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予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最后一抹残雪在阳光下消融成晶莹的水珠,缓缓渗入泥土。她手中捧着一杯热可可,白气袅袅上升,模糊了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番外篇
1
北国的雪化了,春天悄然爬上了窗棂。
明予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最后一抹残雪在阳光下消融成晶莹的水珠,缓缓渗入泥土。她手中捧着一杯热可可,白气袅袅上升,模糊了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林因梁从身后走近,温柔地将下巴搁在她发顶:“看什么这么入神?”
“看冬天彻底消失的证明。”明予向后靠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
来美国已经三年了,他们在波士顿安了家。一栋带着小花园的红色砖房,门前种着两棵银杏树。秋天时满树金黄,明予总爱捡些叶子夹在书页中。
林因梁毕业后进入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明予则继续攻读文学博士。他们过着平静而充实的生活,每周五晚上固定去看一场电影,周日早晨一起去附近的农场买新鲜食材。明予学会了烤苹果派,林因梁则钻研中式菜肴,试图复刻她记忆中的味道。
但有些记忆,明予宁愿它们永远停留在过去。
那天整理旧物时,她翻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高中时代的物品。一张校庆活动的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的她站在角落,目光却追随着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顾淮。
“找到宝藏了?”林因梁走进书房,看见她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明予抬起头,微微一笑:“只是些旧东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照片递给他看。
林因梁接过照片,眼神柔和:“那时的你,眼睛里有种我读不懂的忧郁。”他坐到她身边,“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说的对。与顾淮痴缠的那几年,她像被困在一场永无止境的雨中,浑身湿透,看不到晴天。而林因梁带来了阳光,让她终于能够晾干那些发霉的心事。
“我妈昨天来电话了。”明予将照片放回盒子,“说顾淮把公司总部迁到了上海。”
林因梁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他总是这样,给她足够的空间,又在她需要时默默守候。
“她还说顾淮还是一个人。”明予轻声补充。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听见窗外鸟儿的啁啾。
“你担心他吗?”林因梁最终问道,声音里没有嫉妒,只有关怀。
明予摇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人真的会改变吗?还是只是在扮演一个更适合生存的角色?”
林因梁握住她的手:“两者都有吧。就像雪融化后,看起来消失了,其实只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存在,滋养着新生命。”
明予靠在他肩上,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地里的午后,林因梁说每年都要带她去看雪。他们确实做到了,每年冬天都会去北部滑雪,在冰天雪地里呼着白气大笑,像是要用新的记忆覆盖旧的。
2
五月的波士顿春暖花开,明予接到一个意外来电。
“明予小姐吗?我是陈秘书,顾总的助理。”电话那端的女声礼貌而专业,“顾总下周会来波士顿参加商业峰会,他想知道是否方便见您一面。”
明予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他为什么不自己打给我?”
“顾总说,如果您问起,就告诉您他尊重您的一切决定,包括是否愿意相见。”
那一刻,明予恍惚看到了多年前的顾淮,那个总是替她做决定,从不询问她意愿的哥哥。时间果然改变了许多。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陈秘书以为信号中断了。
“把峰会地址和时间发给我吧。”最终她说,“我不保证会去,但如果有时间...”
挂断电话后,明予在花园里呆坐了整整一个小时。玫瑰丛中飞来一只蓝色蝴蝶,停在她指尖片刻,又振翅离去。
当晚,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因梁。
“你想见他吗?”林因梁问,声音平静。
“我不知道。”明予诚实回答,“有一部分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但另一部分害怕打开那扇门。”
林因梁握住她的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是记住,你不再是那个需要他认可的小女孩了。你现在是一个有能力选择自己人生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妻子”这个词让明予心头一暖。他们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但在心中早已认定了彼此。
峰会那天,明予还是去了。她穿了一条简单的蓝色连衣裙,头发松松挽起。站在酒店会场外,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
顾淮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正与一群商业精英交谈,西装革履,气度非凡。三年时光将他雕琢得更加沉稳,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却丝毫不减他的魅力。他们的目光穿过人群相遇,顾淮微微颔首,结束了谈话向她走来。
“你来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比记忆中柔和许多。
“路过。”明予勉强笑了笑。
顾淮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能陪我走走吗?这里太闷了。”
他们沿着查尔斯河畔漫步,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吹皱了河面,也吹乱了明予的发丝。顾淮下意识地想帮她整理,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转而插回裤袋。
“你变了许多。”明予轻声说。
“你也是。”顾淮注视着她,“更明亮了,像终于找到阳光的向日葵。”
他们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波士顿的天气,美食,经济形势。默契地避开了那些沉重过往和情感纠葛。
直到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橙粉色的霞光,顾淮才轻声说:“我欠你一个道歉,为很多事。”
明予望着河对岸渐渐亮起的灯火,没有回答。
“我不是来寻求原谅的,”他继续说,“有些错误不值得被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多么残忍。”
明予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为什么现在说这些?”
“因为上个月,我做了舅舅。”顾淮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我妹妹生了孩子,我去医院看她。那么小的一个生命,毫无保留地信任着拥抱他的人。我突然想起你刚来我家的样子,眼睛里有同样的信任,而我...”
他的声音哽住了,这是明予第一次见到顾淮如此情绪外露。
“我摧毁了它。”最终他说,“我用你的感情作为报复工具,因为我无法面对父亲的背叛和母亲的痛苦。我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明予的眼睛湿润了:“那些年,你对我可曾有一刻是真的?”
