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老兵口述9:我们走进茫茫野人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01 21:17 1

摘要:在朱明哲的精心医治和自己的谨慎保护下,我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了,但还是用两寸宽的华蓝绒裹好,保护它不受擦伤。脚板也适应了顶触,不论遇到路上的砾石、伐倒没刮尽的茅菀还是沟坑淤积成堆的败叶,现在都能逢坑跃坑、逢岭翻岭。即使遇着峭壁陡岩、深渠凹沟,我只要在攀爬跨越时选

在朱明哲的精心医治和自己的谨慎保护下,我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了,但还是用两寸宽的华蓝绒裹好,保护它不受擦伤。脚板也适应了顶触,不论遇到路上的砾石、伐倒没刮尽的茅菀还是沟坑淤积成堆的败叶,现在都能逢坑跃坑、逢岭翻岭。即使遇着峭壁陡岩、深渠凹沟,我只要在攀爬跨越时选择一下或是请人稍微协助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高处有要攀藤附葛才能翻得过的陡壁峭岩,低处有被山洪冲成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的深沟,这都累苦了笨重的炮兵部队。

今天人们站在此山仰望,对面的高山像是茫茫的绿海,与这座山相距不过是两三百公尺,但算是进山以来最高的一座了。我仗着伤口好了,又无装备,同时也习惯了新僻的道路,以为咫尺之间,不消一刻功夫就能够爬过。可是走了两个钟头,我才下到山脚。在这山与对面高山之间还夹了一座矮山,矮山旁边还有一条沟坑。炮兵们有的背炮座,有的扛药箱,有的扛着或是两人用木棍抬着82迫击炮身,被这条沟坑阻挡了去路。

我选择较窄的地方一跨就过来了,再回过头来看他们。他们在沟坑里靠墈的两边,堆了很多垫脚的石头,狭窄的地方,事先就一人站在沟坑里,手撑墈边,扛弹药箱的把他当跳板,在肩上踏一脚就过来了。在不宽不窄的地方,就用两人站在沟坑里,屁股对屁股,两端各自用双手撑住地边,背炮座的从这两个人的背上也走过来了。而在较宽的地方,两个人屁股对屁股还有空处,还需用一个,这个人双手抱住他前面人的大腿弯,双脚绞住他后面人的大腿;在他们三个用身子搭成人背桥的两边坳上,每边站着一个人,从路边拾来茶杯粗的树棍夹在胳窝里,翻手绞住;抬炮身和扛炮身的就手扶木棍脚踏人背桥过来了。

我看了他们这个既聪明又愚笨的方法,很感兴趣地说:"扛炮身的不吃亏,吃亏的还是蹲在坑里的,上面要承受压力的通过,下面又把裤裆打湿了。怎么不用两根木棍搁在沟坑上,用树藤绾个圈,套在炮身上一拉,不就过来了吗?"

过了沟坑的士兵回答道:"轻装突围,动作要快,等架好木棍,绾得圈来,炮身早过了好久。"

"都像你背着半袋米,当然一跳就过来了。"

他大概不乐意我的这个说法,含着讽刺的语气说:"你穿了这'洋泾浜'冒充洋鬼子的衣服,抬脚不用揩裤口,真是轻装得很。"

这个士兵的话一出口,引起两边渡炮的人们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自上火线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人的笑声。

此时,正好一架飞机从森林的上空掠过。他们都在忙着渡炮身并没介意,我却意识到撤进大山里,有密密的树林作掩蔽,不会再有日军空袭的危胁。现在我们轻装转进,走进这茫茫野人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得去。

高山上传来了师部休息的号音,我无心再看他们怎样渡过沟坑,拔腿就穿过了这两山交界不到百公尺宽树茅混长的凹地,向着对面的山上行去。不多远,我又被过了坑的炮兵们拥塞了去路。我从空隙中钻到前面一看,一条长长的岩石嵌长在山腰处。开路的人挖去了顶部,还有将一人高,成个"凹"形,可容纳两人在"凹"中间通过。从整个岩石原形来看,挖去了有一米多,是个60多度的斜划。"凹"形的塌下,并凿了几级可以踏脚的阶梯。只是这些笨重的炮兵,没有其他兵种轻快敏捷。站在坳上的用腰皮带一根接一根拴住炮往上提,下面的用扛炮身的木撑脚(注:在山林里扛炮身,炮兵们利用伐倒的开了桠茶杯粗的树杆,制成全长四尺不等的撑脚,开桠部分剔成长约尺许,短约七寸,翘起炮身不但不滑,还可省力)叉着往上顶,其他背炮座的,扛药箱的,勘上的人拉住他的手往上扯,下面的人就撑着他的屁股往上推。

