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红的喜烛“噼啪”一声,爆开一簇小小的火花,将满室的喜庆映照得如同泣血。
大红的喜烛“噼啪”一声,爆开一簇小小的火花,将满室的喜庆映照得如同泣血。
沈寂雪坐在婚床上,凤冠霞帔,重逾千斤,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但再重,也重不过她心头那滔天的恨意。
她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她与靖安王萧渡玄的大婚之夜。
上一世的记忆如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的神智。她记得自己满心欢喜地嫁给这个男人,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打理王府,为他殚精竭虑,助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走向权力的中心。
可她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他为了救他的青梅竹马柳轻烟,亲手将她绑在地牢的刑架上,用一把冰冷的匕首,一寸寸剜出了她的双眼!
“雪儿,别怪我。”他当时的声音,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糖,“轻烟的心疾,只有你的眼睛能做药引。你这么爱我,一定会成全我的,对不对?”
成全?
她痛得撕心裂肺,血泪模糊了整个世界,只听见柳轻烟柔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渡玄哥哥,太残忍了……姐姐会疼的。”
萧渡玄立刻柔声安慰:“乖,别看。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随后,便是家族被污蔑谋反,父亲、母亲、兄长……满门三百余口,尽数被斩于午门。而她,则被扔在那永无天日的地牢里,眼眶空洞,血流不止,在无尽的屈辱和痛苦中,听着外面为柳轻烟身体康复而举行的庆贺,一点点咽下最后一口气。
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吱呀——”
房门被推开,打断了她的回忆。
身着大红喜服的萧渡玄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可那双看向她的眸子,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和前世剜她双眼时,一模一样。
他手中端着一杯合卺酒,随手放在桌上,语气冷漠如冰:“沈寂雪,你该知道,本王娶你,不过是看中你父亲定国将军手中的兵权。从今往后,你安分守己地当你的靖安王妃,不要妄想得到不该得的东西。”
沈寂雪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该得的东西?是指他的心,他的爱吗?
何其可笑!她现在只想要他的命!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来报:“王爷,不好了!柳姑娘……柳姑娘她突然犯了心疾,怕是……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萧渡玄脸色骤变,眼中瞬间涌上焦急与疼惜,那浓烈的情感,是沈寂雪两辈子都未曾见过的。
他看都未看沈寂雪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临走前,只冷冷丢下一句:“记住你的本分。”
婚房的门被重重关上,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沈寂雪缓缓抬起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镜中女子,明眸皓齿,一双眼睛清亮如水,完好无损。
可当她意念集中的瞬间,那双清澈的眸子,竟陡然泛起一层妖异的赤红色!
前世被剜眼时的极致痛苦与怨恨,仿佛化作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与她脑海中突然涌现的无数医学知识融合在一起。这一刻,她不再只是沈寂雪,更是另一个时空里,手执手术刀、纵横医界的顶尖神医!
这双眼睛,被她称为“血瞳”。
血瞳之下,万物无所遁形。
“呵呵……”沈寂雪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冰冷与疯狂,“萧渡玄,柳轻烟……这一世,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喜服,对着门外伺候的贴身丫鬟青竹道:“走,我们去看看‘病重’的柳姑娘。”
青竹大惊失色:“王妃,这……这不合规矩!王爷他……”
“他现在,会求着我去的。”沈寂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靖安王府的偏院“烟雨阁”内,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太医院的几位御医围在床边,个个满头大汗,束手无策。
萧渡玄紧紧握着柳轻烟的手,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心如刀绞:“太医!本王的轻烟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为首的张太医战战兢兢地回道:“王爷恕罪……柳姑娘这心疾来势汹汹,前所未见,微臣等……微臣等已无力回天,还请王爷……节哀。”
“混账!”萧渡玄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双目赤红,“滚!都给本王滚出去!一群废物!”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爷息怒,或许,臣妾能救柳姑娘一命。”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沈寂雪一身红衣,缓步走了进来。她神色淡然,仿佛不是来参加丧礼,而是来赴一场无关紧要的宴席。
萧渡玄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沈寂雪却恍若未闻,径直走到床边。
她开启血瞳,目光落在柳轻烟身上。
瞬间,柳轻烟的身体在她眼中变得透明。她清晰地看到,柳轻烟的心脏并无大碍,反倒是在其心脉附近,有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色丝线,正不断散发着微弱的毒素,造成了心疾的假象。
好精妙的毒!
