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个去世,子女千万要让另一个避开,最忌讳他看到其去世场景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2 16:32 4

摘要: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二清晨,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亮的刀口。我推开卧室门,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早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父亲就坐在他那张专属的藤椅里,头微微歪着,像是看电视看睡着了。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父亲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削了一半的苹果。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二清晨,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亮的刀口。我推开卧室门,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早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父亲就坐在他那张专属的藤椅里,头微微歪着,像是看电视看睡着了。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爸,妈买早点回来了,让你别看电视了,先把药吃了。”我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准备拍拍他的肩膀。

我的手在离他肩头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那个苹果,已经削了一半的红富士,从他松开的指间滚落,掉在地上,发出“咕噜”一声轻响。果肉暴露在空气里,已经开始泛起一层浅浅的黄色。时间,好像在那一瞬间被冻住了。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手腕。冰凉,僵硬。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电视柜上,一排小摆件哗啦啦倒了一地。可我什么也听不见,视野里只剩下那把掉在父亲脚边的水果刀,和那个氧化得越来越快的苹果。

我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住屏幕。第一个电话,我打给了妹妹陈芳。

“哥?怎么了?”电话那头,陈芳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空气带着一股铁锈味。

“哥?你说话啊!是不是爸又犯高血压了?”

“芳,”我终于挤出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马上过来,别坐地铁,打车。快。”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爸……没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几秒钟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撕心裂肺的抽泣。我没时间安慰她,紧接着说了一句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话:“最要紧的是,绝对不能让妈看见。”

妈有老年痴呆的前兆,记性时好时坏。但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关于爸的一切。她记得爸每天早上六点半要去楼下公园打一套太极,记得他高血压的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记得他最爱吃楼下王记的油条。此刻,她正在为他排队买那份油条。从这里到王记,一个来回,四十分钟。

我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正指向七点零五分。

我们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

第一章 争分夺秒

挂了陈芳的电话,我立刻拨了120。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我的心脏上。

“您好,急救中心。”

“喂,你好,地址是……”我报出地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人……突发心梗,已经没有呼吸心跳了。”

“请保持电话畅通,救护车马上就到。请问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有没有进行心肺复苏?”

“没有了。”我撒了第一个谎,眼睛死死盯着藤椅里的父亲,“我需要你们……快。而且,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鸣笛?”

对方愣了一下,大概很少接到这种要求。“先生,情况紧急……”

“求你了,”我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小区里老人多,我怕……我怕吓着别人。”

我怕吓着即将回家的那一个。

电话挂断,我开始在这个我和父母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里疯狂地转圈。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脑子里一团乱麻。藤椅,不能让妈看到爸是在藤椅上走的。她每天下午都要和爸抢这张椅子,说晒太阳最舒服。如果她知道爸在这里没了,这张椅子以后会变成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还有那个苹果。我把它捡起来,连同那把水果刀,一起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我看着垃圾桶,觉得不够,又把它拿出来,用塑料袋裹了三层,塞到了最底下。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茶几上放着爸的报纸和老花镜,阳台上晾着他刚洗的白衬衫,鱼缸里的金鱼在悠闲地吐着泡泡。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早晨,除了生命被悄无声息地抽走了一部分。

门铃响了,急促而混乱。我冲过去开门,陈芳站在门外,头发凌乱,眼圈红得像兔子。她一进门,看到藤椅里的父亲,腿一软就往地上瘫。

我一把扶住她,捂住她的嘴。“别哭!”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嘶吼,“妈马上就回来了!”

陈芳死死咬住我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往下掉。

我拖着她,指着藤椅:“帮我,把他……把他弄到床上去。”

我们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父亲僵硬的身体挪到卧室的床上。我给他盖好被子,只露出头部。从外面看,就像他只是睡着了。我甚至整理了一下他花白的头发,把他歪着的头摆正。

陈芳跪在床边,浑身都在发抖。

“哥,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妈迟早要知道的。”

“知道,和看见,是两回事。”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让她回来,看到的是爸坐在椅子上,身体都凉了。我不能让她记住这个样子。她会疯的。”

陈芳不说话了,只是哭。

楼下隐隐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没有鸣笛。我冲到窗边,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医生抬着担架车跑进楼道。我飞快地跑去开门。

“快,在卧室。”

医生冲进卧室,检查了一下,然后对我摇了摇头。“节哀。”

这两个字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里慢慢地割。

“医生,帮个忙。”我拉住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医生,“我们想说是送到医院抢救无效……能不能……”

年长的医生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家属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人是在家里没的,我们有规定……”

“求你们了!”陈芳突然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我妈她……她脑子不好,她受不了这个刺激。我们就说是送医院了,求求你们了!”

