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柳小姐选夫的那个春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天没下雨,人们依旧三三两两地打着招呼。可惜,这天柳府门外却围得水泄不通,街巷的风专门往人堆里钻,带着闷闷的潮气和人言碎语,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姑娘究竟打算怎么挑选新的夫婿。选夫,不稀奇吧?可用对对子来定终身,
柳小姐选夫的那个春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天没下雨,人们依旧三三两两地打着招呼。可惜,这天柳府门外却围得水泄不通,街巷的风专门往人堆里钻,带着闷闷的潮气和人言碎语,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姑娘究竟打算怎么挑选新的夫婿。选夫,不稀奇吧?可用对对子来定终身,谁听过?也许城里是头一遭。
这些事情总是比谁家生了娃更能引起议论。柳小姐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但毕竟家里有钱有势,前夫又是有名的才俊。大家背后嘀咕她是薄命,怎么又沾上点时运?这样说未免刻薄,但在那种年代,女的守节再嫁难上加难,村子里最近的一个寡妇,还被婆家锁在屋里守了十五年,这例子大家并不陌生。
然而,柳小姐偏不管这些。她其实起初还是犹豫,祖母说女人不能孑然一身,姨母觉着她再嫁多嘴多舌。谁信呢,她一开始真的不愿意再踏进婚姻的门槛?可时间一长,四周劝的人多了,心也松了。总归不能真守一辈子,守给谁看?柳小姐这样自问,有时候走廊拐角站着,长时间发愣,连身边的丫鬟说的话都听不见。
她脑袋里琢磨来琢磨去,到底还是用了最规矩的方式:征选才子。简单点,对对子,谁能对上我想要的心思,也许就能进了我的门。你觉得这太文绉绉了,不实在吗?偏偏就是有人喜欢清高点的法子——这也许跟她的姓氏、身世分不开。
等到那天到了,门口人山人海,许多年轻男人捏着绢扇,有的头发梳得溜光,有的穿着崭新的长衫,每个人都以为运气可能在自己这里拐个弯。走廊滑石板被踩得啪啪响,好像气氛也紧张起来。
柳小姐走上台阶,腰背挺直。她把一张写有上联的纸端正放在案头,“野花不种年年有。”简简单单七个字,但场下的人却一时半会都没反应。后来,有个会读私塾的傻小子,硬生生地凑了下联:“流水无根日日流。”另一位胖子嚷嚷着:“春草不除岁岁青!”热闹归热闹,合不合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柳小姐其实早就准备撤了。她没料到男子们绞尽脑汁一番,却和心里想的大相径庭,这样下去,怎么选夫?台下的窃窃私语像蜻蜓在水面抖一抖,有人小声埋怨是不是题太难了。
突然,人群缝隙中,一道影子推开众人,愣头愣脑地站出来。这个书生其实没什么出众之处,身板瘦得让人担忧,白布袍子干干净净,和其他嚷嚷的小伙子不太一样。只是他很快握紧拳头,声音不大,却出奇清楚:“烦恼无根日日生。”大家都愣住,有点管不住嘴。
有人说,这下联怎么听着有点怨气?不像喜庆婚俗里的应景话,偏偏让人一听就觉得哽在嗓子眼,难受。
柳小姐嘴角一勾,像是找到了失落已久的零件。她不急着回应,慢吞吞地把刚才的所有下联默念了一遍。到最后,还是那瘦书生的“烦恼无根日日生”最顺畅,甚至有点野趣。她有些好笑地琢磨起来:这人是不是心里头也藏着点东西?
所以,她直接开口解释。她的声音说了出来也没花哨的修辞,直截了当地剖析:“你们说的都太表面了。所以我才说——没有人愿意做多余的人,花不开也好,流水断也好,终归年年自有春秋。我的上联谈的是无意而生,没人去种,年年还在。你们都在想着贴切工整,只有这小书生,他能明白无根也能生长,这才算懂了我心里的意思。”
她那时候是不是刻意放大了寂寞和烦恼?说不定只是为了选夫找个台阶下?又或许,她真的早在搭对子前,就已经心有所属。旁人只看到了才情,未必看得明白女人心里的深秋。
那天柳府就像抖落了旧尘。人们带着莫名的失落或欣慰离开,用肩膀蹭蹭刘海,顺便伸长脖子再瞧一眼柳小姐的影子,还有那瘦弱书生的背影。主位其实还在柳小姐,还有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就那么令人疑虑的组合,谁能说不是一段合乎逻辑的姻缘?
后来,他们果真成了夫妻。有人说两人过得恬淡,有人羡慕柳小姐这番“再嫁”。更多的人在背后低声猜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大胆了些?”可事实就这样摆在那里,她就是再嫁了,还嫁得风风光光,也没见谁真敢指手画脚。
不过历史上还有不同的说法,有人存疑说这副对子其实是后来被元代的萧德祥搜集进《剧苑余墨》,是不是就真的是柳小姐的故事?这个细节没人能定论,也可能另有出处。历史总是有人添油加醋,此事到底如何,已说不清。
网上有不少近现代专家对这段故事做过梳理,考证过当时寡妇再嫁的风俗。根据社会学者郑师诚在《宋代妇女生活史》里的缜密考据,到北宋为止,寡妇再嫁并不受禁锢,主流社会对此甚至报以宽容、理解。老百姓还往往乐见其成,并不见舆论压力。只是南宋以后气氛突变,才出现“贞节牌坊”满街竖起的景象。
而这位柳小姐的决断未尝没有时代因素。家族支持、社会氛围,才让她有底气做主。反过来说,如果她生在元末明初,说不定这场“选夫大会”根本不可能举办。考虑到历史潮流的反复,你甚至无法认定真的就有某种绝对的因果。说到底,历史经验只是后人的一厢情愿吧?
但也奇怪,明明宋代更宽容,到了后来,为什么女子反而越活越憋屈了?你问原因,说是世风变坏,也说不尽。好像每逢时代变迁,“守贞守节”这种东西总是趁乱生根发芽,女的没得选,只能自己被“道德”逼成石像,不说心事。
书里写得动听,现实总归泥沙俱下。有人说柳小姐是幸运的,能破旧俗,掷地有声。可也有学者提醒,别以今人的标准去臆断古人,她这种例子,说到底还是少数。大部分女人,不管有没有才情,终究身不由己。
历史就是这样,不给人留全脸。有些人以为对联只是儿戏,其实暗藏隐忍与抗争。柳小姐和那书生,短短的对子里掺进许多旁人不晓的哀乐,彼时彼地才有人懂。
仔细想,现代社会对女性的态度其实有时也像坐秋千,总是在宽容与苛责间晃来晃去。现在有人说,选择自由,平权自决;也有不少声音主张传统家规。没什么定论,也没必要一刀切。柳小姐选夫的那天,或许只能算是历史里一朵局促的小浪花。
所以,单凭一副对子,你能看清几个世事、几多人心?未必。真假无所谓,重要的是她活出了想要的姿态。不为外人道,只为自己高兴。
这段成婚故事如今还会被年轻的姑娘们提起。有人笑,有人羡慕,有人不屑。最后也就这样吧。历史怕是不会过于关注谁的幸福或不幸福,它只留下一些模糊影子,像清晨湿漉漉的砖缝,等着后来人去猜。
来源:彼岸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