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天津蓟县,说实话,蓟县的农家乐体验很不错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02 07:13 1

摘要:院子里的那棵核桃树,叶子长得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棵都要茂盛,阳光漏下来,在饭桌上洒下一片斑驳的碎金。老板娘端上来的那盘柴鸡蛋炒韭菜,金黄翠绿,香气顶着热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我爸林国栋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赞叹:“就是这个味儿,地道!”

去了趟天津蓟县,说实话,蓟县的农家乐体验很不错。

院子里的那棵核桃树,叶子长得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棵都要茂盛,阳光漏下来,在饭桌上洒下一片斑驳的碎金。老板娘端上来的那盘柴鸡蛋炒韭菜,金黄翠绿,香气顶着热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我爸林国栋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赞叹:“就是这个味儿,地道!”

我老婆陈婧坐在旁边,没动筷子,只是用余光瞥着我爸。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种笑我太熟悉了,不是开心,是观察,是评估,像个医生在判断病人的气色。

我儿子林晓宇,十五岁,头埋在手机里,耳机线从校服领口钻出来,连接着一个与我们这个农家小院格格不入的虚拟世界。

“晓宇,别玩了,尝尝这个贴饽饽,刚出锅的。”我妈夹了一块金黄的饽饽,想放进儿子碗里。

晓宇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躲了一下,“不吃,油。”

我妈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

“嘿,你这孩子……”我爸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震得碗碟一响。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发火的前奏。

“国栋!”我妈赶紧把筷子收回来,低声喝止。

陈婧终于有了动作,她拿起公筷,夹了一点炒鸡蛋,慢条斯理地放进自己碗里,然后看着我,轻轻说了一句:“菜要凉了。”

一句话,像一块海绵,吸走了饭桌上所有的火药味。我爸悻悻地重新拿起筷子,晓宇把耳机音量调大了些,我妈则不安地搓着围裙。

而我,作为这个家里的男人,只能拿起酒瓶,给我爸满上一杯,“爸,来,尝尝他们自己泡的果子酒。”

酒是甜的,带着山楂的微酸,可我喝下去,却觉得喉咙里一阵阵发苦。

我知道,陈婧费尽心思把大家从市区拉到这个山沟里,不是为了吃这口柴鸡蛋,也不是为了看这棵核桃树。她是想找一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拆一颗我们家埋了很久的雷。

而我爸,他越是表现得胃口好,精神足,就越证明这颗雷的引线,已经快烧到头了。

吃完饭,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们去后山摘桃。我妈兴致勃勃地拉着晓宇,我爸背着手,走在最前面,步子迈得很大,像个检阅部队的首长。

陈婧没去,她借口说累了,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我留下来陪她。

“你看,他状态不是挺好的吗?”我递给她一杯水,试图说服她,也说服我自己。

她没接水,抬头看着我,眼神像CT机一样,能穿透我的血肉,看到我内心的慌张。“林涛,”她叫我的名字,“你忘了上周二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上周二。

那个日子像一根针,扎在我记忆里。

那天我提前下班,想给我爸一个惊喜,给他带了最爱吃的稻香村点心。打开家门,我妈不在,我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放的是他从不看的偶像剧。他没注意到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却在对着电视旁边的空调一下一下地按。

“爸?”我叫他。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眼神里一片茫然,足足看了我五秒钟,才挤出一个笑容:“哦,小涛,回来了。”

那五秒钟的空白,像一个黑洞,瞬间吸走了我所有的力气。

后来,我偷偷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我甚至开始祈祷,祈祷只是普通的衰老,是人老了都会有的健忘。

可当医生把那张印着“阿尔茨海默病认知评估量表(ADAS-Cog)”的报告单递给我时,我知道,所有的侥幸都结束了。

“目前是早期,进展不会太快,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的话很平静,每个字却都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在医院的走廊里站了很久。走廊尽头的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爸带我去公园,我走丢了,他疯了一样地找我,找到我的时候,他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眼睛红得像兔子。他把我扛在肩膀上,那是我觉得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可现在,那个能为我扛起整个世界的男人,他自己,快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婧。

她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没有哭,没有抱怨,只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站起来,走进厨房,给我下了一碗面。

看着我吃完,她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件事,先别告诉妈,也别告诉爸自己。”

“为什么?”我不解。

“妈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刺激。爸那个脾气你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那股心气儿一泄,人垮得更快。”她顿了顿,看着我,“林涛,从现在开始,我们俩得撑着。”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六年的女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她的冷静,她的理智,像一把手术刀,精准,但也冰冷。