两个医生对视了一眼,最终,年长的那个点了点头:“动作快点,别让邻居看见。我们把车直接开到楼道口。”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用被子裹着父亲的身体,和医生一起把他抬上担架。下楼的时候,我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幸好是早上,楼道里没有人。

把父亲送上车,那扇白色的车门“砰”地关上,隔开了一个世界。

我转过身,对陈芳说:“你跟着去。我回家,处理‘现场’。”

第二章 第一道谎言

我冲回家,时间是七点三十五分。

我像个侦探一样,在屋子里检查每一个细节。藤椅被我搬到了阳台角落,用一块布盖了起来。地上的摆件我捡起来,胡乱塞回电视柜。我检查了父亲的茶杯,里面的茶水还是温的,我倒掉,洗干净,放回原处。

然后,我看到了他放在沙发上的灰色外套。这是他早上出门打太极穿的。如果说是突发疾病送医院,怎么可能不穿外套?

我抓起外套,又看到门口鞋柜上他的运动鞋。我的心一沉,立刻把鞋子和外套都塞进了卧室的衣柜深处。

做完这一切,我瘫在沙发上,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我感觉自己像个罪犯,在拼命掩盖犯罪的证据。

七点四十分,钥匙开锁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的表情。

门开了,妈提着一袋油条和豆浆走进来,脸上带着晨练后的红晕。“小伟,你爸呢?让他赶紧吃药,油条都快凉了。”

这是审判的开始。

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不敢看她的眼睛。“妈,爸……爸他刚才突然说胸口闷,我叫了车,和芳芳一起送他去医院了。”

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医院?去哪个医院了?严重吗?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过来。

“就……就中心医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您别急,可能就是老毛病犯了,芳芳在那儿陪着呢。您先吃早饭。”

“吃什么吃!”妈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扔,转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医院。这老头子,就是不听话,让他少抽烟,他非不听!”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去换鞋。我心里一紧,绝对不能让她现在去医院。医院里什么都没有,去了就全穿帮了。

“妈!”我一把拉住她,“您别急!芳芳在那儿呢,她刚给我发了信息,说爸已经进急诊室了,医生正在检查。您去了也进不去,就在家等消息,好不好?您要是累倒了,爸醒了还得担心您。”

我把“爸醒了”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妈的脚步停住了。她回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安。“真的?芳芳真这么说?”

“真的。”我掏出手机,胡乱按了几下,然后把黑着的屏幕对着她晃了晃,“您看,刚发来的。她说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妈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崩溃。最后,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走到沙发边坐下,但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她不停地搓着手,目光落在墙上的钟上,一动不动。

“这老头子……”她喃喃自语,“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坐在她身边,不敢说话。客厅里只剩下石英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下,都像在为我的谎言倒计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陈芳。

我走到阳台上才敢接。“喂?”

“哥,都安排好了。在……在太平间。”陈芳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我跟那边的师傅说好了,晚点我们再过去办手续。现在怎么办?”

“你别回来。就在医院附近找个地方待着。”我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妈,她正伸长了脖子往我这边看。我压低声音,“过一会儿,你就打电话回来,哭着说……”

我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陈芳在那头吸了吸鼻子,“哥,我们……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挂了电话,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走回客厅,妈立刻问:“怎么样?芳芳说什么了?”

“她说……医生还在检查。”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抖得水都洒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妈坐立不安,一会儿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去喝口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只能陪着她,编造着各种医生可能会说的话来安慰她。

十点整,陈芳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我开了免提。

“哥……”电话一接通,陈芳压抑了很久的哭声就爆发了出来,“哥……爸他……医生说……没抢救过来……”

我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妈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扑过去,抱住她。“妈!妈!您别吓我!”

