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猩红的液体糊住了我的视线,顺着脸颊滚烫地滑落,带着我眼眶里最后的温度。
血!到处都是血!
猩红的液体糊住了我的视线,顺着脸颊滚烫地滑落,带着我眼眶里最后的温度。
“啊——!”
剧痛从眼眶深处炸开,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我的脑髓。我被死死绑在王府冰冷的刑柱上,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来自动物濒死般的凄厉哀嚎。
我的夫君,大周朝最俊美冷酷的靖安王赫连烬,正站在我的面前。他那双曾让我沉沦迷醉的凤眸里,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化不开的冰霜和厌恶。
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尖上还挂着我血淋淋的眼珠。
“霜晚,别怪我。”他的声音比这寒冬的风还要刺骨,“若薇的眼睛等不了了。你的这双眼睛,能换她重见光明,是你的福气。”
福气?
我的福气,就是被他亲手剜去双眼,送给那个装了十几年病博取他同情的青梅竹马?
柱子旁,那个我名义上的“妹妹”、赫连烬心尖上的人儿——林若薇,正柔弱地靠在他怀里,用帕子掩着嘴,发出细碎的啜泣声。
“王爷,姐姐好可怜……要不,还是算了吧?若薇宁愿一辈子看不见,也不想姐姐受这般苦楚……”
她嘴上说着慈悲的话,可那双透过手帕缝隙看过来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淬了毒的、得意的光芒。
赫连烬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傻若薇,别说了。这是她欠你的。当年若不是她那个宰相爹用权势逼迫,你早就是我的王妃了。如今用她一双眼睛,换你后半生的光明,便宜她了。”
他转过头,看向我血肉模糊的脸,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死物。
“凌霜晚,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你和你爹加诸在若薇身上的一切,我会让你们凌家,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我的心,在那一刻,随着我失去的眼珠一起,被彻底碾碎了。
三年来,我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我掏心掏肺,倾尽相府所有来扶持他,为他稳固朝堂地位,为他打理王府内外,甚至为他抵挡暗箭而身中剧毒,差点丧命。
我以为,就算他心里有那个白月光林若薇,我三年的付出,也能捂热他这块石头。
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仗势欺人、抢走他心爱之人的恶毒女人。我的所有付出,都成了他眼中别有用心的算计。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他嘶吼:“赫连烬!你……你不得好死!”
他冷笑一声,将那把沾满我鲜血的匕首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像是对我最后的宣判。
“拖下去,扔到柴房,让她自生自灭。”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我从刑柱上解下来,拖过满是砂石的院子,扔进了那间阴冷、潮湿,堆满腐烂木柴的柴房。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与死寂。
眼眶的剧痛还在持续,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正随着脸上的鲜血,一滴滴地耗尽。
我要死了吗?
不!我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林若薇那个毒妇能用我的眼睛重见光明,风风光光地做她的靖安王妃?凭什么赫连烬那个瞎了心的男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踩着我的尸骨,和他心爱的人双宿双飞?
滔天的恨意像岩浆一样在我胸中翻滚,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焚烧殆尽。
我的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的烂泥里,划破了皮肉,鲜血汩汩而出。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自己流出的鲜血时,我那空洞的、本应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眶里,竟然猛地闪过一幅幅诡异而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赫连烬拿着一份边境兵防图在朝堂上慷慨陈词,却被皇帝当众怒斥,说他呈上的是一份假图,致使边境关隘失守,损兵折将三千人!他被削去兵权,狼狈不堪。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林若薇。她那双“复明”的眼睛忽然再次“失明”,上蹿下跳地哭闹,却被御医诊断出她根本没有眼疾,一切都是用一种特殊的西域药粉伪装出来的骗局!赫连烬看着她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怀疑和冰冷……
这些画面……是未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顺着我的血脉,涌入我空洞的眼眶。我感觉到,那里不再是血肉窟窿,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血咒神瞳】
四个冰冷的大字,凭空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原来,我凌家血脉中潜藏着一种古老的诅咒之力。只有在宿主遭遇极致的背叛,流尽鲜血,心怀滔天恨意之时,才能以血为引,涅槃重生,觉醒预知未来的神瞳!