于是,便有了这次蓟县之行。

陈婧说,这是“压力测试”。看看在陌生的环境里,爸的症状会不会更明显。也是一次摊牌前的缓冲,她想让一家人,有一个“最后”的,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周末。

此刻,她坐在藤椅上,又重复了一遍:“你忘了吗?他拿着空调遥-控器,对着电视。”

我无言以对,只能拿起水杯,猛喝了一口。

“今天早上,你没发现吗?”她继续说,“他刷牙的时候,用的是我的洗面奶。我换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嘟囔,说今天的牙膏味道怎么怪怪的。”

我心里一紧。这个细节我确实没注意到。

“还有刚才吃饭,”她的声音更低了,“他给你妈夹菜,叫的是‘小芹’。那是奶奶的名字。”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线,在我毫无察á的情况下,已经将我父亲包裹成了一个茧。我以为他还在我身边,其实,他已经在一个我无法触及的世界里,越漂越远了。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陈婧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来,走到那棵核桃树下,捡起一片落叶,在手里慢慢地捻着。

“我查过了,”她缓缓开口,“这种病,不可逆。我们能做的,就是延缓。药物,康复训练,还有……陪伴。”

她转过身,看着我,目光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和疲惫。“林涛,钱的事情,你想过没有?”

我愣住了。

“进口药,一个月三千多,医保不报。康复中心,一个月八千起步。如果以后需要专人护理,那更是个无底洞。”她像在背一份财务报告,冷静得可怕,“我们俩的工资,房贷,晓宇的补课费……你算过吗?”

我没算过。我不敢算。

我一直以为,中年危机是事业的瓶颈,是婚姻的平淡。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真正的中年危机,是当你的父母,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个需要你照顾的孩子。而你,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准备好。

“我不同意。”

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见我爸站在院门口,脸色铁青。他身后,是满脸惊慌的我妈和一脸错愕的晓宇。

他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我没病!”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们别想把我当个废人!”

“国栋,你小点声……”我妈想去拉他。

“你别管!”他一把甩开我妈的手,指着我,又指了指陈婧,“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盼着我老糊涂了?啊?想把我弄到那个什么中心去,然后霸占我的房子,我的退休金?”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在我心上。

“爸!您胡说什么!”我急了。

“我胡说?”他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林涛,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媳妇说什么你都信,她说什么康复中心,不就是养老院吗?想把我扔出去,你们俩好过清净日子!”

“爸,不是的,陈婧她也是为了您好……”

“为我好?为我好就是咒我得病?”他越说越激动,随手抄起墙角的一把扫帚,就朝我扔了过来,“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扫帚擦着我的脸飞过去,打在后面的墙上,散落一地。

晓宇吓得往我妈身后躲。

我妈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国dong,你这是干什么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我爸指着我的鼻子,手抖得厉害,“我林国栋,一辈子没求过人!我就是死,也死在自己家里!绝不去那种地方,让人当猴耍!”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爸!您去哪儿?”我赶紧追上去。

“不用你管!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农家院,消失在山间的小路上。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妈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捂着脸,压抑地哭了起来。晓宇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手机从他手里滑落,屏幕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

陈婧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农家小院,瞬间变得阴云密布。

那一天,我爸真的就这么走了。

我们疯了一样地在山里找他。老板娘也发动了全村的人帮忙,喊声在山谷里回荡,却只有一阵阵空旷的回音。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派出所才打来电话,说在一个二十公里外的镇子上,找到了一个迷路的老人。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正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脚上的布鞋丢了一只,光着一只脚,上面划了好几道口子。

看到我们,他没有发火,也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很低。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我妈一直在旁边小声地哭。陈婧开着车,目不视前。晓宇坐在后排,第一次没有玩手机,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

我坐在副驾驶,看着我爸的侧脸。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我才发现,他真的老了。不再是那个能把我举过头顶的巨人,他的肩膀,已经塌了下去,撑不起自己的尊严了。

“爸,”我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他没看我,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把熟透了的野桃子,很小,上面还带着毛,有的地方已经被压烂了。

“给晓宇的,”他声音沙哑,“山里……摘的。”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回到家,这场风波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爸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不再看新闻,也不再提什么国家大事,只是反复看那些老掉牙的黑白电影。有时候我路过他房门口,能听到里面传来《英雄儿女》的插曲,王成的声音在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我知道,他心里的那座高地,正在失守。

妈像是老了好几岁,走路都有些佝偻了。她不再念叨我爸不吃早饭,也不再抱怨他乱扔袜子。她只是默默地,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算着时间给他端水送药,骗他说是“社区发的营养片”。