我想如果是等他们全部通过,不知要等多久。如果我插队抢先,就打乱了他们有秩序的上拉下推,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在横栏的陡峭岩石两端,再也没有绕道之处,我正心急如焚、无计可施的时候,一眼瞥见距坳约莫两米多远,长着一棵三尺围的小树。我一下子想到了童年时爬电杆耍,在孩子中我是爬得最高最快的;在学校里单、双杠我也是好手,当兵后经过再锻炼,一鼓劲能拉单杠三十几把。于是我揣度了一下地形,把身上的装备整理好,就抱着这棵树连上几下,看准了树桠垂地的方位以后,用双手搭住树桠吊着身子一寸一寸向末端移去。树桠往下弯,离地面还有米多高,我手一松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头也不回地沿着一条鹿行道向号音的方向走去了。

我还没落地时,就听见下面有人说:"这小鬼真顽皮。"也有人说:"他背上用树藤缠着一把缅刀,穿了一身不伦不类的军装,动作却是很见麻利,真像个飞贼。"还有人说:"你不要侮辱人家,他想越过去,又被我们挡住了。这个办法,亏他想得出,也干得出,我真佩服他这两下子呢。"我下到地面时,又有人说:"我听指导员说过,他还是个少尉,今天不知怎么搞成这窝里窝囊狼狈得很的样子。"

我借助树干树枝翻过了被炮兵们拥塞的高,又越过了两山之间的小山丘,穿过一块略见平坦的凹地。这里的树林不是很高,只见一大群毛猴在树上攀爬。有的在树上跳跃,有的从这棵树上翻筋斗到另一棵树上,有的一连串由大到小,从树桠上倒挂下来,恶作剧地摘取树下士兵头上的钢盔。那士兵把围在颈上揩汗用的慰问毛巾,向摘钢盔的小猴拂去。小猴却很机灵,在它上面较大一点的毛猴肩上一蹬,凌空往上一蹿,伸手就搭住了树枝,一翻身摘了一颗野果向那士兵掷来。也许是这个小猴受了惊吧,倒挂下来的这串猴,都纷纷跃上了树枝,也摘取野果见人就掷。士兵中有爱逗乐的,拾取地上的野果,也向这串散了的毛猴回掷。这可惹怒了所有的猴子,野果就像冰霉一样地击来,打得钢盔发出"咯咯"声。我的头上也被击中了一下,还感到很疼。后来通过这个地带的丘八,再也不敢惹它们了。它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辨不出是喜是怒还是好奇,只知道这群毛猴并不怕我们。

走过这猴群的乐园地段,我们沿着鹿行小道,向一片黑压压走去,那就是清早看到的对面的高山。我们在漫不见天的森林里一步一步地往上华。在一个稍见平坦的斜坡处,师长、参谋主任傅宗良、姓李的随从副官兼任司号长和三个卫士,站在一块凸出地面尺来高的岩石上瞰眺山下。岩石略见平坦,面积约一平方丈,左面靠近踏开的路迹,右面光秃绝壁直泻而下望不到尽头,使人如临深渊。我好奇地走拢去站在他们的后面俯望,在全无丝云片雾的万里晴空下,尽是山连山、山又叠山。山峦起伏形如波涛滚滚直到天边,在那里升起好几缕急缓不等、高低各异的黑烟,直冲霄汉。

傅宗良是师部参谋主任,上校军衔,三十七八岁,一米七左右偏瘦的个子,穿着合体的士兵黄军服,腰别左轮,姿态英武。此时,他用手指着其中一缕又高又大、急速上升的滚滚黑烟,操着湖南岳阳口音说:"师座!我们进山五六天了,那股黑烟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冲力?"