这毒不会立刻致命,却会周期性发作,一次比一次严重,让人在反复的折磨中慢慢死去。外表看来,与任何心疾都别无二致。
前世,她就是因为不懂医术,才信了萧渡玄的鬼话,以为柳轻烟真的得了不治之症。
“你聋了吗?本王让你滚!”萧渡玄见她不动,怒气更盛,伸手就要来推她。
“王爷若想让她现在就死,尽管动手。”沈寂雪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萧渡玄的手僵在半空。
沈寂雪不再理他,对一旁的张太医道:“借银针一用。”
张太医将信将疑,但还是递上了针包。
沈寂雪抽出三根银针,看也不看,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柳轻烟胸口的三个穴位。
方才还呼吸微弱、眼看就要断气的柳轻烟,竟猛地一颤,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一丝,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几位御医更是目瞪口呆,他们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神乎其技的针法。
萧渡玄眼中的怒火化为震惊,他看着沈寂雪,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你……你懂医术?”
沈寂雪收回银针,淡淡道:“在闺中时看过几本医书,略懂皮毛。”
她转身,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笔墨伺候。”
她提笔,迅速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萧渡玄:“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可保柳姑娘七日无虞。”
萧渡玄接过药方,神色复杂。
张太医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药方上的药材,看似普通,但配伍之精妙,剂量之刁钻,简直闻所未闻!其中几味药更是以毒攻毒的险棋,稍有不慎,便会立时毙命!
他看向沈寂雪的眼神,已经从怀疑变成了敬畏。
“王妃……这方子,当真神妙!”
沈寂雪却只是看着萧渡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这只是吊命的方子。柳姑娘中的,可不是什么心疾,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慢性奇毒。下毒之人手法高明,想必就藏在王府之中,对柳姑娘的身体了如指掌。王爷若不彻查,七日之后,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是心疾,是中毒!
萧渡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看向柳轻烟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眼神凌厉如刀。
那些下人吓得“扑通”跪了一地,连声求饶。
而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柳轻烟,听到“中毒”二字,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沈寂雪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怀疑和恐惧的种子,已经在靖安王府所有人的心中种下。
她对着萧渡玄微微一福身,语气恭敬却疏离:“臣妾已经尽力,剩下的,便是王爷的家事了。今日是臣妾与王爷大喜的日子,臣妾先行告退,在婚房恭候王爷。”
说完,她转身,在众人惊愕、敬畏、猜疑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去。
萧渡玄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再看看床上虽然稳定下来却依旧虚弱的柳轻烟,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似乎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而沈寂雪走在回廊上,夜风吹起她的大红裙角,宛如绽开的血色莲花。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萧渡玄,你被迫欠我的人情,只是第一步。
柳轻烟,享受你这七日的安宁吧。
上一世你们加诸在我身上和我家族身上的痛苦,我会千倍、万倍地还给你们!
大婚之夜的风波,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人人都说,新来的王妃不仅没有因为王爷的冷落而哭闹,反倒一手神鬼莫测的医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柳姑娘的命。
一时间,府里下人看沈寂雪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和忌惮。
萧渡玄当晚并没有回婚房,沈寂雪乐得清静。她褪去繁重的嫁衣,泡了个热水澡,一夜好眠。
复仇之路漫长,她需要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她刚用完早膳,萧渡玄就来了。
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常服,面色有些疲惫,看沈寂雪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昨夜,多谢你。”他开门见山,语气生硬。
“王爷客气了,救死扶伤,是为医者的本分。”沈寂雪淡淡回应,仿佛昨夜救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萧渡玄被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噎了一下,皱眉道:“轻烟的毒,你可能解?”
“能。”沈寂雪的回答干脆利落。
萧渡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需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
“条件?”沈寂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抬起眼,那双血瞳深处闪过一丝嘲讽,“王爷觉得,有什么条件,能比得上柳姑娘的性命?”
她站起身,走到萧渡玄面前,一字一句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我要王府的管家权。第二,我要自由出入王府的权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彻查下毒的真凶,还柳姑娘一个公道。”
前面两条,萧渡玄眉头紧锁,但还能接受。可听到第三条,他反而有些迟疑。
沈寂雪冷笑一声:“怎么?王爷不想知道是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要害你心上人的性命吗?”