有一次我看见她偷偷地哭,手里拿着一本相册。相册里,是我爸年轻时穿着军装的照片,英姿飒爽。

“你爸当年,是全团的神枪手。”她抚摸着那张泛黄的照片,喃喃自语,“怎么就……怎么就……”

她没说下去,但我们都懂。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和陈婧的交流也变少了。我们不再争吵,却比争吵更可怕。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合租客,客气,疏离。我知道她心里有怨,怨我的软弱,怨我爸的固执。我也知道,她比谁都累。

她开始疯狂地加班,接私活,每天回来都快半夜了。有几次我起夜,看到她还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一片惨白。

桌上放着一个账本,我偷偷看过一次。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我们家所有的开销,和她对未来每一种可能性的财务规划。最后几页,是她搜集的各种养老机构的资料,优缺点,价格,地址,比我做的项目报告还详细。

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家,就像一艘正在漏水的船,我爸在船底凿了个洞,而陈婧,在拼了命地往外舀水。而我,却像个无能的船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天我爸突然发起了高烧,说胡话。我和陈婧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到医院。急诊室里人满为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的味道。

医生检查后,说是肺炎,需要住院。

办完住院手续,安顿好我爸,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妈守在病床边,说什么也不肯走。我和陈婧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医院。

雨下得很大,像天漏了一样。我们站在医院门口,打不到车。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等。”我对她说。

她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我。我愣住了,她从不让我抽烟的。

“抽吧,”她自己也点了一根,动作有些生疏,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心里堵得慌。”

我们就这样,在医院门口的屋檐下,沉默地抽着烟。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林涛,”她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模糊,“我今天……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去蓟县,”她吐出一口烟圈,“也许,我们就不该揭开那块遮羞布。就让他,体体面面地,慢慢地……糊涂下去。”

我心里一颤。这是我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后悔”两个字。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她继续说,“我做的那些计划,那些表格,是不是错了?我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而不是一个需要被理解的‘病人’。我总想着怎么做才是‘最优解’,却忘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他的尊严。”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今天看到他躺在病床上,那么虚弱,那么无助……我突然觉得,什么狗屁的计划,什么未来的钱,都不重要了。我只想他好好的,哪怕……哪怕他明天就忘了我是谁。”

她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地碾灭。然后,她转过身,抱住了我。

在那个冰冷的雨夜,在医院门口,我们夫妻俩,像两个迷路的孩子,紧紧地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压力,恐惧,在那一刻,都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家那艘漏水的船,虽然洞还在,但我们决定,不再互相指责,而是手拉着手,一起面对风浪。

爸的肺炎,来势汹汹。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人瘦了一大圈。高烧退了之后,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差了下去。

他开始认错人。有时候会拉着我的手,叫我“小张”,那是他以前部队的战友。有时候会对着陈婧,喊“医生”。最让我难过的一次,是他看着我妈,一脸茫然地问:“阿姨,我儿子林涛呢?他怎么还不来看我?”

我妈当时就背过身去,肩膀抖个不停。我赶紧把我妈拉出病房,她靠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把我忘了……他把我忘了……”

我只能抱着她,一遍遍地说:“妈,他没忘,他就是病了,脑子暂时糊涂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出院那天,我去办手续,陈婧在病房收拾东西。等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幅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

病房的窗户开着,午后的阳光很好。我爸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晓宇的手机,戴着老花镜,正在很认真地看着什么。晓宇就坐在他旁边,很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

“爷,你看,这个绿色的,是微信。点一下,就能跟人说话了。”

“哦……微信……”我爸念叨着,用那双因为输液而布满针眼的手,颤颤巍巍地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对,然后点这个加号,可以发照片,发视频。”

“发……照片?”

“嗯,你看,我教你。”晓宇拿起手机,对着窗外的天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点了发送,“你看,这样,我就能看到了。”

我爸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片蓝天白云,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

他抬起头,看着晓宇,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好……这个好……”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老一小,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眼睛有点酸。

我忽然想起那句话:“人到中年,才发现自己要管的,一头是孩子的未来,一头是父母的过去。”

而此刻,我看到未来和过去,在那一小块手机屏幕上,和解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爸出院后,我们家形成了一种新的默契。

我们不再提“生病”这两个字,也不再讨论什么康复中心。我们就当他,只是老了,老得快了些。

陈婧把她的那些计划书都锁进了柜子。她不再加班,每天准时回家,变着花样地给我爸做好吃的。她买了很多色彩鲜艳的卡片,在家里所有的物品上都贴上标签:【电视机】、【冰箱】、【卫生间】。

我妈开始学着用智能手机,她让晓宇教她怎么用微信,怎么发朋友圈。她把我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我们一家人的合影,都存在手机里,每天翻来覆去地给我爸看,给他讲过去的故事。

“国栋,你看,这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还嫌我胖呢。”

“国栋,这是林涛满月,你抱着他,乐得嘴都合不拢。”

我爸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呆呆地听着,偶尔会跟着笑一下。没人知道他听懂了多少,但只要他笑,我妈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晓宇也变了。他不再沉迷于游戏,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我爸房间,陪他待一会儿。有时候是教他玩手机,有时候是给他读报纸——尽管我爸可能根本听不懂。

有一次我看到晓宇在给他爷爷剪指甲,剪得特别认真,剪完还用指甲锉轻轻地磨平。

我问他:“晓宇,不觉得烦吗?”

