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初次造访北卡罗来纳州奥克拉科克岛时，我才知道"丁巴特"（dingbatter）这个称呼。虽然大半生都生活在这个州，我仍在学习如何说"霍伊托德"方言。当地人的语言自成体系：仿佛有人将伊丽莎白时代的英语掺入爱尔兰语调与18世纪苏格兰口音，最后混入海盗俚语。但霍伊托

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奥克拉科克岛，原住民、英国水手与海盗共同孕育出了全美唯一不被视为美式英语的方言。

初次造访北卡罗来纳州奥克拉科克岛时，我才知道"丁巴特"（dingbatter）这个称呼。虽然大半生都生活在这个州，我仍在学习如何说"霍伊托德"方言。当地人的语言自成体系：仿佛有人将伊丽莎白时代的英语掺入爱尔兰语调与18世纪苏格兰口音，最后混入海盗俚语。但霍伊托德方言不仅是语言，更是一种正在消逝的文化。年轻一代越来越少人玩"米洪基"（meehonkey）游戏、烹制传统美食，也不懂"被妈妈收拾"（mommucked）的含义。

为在国民语言中烙下"美国优先"印记，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近期签署行政命令，将英语定为美国官方语言。这是美国近250年历史中首次确立官方语言。然而在这座被大西洋环抱的9.6平方英里小岛上，居民们仍在说着堪称全美最纯正的英语变体——许多美国人却难以听懂。

正如该岛官网自豪宣告："源自17世纪的奥克拉科克方言，是最纯粹的美式语言。"

距北卡本土20英里的奥克拉科克岛位置偏僻，没有桥梁可通车，也无商业航班，唯有乘船可达。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这片无人巡查的16英里荒滩林区，成为海盗绝佳藏身地。

威廉·霍华德（William Howard）曾是黑胡子（Blackbeard）旗舰"安妮女王复仇号"上的军需官。1718年黑胡子决战前，霍华德前往弗吉尼亚，最终接受了英王乔治一世对海盗的特赦令。与众不同的是，他隐姓埋名数十年后，于1759年以105英镑从北卡本土法官、后任州议员的理查德·桑德森（Richard Sanderson）手中购得此岛。

霍华德（Howard）与其他前海盗在此安家落户，开始与驻扎岛上的引航员共同创建社区，这些引航员专门协助商船绕行该海域沙洲。北卡罗来纳州大陆的原住民部落也与早期定居者有所往来。沃康（Woccon）部落在岛上建立了名为沃科考克（Woccocock）的渔猎前哨站。经多次拼写错误和发音偏差，18世纪中期地名逐步演变为沃科康（Wokokon）、奥克考克（Oakacock）、奥科考克（Okercock），最终形成如今的奥克拉科克（Ocracoke）。至此，原住民、英国水手与各地海盗汇聚于此。这个不足200人的与世隔绝社区开始融合各类词汇方言，逐渐形成独特的语言体系。

"这是唯一未被认定为美国本土方言的美式方言，"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教授沃尔特·沃尔夫拉姆博士（Dr Walt Wolfram）表示。他研究奥克拉科克方言逾20年，现任该校语言与生活项目主任。"这种现象令我着迷。奥克拉科克特有的发音、语法结构和词汇体系在北美其他地区完全无法觅得。"

霍华德建立的社群近乎与世隔绝地存在了近两个世纪。电力直到1938年才接入该岛，轮渡服务1957年方才开通，岛民仅能通过不定期的大陆补给维持联系。即便如今，岛上676名居民的生活方式仍与北卡罗来纳州大陆存在显著差异。

“你得是某种特定类型的人才会喜欢住这儿，”奥克拉科克岛民奇普·史蒂文斯（Chip Stevens）说。他是霍华德（Howard）的直系后裔，也是当地酒店黑胡子旅馆（Blackbeard's Lodge）的前老板。“这里没有劳氏（Lowes）、哈里斯蒂特（Harris Teeter）这类超市。离岛采购的人都会自带冰柜装物资回来。你得是个全能型人才，能适应不那么丰富的夜生活。”

起源于17世纪的奥克拉科克方言堪称最纯正的美式英语

这里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都能正常使用，想在酒吧看美国职棒大联盟比赛也有不少选择。但在更多方面，这座岛屿仍保持着互联网时代前的风貌：户外剧团代替了电影院，家庭经营的茶室、香料市场和商店取代连锁超市。虽然允许汽车通行，但多数人选择步行。全岛儿童都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居民从事着渔民、酿酒师、木匠等多样化职业。

史蒂文斯坐在酒店前廊说道：“乘渡轮登岛的神奇之处，就像穿越到另一个国度。这种隔绝感很棒，能给孩子真正的自由。我小时候吃完早饭就出门，在邻居家吃午饭，划船去海边玩耍，父母从不担心。我们保留了很多这样的传统。”