失去凡人之眼,换来神魔之瞳!
哈哈……哈哈哈哈!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发出了沙哑而疯狂的笑声。
赫连烬,林若薇,你们以为剜去我的眼睛,我就成了一个任你们宰割的废物吗?
你们错了!
你们亲手为我打开了地狱的大门,而我,将从这地狱深处爬出来,化身恶鬼,将你们一个个,全都拖下来!
求生的意志,前所未有地强烈。
我摸索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用尽全力刺向自己的大腿。剧痛让我保持清醒。我必须活下去,我必须为我自己,为我那远在边疆为国征战的父亲,为整个相府,讨回公道!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个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
“王妃……王妃您还活着吗?”
是我的贴身丫鬟,小翠。
我用尽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水……给我水……”
小翠哭着扑过来,将水袋凑到我的嘴边。甘甜的清水滋润了我干裂的喉咙,也给我带来了一丝力气。
“王妃,您的眼睛……”小翠泣不成声,“王爷他……他太狠心了!”
我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小翠,别哭。扶我起来,给我上药,我要活下去。”
小翠被我冷静的样子吓到了,但还是立刻照做。她是我从相府带来的,对我忠心耿耿。
在她的帮助下,我处理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虽然双目蒙着厚厚的白布,但我整个人的精神却已经截然不同。
“小翠,”我靠在床头,轻轻敲击着床沿,“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想通了,愿意献出我父亲留给我的嫁妆——那份大周最详细的《北境兵防图》,只求他……再要我一次,给我一个怀上子嗣的机会。”
小翠惊得目瞪口呆:“王妃!您疯了吗?您怎么还能……”
我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按我说的去做。”
我知道,赫连烬一直觊觎我父亲的兵防图,那是大周最精锐的边防力量的部署,是他向上爬的最大筹码。
而我,同样需要一个筹码——一个流着赫连家血脉的孩子。
这个孩子,将是我复仇最锋利的刀!
赫连烬很快就来了。
他站在我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嘲讽:“怎么?想通了?用一张图,换一个孽种?”
我“看”着他的方向,脸上挤出一个卑微的笑容:“王爷说的是。霜晚自知罪孽深重,只求能为王爷留下一点血脉,日后也好有个念想。”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笔交易的价值。
最终,他冷哼一声:“好,我成全你。图呢?”
我从枕下摸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图就在里面。王爷……请遵守诺言。”
赫连烬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随手将锦盒扔给身后的侍卫,然后一步步向我逼近。
“凌霜晚,你还真是下贱。不过,本王今天心情好,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他的手粗暴地撕开我的衣衫,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和发泄。
我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刺骨的冰冷。
赫连烬,尽情地享受你此刻的胜利吧。
因为很快,你就会知道,这张兵防图,将是你跌入深渊的第一步!
……
三天后,早朝。
金銮殿上,赫连烬手持兵防图,意气风发地向皇帝献策,声称只要按照图上部署进行突袭,必能一举收复被北蛮占领的三座城池。
龙椅上的皇帝面露喜色,当即准奏。
赫连烬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加官进爵,权倾朝野的未来。林若薇也因为“献图”之事,在王府的地位愈发稳固,俨然成了半个女主人。
她甚至还假惺惺地来看过我一次,隔着门,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姐姐,多谢你的成全。等王爷凯旋,我和他一定会好好抚养你的孩子的。”
我靠在门后,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又过了五天,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从北境传来。
——大败!
赫连烬呈上的兵防图,是假的!图中标记的补给点和兵力部署,全是致命的陷阱。大周军队按照假图突袭,反被北蛮军队包围,三千精锐,全军覆没!