萧渡玄沉声道:“本王自会去查。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宜声张。”
“是不宜声张,还是不敢深查?”沈寂雪步步紧逼,“柳姑娘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跟了她多年的老人,忠心耿耿。能在她们眼皮底下下毒,非王府核心之人不能为。王爷是怕查到自己人头上,不好收场吗?”
萧渡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沈寂雪,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你的王妃,也是唯一能救柳轻烟的人。”沈寂雪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王爷,你只有七天时间考虑。七天后,药效一过,柳姑娘的毒深入心脉,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自坐回桌边,端起茶杯,悠然品茗。
萧渡玄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女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她就像一个棋手,而他,却成了她棋盘上的子。
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好,本王答应你。府中的对牌和账本,下午会有人给你送来。”
说完,他拂袖而去。
青竹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直到萧渡玄走后,才小声说:“王妃,您这样逼王爷,万一……”
“没有万一。”沈寂雪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他会答应的。因为柳轻烟的命,是他的软肋。”
而她,就要用这根软肋,将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下午,管家果然恭恭敬敬地送来了王府的对牌和所有账本。
沈寂雪拿到管家权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彻查内鬼”为名,对烟雨阁的人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她不动柳轻烟的贴身丫鬟,只将那些负责采买、膳食的下人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
柳轻烟气得在床上摔了杯子,却也无可奈何。
而沈寂雪,则开始利用“自由出入”的权力,频繁外出。
她表面上是去京城的药铺采买药材,实则是在暗中联络她前世的势力——无忧谷。
无忧谷,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是天下最大的情报与药材组织。前世她痴心错付,将无忧谷的令牌交给了萧渡玄,成了他谋取权势的利器,最终也成了构陷沈家谋反的“铁证”。
这一世,她要亲手,将这把最锋利的刀,握回自己手中。
她来到京城最偏僻的一家香料铺,按照记忆中的暗号,轻轻叩了三下门。
开门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看到沈寂雪出示的谷主信物,老者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跪下:“老奴参见谷主!”
“墨伯,请起。”沈寂雪扶起他,“我需要你帮我办几件事。”
她要查的,是上一世父亲被定罪的所谓“谋反”真相。
她隐约记得,罪证是一封父亲与敌国将领的通信,而那封信,是太子萧承嗣在父皇面前亲手呈上的。萧渡玄,正是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
这条线,必须从太子身上查起。
就在沈寂雪紧锣密鼓地布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找上了门。
这日,宫里来了懿旨,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请了京中所有皇亲贵胄的女眷,沈寂雪作为新晋的靖安王妃,自然在受邀之列。
而递上请柬的,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生得明艳动人,却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她自小便爱慕萧渡玄,如今心上人娶了妻,她自然将沈寂雪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你就是沈寂雪?”安乐公主捏着请柬,用挑剔的目光将沈寂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语气充满了不屑,“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真不知道渡玄哥哥看上你什么了。”
沈寂雪微微垂眸,恭敬道:“臣妾见过公主殿下。”
安乐公主冷哼一声,将请柬扔在她脚下:“母后设宴,你可别丢了渡玄哥哥的脸。还有,我警告你,离渡玄哥哥远一点!他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这番话,说得嚣张至极。
沈寂雪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臣妾谨遵公主教诲。”
安乐公主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自觉无趣,又听信了柳轻烟在她耳边的挑唆,认为沈寂雪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坐上王妃之位的,心中更是厌恶。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宴会当日,百花齐放,衣香鬓影。
沈寂雪穿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安静地坐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酒过三巡,安乐公主突然站起身,指着沈寂雪,厉声喝道:“沈寂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母后的宴会上行巫蛊之术,谋害本宫!”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寂雪身上。
皇后脸色一沉:“安乐,休得胡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乐公主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只见她雪白的肌肤上,竟起了一片片骇人的红疹。
“母后!您看!就是她!她刚才敬了我一杯酒,我喝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她一定是嫉妒我与渡玄哥哥亲近,所以想毁我的容!”安乐公主哭喊着,矛头直指沈寂雪。
柳轻烟也适时地站出来,一脸担忧地“劝解”道:“公主殿下息怒,姐姐她……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姐姐医术高明,或许……或许只是想跟您开个玩笑?”
