神差地翻到背面,签名栏上是王慧的名字,字迹很轻,像是怕人发现。
结婚二十多年,家里的钱都归她管,我乐得清闲。可我们的存款都在一张定期存折上,密码我都知道。这张卡是哪来的?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一种说不出的慌乱顺着脊梁骨往上爬。这阵子,王慧确实有点不对劲。常常一个人对着手机发呆,我一走近,她就慌忙锁上屏幕。问她什么事,她总说是在看养生文章。
难道说……
我不敢再往下想,那个念头太伤人了。我把卡揣进自己兜里,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晚上,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小慧,咱们家最近是不是有啥大开销?我瞅着你最近老琢磨事儿。”
她正在厨房摘菜,头也没抬:“能有啥事?就那么点死工资,还得攒着给儿子将来买房呢。”
她的语气太平常了,平常得让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第二天,我趁她出门买菜,偷偷拿着那张卡去了最近的自助银行。我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按密码时,抖得厉害。我试了我们俩的生日,儿子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全都不对。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输了她父亲的生日。
屏幕亮了,显示查询成功。
余额那一栏的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二十万。整整二十万。
我们俩一辈子的积蓄,刨去给儿子准备的,也就这么多。她什么时候取出来,存进了这张我从不知道的卡里?她要干什么?
我拿着凭条,手脚冰凉地走出银行。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回到家,我把那张卡和查询凭条一起拍在饭桌上。
王慧刚进门,看到桌上的东西,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你……你翻我东西?”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不翻,还被你蒙在鼓里!”我压着火,尽量不让自己吼出来,“王慧,你跟我说实话,这钱,你要拿去干什么?”
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了上来:“你不说是吧?好,那我替你说!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这钱是给他的?”
“李卫东!”她尖叫起来,眼睛瞬间就红了,“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气得发笑,“那你倒是解释啊!你背着我,把我们俩辛辛苦-苦攒的钱,转到一张新卡里,你到底想干嘛?”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说话。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过了很久,她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哑着嗓子说:“卫东,你别问了。过两天,你请个假,跟我去一趟山东。”
“去山东干什么?”我追问。
她摇了摇头,眼里的神情,是恳求,也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1章 踏上未知旅途
去山东的火车是绿皮的,慢悠悠地晃着,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和王慧坐在靠窗的位置,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谁也不说话。窗外的田野和村庄不断向后退去,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和脚丫子的混合气味。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像一块石头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算什么事儿啊。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连个准话都不肯给我。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二十多年的婚姻,是不是就是一场笑话。
“吃点东西吧。”王慧从包里拿出两个白水煮蛋,递给我一个。
我没接,扭头看着窗外。
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但我就是不想回头。我在赌气,也在害怕。我怕一回头,看到她眼里的愧疚,我就会心软。
(内心独白)王慧,王慧,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们俩从一无所有,到有了儿子,有了这个家,我自问没亏待过你。我的工资卡,从发第一个月工资起就在你手上。我信你,比信我自己都多。可你呢?你这么做,把我的心放在哪儿了?
车厢里的灯光昏黄,映着玻璃窗上我的脸,憔悴又陌生。
王慧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剥开鸡蛋,小口小口地吃着。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
我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她的眼角好像又多了几条细纹,鬓角也藏着几根白头发。我们都老了。人老了,心是不是就远了?
(内心独白)我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住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里。冬天没暖气,我们就把所有被子都盖在身上,冻得直哆嗦。那时候她总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个带暖气的大房子。现在,房子有了,暖气也有了,可这心里怎么比那时候还冷?
“到了淄博,我们还要转个汽车。”她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去的地方叫淄川,是个小地方。”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我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火车在淄博站停下。我们随着人流走出车站,一股陌生的城市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我们那儿干燥些。
转乘去淄川的汽车站里,人不多。王慧去买票,我提着行李站在一边。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大姨推着车子路过,热情地招呼:“大哥,来个煎饼吧?刚出锅的,热乎!”