消息传来,举朝震惊!
皇帝雷霆震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奏折狠狠砸在赫连烬的脸上,怒吼道:“赫连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假军图欺君罔上,致我大周将士惨死沙场!你该当何罪!”
赫连烬整个人都懵了,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父皇!儿臣冤枉!这图……这图是凌霜晚给儿臣的!是她!是她害我!”
“凌霜晚?”皇帝的眼神冷得像冰,“你为了一个女人的图,就拿国家安危当儿戏?朕看你是昏了头了!来人,将靖安王拖下去,削去一切军职,禁足王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王府半步!”
昔日风光无限的靖安王,转眼间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他被侍卫拖回王府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他一脚踹开柴房的门,冲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毒妇!你竟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我被他掐得几乎窒息,却依旧在笑,蒙着白布的脸上,笑容诡异而灿烂。
“咳咳……王爷,兵不厌诈,这个道理,还是你教我的。你剜我双眼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你!”赫连烬气得浑身发抖,手上力道越来越重。
就在我以为他真的会掐死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小翠惊慌的声音:“王爷!王爷手下留情啊!太医刚刚诊过脉,王妃……王妃她,有喜了!”
赫连烬的手,猛地一僵。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小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震惊,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我抓住他松懈的瞬间,用力推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却带着胜利的笑容。
“赫连烬,你不能杀我。我肚子里,怀着你的长子,你靖安王府唯一的血脉。你若杀了我,便是亲手断了你的后!”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他不能杀我。
这个孩子,现在是我最强的护身符。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自从我怀孕后,赫连烬对我的态度变得极其复杂。他恨我入骨,却又因为我腹中的孩子,不得不将我从柴房接回了主院,好吃好喝地供着。
林若薇气得摔碎了满屋的瓷器,却也无可奈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瞎子”,重新占据了王妃的位置。
她不甘心,开始变着法地折磨我。
今天在我安胎的汤药里下寒凉的草药,明天在我房间里熏会致人流产的熏香。
可惜,她所有的计谋,在我的“血咒神瞳”面前,都如同孩童的把戏。
每当她要动手前,我只需用银簪轻轻刺破指尖,一滴血,就能让我“看”到她所有的计划。
于是,下毒的汤药被我“不小心”打翻,泼了她一身;有问题的熏香,被我“无意中”命人换掉,送去了她的院子,让她自己腹痛了好几天。
几次三番下来,林若薇没伤到我分毫,反而把自己折腾得狼狈不堪,还落了个善妒、容不下王爷子嗣的坏名声。
赫连烬对她的耐心,也在一点点被消磨。
这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王府——林若薇的亲哥哥,禁军副统领,林嵩。
林嵩是个标准的莽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偏又自视甚高。他一进府,就怒气冲冲地来找我。
“凌霜晚!你这个瞎了眼的贱人,竟敢欺负我妹妹!”他一脚踹开我的房门,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别以为怀了个孽种就能耀武扬威!我告诉你,等我妹妹诞下嫡子,第一个就弄死你和你肚子里的杂种!”
我端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仿佛没听到他的咆哮。
“林统领,慎言。我腹中的,是王爷的长子,是皇孙。你说他是杂种,是想说王爷,还是在藐视皇家?”
林嵩被我一句话噎住,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想不明白,一个瞎子,为什么气势还能如此迫人。
“你……你少得意!”他恼羞成怒,“我今天来,就是要替我妹妹讨个公道!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他身后的两个家丁立刻凶神恶煞地朝我走来。
我却丝毫不慌,反而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因为就在他进门前,我用血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住手!”
一声暴喝从门外传来,赫连烬黑着脸走了进来。他刚从宫里回来,因为兵防图的事被皇帝训斥,心情正差到了极点。
看到林嵩竟敢在我的院子里撒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林嵩,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王的府里动本王的王妃?”