这话表面上是劝解,实则坐实了是沈寂雪动的手脚。
萧渡玄也皱起了眉,看向沈寂雪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不悦。
一时间,沈寂雪成了众矢之的。
皇后震怒,拍案而起:“来人!将这个毒妇给本宫拿下!”
就在侍卫要上前的瞬间,沈寂雪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她环视四周,目光清冷,缓缓开口:“皇后娘娘息怒,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怎会如此轻易中毒?依臣妾看,公主殿下这并非中毒,而是误食了相克之物,引起的风疹罢了。”
“你胡说!”安乐公主尖叫道,“本宫的饮食一向精细,怎么会误食!”
“哦?”沈寂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臣妾敢问公主,今日午膳,可曾用过海味?方才的宴席上,可曾饮过那杯加了鲜果的百果酿?”
安乐公主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沈寂雪的声音陡然拔高:“海味至鲜,性属寒凉;百果酿中的几味鲜果,亦是大寒之物。两者同食,体质稍弱者,便会引发风疹,状若中毒,奇痒无比。此乃医书《食经》中最浅显的道理,太医院的太医们,想必都清楚得很。”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太医便连忙出列,躬身道:“回禀皇后娘娘,靖安王妃所言极是!公主殿下这症状,确是食忌引发的风疹无疑!”
真相大白!
全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安乐公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本想陷害沈寂雪,结果却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把自己不懂常识的蠢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皇后也觉得颜面尽失,狠狠地瞪了安乐公主一眼。
柳轻烟更是没想到沈寂雪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机,一张俏脸僵在那里,难看至极。
沈寂雪看着她们的窘态,心中毫无波澜。
她走到皇后面前,盈盈一拜:“娘娘,公主殿下的风疹虽不致命,但若不及时医治,抓挠破相,恐怕会留下疤痕。臣妾这里有一丸清毒丹,可为公主解燃眉之急。”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了上去。
皇后此刻骑虎难下,只能借坡下驴,接过药丸,让宫女伺候安乐公主服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安乐公主脖子上的红疹竟肉眼可见地消退了。
这下,再无人怀疑沈寂雪的医术。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从看好戏,变成了惊叹和敬佩。
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最终却成了沈寂雪展示医术、扬名立万的舞台。
她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清冷如月,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萧渡玄看着她,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这个女人,冷静、聪慧,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她。她身上的光芒,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为了兵权而娶她,到底是对是错。
皇家宴会之后,沈寂雪“神医王妃”的名声不胫而走。
她非但没有因为安乐公主的刁难而陷入困境,反而一战成名,成了京中贵妇们争相结交的对象。
她利用这个机会,救治了几位权高位重的诰命夫人,不动声色地编织着自己的人脉网。
同时,她也没忘了吊着柳轻烟的命。
每隔七日,她便会亲自去烟雨阁为柳轻烟施针续命,但每一次开出的药方,都需要一味极其珍稀的药材。
为了给柳轻烟治病,萧渡玄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的药铺,甚至动用关系从外地调运,被折腾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柳轻烟的身体时好时坏,被那奇毒折磨得日渐憔悴,原本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添了几分戾气,时常对下人发火,甚至开始猜忌萧渡玄,怀疑他是不是不想再为自己费心。
两人之间,嫌隙渐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寂雪,则冷眼旁观,享受着复仇的快感。
这天,皇帝下旨,秋狝在即,所有皇子与重臣都需随驾前往京郊的皇家围场。
沈寂雪作为靖安王妃,自然也要同行。
她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围猎场上,刀剑无眼,意外频发,是除去政敌、制造混乱最好的场所。
前世,就是在这次秋狝中,太子萧承嗣设计,让父亲麾下的一名副将“意外”射伤了皇帝,随后搜出“谋反”的证据,一举将沈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出发前,她通过无忧谷的情报网,早已将太子和萧渡玄的计划摸得一清二楚。
秋狝第三日,围猎进入高潮。
皇帝兴致高昂,亲自策马追逐一头麋鹿,太子和众皇子紧随其后。
就在众人穿过一片密林时,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射出,直奔皇帝后心!
“有刺客!护驾!”
一时间,场面大乱。
混乱中,皇帝的坐骑受惊,将他狠狠地摔下马背。
太子萧承嗣第一个冲上前去,扶起皇帝,惊呼道:“父皇!父皇您怎么样了?”