他们至今——勉强——保留着独特的说话方式。

当老一辈奥克拉科克原住民（他们自称"奥考克人"）说话时，"I"音发成"oi"，因此他们会说"hoi"而非"high"。霍伊托伊德（Hoi Toider）这个名称正源于此——它源于奥考克人对"high tide"（高潮）的发音方式。

岛上还保留着许多源自英国和爱尔兰早期移民的独特短语和词汇。例如在奥克拉科克，某人可能会"在去海滩前mommuck a buck"，意思是"在离岛前捉弄朋友"。

"我们有很多经过变形的独特词汇，"威廉·霍华德（William Howard）的后裔艾米·霍华德（Amy Howard）说，她经营着当地手工艺品店Village Craftsmen。"霍伊托伊德是多元文化融合的产物。早期定居者大多见多识广，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比如我们使用的'pizer'（门廊）就源自某个欧洲词汇。"

搭乘渡轮来到这座岛屿，仿佛置身异国他乡

奥克拉科克词汇中有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舶来词。例如"quamish"（源自16世纪英语词汇"qualm"）意为恶心不适；"buck"（可追溯至13世纪德语）现指男性朋友，其原意与当代英语相同——公鹿。

当地人还创造了许多原创词汇。早期移民儿童玩的捉迷藏游戏叫"meehonkey"，隐藏者会模仿他们认为的大雁飞过的叫声。而"dingbatter"则专指外来者。

然而随着代际更迭，这种方言正逐渐淡出历史舞台。

电视网络的全域覆盖、夏季络绎不绝的游客潮，以及越来越多来自美国本土的居民迁入，使得这座岛屿与外部世界的连接日益紧密。"那些依赖封闭环境发展的小众方言正在消亡，因为与世隔绝已成为历史。"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语言学家沃尔特·沃尔夫勒姆博士（Dr Wolfram）解释道，"尽管年轻一代仍会吸收部分特色词汇，但当岛上孩子保留浓重乡音时——过去这是常态，如今却成了特例。"

在信息闭塞的年代，孩子们习得方言只因这是他们唯一接触的语言形态。而如今的中学生毕业前就可能接触过数百种方言和语言。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这座常住人口仅676人的小岛上，能说完整霍伊托德（Hoi Toider）方言的居民已不足半数。

沃尔夫勒姆博士预言："未来一到两代人内，这种方言将彻底消失。语言的自然消亡进程，我们无法阻止这一趋势。"

虽然方言文化面临消逝危机，但岛民们正通过其他方式坚守着独特的文化传统。最初定居者常因食材短缺而发挥创意改良食谱，这种灵活应变的精神延续至今——面对岛上有限的物资供应，居民们要么渡海采买，要么就地取材寻找替代品。

"奥克拉科克人最擅长随机应变，"艾米（Amy）笑道，"我常开玩笑说该出一本《奥克拉科克烹饪秘籍》，里面不仅要写标准菜谱，还要标注实际能获取的替代食材。毕竟照着古怪菜谱做菜时，你永远凑不齐所有材料。"

岛上招牌甜点无花果蛋糕的诞生正是这种智慧的结晶。1964年，岛民玛格丽特·加里什（Margaret Garrish）准备制作枣椰蛋糕时，发现独缺关键原料枣椰。

"她像所有岛民一样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罐无花果果酱，"艾米揭秘道。这些无花果树源自早期定居者，如今几乎家家户户的庭院里都能见到。"她把果酱搅进面糊，从此无花果蛋糕就成了我们的标志美食。"

每年八月举办的无花果节已成为岛上盛事，既有无花果蛋糕烘焙大赛、果酱品鉴会，也保留着广场舞和"米洪基"（meehonkey）等传统游戏。这场甜蜜庆典，正是海岛文化顽强生命力的甜美见证。

尽管一些传统依然坚挺，但居民们确实感受到这座岛屿正在发生变化。纽约本地人达芙妮·本宁克（Daphne Bennink）于35年前来到此岛后便扎根于此。在她看来，这种变迁某种程度上折射出早期定居者带来的多元经历。"我看到越来越多人来到这里，"本宁克说，"奥克拉科克就像一块拼布被子，汇聚了各行各业的人。这里逐渐成为文化交融的小熔炉。"

关于这座熔炉将孕育出怎样的新文化？几乎所有受访者都给出了相似的答案：无论外在如何变化，奥克拉科克的精神内核永不褪色。若有人患病，整个社区会齐心协力相助；若一位店主需要支援，14位同行会即刻现身解决问题。方言或许会演变，但话语背后的心意始终如一。

来源：杂迻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