林嵩一见赫连烬,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还是强撑着说:“王爷,是这个毒妇欺人太甚!她……”
“我怎么了?”我适时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林统领一进来,就对我腹中的孩儿喊打喊杀。王爷,我好怕……我怕他会伤害我们的孩子……”
说着,我抚着小腹,身子微微颤抖,一副受惊过度的可怜模样。
赫连烬的目光立刻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他的第一个孩子!
“林嵩!”他怒喝道,“滚出去!再敢对王妃无礼,本王打断你的腿!”
林嵩哪里见过赫连烬这般维护我,顿时又惊又怒,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被赶了出去。
一场风波,被我轻易化解。
但这还没完。林嵩这个蠢货,是扳倒林家最好的突破口。
当天晚上,我用血咒神瞳再次窥探了未来。
我看到,三天后,林嵩会奉命押送一批送往边关的军饷。但他会在半路监守自盗,私吞了一半,换成石头装进箱子。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更大的黑手看在眼里。
而那个黑手,正是赫连烬一直以来的政敌——肃亲王,赫连烬的皇叔。
一个完美的计划,在我心中悄然成形。
我立刻派小翠秘密联系了父亲留在京中的旧部,一个在兵部任职的张主事。我让他如此这般……
三天后,林嵩押送军饷出城。
半路上,他果然支开众人,将一半黄金换成了石头。
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准备返回时,赫-连烬带着一队人马,如神兵天降,将他堵了个正着。
“林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吞军饷!”赫连烬怒不可遏。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收到了张主事送去的匿名举报信。他本就因假兵防图的事被林家牵连,对林家兄妹心生怨怼,如今抓到林嵩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
林嵩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赫连烬冷笑一声:“鬼迷心窍?我看你是胆大包天!来人,把他和证物一起,押回京兆府!”
就在这时,另一队人马从不远处的林子里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肃亲王。
肃亲王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林嵩:“林统领,你太让本王失望了!圣上命你押送军饷,你竟敢做出此等通敌叛国之事!”
说着,他命人打开了另一半箱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剩下的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黄金,而是一封封林嵩写给北蛮大将军的“投诚信”!
林嵩整个人都傻了。
“不!这不是我写的!是栽赃!是陷害!”他疯狂地大叫。
那些信,自然不是他写的。是我让张主事模仿他的笔迹伪造的,又趁着他偷换黄金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进去。
肃亲王根本不听他解释,大手一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靖安王,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禀明圣上,将林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赫连烬也愣住了。他只是想借机打压林家,却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通敌叛国的地步。
他看向林嵩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一丝恐惧。
林家,真的通敌了?
那若薇呢?她知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一直在骗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
林嵩私吞军饷、通敌叛国的罪名,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林家被抄,林若薇也被软禁在王府,不得外出。
赫连烬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我知道,他内心的信仰正在崩塌。那个他爱了十几年,以为纯洁无瑕的白月光,如今身上却沾满了污点,这让他如何接受?
而我,则安然地在院子里养胎,偶尔听着下人们传来的消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林家倒了,林若薇失势了。我的第一步棋,走得又稳又狠。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我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产下了一个男婴。
孩子出生时,哭声嘹亮,整个王府都听得见。
赫连烬闻讯而来,他站在产房外,一夜未眠。等我醒来时,他才推门进来,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和躺在我身边的孩子。
他瘦了很多,也憔憔悴悴,眼底带着浓重的血丝,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是个男孩。”我抱着孩子,轻声说道,“王爷,给他取个名字吧。”
赫连烬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从我怀里接过孩子。
当他看清孩子的眉眼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住了。
“这……这孩子……”他声音颤抖,死死地盯着婴儿的脸,“他怎么……怎么长得有点像太子?”
我心中冷笑。
像就对了。
因为当初,我用来交换兵防图的那一夜,与我共度良宵的,根本就不是他赫连烬!
