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年夏天特别热,蝉鸣声像是永远不会停歇。村里的老支书拄着拐杖坐在村委会门口的梧桐树下乘凉,脚边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收音机,里面播放着走调的秦腔,断断续续的,收音效果不太好。他抖着腿,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时不时抬头看看村口的方向。
那年夏天特别热,蝉鸣声像是永远不会停歇。村里的老支书拄着拐杖坐在村委会门口的梧桐树下乘凉,脚边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收音机,里面播放着走调的秦腔,断断续续的,收音效果不太好。他抖着腿,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时不时抬头看看村口的方向。
我正好路过,就随口问了一句:“老支书,这大热天的,在这儿等人呢?”
老支书眯着眼睛看我,笑道:“等小芳回来呢,她今天要来村里看看。”
小芳是我邻居家的女儿,今年应该三十出头了。说起小芳,我们村里人没有不知道的。十五年前,她以村里有史以来的最高分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校,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镇。
那时候我家跟小芳家隔着一条泥巴路,每到下雨天,那条路就成了一条泥浆河,根本没法走。大人们要去地里干活,就得挽起裤腿,小孩子去上学,更是麻烦。雨季时,村里的孩子经常穿着塑料袋套在鞋子上去上学,还是会被泥水浸透。小芳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小芳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家里经济条件很差,能让她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考上大学的事情在村里传开后,她父亲整个人都傻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学要交的学费,他根本拿不出来。
我至今记得那天晚上,村里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村委会。有的提着西瓜,有的捧着自家晒的花生,还有的拿着刚从地里摘的玉米。老支书坐在正中间,面前放着一个铁皮盒子。村民们谁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块、几百块不等的钱,放进那个铁皮盒子里。
“咱们村能有个大学生,是全村的光荣。”有人这么说道。
最后,村里一共凑了差不多10万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几乎是每家每户挖肉剜疮才凑出来的。我记得有户人家刚刚翻修完房子,墙都还没刷白,也拿出了2000块钱。还有几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听说这事后,每人都寄回了1000多块钱。
老支书那天晚上亲自把钱送到了小芳家。小芳父亲抱着那个装满钱的铁皮盒子,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小芳站在一旁,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叔叔阿姨们的钱,我一定会还的。”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村里人都笑了,说:“读书要紧,啥时候有钱了再说。”
其实谁都没想过让她还钱,能看到她走出去,就是全村人最大的期望了。
第二天,我看到小芳背着一个补了又补的帆布包,踩着那条泥泞的路离开了村子。那是个雨天,她穿着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一步一滑地走着,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那以后,小芳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回村里。据说她在学校表现很好,拿了不少奖学金。毕业后留在了北京一家很大的公司工作。村里人都很为她高兴,但也渐渐地少有人提起她了。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庄稼还要种,孩子还要养。
小芳父亲的身体这些年越来越差,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他的房子一直空着,院子里的白菜和韭菜长得比人还高。每逢清明节,小芳都会回来给父亲上坟,但从来没在村里多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直到去年冬天的一天,小芳突然回来了,不是清明节,不是春节,就这么突然回来了。她租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装,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望着那条长满杂草的泥巴路发呆。
我正好去地里回来,远远地看到她,还没认出来。走近了才发现是小芳,比记忆中成熟了很多,但眼睛还是那么有神。
“小芳啊,回来看看?”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她点点头,笑了笑,问我:“这条路,还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德行。下雨天还是没法走,前年王婶家孙子放学回来摔了一跤,脸都擦破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要是把这条路修成水泥路,需要多少钱?”