我摇了摇头。
王慧买票回来,手里多了两套煎饼,塞给我一套:“垫垫肚子,还有两个多小时车程呢。”
煎饼是热的,透过薄薄的塑料袋,暖意传到我冰凉的手上。我看着她,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昨晚也没睡好。
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松动了一点。
“你……至少告诉我,我们去见谁吧?”我终于还是没忍住。
王慧看着我,眼神复杂。她犹豫了很久,才轻声说:“去见一个……我们家的大恩人。”
第2章 古怪的恩人
淄川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小的地方。
汽车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穿行,两边的建筑都不高,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我们在一个叫“张家瓷坊”的牌子前下了车。
那是一个临街的小院子,门脸不大,红色的木门漆皮都剥落了。院子里堆着各种瓷器坯子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工具,显得有些杂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低头用一把小刻刀专注地修着一个瓷瓶的瓶口。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干瘦但筋骨分明的小臂。阳光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严肃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张伯伯。”王慧轻声喊道。
老人抬起头,看到我们,愣了一下。他那双眼睛,浑浊但锐利,像鹰一样。他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王慧脸上。
“小慧?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我……我来看看您。”王慧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恭敬。
“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老人摆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进来吧。”
我们跟着他走进屋里。屋子不大,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釉料的特殊气味。墙角放着一个烧瓷的土窑,已经很久没用过的样子,落满了灰。
“这是我爱人,李卫东。”王慧给我介绍。
我冲老人点了点头:“张伯伯,您好。”
老人只是“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他给我们倒了两杯水,用的是那种最老式的带把儿的白瓷缸子,缸口还有几个小小的豁口。
“你爸……身体还好吧?”老人坐下后,开口问道。
“挺好的,就是腿脚不太利索了。”王慧答道。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这位张伯伯似乎不爱说话,王慧也显得很拘谨。我坐在一边,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内心独白)这就是她说的恩人?一个开小作坊的古怪老头?那二十万,难道是给他的?为什么?他看上去也不像个缺钱的人,更不像个会开口要钱的人。王慧和他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去?
我打量着这个老人。他虽然瘦,但腰板挺得笔直。那双手,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垢,但收拾工具的时候,动作却异常稳健、精准。
他拿起刚才那个修了一半的瓷瓶,又开始埋头工作。刻刀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在瓶口上游走,细细的瓷屑簌簌落下。他的眼神,专注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里的那件东西。
王慧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敬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张伯伯,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她轻声说。
“好什么好,老了,眼花了。”老人头也不抬,“现在年轻人都喜欢那些机器造的,便宜,花哨。我这点老手艺,快没人要喽。”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落寞。
我看着他手里的瓷瓶,线条流畅,瓶身虽然还是素坯,却已经能看出一种古朴的美感。我本身就是个工厂的技术员,对这种手艺活儿,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您这手艺,可不是机器能比的。”我忍不住开了口。
老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里有些意外。
“哦?你懂这个?”
“不懂。”我实话实说,“但看得出来,这是个精细活儿,得用心。机器做出来的东西,没这个‘人味儿’。”
老人听了我的话,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但又没笑出来。他放下瓷瓶,拿起桌上一个烧制好的青色小茶杯,递给我。
“喝口水。”他说。
这次,他的语气里,好像少了一点疏离。
第3章 尘封的往事
我们在张伯伯家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晚上,王慧的情绪很低落。我给她倒了杯热水,坐在床边。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的语气缓和了很多,“这个张伯伯,到底是谁?我们家欠他什么了?”
王慧捧着水杯,热气氤氲了她的脸。她沉默了很久,像是要把一段很沉重的记忆从心底挖出来。
“卫东,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爸年轻的时候在矿上出过事吗?”
我点了点头。岳父的腿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一到阴雨天就疼。
“那次事故,其实差点要了我爸的命。”王慧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当时巷道塌方,我爸被压在下面。是……是张伯伯的儿子,张大哥,把他给刨出来的。”
我心里一震。
“张大哥当时就在我爸身边,他个子小,钻进去把我爸往外推。最后,我爸出来了,可第二波塌方下来,张大哥他……就再也没出来。”
王慧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水杯里,无声无息。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背后竟然藏着这样一条人命。
“张大哥叫张援朝,是张伯伯唯一的儿子。那年,他才二十二岁,刚订了亲。”王慧哽咽着,“事后,矿上给了抚恤金,我爸我妈拿着钱,想给张伯伯送去。可张伯伯一家,死活都不要。他说,‘我儿子是去救人的,不是去卖命的’。”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一个失去了独子的父亲,该是怎样的悲痛和坚韧。
“后来,我们两家就成了通家之好。我小时候,没少在张伯家吃饭。张伯母,也就是我婶儿,对我比对亲闺女还好。她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她没过门的儿媳妇。”
“可几年前,婶儿生了重病,走了。张伯伯的瓷坊生意也越来越差,他那个人,犟得很,不肯学新花样,也不肯降价,就守着他那些老手艺。现在,这小作坊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王慧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卫东,我爸常说,我们家欠张家一条命。这份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现在张伯伯有难,我们能眼睁睁看着吗?”