他头也没抬,说:“不烦。老师说,这叫‘反哺’。”

我辞掉了那个需要经常出差的工作,换到了一个离家近的清闲岗位,工资少了一半,但我有了更多的时间。

我开始每天陪我爸下楼散步。他走得很慢,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指着一棵树,问我这是什么。我会告诉他,这是香樟树。过了一会儿,他又会指着同一棵树,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就会再告诉他一遍,这是香樟树。

邻居们看到,都说我孝顺。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叫孝顺。这叫偿还。

偿还他曾经牵着我的小手,不厌其烦地教我认识这个世界的恩情。

日子就像小区里那条被我们走了无数遍的小路,平淡,重复,但也安稳。

我爸的记忆,像被海浪冲刷的沙滩,一点点地消失。他先是忘了邻居的名字,然后忘了远房的亲戚,再后来,他开始叫不出陈婧和晓宇的名字。

他唯一还记得的,是我和我妈。

他有时候会把我当成他年轻时的战友,跟我讲那些炮火连天的岁月。有时候又会把我当成他父亲,委屈地跟我告状,说我妈不让他吃糖。

而我,就配合着他,扮演着一个个不同的角色。

婚姻里,一个负责崩溃,另一个就得负责撑着。我们轮流来。以前是陈婧撑着我,现在,换我来撑着这个家。

那天,是中秋节。

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坐在阳台上看月亮。月亮很圆,像一个巨大的银盘,挂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

我爸一直很安静。

突然,他指着月亮,转头看着我妈,口齿不清地说:“芹……月饼……吃。”

小芹,是我奶奶的名字。

我妈愣住了。

然后,我爸又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我妈手里。

那是一块月饼,被他捏得有点变形了,但还是完整的。是我们下午吃剩下的,我妈不让他多吃,他大概是偷偷藏起来的。

“给你……吃。”他看着我妈,眼睛亮晶晶的,像个讨好大人的孩子。

我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紧紧地握着那块变形的月饼,哽咽着说:“好……我吃……我吃……”

在那个瞬间,我忽然明白了。

记忆会消失,智力会退化,但他心底最深处的爱,那种本能的,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最爱的人的本能,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忘了全世界,却还记得,要给她留一块月饼。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的另一头,背对着他们,假装看风景。

我怕他们看到,我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傻子。

又过了一年,我爸彻底走丢了。

不是在外面,而是在他自己的脑海里。他不再认识任何人,包括我。他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自己上厕所,像一个真正的婴儿。

我们把他送到了陈婧当初考察过的,最好的一家护理中心。

送他去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他穿得很干净,坐在轮椅上,像个要去春游的孩子,好奇地看着窗外。

办手续的时候,护士长问我:“老爷子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或者喜好吗?”

我想了很久,说:“他喜欢听《英雄儿女》的插曲。还有,他喜欢别人夸他年轻的时候是神枪手。”

护士长笑了笑,在本子上一一记下。

安顿好他,我们要走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我们走到门口,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坐在窗边,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一个年轻的护工,正拿着一块月饼形状的饼干,一点一点地喂给他。他吃得很慢,很乖。

那一刻,我心里 strangely 平静。

回家的路上,陈婧一直握着我的手。

车子路过一片农田,我想起了天津蓟县。想起那个鸡飞狗跳的周末,想起那棵茂盛的核桃树,想起那盘香气扑鼻的柴鸡蛋。

我转头对陈婧说:“等晓宇放假了,我们再去一次蓟县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点了点头,“好。”

车窗外,风景飞速倒退。

我忽然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行。我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父母,也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这条单行道上,往前走。

路上,会有美丽的风景,也会有突如其来的风暴。我们会争吵,会迷路,会感到绝望。

但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手还牵着手,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它让我明白,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而是一个讲爱的地方。当道理和爱发生冲突时,请选择爱。

因为回家的路,还很长。我们需要用很多的爱,才能一起,走到终点。

来源:富足铅笔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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