我愣了一下,随口说:“怎么也得几十万吧,这可不是小数目。”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向了她父亲的老房子。
三天后,小芳又回北京了。临走前,她去了趟村委会,跟新上任的村主任谈了很久。村主任后来逢人就说,小芳要出钱把村里的主干道修成水泥路,还要捐一些钱给村里的小学。
“她说,这是她欠村里的。”村主任这么转述着。
村里人听了,都笑了,说她傻。谁会记那么久远的事情啊?何况当年那钱,也不是借她的,是送她的。可没人真的觉得她傻,大家心里都明白,那个曾经坚定地说”一定会还”的小姑娘,一直记着这份情。
今年春天,修路的工人来了。几台大机器开进村里,把那条我们走了几十年的泥巴路挖了个底朝天。泥土里埋着的,是几代人踩出来的脚印和岁月。
工人们先是填平了坑洼,然后铺上了厚厚的碎石,最后浇上了混凝土。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完工那天,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村里的孩子们在新修的水泥路上跑来跑去,笑声洋溢在初夏的风里。
我站在家门口,看着对面小芳父亲的老房子。屋顶的瓦片有些歪斜,院墙也已经斑驳不堪。但那天阳光正好,洒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上,枝头的新芽泛着嫩绿色的光。
如今,小芳又回来了。
村口围着不少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想看看这个从他们村里走出去的姑娘。小芳从车上下来,穿着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比上次来时随意多了。她的头发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脸上没有什么妆容,但气质很好。
她站在村口,望着那条崭新的水泥路,眼圈有些红。老支书撑着拐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错,不错,路修得好。”
小芳笑了,说:“路修好了,大家进出方便了。”
这时候,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旧皮包。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存折,塞到小芳手里。
“闺女,这是我家那时候给你的五百块钱。你现在挣钱了,给我们村修了路,这钱我不能要。”老奶奶的眼睛浑浊,但声音很坚定。
小芳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跪下来,握住老奶奶布满老年斑的手,哽咽着说:“奶奶,这不是还钱。这是我应该做的。当年要不是村里人帮我,我哪有今天?”
老奶奶摇摇头,把存折又往小芳手里塞了塞:“村里就指望你一个有出息的,你能有今天,是我们村的骄傲。这钱,是你爹妈的心意,我不能要。”
我站在一旁,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天,小芳踩着泥泞的路离开村子的背影。再看看现在跪在老奶奶面前的她,恍如隔世。
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架起了音响,放起了欢快的音乐。有人端来了西瓜,切成大块,分给大家。小芳转身看向围观的村民,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当年对我的帮助,这条路,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路旁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树下的几个小孩子骑着自行车,在平整的水泥路上欢快地穿梭。一辆农用三轮车缓缓驶过,车上装满了刚收割的麦子,空气中弥漫着麦香。
我站在新修的水泥路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条路连接着过去和未来,连接着我们这个小村庄和外面的大世界。而小芳,就像是一座桥梁,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老支书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想啥呢,这么出神?”
我笑了笑:“没啥,就是觉得咱们村里人十五年前那10万块钱,花得值。”
老支书指着远处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的小芳,悠悠地说:“那可不。你看那娃,没有忘本。钱算什么,咱们村出了这么个有良心的孩子,才是真的值得。”
晚上,村委会摆了几桌酒席,专门给小芳接风。村里人都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小芳坐在主桌,一杯一杯地和村里的长辈们碰杯,眼睛亮亮的,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让小芳讲讲外面的世界。小芳放下酒杯,想了想,说:“外面很大,机会也多。但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条路,不只是为了方便大家,也是为了提醒我自己,永远记得根在哪里。”
说完,她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宴席散了之后,我看到小芳一个人站在她父亲的坟前。月光下,她的背影有些单薄,但又很坚定。我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此刻的她,既是那个踩着泥泞路离开村庄的女孩,也是那个修建水泥路回报家乡的女人。
夜深了,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新修的水泥路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像一条通向远方的带子。远处,小芳父亲的老房子亮着灯,温暖的光透过窗户洒出来,照亮了一小片路面。
明天,小芳就要回北京了。但我知道,她会经常回来的。因为现在,从村口到她家,有一条平坦的水泥路。
这条路,不仅仅是一条交通线,更是一条连接过去与未来、连接乡情与回报的纽带。
“一眼相中老二,岳母却把老大许配给我:等了25年,她终于回来了!”的故事,讲的可能是爱情的执着;“生命最后一刻,奶奶凑到我耳边说:当年不是你妈偷了我的金项链!”的背后,或许是一个家族的解开的心结;而”邻居家女儿考上名校,全村人凑钱10万,15年后她回村修了一条水泥路”,讲述的则是一个关于感恩和回报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在全国各地的农村,可能每天都在上演。它们或许不够惊天动地,但却真实地反映了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这样的故事,总能让我们停下脚步,思考一下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或许,那就是永远不要忘记帮助过你的人,不要忘记你来自何处,不要忘记回报。就像小芳所做的那样。
来源:可怜桃李断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