我终于明白了。那二十万,不是给什么野男人,也不是她有什么私心。她是想用这笔钱,来报答这份比天还大的恩情。
(内心独白)我真是个混蛋。王慧心里装着这么沉重的事情,我却只想着那些猜忌和怀疑。我怀疑她的人品,怀疑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我只看到了钱,却没看到钱背后的情义。我这个丈夫,当得太失败了。
我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小慧,对不起。”我哑着嗓子说,“是我……是我小心眼了。”
王慧摇了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怪你,是我没跟你说清楚。我怕你不同意。毕竟,那是我们所有的积蓄了,还要给小军留着……”
“钱没了可以再挣。”我打断她,“但情义要是没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我对她的所有疑虑和怨气都烟消云散了。我只剩下心疼和愧疚。
“可是……”我还是有个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张伯伯?他那样的脾气,会收我们的钱吗?”
王慧靠在我肩上,摇了摇头:“他不会收的。所以我才想着,能不能……用别的法子。”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卫东,你是技术员,你懂机器。我想让你去看看,能不能帮张伯伯把他那些旧设备修一修,改造改造。哪怕……只是让他觉得,他的手艺还有用,这个瓷坊,还能开下去。”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她想的,不仅仅是还钱,更是要维护一个老人,一个恩人,最后的尊严。
第4章 信任的裂痕
(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第二天,当李卫东真的站在张伯伯那个破旧的土窑和一堆老掉牙的设备前时,他才意识到王慧的想法有多天真,而自己的承诺又有多冲动。
这些设备,比他的年纪都大。拉坯机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球磨机更是锈迹斑斑,启动时发出的噪音能传出半条街。
“张伯伯,您这设备,该换了。”李卫东是个直性子,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张伯伯正拿着一块湿布擦拭一个刚成型的花瓶,闻言,手上的动作停都没停:“换?说的轻巧。这一套下来得多少钱?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干几年?折腾那个干啥。”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
王慧在一旁悄悄拉了拉李卫东的衣角,示意他别这么说。
李卫东却来了犟劲。他是个技术员,看不得这些老伙计被这么糟蹋。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台拉坯机的底座和传动轴。
“问题不大,主要是轴承老化,润滑也不够。换个轴承,再做个保养,还能用很久。”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球磨机麻烦点,电机线圈可能受潮了,得重新绕。不过,我能弄。”
张伯伯终于抬起头,正眼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你还懂这个?”
“我就是干这个的。”李卫东拍了拍胸脯,有点小得意,“在厂里修了二十多年机器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卫东真的就扎在了张伯伯的院子里。他让王慧去县城的五金店,按照他开的单子买来各种工具和零件。他像个外科医生,把那些老旧的机器一台台拆开,清洗、上油、更换零件,再重新组装起来。
张伯伯一开始只是默默地看着,后来,会主动给他递个扳手,或者在他满头大汗时,递过来一缸子凉白开。两个人话不多,但一种属于男人之间的默契,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慢慢建立起来。
然而,钱的问题,始终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天晚上,李卫东和王慧在小旅馆里算了一笔账。买零件和工具,已经花掉了几千块。但这只是杯水车薪。要让这个瓷坊真正运转起来,光靠修修补补是不够的,原料、釉料、电费,哪样不要钱?
“要不,我们还是把钱给张伯伯吧。”李卫东叹了口气,“就说是……就说是政府给老师傅的扶持基金。”
王慧摇了摇头:“他不会信的。他那个人,精明着呢。”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李卫东有些烦躁,“那二十万,总得有个说法。”
就在这时,李卫东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李小军打来的。
“爸,我跟同学商量好了,我们准备合伙开个工作室,做游戏直播。你跟妈说一声,先借我十万块,当启动资金。”儿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理所当然。
李卫东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做什么梦呢!十万?我上哪给你弄十万去!”
“怎么没有?我们家不是有二十多万存款吗?我都知道。爸,这可是我的事业,我的梦想!”
“事业?梦想?你那叫不务正业!”李卫东对着电话吼道,“我告诉你,那钱,动不了!”
吼完,他“啪”地挂了电话。
他转过头,看到王慧煞白的脸。
信任的裂痕,在这一刻,被儿子的一个电话,无情地撕开了。
“李卫东,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王慧的声音在发抖,“你帮张伯伯修机器,就是做给我看的。你心里,还是惦记着那笔钱,想留给儿子,对不对?”
“我没有!”李卫东急着辩解,但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你别说了!”王慧的眼泪涌了出来,“我算是看透你了。在你心里,情义、恩情,都比不上你儿子的前程,比不上那点钱!”
“王慧,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李卫东也火了,“那也是我的钱!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我儿子要用,我凭什么不能给?”