皇帝脸色煞白,口吐鲜血,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竟是当场昏死了过去!
随行的太医们蜂拥而上,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却个个面如死灰。
“陛下……陛下这是怒急攻心,血气逆行,堵塞了心脉……微臣……微臣无能……”
太子闻言,脸上“悲痛欲绝”,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他猛地转身,指向不远处的定国将军沈威,也就是沈寂雪的父亲,厉声喝道:“沈将军!方才刺客的箭矢,分明是从你身后的方向射来!你身为禁军统领,护驾不力,还敢说你与刺客没有勾结!”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威身上。
沈威脸色一变,立刻单膝跪地:“太子殿下明鉴!末将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萧渡玄也立刻站出来,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此事必有蹊Diao!来人,给我搜!”
很快,士兵便从沈威的一名副将身上,搜出了一封与敌国将领的“密信”。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栽赃陷害,和前世一模一样!
沈威看着那封伪造的信件,百口莫辩,气得浑身发抖。
太子萧承嗣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正要下令将沈威拿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却打破了他的计划。
“慢着!”
沈寂雪排开众人,从容地走了出来。
她先是对着太子行了一礼,随即说道:“太子殿下,捉拿朝廷一品大员,兹事体大。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还请三思。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治父皇。”
太子冷笑道:“沈寂雪,你父亲嫌疑最大,你还想狡辩不成?父皇的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难道你还能有办法?”
“能不能,试过便知。”
沈寂雪不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到皇帝身边。
她蹲下身,开启血瞳,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瞬间,她便看清了皇帝的病灶所在。
根本不是什么血气逆行,而是一根极细的毒针,刺入了他胸口的“神封穴”,毒素随着血液流动,造成了假死之状。
这毒针极为隐蔽,若非她的血瞳,根本无法发现。
而那支射出的冷箭,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幌子!
好狠毒的计谋!
沈寂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从发间拔下一根长簪,对众人道:“父皇龙体并无大碍,只是被外力所激,一口气没上来罢了。臣妾只需用此簪,刺激一下父皇的穴位,便可让他苏醒。”
众人闻言,皆是半信半疑。
用一根簪子就能救活垂死的皇帝?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太子更是嗤笑道:“一派胡言!你若治不好父皇,便是罪加一等!”
沈寂雪懒得与他废话,她屏住呼吸,看准了血瞳中标示出的毒针位置,将手中的长簪快、准、狠地刺了下去!
这一刺,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极为精妙的力道,正好将那枚毒针从另一侧顶了出来。
她飞快地用手帕包住那枚细如牛毛的毒针,收入袖中,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人察觉。
做完这一切,她才拔出长簪。
说来也奇,就在长簪拔出的瞬间,原本“昏死”过去的皇帝,竟猛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随即悠悠转醒。
“朕……朕这是怎么了?”
“父皇!”
“陛下!”
众人又惊又喜,纷纷围了上来。
皇帝醒了!真的被沈寂雪用一根簪子给救活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目光看着沈寂雪。
太子萧承嗣和萧渡玄的脸,则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必死的局,竟然被沈寂雪如此轻易地就破解了!
皇帝缓过神来,听完侍卫的禀报,龙颜大怒。
他看向沈寂雪的眼神充满了赞赏和感激:“寂雪,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朕恐怕已经……”
沈寂雪跪下道:“能为父皇分忧,是臣妾的福分。只是……关于刺客一事,臣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朕恕你无罪!”