而是被我用计灌醉,送上我的床的当朝太子!
赫连烬,你剜我双眼,我便让你喜当爹,亲手养大别人的孩子,为你最大的政敌铺路。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诛心的报复吗?
我面上却是一片茫然和委屈:“王爷,您在说什么?这孩子不是您的,还能是谁的?您……您是在怀疑我吗?”
说着,我的眼眶(虽然看不见)“流”下了两行清泪。
赫连烬看着我这副模样,又看看怀里酷似太子的婴儿,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怀疑?他当然怀疑!
可他没有证据。那一夜,他确实和我在一起……虽然他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记忆有些模糊。
难道,只是巧合?
从那天起,赫连烬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恨,又多了一层深深的忌惮和怀疑。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梦里,全是我。
他梦见前世,他也是这样剜去了我的双眼,将我弃之敝履。可后来,林若薇的真面目暴露,他幡然醒悟,发了疯一样地找我,却只找到我冰冷的尸体。
梦里的他,抱着我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他甚至梦见,我死后,他独身一人,守着我的牌位,孤老终身。
每一次从梦中惊醒,他都是一身冷汗。
他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前世记忆。他只知道,每当他看到我蒙着白布的双眼,和那张与太子越来越像的孩子的脸,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对林若薇那所谓的爱情,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折磨和怀疑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派人调查林若薇的过去,调查她所谓的“眼疾”。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林若薇根本没病!她所谓的眼疾,不过是年幼时贪玩,被烟花熏了眼睛,有些畏光罢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装病,用柔弱和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和庇护。
真相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赫连烬的心脏。
他冲到林若薇被软禁的院子,将一叠调查出来的证据狠狠甩在她脸上。
“林若薇!你骗得我好苦!”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林若薇看着地上的证据,脸色煞白,知道再也无法狡辩。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哭着喊道:“是!我是骗了你!可那又怎样?赫连烬,你扪心自问,如果我不是柔弱不能自理,你会像现在这样疼我爱我吗?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那个能满足你保护欲的、需要你怜惜的影子!”
赫连烬被她的话噎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面目狰狞的女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恶心。
这就是他爱了十几年,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结发妻子的女人?
多么可笑!
他一脚踹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是林若薇绝望的哭喊声。
而这一切,都被我安排在院外的眼线,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了我。
我抱着怀中熟睡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赫连烬,林若薇,你们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
我的儿子,被赫连烬取名为赫连曜,曜,光辉灿烂,寄托了他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赫连烬再也没有去见过林若薇,甚至连林家倒台,林嵩被判流放三千里,他都没有出面求过一次情。
他对我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恨之入骨,变成了如今的敬而远之。他会来看孩子,但从不多留,也从不与我说话。
我知道,他在害怕。
怕我,怕那个酷似太子的孩子,更怕他自己心中那份日益清晰的悔恨。
转眼间,三年过去。
边关传来急报,北蛮撕毁和平协议,大举来犯,连下我大周五座城池,兵锋直指京城!
朝野震动!
皇帝年迈,太子懦弱,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挂帅出征。
就在这时,被禁足三年的赫连烬,主动向皇帝请缨,愿戴罪立功,领兵出征。
皇帝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赫连烬重新披上战甲,手握兵权的那一刻,仿佛又变回了三年前那个战无不胜的靖安王。
出征前夜,他来了我的院子。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踏足这里。
他站在廊下,看着屋里烛光下我和赫连曜的剪影,久久没有说话。
“王爷,有事吗?”我抱着曜儿,走到门口,淡淡地问。
他看着我蒙着白布的双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我……要出征了。此去,生死未卜。王府和曜儿,就拜托你了。”
我面无表情:“王爷放心,我会照顾好曜儿。”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转身离去。
望着他孤寂的背影,我缓缓闭上眼睛。
不,是闭上那双空洞的眼眶。
指尖的银簪轻轻划过,一滴血珠渗出。
瞬间,无数惨烈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赫连烬的大军,在临水关遭到埋伏,陷入重围!
