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往事》第8章3:地主张耀宗的老婆疯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03 07:03 2

摘要:况且当初富裕农户的女儿丫丫嫁给贫雇农的儿子张耀宗的时候,就是打算到穷人家下苦来的。他的丫丫本来就是不怕下苦也不怕受穷的,可他的丫丫任何时候也都是个极自尊极要脸面的女人。

作者:木木

丫丫十六岁嫁给张耀宗,那阵张家还靠给刘财东家做长工过活。

四十年里,她从丫丫成张耀宗的女人,又成淑贤妈,再成三路他们的奶奶。从一无所有的下苦人到家业兴旺的大财东,又从家业兴旺的大财东到一无所有的下苦人。

而后来的那种一无所有已不是当初那种一无所有了,对于后来那种境遇下的人,穷和苦已经是无法顾及也无关痛痒的了。

况且当初富裕农户的女儿丫丫嫁给贫雇农的儿子张耀宗的时候,就是打算到穷人家下苦来的。他的丫丫本来就是不怕下苦也不怕受穷的,可他的丫丫任何时候也都是个极自尊极要脸面的女人。

然而,从1949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地主和反革命的双料身份,却偏偏将张家推到了一小撮阶级敌人的行列中,逃无处逃,躲无处躲,人皆可欺之,人皆可辱之。

每每开社员大会,大队干部就会在广播上粗暴地吆喝着,“地富反坏右”一律到会场后面站着去。

几岁大的娃娃们在街道上遇上地主富农,也会嘴里喊着“张地主(张耀宗)笑咪咪,肚里藏着一把刀”、“张老好(张耀宗的儿子,在国民党县政府任副县长时,被人称作‘张老好’)心毒辣,杀人好像杀鸡鸭”、“富农分子刘大胜,家里靠的斗和秤,小斗出大斗进,赚的都是穷人泪”。并向他们啐唾沫、掷石子。而这些地主富农反革命和他们的家属只有低首下心任人凌辱的份。

为了叫他们偿还曾经剥削压榨劳动人民的血债,每天天不亮,张耀宗和刘大胜两个老汉就得弯着腰清扫刘张村的街巷,即使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日子也不能例外。

1946年,正月初二,那阵还是宝鸡高中学生的原仲乾到刘张村给他的恩人、干大张耀宗拜年。跟干大张耀宗谝闲话时,他提到解放区政府已经把财东的房屋、土地给贫雇农分了。原仲乾还说世道很快要变了,劝干大张耀宗趁早辞掉长工,只留下够自家过生活的土地和房屋就可以了,把富裕出的土地和房屋自动送给贫雇农,以免将来有麻烦。

当时,张耀宗凭着自己奋斗了半辈子的自信,当然不肯轻易听信原仲乾的话了。在张耀宗的眼里,干儿子原仲乾只不过是一个出去念了几天书的碎娃娃罢了,他才不把一个碎娃娃道听途说来的话当回事哩。改朝换代,他张耀宗也是经历过的,可有谁见过或者是听说过那种均贫富的事情能长久的?

张耀宗始终认准一个理,甭管它什么年月什么世道,咱凭咱的能耐挣下的家业任他谁也挑不出个啥来。过去咱张家的老先人没能耐,只能下苦受穷,后来张家在咱张耀宗手里兴旺了起来,可这些年咱张家务农的也好,做官的也罢,想想哪一个也没做下亏人的事情,咱家里的人可都是凭着良心对待长工对待百姓的,甭管他谁当政也不会找咱没做下亏心事的人的麻达的。要说咱雇长工是剥削行为,可咱手里有那么多的地,不雇长工怎么做得过来呢?再说了,有的那人不是把田分给了他,他就能过上好日子的。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人剥削着才能活命的,在咱家里做长工,他就有吃有穿,要是把田分给他,让他自家经管,那家产就得败光了,他就要挨饿受冻。像在咱家里熬长工的那个刘狗娃,早先他大也给他丢下了几亩地的,大家都睁着眼看下着哩,那一阵子他日子过得到底怎么个样子?那刘狗娃不会安排活路,把自家的田地和房子都赔光了,那年把他老娘差点没冻死饿死。咱过去还和刘狗娃他大一搭做过泥瓦匠的活路哩,看在和他死了的大的交情上,咱收留他到咱家里做了长工。大家也都睁着眼睛看下着哩,那刘狗娃是到咱家里当了长工以后,日子才过得像个样子的。媳妇娶下了,娃娃也生下了,一家子人冬天也有热炕睡了。像刘狗娃这种有人指拨着就知道该干啥,没人指拨着就不知道该干啥的人,不当长工又该怎么办呢?甭管啥年月啥世道,就得有人劳心,有人劳力。要我说,能人才是笨人的奴隶哩,咱天天都少不了要有那么多的心思,还不就过着个老婆娃娃热炕头的日子么?人家刘狗娃一点心思都可以不用,光是把咱替人家安排好的那点活路做了就成了,不照样也能过个老婆娃娃热炕头的日子么?说实在,咱有时自己都分不亮清,到底是咱替人家操心当家着哩,还是咱剥削人家着哩。其实,劳心的和劳力的,谁都离不了谁,谁也别轻视谁。老天爷造下的人呀,哪一个也没多余的。

精明半世的张耀宗怎么也没有想到,原仲乾,这个只不过出去念了几天书的一个碎娃娃道听途说的话竟真的成了事实。他更没想到,当初没把仲乾娃的劝告当回事还真的成了日后的麻烦,而且这麻烦令他家破人亡。