沈寂雪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太子:“臣妾以为,此事疑点颇多。第一,围场守卫森严,刺客如何能潜入?第二,家父对父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不可能谋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名副将身上的所谓‘密信’,出现得未免太过巧合了。”
她的话,句句都敲在关键之处。
皇帝是何等人物,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太子和萧渡玄,眼神变得深沉而锐利。
“来人!”皇帝沉声下令,“将那名副将和相关人等全部拿下,给朕严加审问!此事,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一场滔天的祸事,就此消弭于无形。
沈威的嫌疑被洗清,而太子一党,则因为这次失败的栽赃,彻底引来了皇帝的猜忌。
经此一役,沈寂雪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龙颜大悦,当众册封她为“护国神医”,赐金牌一道,可自由出入皇宫,随意调动御药房资源。
从一个受人欺凌、丈夫不喜的王妃,到如今连皇室都要敬重三分的护国神医,沈寂雪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回程的路上,她坐在华丽的马车里,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尊荣。
而萧渡玄,只能骑马跟在车外。
他看着那被无数人敬仰、万丈光芒的女子,心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悔意。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妻子。
她的光芒,甚至让他开始觉得,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柳轻烟,变得黯淡无光。
秋狝之后,太子一党元气大伤,行事收敛了许多。
沈寂雪则利用皇帝御赐的权力,开始更加深入地调查沈家冤案的真相。
她发现,所有线索的背后,都隐隐指向一个更庞大的阴谋。太子萧承嗣,似乎不仅仅是为了铲除异己,他好像在寻找一样东西,一样传说中能颠覆皇权的东西。
而这东西,似乎与沈家有关。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之时,京中风云突变。
太子萧承嗣和靖安王萧渡玄,竟联合了手握京畿兵权的陈太尉,发动了宫变!
他们以“清君侧”为名,率领叛军攻入皇城,将皇帝软禁在了乾清宫。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沈寂雪的父亲定国将军,因为早已被太子视为眼中钉,第一时间便被叛军围困在了将军府。
沈家,再次陷入了绝境。
王府内,沈寂雪端坐厅堂,神色冷凝。
她没想到,萧承嗣和萧渡玄会如此疯狂,竟敢直接谋反。
就在这时,萧渡玄带着一队士兵,闯了进来。
他还是那副俊朗的模样,只是眼中再无往日的隐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野心。
“沈寂雪,太子殿下有请。”他冷冷地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要委屈王妃了。”萧渡玄一挥手,士兵们立刻上前,将沈寂雪团团围住。
沈寂雪没有反抗。
她知道,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被带到了皇宫,金碧辉煌的太和殿,此刻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太子萧承嗣高坐于龙椅之上,被软禁的皇帝则一脸颓然地坐在下方。
文武百官,皆被叛军用刀架着脖子,跪在殿中,人人自危。
“沈寂雪,你终于来了。”萧承嗣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太子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地‘请’我来,不知有何贵干?”沈寂雪不卑不亢地问。
“很简单。”萧承嗣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本宫知道,你执掌着无忧谷。交出无忧谷,并为本宫研制一种能控制人心的毒药,本宫就饶你沈家上下,不死。”
原来,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控制人心?何其歹毒!
“我要是不同意呢?”沈寂雪冷冷地看着他。
“不同意?”萧承嗣狂笑起来,“那你和你沈家满门,现在,就去给本宫的皇图霸业,祭旗!”
他话音刚落,一个柔弱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是柳轻烟。
此刻的她,再无往日的病弱之态,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和怨毒。
她走到沈寂雪面前,笑道:“姐姐,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救得了皇上,救得了你父亲,可你救不了渡玄哥哥。”
她说着,轻轻挽住萧渡玄的手臂,后者竟没有丝毫反抗,反而用一种痴迷的眼神看着她。
沈寂雪的血瞳猛地一缩。
她看到,在萧渡玄的心脏处,有一只黑色的蛊虫,正随着他的心跳而搏动。
是情蛊!
难怪萧渡玄会对柳轻烟死心塌地,甚至不惜为她谋反!
“现在,你明白了吗?”柳轻烟笑得花枝乱颤,“他的人,他的心,都是我的!而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失败者!”
她凑到沈寂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毒地说道:“太子殿下说了,只要你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用这把匕首了结自己,他就放过你的家人。怎么样,姐姐,用你一命换全家平安,很划算吧?”
她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塞进了沈寂雪的手中。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寂雪身上。
萧承嗣和柳轻烟在等着看她绝望自尽的好戏。
被控制的萧渡玄,眼神空洞,毫无反应。
被挟持的百官,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同情。
沈寂雪的父母和兄长,被士兵押在殿外,眼中是无尽的担忧和愤恨。
绝境。
真正的绝境。
沈寂雪握着冰冷的匕首,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
她看着柳轻烟,忽然笑了。
“柳轻烟,你真的以为,你赢定了吗?”
下一秒,她那双平静的眸子,陡然变成了妖异的赤红色!
血瞳,开至极致!
