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街拐角悬着的红白转筒转了四十个春秋,碎发裹着剃须膏的茉莉香在青石板上洇出年轮。王师傅的银柄推子第七回卡住时,窗外的泡桐花正扑簌簌往下掉。三十年光阴突然在铁锈里打了个趔趄——那年美院落榜通知书和父亲的脑溢血诊断书同时砸在八仙桌上,泛着松节油气味的素描纸,被母亲
老街拐角悬着的红白转筒转了四十个春秋,碎发裹着剃须膏的茉莉香在青石板上洇出年轮。王师傅的银柄推子第七回卡住时,窗外的泡桐花正扑簌簌往下掉。三十年光阴突然在铁锈里打了个趔趄——那年美院落榜通知书和父亲的脑溢血诊断书同时砸在八仙桌上,泛着松节油气味的素描纸,被母亲折成了药费收据的三角包。
春分·镜中光阴
磨砂镜面凝着水雾,梧桐树影在玻璃上晕成写意山水。张会计对着那道蜈蚣似的裂缝比划新烫的卷发:"八八年物价闯关那阵,这条缝里能瞧见粮店抢购的人潮呢。"镜角残留的半截"开放搞活"标语下,奶茶店的电子屏正滚动着"第二杯半价",倒是镜中倒影里,永远悬着副食店褪色的霓虹月亮。
学徒阿青从柜台底翻出个铁皮饼干盒,霉斑爬满的速写本上,炭笔勾勒的断臂维纳斯与剃头挑子共享纸页。王师傅用沾着发蜡的拇指抚过画纸,三十年前的碳粉簌簌落在白大褂前襟:"那会儿画裸模,得揣两个冷馒头翻凤凰山。"如今他修剪鬓角时仍会不自觉后退半步,脖颈微侧的模样,倒像在端详罗丹的工作台。
夏至·染色银河
染发膏在调色碗里搅出克莱因蓝的漩涡,穿校服的女孩指着手机屏要挑染"冰岛极光"。王师傅对着色卡恍惚,美院考场那管挤到龟裂的群青颜料突然在掌心发烫。现在他给吴老太太补发根,倒比当年画大卫像更讲究光影渐变——银白与栗棕的交界处,藏着莫奈《睡莲》的笔触。
斜对门修表匠老赵顶着鸟窝头进来,照例在围布下藏本《时间简史》。剃须泡沫顺着皱纹沟壑漫游时,他突然嘟囔:"你这推子的节奏,比我的瑞士机芯还准。"两个老光棍的午后,茉莉香片混着霍金的宇宙论,碎发落满包浆的《伯里曼人体结构》。
秋雨·台风叙事
台风把广告牌吹成飞翔的铁皮时,发廊成了诺亚方舟。外卖小哥蜷在洗头椅上,说起老家后山的野柿林,王师傅往他打结的头发里多倒了半瓶橄榄油。鹦鹉头摇滚青年在烘干罩下读《百年孤独》,加热管的轰鸣中,马孔多的蝴蝶落在防滑地砖的积水里。
社区书记指着墙上的《雅典学院》印刷画打趣:"您这发廊该评市级美术馆。"王师傅正给流浪汉修整络腮胡,推子过处露出青灰的下颌线:"人活一辈子,总得给美留个座儿。"
冬至·暖灯狂草
腊月的北风把霓虹灯管吹成问号,烫头的人潮却在暖风机前卷起浪花。王师傅教阿青用发卷写怀素狂草,穿貂皮的大婶非要烫"九十年代挂历款",他连夜把《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录像带看到雪花纷飞。染坏头发的中学生哭成泪人儿,他从樟木箱底掏出孔雀石绿:"试试这个,当年文工团跳《丝路花雨》用的色。"
除夕夜的最后一缕白发飘落时,美术系退休的老教授盯着洗发池边的速写本,混浊的眼珠突然泛起清光。老人摸着新剪的板寸感慨:"你这线条,比美院石膏像还有魂。"王师傅扫着满地银丝笑答:"现在作画不用纸,都画在会呼吸的皮囊上。"
红白转筒停转那日,美发协会送来鎏金铜匾。王师傅却把烫发机改成画架,七十岁的学徒们用染发笔在模特头上临摹《星空》。阿青的直播镜头里,剪刀起落宛如行为艺术,飘落的碎发成了打赏的虚拟烟花。
染膏干涸的深夜,老收音机淌着《蓝色多瑙河》。王师傅给速写本里的维纳斯添上最后一笔青丝,镜中二十岁的自己忽然眨了眨眼。碎发堆成的阿尔卑斯山脉上,迟到的毕业展开幕——穿貂皮的大婶顶着莫奈睡莲卷,流浪汉的络腮胡修成大卫雕像,每个推子齿痕都是未署名的作品。
泡桐花又覆满青石板时,少年们发现橱窗里摆着素描本。画中人的发梢沾着银亮碎茬,像撒了满头星子。转筒重新转起来,这回旋的是丙烯颜料的味道——七十岁的王师傅开始学油画,画布上,红白转筒正在银河里缓缓旋转。
(个人观点,仅供参考。文中提及的地点、事件、人物等均为创作需要设置,部分数据为模拟调研结果,旨在探研分析相关事物之用,不可作为事实依据,请理性阅读)
来源:道法自然(L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