1950年农村土地改革定成份,张家作为地主,成了被政府在乡村打击孤立的对象。千亩土地、深宅大院、高骡大马被没收并分给刘狗娃他们这些贫下中农了。把地主剥削来的财产还给了贫下中农还不算完,还有那要命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揪出来的批斗和遭人任意的打骂欺侮。

每逢张耀宗在会上挨了批斗,夜里睡在曾经是刘狗娃一家住的小土厦屋的炕上时,他那遍体被人拳打脚踢鞭抽留下的伤痕,一挨着被褥,就疼得要命。可为了不让老伴难受,他强忍着不敢来回翻身。老伴心疼他,混浊的老眼里泪水淌个不住。

她的女人曾经也是那么的年轻,那张脸曾是多么得俊秀,那双眼睛呀也曾是多么得水灵,叫人看了都不由地心疼。张耀宗了解自己的女人,也疼爱自己的女人。他知道老伴那干瘪的老脸上密密的皱纹正是与自己几十年同甘共苦的见证,也明白老伴是心疼他才掉泪的。

他似乎就会忘了自己身上的痛,安慰她几句:“淑贤妈,别太难受了,我本来就是下苦人出身,遇上这点麻达算不上个啥的。”老伴边哭边说:“咱整个就错了!其实,当初照我的想法,咱置上几亩地、一头牛,你务庄稼,我织布,不少吃的不少穿的,好好把咱的娃娃们养活大,就对了么。偏偏你心强,那一阵子硬是要蹦达着置下那么大的家业。又吃不完用不完的,要那么大家业做什么?你操了那么多心费了那么多脑子,倒还成这阵子的麻达了。唉!咱那一年要是听了仲乾娃的话也多少能好点,把那好地好房趁早撂给刘狗娃他们,这一阵子咱也就不受这么大的罪了。咱们那一阵子对人家也没有啥瞎瞎心肠,可是刘狗娃这一阵子一点都不记咱的好,倒在工作组的人跟前说咱的瞎瞎话,说咱那年把咱妈不想要的棺材寿衣给了他妈用,让他白白给咱干了三年活,受尽了咱的剥削压迫。他怎么说话不拍拍良心呀,他妈跟咱妈好的像姊妹,他媳妇跟咱还是亲戚,咱什么时候对他有过那样的瞎瞎心?都是你一个心眼地争强,还把咱儿子送到城里念洋书做官,到头来除了惹人眼黑嫉妒,还能图到个啥呀?当下咱置下的家业全都不要了,咱儿子的官也不做了,咱一家人老老实实务庄稼都不成。咱调教大的儿子,他能有多坏良心?这一天到晚,咱的儿子就象做下多大的亏心事一样,低着头叫人家下眼看咱娃,想把他怎么不当人就怎么不当人,想把他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咱的心真是疼得受不住呀!看把你也打成啥样子了,这样的日子叫咱怎么过呀?”

张耀宗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将老伴搂住,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摩挲着她已经如霜染过了的白发,对着窗格外的星空轻轻地说道:“丫丫,你相信我的话,咱任何时候都千万不能恢心丧气,心路一定要往宽展处放,眼下这不符合天道的事情它长久不下。你看,天再黑,脚下再是一地烂泥,头上还是满天的星星嘛。再说,天不会总是黑着的,总会有了亮的时候。”

每回听了张耀宗的劝慰,淑贤妈的心还是多少能舒展点的。她从十五岁大胆地把自己以身相许给他的时候,就认定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都是可靠可信。

其实淑贤妈也并非那种眼皮子短浅的女人,她也相信天不会总是黑的这个理。可是那梦魇一般的日子在人肉体和灵魂上的折磨却是实实在在的,使她感到每一口气都那么难喘,每一时一刻都那么难熬!她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被人押着当众受辱受批斗,她得忍受还不懂人事的小学生们骂她“地主婆”和向她脸上啐唾沫,而且时时刻刻还得为变化莫测的下一步提心吊胆。

这哪里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呀?作姑娘时的丫丫和做了媳妇的张刘氏(淑贤妈娘家姓刘)可一直都是人人夸奖的“乖女子”、“好媳妇”,从织的布、烧的茶饭到一举一动就从来没惹人弹嫌过呀!

她自尊,即使是在做贫雇农的媳妇的时候,也没叫人小瞧过。后来富了,她还是一天到晚手不停地做活,不说闲话,老老实实地尽着一个好女人的本份。她从小就听母亲说过,人的一辈子是分几截子活人的,你现在享着福,还说不来以后是要遭啥样子的罪哩。她能预料到千万种天灾人祸,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比过街老鼠还可悲的下场。她能受得了一切苦难,唯独受不了遭人白眼和羞辱,而且这白眼和羞辱可以是肆无忌惮的。她也想同相亲相爱了一生的丈夫一起咬牙熬过这漫漫黑夜,但她的身心已脆弱得难以顶住这梦魇的折磨了。

1952年秋,一个晦暗阴森的日子,她在村子的街道上撞见自己的儿子被一群碎娃绊倒当马骑打,嘴里还叫着“张老好,心毒辣,杀人好像杀鸡鸭”。

她一手教养大的儿子,她是了解的,儿子的性格很有些像她,温顺厚道,面慈心软。儿子做官的时候,是宁可自己吃亏,都不肯得罪人的,因此才被人称做“张老好”的。老天爷知道,她的儿子怎么可能杀人呢?

淑贤妈踮着小脚跑回她家住的土厦屋里,便昏了过去,口吐白沫,面如死灰,四肢抽搐。她受不了了,她精神崩溃了!

淑贤妈自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以后,一发病就怕见人,终日不敢在村头巷尾露面,躲在自家土坑的一角,见有人进来就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乱喊乱叫。

来源:悠悠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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