她的身体很轻,在我怀里却像山一样重。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前方。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

“你爸……走的时候……穿的是那件灰色的夹克吧?早上天冷,我让他穿的。”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三章 医院里的舞台

我撒的第二个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是,穿着呢。妈,您别想了,我们……我们得去医院。”

妈的眼神有了一丝焦距,她点了点头,像个木偶一样被我扶起来,穿上外套。

去医院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车窗外阳光明媚,树影斑驳,可我感觉自己正载着她,驶向一个永恒的冬日。

陈芳在医院门口等我们。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到妈,她扑上来,抱住妈,放声大哭。“妈!我对不起你!我没看好爸!”

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脸上没有表情,嘴里喃喃地说:“不怪你,不怪你……是他的命……”

我们没有去急诊室,也没有去住院部。我提前联系了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借了他办公室旁边一间空着的休息室。我对妈说,这是医院给家属安排的临时休息的地方。

妈信了。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失去了分辨真伪的能力。

我们在那间小小的休息室里,上演了一出精心编排的戏。我那个朋友穿着白大褂走进来,一脸沉痛地对我们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送来的时候,情况就已经很不好了。突发大面积心梗,没给我们留下抢救的时间。”

他说得无比逼真,连病因都和我之前了解的一模一样。

妈听着,身体晃了晃,陈芳赶紧扶住她。

“陈老师傅……走得很安详,没有受什么痛苦。”朋友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妈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滴眼泪,从她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掉在她的手背上。

“我想……见见他。”她抬起头,看着我们。

我和陈芳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凉。这是我们最怕的一环。

“妈,”我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爸……他现在……仪容不太好。咱们先回家,等殡仪馆那边都弄好了,我们再去,让他体体面面地走,好不好?”

“是啊妈,”陈芳也跟着劝,“爸最爱干净了,他肯定想让我们看到他最精神的样子。”

妈看着我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听你们的。”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是混乱而麻木的。设灵堂,通知亲友,选墓地……我和陈芳忙得像两个陀螺。我们把妈暂时接到了陈芳家,不敢让她回那个充满了父亲痕迹的房子。

妈变得很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但偶尔,她会突然问一个细节问题,像是在拼凑一幅破碎的拼图。

“小伟,你爸送医院的时候,是坐的救护车吗?”她会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问。

“……是,我打的120。”

“那怎么没听到声音呢?我们这楼,救护车一来,半个小区都听见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可能……可能司机怕影响别人休息,快到小区门口就把警笛关了。”

“哦。”她点点头,不再追问。

又一次,她看着窗外,自言自语:“你爸的老花镜,是不是忘在医院了?我得找回来,那副镜子是他最喜欢的。”

“妈,医院人多手杂,估计找不到了。回头我再给爸配一副新的,烧过去。”我只能这么说。可我知道,那副老花镜,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家里茶几的报纸上。

我们以为我们守住了一个秘密,为妈挡住了一场风暴。但后来我才明白,我们其实是为她建了一座时间的监狱,她被困在了爸去医院的那一天,反复推敲,反复求证,找不到出口。

出殡那天,天气阴沉。在殡仪馆,妈终于见到了父亲。他躺在那里,化了妆,穿上了簇新的寿衣,面容安详。

妈没有哭。她只是走过去,伸出颤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父亲的脸,就像她以前每天早上为他刮胡子一样。

“老头子,你怎么不等我呢?说好的一起……你怎么就先走了……”她轻声说着,像是在和爱人说枕边话。

在场的所有亲戚都哭成了泪人,只有她,平静得让人心疼。

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我们的谎言成功了。她相信父亲是在医院里,在医生的抢救下,平静地离开的。她没有看到那个早晨,那个被中断的苹果,那份来不及吃的油条,和那把冰冷的水果刀。

直到一个月后,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第四章 回不去的家

父亲走后,我和陈芳商量,不能让妈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父亲的影子。我们决定,让她轮流在我们两家住。

可妈很固执,她说哪儿也不去,就要守着那个家。

“你们爸随时会回来看的,我走了,谁给他开门?”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明,不像是在犯糊涂。

我们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我几乎每天都回去看她,陈芳也隔三差五地过去。我们把家里所有关于父亲的照片都收了起来,怕她看了伤心。