“那是我们的救命钱!是张大哥用命换来的!”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们记着恩情,但不能把我们一家子的未来都搭进去!”
争吵,像一把尖刀,刺向了二十多年夫妻感情最脆弱的地方。所有的猜忌、委屈、不满,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行,李卫东,你行。”王慧含着泪,惨然一笑,“钱在你眼里比天大。我算是瞎了眼,跟你过了半辈子。”
她摔门而出,留下李卫东一个人,愣在原地。窗外,夜色如墨,将他整个吞噬。他心里乱成一团麻,一方面是恩重如山的旧情,一方面是舐犊情深的父爱,他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内心独白)我错了吗?我想给儿子一个好未来,我错了吗?那钱,是我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是我加班加点熬出来的。可王慧说的也没错,没有张大哥,连她爸都没了,哪还有她,哪还有这个家?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第一次感觉到,做一个男人,怎么就这么难。
第5章 匠心的传承
李卫东在小旅馆里坐立不安,心里像被两只手撕扯着。他冲出门,想去找王慧,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他漫无目的地在淄川的小巷里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张家瓷坊”的门口。
院子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他推开虚掩的门,看到张伯伯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修好的那个青色小茶杯。老人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眼神专注而温柔,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吵架了?”老人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地传来。
李卫东一愣,随即颓然地在旁边的马扎上坐下,点了点头。
“为了钱?”
李卫东又点了点头,脸上火辣辣的。
老人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你们的事,小慧都跟我说了。”
李卫东猛地抬起头。
“她今天下午来过,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老人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她说,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
李卫东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说,你们想把那二十万给我。我跟她说,我不要。”老人顿了顿,拿起桌上一个烧制失败的瓷碗,碗口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我这辈子,跟泥巴和火打交道。烧出来的东西,要么是精品,要么是废品,没有中间的。做人,也是这个道理。”
他把那个有裂痕的碗,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废品堆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我儿子,援朝,他去救人,不是为了让你们家背一辈子债。他要是知道你们为了这事吵架,他在底下都不会安生。”
老人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李卫东的心上。
“我守着这个破院子,守着这些老伙计,不是为了挣钱。”老人指了指院子里那些修好的机器,“是为了一口气。人活一辈子,总得有点念想。我这手艺,是我爹传给我的,我不想它在我手里断了根。”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巨大的土窑前,用手抚摸着冰冷的窑壁。
“这叫匠心。东西可以旧,手艺不能丢。做出来的东西,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老天爷。”
李卫东看着老人的背影,那个在自己眼里一度有些古怪、固执的老人,此刻却显得无比高大。他忽然明白了,王慧为什么那么坚持。她要维护的,不仅仅是张伯伯的生计,更是这份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匠心”。
(内心独白)我自诩为技术员,为自己的手艺骄傲。可我和张伯伯比起来,差得太远了。我修机器,是为了工资,为了养家糊口。而他做瓷器,是为了传承,为了一种精神。我看到了钱,他看到的是根。我的眼界,真的太窄了。
“小李。”老人转过身,“你是个好技术员,也是个好丈夫。你没做错什么,只是心里那杆秤,一时间没摆平。”
他从屋里拿出一瓶劣质的白酒和两个豁口碗。
“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喝两杯吧。”
李卫东没有拒绝。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烧得他眼眶发热。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聊机器,聊手艺,聊那个叫张援朝的、他从未见过面的年轻人。李卫东知道了,张援朝也喜欢摆弄机器,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开拖拉机。
天快亮的时候,李卫东扶着墙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对着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伯伯,我懂了。”
第6章 家庭的和解
李卫东回到旅馆时,王慧正坐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桃子。
看到他进来,她只是别过脸去,不看他。
李卫东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轻轻放在她手里。
王慧的身子一颤,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密码,是你爸的生日,对吗?”李卫东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静。
王慧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小慧,对不起。”李卫东蹲下身,仰视着自己的妻子,“是我混蛋,是我小心眼。我只想着钱,没想过你心里的苦,没想过张伯伯的难处。”
他把昨晚和张伯伯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慧。
“张伯伯说的对,人活一辈子,为了一口气。我们不能用钱,去侮辱这份情义,更不能侮辱张大哥在天之灵。”李卫东握住王慧的手,“这钱,我们不能直接给。但是,我们可以用这笔钱,帮张伯伯把瓷坊重新开起来。”
王慧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们投资。”李卫东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他修好一台复杂机器时才会有的光,“我们把这里修葺一下,买新窑,进好料。我负责技术,你负责账目。我们不图赚钱,只为把‘张家瓷坊’这块牌子,重新擦亮。让张伯伯的手艺,能传下去。”