我看到,提供军情的,竟然是林家残余的势力!他们和肃亲王勾结,出卖了赫-连烬,也出卖了大周!
我看到,就在赫连烬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刻,肃亲王发动宫变,带着禁军包围了皇宫,逼皇帝退位!
我看到,林若薇穿着华丽的宫装,得意地站在肃亲王身边,对被俘的我说:“凌霜晚,你斗不过我的!等肃亲王登基,我就是皇后!而你和你的野种,都得死!”
最后,我看到,大火吞噬了整个靖安王府,我和曜儿,葬身火海……
不!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未来发生!
我猛地睁开“眼睛”,空洞的眼眶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寒光。
肃亲王,林若薇,你们以为你们赢定了?
那就让你们看看,一个瞎子,是如何翻盘的!
我立刻唤来小翠,让她去联系父亲的旧部,张主事。
“告诉他,让他……”我压低声音,飞快地布置着一切。
赫连烬出征后的第十天,临水关兵败的消息,如预言一般传回了京城。
一时间,人心惶惶。
肃亲王立刻跳了出来,在朝堂上痛心疾首地指责赫连烬指挥不当,是国之罪人,并主动请缨,接管京城防务。
老皇帝本就因战败之事心力交瘁,竟不疑有他,当场同意。
肃亲王拿到了京城兵权,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当天深夜,宫变发生了。
身穿铠甲的禁军如潮水般涌入皇宫,控制了所有要道。
肃亲王带着林若薇,一身珠光宝气,径直闯入了皇帝的寝宫。
“皇兄,别来无恙啊。”肃亲王笑得像一只得意的狐狸,“赫连烬兵败被俘,北蛮大军不日将兵临城下。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还请皇兄退位,将这万里江山,交给臣弟吧。”
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骂:“乱臣贼子!你……你休想!”
“那就由不得你了。”肃亲T王冷笑一声,对身后的林若薇说,“若薇,去,把那对母子给本王带来。本王要让皇兄看看,他最信任的太子,给他生了个多好的皇孙!”
林若薇得意地领命而去。
很快,她便带着一队士兵,包围了我的院子。
“凌霜晚,你的死期到了!”她站在院中,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怨毒的笑意,“出来受死吧!”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抱着曜儿,平静地走了出来,蒙着双眼的白布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林若薇,你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林若薇不屑地冷笑,“赫连烬完了,太子也自身难保,你以为还有谁能救你?哦,我忘了告诉你,赫连烬之所以会兵败,全都是我的手笔。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他那个蠢货,而是王爷的权势,是这至高无上的后位!”
她似乎觉得胜券在握,迫不及待地将所有的阴谋都抖了出来。
我静静地听着,嘴角却缓缓勾起。
“说完了吗?”我问。
林若薇一愣:“什么?”
“说完了,就该轮到我了。”
我话音刚落,院墙四周,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一群身穿黑甲的士兵从天而降,将林若薇和她的手下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父亲的旧部,张主事!
“护驾来迟,请王妃恕罪!”张主事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林若薇脸色大变:“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
“他们是我的人。”我冷冷地说道,“林若薇,你以为我这三年,真的只是在王府里安分养胎吗?”
我早就通过血咒神瞳,预知到了肃亲王有反心。这三年来,我一边养大曜儿,一边暗中联络父亲的旧部,积蓄力量,为的就是今天!
“不可能!京城的兵权都在肃亲王手里,你们……”
“谁告诉你,京城只有禁军?”我打断她,“我父亲镇守北境十年,他麾下的亲兵,难道都是吃素的吗?”
林若薇彻底慌了。
而此时,皇宫的方向,也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肃亲王的宫变,失败了。
他根本想不到,就在他带兵包围皇宫的同时,我早已策反了禁军中的一部分将领,并联合太子,里应外合,将他的人马一举歼灭!