师长廖耀湘不上四十岁,身高约一米七三,国字脸形,膀阔胸挺,也是士兵服,显得体大衣小,脚上草鞋略见精致,取料绑腿编成,也许有点近视,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他放下手里正在眺望的望远镜,递给身旁的卫士后说:"军直属部队有装甲兵团、搜索兵团、汽车兵团、辎重兵团、炮兵团、工兵团,还有那么多的机械化直属营,除一部分随九十六师、一部分在突围前毁掉外,还有不少的车辆,加上我师轻装突围的车辆,都集中在一条线上焚毁;前前后后着火是可能的,这股特大的黑烟,可能引燃了满载汽油的补给车。"

傅宗良说:"我们曾在昆仑关击毙过在日俄战争时期号称'钢军'的中村正雄,据说他这个称号的由来,是他的'顽强'战胜了俄国人的'顽强'。我们缴获他生前写过'支那第五军的顽强比我更顽强'的日记,为什么我们今天和世界上称为'日不落'的英国并肩作战,还会遭到这样的惨败。缅甸也有六十多万平方公里,在中南半岛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英属殖民地,日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这咎在哪里?"

廖耀湘"唉"地叹了一声,轻轻地摇头,然后才道出很多别人不知的内情:日军中路猛攻同古,二百师誓以死守,终于受英军军火、给养不及时和重型坦克未参与配合作战的影响,最终失败。杜聿明认为当时左翼第六军受日军联合泰国仆从军牵制,中路九十六师因交通运输缓慢,还没集结靠拢;二百师以不足兵力与日军硬拼下去,不仅是白白牺牲,而且还关系到整个远征军的存亡,于是命令二百师撤退下来以待战机。直接指挥杜聿明作战的美国将军史迪威,却认为这是临阵逃跑,是一个不能容忍的失败,影响他继续指挥中国军队作战,建议蒋介石撤掉杜聿明军团长的职务。蒋介石看到一个是盟国要人又是中国战区的参谋长,一个是黄埔一期的得意门生,很感棘手,于是想出了一个折中办法,以罗卓英为首成立远征军司令长官司令部,杜聿明为副仍兼第五军军长,以此来缓和杜聿明与史迪威之间的矛盾。殊不知罗虽冠了一个司令长官的头衔,但因史是中国战区(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划分)的参谋长,无形中仍要属史的指挥。杜通过罗的间接,还是要属史的指挥。实际上原来除直接指挥第五军外之外,还可以指挥第六军;现在他的军团长"桂冠"随着长官部的成立被挑落了,也就仅仅只能指挥他原有的第五军,不能得心应手地部署全局了。日军侵缅的兵力本来就相当雄厚,还勾结了泰国的部队。因此,同古失陷后,史、罗又重新拟定在平曼线部署会战,因察觉到日军改变了攻势,我左翼地广兵散,右翼英军士气不旺,平满纳至曼德勒三百多公里兵少,有被日军各个击破的危险,于是主张集结主力于梅苗、棠吉一带;收缩越小,抵抗力越大,打击日军的力量也就越大,同时也保住了腊成的战略物资,在万一不利的情况下,则可将实力撤至云南边境芒市一带,利用熟悉地形歼敌。这对史又是一个无形的抵触。他在缅甸可以指挥中国军队,可一旦转入云南边境,他的领导地位就名存实亡了,同时也会使他在英国人面前失了体面。因此这一方案也没被采纳,而是坚持在平曼线上打下去。由于右翼英军仁安羌解围后,士气低落全无斗志,日军三十三师团复夺仁安羌乘机长驱直入,快速闪击进逼平曼线中段,此时正面的二十二师、九十六师正与日军五十五师团、五十六师团之一部对峙。在部署诱敌深入分割包围的同时,两师均受右翼英军撤逃的影响,面临被日军三十三师团截断中段从而腹背受敌的局面。有鉴于此,两师奉命连夜撤至曼德勒,会战等于空筹;与此同时,左翼第六军遭遇日军第十八师团和部分五十六师团以及泰国投降的仆从军的闪击,虽经节节抵抗,仍是节节败退,日军旋即攻陷细色、腊戍、维新,没出杜之所料。史、罗以后虽又作出在曼德勒会战的计划。但无具体部署,也没料到英军仁安羌弃逃后战局竟然急转直下。在败局已定,英军撤往印度时,他们命令第五军经英浦哈尔也往印度撤退。重庆遥控指挥的蒋介石则有命令从密支那撤退回国。日军攻陷腊戍后即以快速部队抢先占领了八莫、密支那一带要地。我师和九十六师因无车可通,只好徒步撤退,时间上就被动了,以致能翻山越岭回国所有的古道,全被日军封锁。杜认为这个惨败的过咎,一是受英军保存实力的影响,再是罗怕与友邦"不合作"唯史之命是听,不采纳他当初扼守腊戍一带的意见所致,因对史、罗心有嫉隙,对撤往印度的命令产生了怀疑。中国军队流亡到了印度岂不更受其节制?杜决定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打回国去,于是下令向孟拱一带突围。我师因掩护友军殿后,没赶上;杜带着部分军直属部队也没赶上,就命令廖耀湘沿野人山边境开路,绕道转进回国。从整个败局的原因来分析,不无与将帅不和的因素有关。因此,今天才转进这历史上人迹不到的野人山。