顾淮沉默了很久,久到明予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可怕的是,”他终于开口,声音几乎被风吹散,“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报复,哪些是真实情感。当我看到你和林因梁在一起时,那种嫉妒和痛苦真实得让我害怕。”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推开了你,用最伤人的方式。因为我无法面对自己可能真的爱上了你这个事实。”
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城市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明予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发现那些曾经炙热灼人的情感,不知何时已化作一种淡淡的悲伤。
“我该走了。”她说,“因梁在家等我。”
顾淮点点头:“他对你好吗?”
“很好。”明予微笑起来,那是一个真正幸福的笑容,“他让我感受到了被尊重、被珍视是什么感觉。”
“那就好。”顾淮的声音很轻,“那就好。”
他们沿着来路往回走,一路无言。到了酒店门口,顾淮的司机已经等在那里。
“保重。”明予说完,转身欲走。
“明予。”顾叫住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丝绒盒子,“这是你十八岁生日时我买的礼物,当时没有送出去。”
明予没有接:“太晚了,顾淮。”
“我知道。”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杏叶项链,“只是觉得它应该属于你。”
明予犹豫了片刻,最终接过盒子:“谢谢。再见,顾淮。”
“再见,明予。”
她转身走向地铁站,没有回头。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打开盒子,拿起那条项链。银杏叶在路灯下闪着微光,背面刻着一个日期——她十八岁生日那天。
明予在河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一扬手,项链划出一道银弧,沉入查尔斯河的柔波中。
就像投入过去的最后一封信,没有地址,无需回音。
3
回到家中,厨房飘来温暖的香气。林因梁正忙着翻炒锅里的菜,灶台上炖着汤。
“正好赶上晚餐。”他回头笑道,没有问她见面如何,也没有露出担忧的表情。这种理所当然的信任让明予心头一暖。
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好香。”
“去洗手,马上就能吃了。”林因梁拍拍她的手,“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晚餐时,明予主动提起了与顾淮的见面。
“他说了许多道歉的话,还给了我一条项链,说是十八岁生日礼物。”她平静地叙述着,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有关但又足够遥远的故事。
林因梁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你感觉怎么样?”
“像合上了一本很久以前没读完的书。”明予思考着说,“终于读到了结局,虽然和想象的不同,但可以安心放回书架了。”
“那项链呢?”
“我把它扔进河里了。”明予微微一笑,“那不是给我的,是给十八岁的明予的。而那个明予,已经不存在了。”
林因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你的一部分永远是她。”
“但我不再需要那些证物了。”明予覆上他的手,“因为有你在当下和未来为我创造新的记忆。”
饭后,他们相拥在沙发上看电影。明予靠在林因梁怀中,忽然想起什么:“你知道吗?顾淮说当他看到妹妹的孩子时,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多么残忍。”
林因梁轻轻点头:“新生命总有这种力量,让人重新审视过去。”
明予抬头看他:“你想要孩子吗?将来某一天。”
林因梁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中格外明亮:“我想要一切与你共度的时光,无论以何种形式。但最重要的是你准备好,开心自在。”
电影还在播放,但谁都没有看进去。明予想着未来,一个或许会有孩子笑声的房子,院子里种满花,书房里堆着两人的书,每年冬天仍然去看雪。
这些想象不再令人恐惧,反而带着温暖的期待。
4
第二年春天,明予和林因梁在自家后院举办了小型婚礼。
银杏树刚抽出新芽,嫩绿可爱。他们只邀请了少数好友,明予的母亲也来了,虽然仍对女儿定居海外有些微词,但看到明予幸福的样子,最终还是送上了祝福。
仪式简单而温馨,明予穿着简约的白色及膝裙装,手持一束淡黄色玫瑰。林因梁看着她走向自己,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春天的阳光。
交换誓言时,明予说:“你教会我被爱不需要条件,爱人不需要牺牲自尊。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感到自由而完整。”
林因梁的回答则更加简短却有力:“我用一生守护你的自由和完整。”
婚礼进行到一半,邮递员送来一个包裹,收件人是明予。包裹不大,包装简洁,没有寄件人信息。
明予犹豫了一下,在林因梁鼓励的目光中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本精装书——《北美银杏种植与鉴赏》,扉页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迹:“希望你们的院子里永远有金色的秋天。祝幸福。”
没有署名,但明予认出了笔迹。她抬头看向林因梁,他微微一笑:“很贴心的礼物。”
明予点点头,心中最后一点郁结仿佛也随之消散。原谅不一定意味着和解或遗忘,而是放下那些沉重的负担,轻装前行。
她合上书,将它放在礼物桌上,然后拉着林因梁的手回到宾客中。
傍晚时分,宾客陆续离去,明予和林因梁并肩坐在门廊秋千上,看着夕阳为庭院镀上一层金边。
“今天开心吗?”林因梁问,手指与她的交缠。
明予点头,靠在他肩上:“最开心的是,每一个选择都是我自己做出的,没有勉强,没有妥协。”
就像选择原谅,选择放下,选择爱。
远处,最后一缕阳光穿过银杏树的新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予想起那条沉入查尔斯河的项链,想起顾淮最后看她的眼神,想起多年前那个第一次见到林因梁的下午。
生命中的每一段经历都像四季更迭,雪会融化,花会盛开,伤痕会结痂脱落,留下淡薄的印记,提醒着我们曾经活着、爱过、成长过。
“明年春天,我们在这里种棵银杏树吧。”明予突然说。
林因梁微笑:“好,让我们的爱和它一起生长,一年比年高大,一年比年坚强。”
夜幕降临,星星一颗接一颗出现,点缀在波士顿的天空中。明予抬头望去,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躲在房间里看星星的小女孩,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样一片广阔的天空。
“想什么呢?”林因梁轻声问。
明予转向他,眼睛在夜色中明亮如星:“想我们还有很多个春天。”
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如同两棵树的根系在地底交织,共同迎接每一个即将到来的黎明。
来源:小故事来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