当肃亲王被五花大绑地押到金銮殿上时,他看着端坐在龙椅旁的太子,和太子身边那个蒙着眼睛、抱着孩子的女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是你……凌霜晚!原来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我抱着曜儿,缓缓站起身,“看”向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肃亲王,你勾结北蛮,意图谋反,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将一叠厚厚的信件扔在他面前,那都是他与北蛮将军来往的密信。
肃亲王面如死灰。
老皇帝看着我,又看看我怀里那个眉眼酷似太子的孩子,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靖安王妃,护驾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跪下,将赫连曜高高举起。
“臣媳别无所求,只求陛下,册封曜儿为皇太孙!”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
遥远的临水关战场。
被困在山谷中,已经断粮三日的赫连烬,收到了一个由信鸽送来的锦囊。
锦囊上,是凌霜晚清秀的字迹:三更时分,西南方,有生路。
赫连烬拆开锦囊,里面是一份详细到极致的地图,不仅标注了北蛮军队最薄弱的防守点,还画出了唯一一条可以突围逃生的密道。
他不知道凌霜晚一个瞎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但他别无选择。
当晚三更,他率领残部,按照地图的指示,发动了决死冲锋。
奇迹发生了。
他们真的从北蛮大军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成功突围!
不仅如此,突围的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支前来接应的军队——那是凌霜晚父亲的亲兵!
原来,凌霜晚不仅算到了京城的宫变,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她也早已布好了局。
赫连烬反败为胜,带着军队,一路杀回了京城。
当他浴血归来,风尘仆仆地踏入金銮殿时,看到的,却是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儿子赫连曜,穿着一身小小的皇孙服,被太子抱在怀里,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
而他的妻子凌霜晚,那个被他亲手剜去双眼的女人,正安静地站在太子身边,虽然双目蒙着白布,却仿佛笼罩着万丈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那一刻,赫连烬终于明白了。
什么太子,什么皇孙……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场局!
她用他的手,为另一个男人生下了继承大统的儿子!
赫连烬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
肃亲王和林家余孽,满门抄斩。
林若薇被关进了天牢。赫连烬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天牢见了她最后一面。
“为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个毁了自己一切的女人,声音嘶哑。
林若薇看着他,突然疯了一样地大笑起来:“为什么?赫连烬,你现在还问我为什么?你去问问凌霜晚那个瞎子啊!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你的未来,也知道我的未来!”
“我的未来?”赫连烬下意识地问。
林若薇指着自己被毁掉的脸,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看到了!就在我被抓的那天晚上,那个瞎子让我看到了我的结局!容颜尽毁,被你亲手赐死,死后还要被野狗分食!哈哈哈哈……这就是我的结局!”
她看着赫连烬,眼中充满了恶毒的诅咒:“而你,赫连烬!你将永远活在悔恨里!你将永远得不到她的原谅!你将众叛亲离,孤独终老!哈哈哈哈!”
赫连烬亲手将一杯毒酒,灌进了她的嘴里。
看着她断气,他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绝望。
他走出天牢,去了皇宫。
他跪在凌霜晚的面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王爷,哭得像个孩子。
“晚晚,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我把眼睛赔给你!我把我的眼睛赔给你!”
说着,他就要动手。
我却只是冷漠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王爷,你的眼睛太脏了,我不稀罕。”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
后来,老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我的儿子曜儿,被册封为太子。
而我,成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赫连烬被终身囚禁在他那座华丽却空旷的靖安王府里,日日夜夜,守着那间曾属于我的主卧,活在无尽的悔恨和思念之中。
有时候,他会站在窗前,看着皇宫的方向,喃喃自语。
“晚晚,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该多好……”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他亲手将他的王妃推入了地狱,而她,则从地狱归来,成了自己的王。
来源:雨幕欣然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