傅宗良说:"现在既成事实,追悔也是无益,又无其他良策,只能以目前的处境便宜行事。我们还是在曼德勒带下来的给养,以后就中断了,在这大山里更是成了问题,怎么办?"

廖耀湘回答道:"现在已命令工兵营不分昼夜,轮休换班,凭借指北针向前开路,目的就是缩短转进日期,摆脱这个困境。估计全师原来的和村庄上弄来的粮食,大概还能维持个多星期,到时候再电陈重庆呼救。"

傅宗良说:"从地图上查看,如果沿野人山边境回国,要成弧线转进,不如直线北上往印度为佳。"

廖耀湘脸上表现得很为难,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这是杜副长官想摆脱史迪威将军的命令,岂能违抗。印度也是英属的殖民地,日军同样会进兵。我们现在还有八九千人,英国政府当然还是需要我们的,到了印度定会受到欢迎。不过他俩尚未冰释前嫌,此举实难两全。"

飞机声音又在漫不见天的树林上空掠过,光秃秃的岩石顶上,还有未被遮蔽住的井口大的窟窿。从窟窿中仰望,蔚蓝的天空中飘起纷纷扬扬的碎叶。廖耀湘从卫士手里拿过望远镜眺望了一下,脸上唰的一下变白了,朝他身边一个卫士说:"传我的命令,凡是拾到传单的,一律不准阅看,马上折叠上缴,违令者按军法从事。"

卫士接受任务敬礼后走了。

这时候那个自称联络军官的英军上尉出现了。他除换上了一顶拿破仑式的帽子,背上多了一个背包,左边多了一个黄呢子包着的蓝漆水壶外,同那天在火车站所见到的装束没什么两样。今天他的脸上有点愁眉皱眼,没那么神气十足,手上多了一根小木棍,一瘸一拐地朝岩石走来。

廖耀湘扭过身来,移步到岩石和斜坡接壤的地方。傅宗良他们站在他的后面,我就退往左边转弯的路坳边蹲坐下来歇息。英军上尉走到距廖耀湘四五米远的地方。廖耀湘左手叉腰,右脚踏在岩石凸出的地方,喊了一句:"郭参谋!"

自称联络军官的英军上尉,正愁眉苦脸地择路而行,听到廖耀湘这突然的一声,就随着地势左脚停步踏在斜坡的地方,右手撑稳小木棍,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廖耀湘把眼镜往上略推了一下,问:"你们政府派你到师里来,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郭参谋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回答:"负责军火、给养补给的联络。"廖耀湘正色着面孔:"你联络了什么!曼德勒撤退,给养一直跟不上。""那是联军司令部的部署不力,我的责任还是尽到了。"郭参谋表情尴尬地把左手一摊:"我在(记不起地名)筹措军火,险些被敌机炸死了。"

我一惊,难怪那天他在火车站说保险柜里是军火数据,原来他是负责联络军火的。

"现在全师给养最多只能维持一星期。"廖耀湘板着铁青的面孔:"你和你们政府联络过没有?"

"这,"郭参谋左手一摊,声音也随着手势低沉了一点:"我也没办法。""你背上背的是什么?"廖耀湘挑剔似的问已见心怯的郭参谋。

郭参谋很见诚恳地回答道:"缅甸的军事地图和补给所在地的记载。""我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廖耀湘不意其然的一句。

"不知道。"郭参谋无所谓地回答。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经纬上是多少度?海拔有多高?"廖耀湘像是在提问学生,面色很见庄严。

"不知道。"郭参谋仍是那无所谓的态度。

廖耀湘严肃的面孔上显出气愤,但还是尽量和缓地说:"今天我在这里等你研究问题,比平常休息超过了半个小时。为你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行军时间,这是我对你们英国政府负责,不得不对你有所监督不能掉队,你知道吗?"