“你!”柳轻烟被她这双眼睛骇得后退一步。
“你所谓的奇毒,不过是南疆的‘假心散’,以七种毒草混合而成,每七日便会发作一次。”
“你给萧渡玄下的情蛊,是用你的心头血喂养的‘同心蛊’,一旦母蛊死亡,子蛊便会立刻噬主穿心而亡!”
“还有你!”沈寂雪猛地转向太子萧承嗣,声音如九幽寒冰,“你命人刺杀父皇所用的毒针,名为‘刹那枯’,是用腐尸草炼制,见血封喉!而解药,就藏在你腰间的香囊里!”
沈寂雪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太和殿。
她每说一句,柳轻烟和萧承嗣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们最大的秘密,竟然被沈寂雪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不差地揭露了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柳轻烟尖声叫道。
“我是不是胡说,一试便知!”
沈寂雪话音未落,手腕一翻,那把本该刺向自己的匕首,竟如一道闪电,划破了柳轻烟的手臂!
鲜血流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萧渡玄猛地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渡玄哥哥!”柳轻烟大惊失色。
“同心蛊,血脉相连。你受伤,他便会感同身受。”沈寂雪冷冷地看着她,“若你死了,他也会立刻暴毙。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萧渡玄在剧痛中,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着为自己流血而惊慌失措的柳轻烟,又看着为了救他而自残的柳轻烟,脑中一片混乱。
不,不是,那个女人,那个为了活命不惜背叛他的女人,才是柳轻烟的真面目!
他亲眼看到,在沈寂雪揭露一切后,柳轻烟的第一反应不是救他,而是惊慌地看向太子,眼神里充满了求饶和背叛!
“不……不可能……”萧渡玄喃喃自语,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而太子萧承嗣,已经被沈寂雪的话惊得魂飞魄散。
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香囊,这个动作,无疑是坐实了沈寂雪的指控。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保护陛下!诛杀叛党!”
殿门被轰然撞开,无数身披铠甲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
为首的,正是沈寂雪的父亲沈威,以及……七皇子,夜星阑!
原来,沈寂雪早就料到太子会狗急跳墙。她一边假意与他们周旋,一边早已通过无忧谷,将消息传给了在外领兵的七皇子!
局势,瞬间逆转!
叛军节节败退,萧承嗣面如死灰,瘫坐在龙椅上。
柳轻烟见势不妙,尖叫一声,转身就想逃跑,却被沈寂雪一脚踹倒在地。
一切,都结束了。
沈寂雪走到崩溃的萧渡玄面前,将那把沾着柳轻烟鲜血的匕首,轻轻递到他手中。
她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你欠我一双眼睛,现在,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萧渡玄颤抖着接过匕首,他看着沈寂雪那双清亮却又仿佛泣血的眸子,想起了前世自己亲手剜下它们时的场景。
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举起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双眼!
鲜血喷涌而出。
他在极致的痛苦和疯癫中,结束了自己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叛乱被迅速平定。
太子萧承嗣被废为庶人,终身囚禁于宗人府。
柳轻烟被查出真实身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被处以凌迟极刑,在万民的唾骂中死去。
七皇子夜星阑因救驾有功,在皇帝和百官的支持下,登基为新帝。
沈家冤屈得以昭雪,被新帝册封为护国公府,荣耀至极。
曾经那些看不起沈寂雪、嘲笑她的人,如今只能在尘埃里,仰望她的存在。
新帝登基后,曾亲临护国公府,屏退左右,对沈寂雪说:“雪儿,朕的后位,永远为你虚席以待。嫁给朕,让朕来守护你一生一世。”
夜星阑,这个表面风流不羁,实则心机深沉的男人,是她复仇路上最可靠的盟友。她知道,他对她有情。
但沈寂雪只是摇了摇头,浅笑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寂雪的心,早已死在了上一世。这一生,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她拒绝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求娶。
三日后,一个晴朗的早晨,沈寂雪换上一身简单的行囊,牵着一匹马,离开了繁华的京城。
她恢复了自由身,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女“医圣”。
她要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去救治更多的病人,去活出真正属于她沈寂雪的,璀璨而自由的人生。
城楼上,新帝夜星阑一袭龙袍,静静地看着那抹纤细而坚定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他知道,那只浴火重生的凤凰,从此将翱翔于九天之上,再不受任何束缚。
而她的传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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