王慧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李卫东会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那……那小军那边怎么办?”她哽咽着问。
“我来跟他说。”李卫东站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李卫东没有骂他,也没有说教。他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把张援朝的故事,把张伯伯的坚守,把他们夫妻俩的决定,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儿子。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李小军从小听着英雄故事长大,但那些故事,都离他很遥远。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个普通人身上,也能有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
“爸……”过了很久,李小军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一丝年轻人的羞愧和激动,“我明白了。你们做得对。我……我不要那笔钱了。开工作室的事,我再想想,不能总啃老。我先找个班上,自己攒钱。”
挂了电话,李卫东和王慧相视而笑,眼里都含着泪。
这是他们结婚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面对彼此,面对家庭的困境。所有的误解和隔阂,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理解和支持。
(内心独白)家,到底是什么?以前我以为,家就是房子,是存款,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我才明白,家是一种向心力。是遇到事了,一家人能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是彼此理解,彼此支撑。这股力量,比什么都重要。
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王慧把头靠在李卫东的肩上,轻声说:“卫东,谢谢你。”
李卫东搂住她:“傻瓜,我们是夫妻。说这些干什么。”
他们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会很辛苦。但他们也知道,只要一家人的心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第7章 尊严的回响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卫东真的把“张家瓷坊”当成了自己的战场。
他请了长假,和王慧一起,把那个破旧的小院子彻底翻新了一遍。他们没有大拆大建,而是尽可能地保留了院子原有的风貌。李卫东用他的技术,把那些老机器修得焕然一新,还自己动手,参照图纸,砌了一个小型的电窑,比原来的土窑更省力,也更容易控制温度。
王慧则发挥她老会计的专长,把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买原料,跑销路,联系一些对传统手工艺感兴趣的文化馆和茶社。
张伯伯一开始坚决反对,说他们是胡闹。但看着李卫东每天一身油污地钻在机器底下,看着王慧顶着大太阳去跑市场,他嘴上不说,却默默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开始教李卫东怎么和泥,怎么拉坯,怎么上釉。
李卫东学得很认真。他发现,这门手艺里的门道,比他修过的任何一台精密仪器都要复杂。泥土的湿度,拉坯的力道,釉料的厚薄,烧制的火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第一次亲手拉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碗坯时,激动得满手是泥就去抱王慧。张伯伯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张家瓷坊”重新开张那天,没有鞭炮,没有仪式。只是院门上,挂上了一块李卫东亲手刻的木牌,字是他请镇上的书法老师写的,古朴而有力。
第一批烧出来的瓷器,青中带翠,温润如玉。一个路过的游客看到,当场就买走了好几套茶具,赞不绝口。
拿着第一笔收入,王慧笑得合不拢嘴。她把钱递给张伯伯。
老人却摆了摆手,从里面抽出几张,说:“这是原料钱,我收下。剩下的,是你们的。”
“张伯伯,这怎么行!”王慧急了。
“怎么不行?”老人眼睛一瞪,“这瓷坊,是你们盘活的。我就是个出力的老伙计。亲兄弟,明算账。这规矩,不能坏。”
李卫东拉住了王慧。他知道,这是老人的尊严。他不想接受施舍,而是要以一个劳动者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着。
那二十万,最终没有直接交到张伯伯手上。它变成了一台新窑,一堆原料,一个焕然一新的院子。它变成了一种希望,一种传承。
要离开淄川的那天,张伯伯把他们送到汽车站。老人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话不多,只是把一个亲手做的青瓷鱼缸塞到李卫东手里。
“给你们的。路上,小心点。”
李卫东捧着那个沉甸甸的鱼缸,感觉捧着的是一颗滚烫的心。
回去的火车上,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但这一次,李卫东和王慧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内心独白)来山东之前,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上班,下班,攒钱,养老。我以为我懂生活,懂人情世故。可这一趟走下来,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浅薄。张伯伯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匠心,什么是尊严。那些看似平凡的山东人,用他们的质朴和坚守,给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城里人,上了最深刻的一课。他们不善言辞,却把情义看得比天大;他们生活清贫,却活得比谁都有骨气。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充实。
我转头看向王慧,她正靠在我的肩上,睡得很安详。阳光照在她脸上,那些细纹,好像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回不去了。不是说物质上,而是心里。我们找到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回到家,儿子小军已经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看到我们,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爸,妈,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设计公司当助理,虽然工资不高,但能学到东西。”
他看到了我手里的鱼缸,眼睛一亮:“这鱼缸真漂亮!哪买的?”
我笑了笑,把鱼缸稳稳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山东一个老师傅送的。这叫,张家瓷。”
来源:头号英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