郭参谋的声音加大了:"我从来就没有走过路,穿了这皮鞋在大山里更是走不动。"

廖耀湘见他不但不识抬举,反而拿皮鞋来说事,便用讽刺的语气说:"你看全师的官兵,谁不是草鞋赤脚。这是突围,不是叫你穿着皮鞋来检阅。"

郭参谋昂首挺胸地说:"我们大英帝国,从来没有穿草鞋的习惯。"

廖耀湘火了:"你的任务是保证军火、给养的补给,可什么也没联络好。行起军来,"向我一指又对郭参谋说:"你还当不得这小孩,他每天都不掉队,你个子那么高,走一步要当他走两步,看你惭愧不惭愧。"气愤地用右食指向他点了两点:"真是一个饭桶!"

郭参谋向我瞟了一眼,把手里的小木棍一扔,左脚向后一缩,靠了一个"八"字形并未完全靠拢的立正,神色很见尴尬地说:"报告西(师)长!我,我是饭桶。"

郭参谋那非纯军人的立正姿势,本来就好笑,再加上他的半粤语半普通话,把"师"字咬不准音说成"西"字,又重复一句"我是饭桶",便更加可笑了。我忍不住扑嗤一笑,但顾及到师长的尊严,忙把手捂住面孔,从指缝中偷看他们的动态。只见傅宗良他们几个都把身子侧向陡壁;廖耀湘的面颊上在微微地搐动,两边嘴角微微地往上翘,似乎要笑又止,然后拔腿就走了;当他经过我身边背朝郭参谋的时候,才张开了口现出无声的笑容;等他走了丈多远,司号长李副官忍不住笑着,鼓起两颊吹出走了调也不太响亮的前进号;傅宗良摒住呼吸咬着下嘴唇,尽量地稳住不笑;两个卫士都用手捂着笑脸,一个一个地从我身边走过。

我侧过脸再看郭参谋,已拾取了撑手的小棍,一颠一瘸走上坡来。我从来没同外国人打过交道,好奇心驱使我和他攀谈一下。于是我站起来说:"郭参谋,我们一道走。"让他走在前面又继续说:"你有多大的年纪?"

"四十五。"

"你对我们中国的文字,运用得真不错。"

"你怎么知道?"郭参谋很感兴趣。

"我看见你在炸成废墟的火车站后面,用纪念册写给师长的请求,派人前来制止那些发洋财的士兵……"

"什么发洋财!"郭参谋截断我的话,回过头来脸色一沉,绿眼一瞪:"这个名词太不文雅,在同盟军里说发洋财是对我们英国的蔑视,对你们也是一种侮辱。"

我知道那天士兵们说发洋财触怒了他,今天我又顺口说出这个他忌讳的名词,就忙转口说:"你的脚是怎么啦?"

"我的左脚丫子起了两个水泡,走一步痛一下。"

在火车站不是用手榴弹炸保险柜,估计肯定还撵不走他。刚才不是师长耀湘拿我来对比,击到他的短处,还不会这么容易就收敛了这场顶牛。他总是表现出傲慢不羁的态度,同时还有应答自如的语言。我还没有正式和他开谈,就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明白我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于是,我也就不想再自找没趣了。同时,他实在比我走得慢,我也犯不着和他结伴同行,于是就借故说:"郭参谋,我要去赶中饭,请你让一下。"

朱锡纯,汉族,1924年9月28日生,湖南省平江县三市镇人。14岁参加第九战区抗日流动宣传队。1939年年仅16岁的朱锡纯参军走上抗日救国之路,第5军新22师政治部少尉干事。所在部队随后被编入中国远征军。1942年3月,朱锡纯随军进入缅甸,在中缅印三国交界的野人山与日军作战,在转战3个多月中负伤,经历了艰苦卓绝的人生。1942年8月随部队辗转抵达印度,在盟军集训基地兰木伽住院继续治伤。1943年4月回国,脱离新二十二师,进入贵阳市第十八汽车三级修理厂任职。1962年,回湖南当了一名普通农民。1976年至1985年,先后调至平江县安定区、三市镇农机修理厂工作。是幸存老兵中少数获颁“抗日战争60周年纪念章”者。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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