但我们忘了,记忆是收不起来的。

那天我回去,发现妈正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是父亲那件灰色的夹克。我明明记得,我把它塞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妈,您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我走过去,想把衣服拿走。

妈却抓得很紧。“小伟,你跟我说实话。”她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这件衣服,你爸走的那天,到底穿了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穿……穿了啊,我跟您说过的。”

“你撒谎。”妈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这件衣服的口袋里,有两块钱。是你爸早上出门打太极,准备在楼下买份报纸的。如果他穿着这件衣服去了医院,这两块钱怎么还会在这里?”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我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细节!父亲几十年的习惯,每天早上口袋里都会放两块钱零钱买报纸。

“妈,可能……可能是从医院拿回来,我忘了掏出来了。”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妈摇了摇头,她没再看我,而是看着手里的夹克,轻轻地抚摸着。“你爸这个人,爱干净。衣服只要穿出去,不管脏不脏,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放进洗衣篮里。这件衣服,领口和袖口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医院的味道。”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了:“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儿,最难洗掉了。”

我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觉得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的精心伪装,在她平静的话语面前,都成了笑话。

“妈,我……”

“别说了。”她打断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我退出了阳台,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仅仅在胡乱猜测。

从那天起,妈变得更奇怪了。她开始在家里“寻宝”。她会像个孩子一样,翻箱倒柜,把我和陈芳收起来的那些父亲的遗物,一件一件地找出来。

她找到了那副被我藏起来的老花镜,小心翼翼地用绒布擦干净,放在了茶几上原来的位置。

她找到了父亲用了半辈子的紫砂壶,每天都用清水冲洗一遍,好像父亲随时会坐下来喝茶。

她甚至学会了用父亲留下的那台老旧的智能手机。我好几次看到她戴着老花镜,用手指在屏幕上笨拙地戳着。我偷偷看过,她在看手机里储存的照片和视频。大部分都是她和父亲的合影,还有父亲拍的那些花花草草。

有一次,我看到她对着一段视频流泪。视频里,父亲正在教她怎么用微信视频。“老婆子,你看,按这个绿的,就能看到儿子了。想他们了,就按一下。”

视频里的父亲,笑得一脸宠溺。

我终于明白,我们拼命想让她忘记,她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地记起。我们以为的保护,可能对她来说,是一种残忍的剥夺。

第五章 遗物里的真相

转折点发生在父亲的“头七”。

按照习俗,头七的晚上,家人要为逝者准备一顿饭,点上长明灯,相信他的魂魄会回家看看。

那天晚上,我和陈芳都在老房子陪着妈。我们做了一桌子父亲生前最爱吃的菜。红烧肉,糖醋鱼,还有他最喜欢的花生米。

妈很平静,她甚至还指挥我:“小伟,去把你爸的酒杯拿出来,给他满上。”

我依言照做。我们在饭桌边坐下,谁也没有动筷子。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石英钟的滴答声。

突然,妈站了起来,走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东西走出来。

是那个被我扔掉,后来又被她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削了一半的苹果。

它已经被风干了,变得又黑又硬,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我和陈芳一眼就认了出来。我们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妈把那个干瘪的苹果,轻轻地放在了父亲的碗旁边。

“老头子,你那天早上想吃苹果,我给你削的。”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还没吃完,就走了。我给你留着呢,你回来,把它吃完。”

陈芳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传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

我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妈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小伟,你们都是好孩子。妈知道,你们是怕我受不了。”

“妈……”我的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实,那天早上,我买完油条回来,在家门口的垃圾桶里,看到了这个。”她指了指那个苹果,“用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谁会把一个刚削了皮的苹果扔了呢?我打开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把水果刀,是你爸用了十几年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来,从第一天开始,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你慌张的样子,看到阳台上被盖起来的藤椅,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拿起父亲的酒杯,洒了些酒在地上。“你爸呀,不喜欢医院那股味儿。他跟我说过好几次,以后要是真不行了,就在家里,躺在他那张藤椅上,安安静安地走。他说,他怕医院的床太冷。”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妈,对不起……对不起……”

妈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妈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只是……妈也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啊。哪怕……哪怕只是看着他,也好。”

