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些年头到底有几分动荡,没真正在里面转过一遭的人,可能体会不深。你说,几十个师、几万人马,说散就能散,说打就得打。可坐在上面的那几个主任,谁不是人?都是有根有姓、有家有亲的——可到紧要关头,拿起电话,拍板一句,“这边让开”。人心一横,世事就转了个弯。
那些年头到底有几分动荡,没真正在里面转过一遭的人,可能体会不深。你说,几十个师、几万人马,说散就能散,说打就得打。可坐在上面的那几个主任,谁不是人?都是有根有姓、有家有亲的——可到紧要关头,拿起电话,拍板一句,“这边让开”。人心一横,世事就转了个弯。
就拿周碞来说吧。浙江嵊县人,骨子里带股江南的韧劲儿,那年他穿着那身笔挺军装,外人都道他走得风风光光,可实际上,帽檐下压着不肯让步的倔劲儿。舒舒服服的官衔、体面衣帽后头,是盘根错节的人情网。你管着整编第四师(原来张发奎和薛岳手底下的兵),还得盯着川军二十一师、东北的五十一师。南腔北调、风俗稀奇,更别说弟兄们谁服谁,档口一着急,几句话就能顶翻饭桌。
周碞到任那天清晨,背后的小镇还起着雾,他的嫂子给他煮了碗粥,千叮咛、万嘱咐,“别和那些外省人太较真,命要紧”。可一到了军区,满屋子军官,各省调来的老头新兵,连个话音都能细听出三种语调。有人说,背过身来,眼神里都透着试探。大风刮过正厅屋檐,周碞突然觉得,这官职啊,还真像一口铁锅,熬的都是杂粮。
再看冯治安,河北人,号称是西北军“后五虎”。这个“后”字,讲来有点儿踩着前人肩膀的意思。其实谁容易啊?他管的是整编五十九师和七十七师,两拨西北爷们,张自忠那批弟兄,骨头硬,心思也硬。一次会议上,有士兵控诉伙食差,冯治安听完叹了口气:“我爹当年也是吃窝头啃咸菜过来的,可人哪能一辈子这么熬下去!”讲这话的时候,底下兵都盯着他,谁都明白,这是在暗示——咱不能光熬,也得争气出头。
西北军里讲情分,但情分归情分,冯治安白天像老父亲一样训,晚上独坐帐篷,常常拈着烟叼发呆。他啊,最怕那些吃了亏还强撑的老乡兵。一场雨下来,有小兵裤脚没干,用破棉被包着腿,冯治安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却一声没吭。
再往北一点是刘汝明。河北献县出来的。西北军出身,新五虎、十三太保之一,头衔一串串地数。可你要真去他老家打听,人们多只记得“大个刘”,小时候耍棍子踢毽子的样子。后来成了中将,将旗一挥,部下来自五湖四海。整编五十五、六十八师,他常说,兵痞混杂,带队得靠老七八分狠劲。他有回家探亲,站在老房子门口,看母亲肩里挑着水,抬头一笑:“汝明,别的都好,该硬气的地方咱得硬。”他那一夜没睡,第二天眼圈黑黑的。原来铁血还是人心柔软。
说起河南老张轸,谁不说句“可惜”?他年轻时喜欢骑马,罗山小镇的小道跑得飞快。后来程潜拉他进军界,一点点熬成整编五十八、八十五师的头。那些年,看到自己人老了、战友也走了,张轸有时怀疑,坚守到底图啥——就是那点光景里出的坦荡和不舍吧。家乡亲人每年都写信来问安,他从没回过一句“苦”,只说“风景如画”。其实,这人世的风景哪有真正画好的一张。
李延年的风头最健,一看就是山东汉子。那年,黄埔一期出来,整编四十四师都喊他“延爷”。可延爷也有失了魂的时候。兄弟们夜里打牌,他坐在床头,抚着桌上的家信。家里说,土地被征了,哥哥下岗了。他写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第二天在师部发疯似地训人,想着只要打仗不输,至少家乡父母还能听到点好消息。人在外头,漂泊和荣耀都混着来——没人能说得分明。
说到刘安祺、陈鼎勋、王凌云这些,家谱一查、老本行一问,哪个不是从谷场泥里挣扎上来的。刘安祺黄埔第三期,山东峄县那地方穷得出名。已是少将,他带着整编八师、三十二、五十四师迁徙打仗。部下有人埋怨,“刘主任太沉默”,可他从不置辩。离家当晚,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别怕该扛的就扛。”他嘴里含着一口热茶,忽然涩了喉咙。
川军子弟陈鼎勋,四川简阳出身。都说川人多豪气,陈鼎勋偏偏温吞。第四十、六十六师在手,他每日最小心的是“调和口音”。川东北话、四川普通话夹杂,他说话慢两拍,部下常戏笑“老陈谨慎”。可兵荒马乱年头,这温吞老陈,反倒看得明白:人心渡人心,慢不是什么坏事。
河南洛阳的王凌云倒是厉害,镇嵩军那个出身,谁敢小瞧?洛阳人习惯起早,他带队总是在晨雾里点名。有人背后说他“挑剔”,可知青天白日里,他把每个部下的名字记得清清楚楚。那年亲人重病,不敢回河南,道是军令如山——可哪有将军不挂心自家门口柴门?
湖南的霍揆彰,大队人马迁徙四野。将领没得商量,命令一出,行军奔袭上百里。第五十师,直逼风头浪尖。“说来土木系也是从苦头里爬出的”,霍揆彰时常念及同乡。他在营帐翻日记,别人羡他军功,只有他自己明白,多少个夜里睁着眼,看完昏黄蜡烛,天光才亮。
湖南长沙的李默庵、陕西周至的何文鼎,都是黄埔一期的老骨灰。看外表老成,其实心里火气还在。带齐团队,走南闯北,久了也会想家:家里的梅花、老爹的老酒。可兵者,天命难违。第二十三、八十三师被他带得井井有条。等到无人夜里,嘴巴小声哼出家乡的曲子,谁听得懂?
甘肃的邓宝珊,陕军出来的,带着天水的雾气。四川、陕西的军粮总断,部下常吵着回家。他哪舍得多说,自己熬夜写家书,想安慰远在北地的父母。哪有将军的家书,不带血泪呢?
台湾警备的彭孟缉,湖北江夏出身。时局乱,他带第三十一军走得最远。黄埔第五期毕业,本就敢拼敢闯。可他心里有数,家乡的妹子还等着他,夜里想着想着,手里的地图越看越花。
这些将领的名字,眼下看不过是老档案里的一溜字。可其实,每个人都有在家门口磨脚的鞋、偷偷写过的信、甚至做过的梦。大风大浪间,有人咬牙坚持,有人心里隐隐作痛。兵者天涯,说到底,男儿也不过红尘一粒。
天下哪有真铁石心肠?想想,也许哪一天,他们也跟咱们寻常人一样,为了一个家、一个信念或者一碗冒热气的粥,把全部硬气和温柔都掺在一起了吧。那些未尽的话、没做完的决定,或许早已留在谁的心里,谁也分不清是遗憾,还是放下。
来源:乐观的风筝lg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