有些话说了就是一辈子,有些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我们用一个谎言,自以为是地为她撑起了一把伞,却不知道,她早就站在雨里,默默地看着我们拙劣的表演。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坦然地谈论父亲的死亡。妈说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细节,她说父亲那天早上就觉得胸口有点闷,但不想去医院,怕她担心,就说想吃个苹果。

她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出门去买那份油条。如果她没出门,也许就能陪在父亲身边。

“不怪您,妈。”我抱着她,“这都是命。”

是的,这都是命。父亲的命,我们的命,还有这个家庭的命。

第六章 无声的和解

戳穿了那个巨大的谎言之后,我们和妈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有什么东西重新建立了起来。

她不再追问那些细节,也不再偷偷地翻找父亲的遗物。她开始光明正大地想念。她会把父亲的照片摆出来,每天擦拭一遍。她会在饭桌上,很自然地跟我们聊起父亲的往事。

“你们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你们爸非要去河里抓鱼,结果掉水里了,回来还骗我说是去游泳,结果第二天就感冒了。”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眼角却泛着泪光。

我们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我们不再刻意回避,而是陪着她一起,沉浸在这些温暖的回忆里。我们发现,当悲伤可以被言说,它就不再是那么噬骨的疼痛,而是一种带着温度的思念。

妈的老年痴呆,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的离去而加重。相反,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只是,她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行为。

她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从下午一直坐到天黑。

“妈,您坐这儿干嘛呢?”我问她。

“等你们爸回来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他出去打太极,天黑了就该回来了。”

我知道,她的记忆开始混乱了。她把过去和现在混淆在了一起。有时候,她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藤椅说话。

“老头子,今天太阳好,你多晒会儿。”

“老头子,水开了,我给你泡茶。”

陈芳很担心,想带她去看医生。我拦住了她。

“别去了。”我说,“就这样吧。也许在她的世界里,爸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样,挺好的。”

我们不再试图去纠正她。当她问“你爸去哪儿了”的时候,我们就说:“爸出去散步了,马上就回来。”

她听到这个答案,就会很安心地“哦”一声,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有一次,我回家看她,发现她正在看电视。电视里在放一部老电影,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看的。她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好笑的地方,还会转过头,对着身边的空位子说:“你看,这个地方多有意思。”

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父亲好像真的就坐在那里,陪着她一起看电视。

我们用一个谎言开始,她用一个幻觉结束。我们骗她,是为了让她觉得父亲走得体面;她骗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的世界依然完整。我们之间,达成了一种无声的和解。

我们不再谈论死亡,我们只谈论生活。我们谈论今天菜市场的白菜又涨价了,谈论邻居家的孙子考上了大学,谈论楼下的那棵石榴树,今年结果了没有。

生活,就像一条河,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条支流后,依然要沉默地、坚定地,向前流淌。

第第七章 苹果又红了

父亲走后第二年的秋天,天气很好。

我带着儿子回家看妈。妈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有时候会把我错认成父亲,拉着我的手,叫我“老头子”。

那天下午,阳光暖洋洋的。我坐在院子里,给妈削苹果。秋天的红富士,又脆又甜。

我削得很认真,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没有断。

妈坐在我对面,眯着眼睛看我。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像冬天的雪。

“你爸削的苹果,皮从来不断。”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晰,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

我手一抖,果皮断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我不知道,此刻的她,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

“是啊,”我笑了笑,掩饰住心里的酸楚,“我这手艺,跟他比,差远了。”

她也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他那个人啊,犟得很。干什么都要争第一。削个苹果,都要比别人削得好。”

我们聊着天,就像在聊一个出远门的朋友。

儿子跑过来,把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塞到妈手里。“奶奶,吃苹果。”

妈接过苹果,没有吃,只是放在手心里,来回地摩挲着。

“真好啊。”她喃喃地说。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苹果好,是天气好,还是什么别的。

夕阳西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妈满是皱纹的侧脸,在金色的光芒里,显得那么安详。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家人,就是你骗了他,他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相信你。

我们用一个谎言为她挡住了最残酷的瞬间,而她用余生的沉默和遗忘,原谅了我们的谎言,也守护了我们这份笨拙的爱。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她接过去,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

“甜。”她说。

我看着她,眼眶有点发热。我转过身,揉了揉眼睛。

远处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了。我知道,生活还要继续。带着思念,带着谎言,也带着爱,坚定地,走下去。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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