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说曹雪芹可能是个说书人，说评书，是读书人的最后一碗饭。晚清评书界，事件叫“料”，讲法叫“活儿”，曹雪芹讲故事的技巧高超，像是在茶馆里说评书磨出来的底层老手艺。

《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中的导演课》徐皓峰 著

文 / 绿妖

徐皓峰的新书，名义上是评红楼梦，其实他的许多高论我也未必赞同，但是观点有趣，论证过程也很有意思。

他说曹雪芹可能是个说书人，说评书，是读书人的最后一碗饭。晚清评书界，事件叫“料”，讲法叫“活儿”，曹雪芹讲故事的技巧高超，像是在茶馆里说评书磨出来的底层老手艺。

感觉徐皓峰自己也在书场历练过，手艺精湛。

《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中的导演课》

徐皓峰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虽然是一本书，里面似乎嵌套了五本书，一本讲红楼梦及明清时社会伦理、一本讲导演剧作法、一本是多年在圈中与各路资方、业内高人斗法的导演心酸自传，一本是以朱元育注解的《参同契》为底稿展开的参禅论道修真诠释、还夹带了一本传统武术精要阐释——居然嵌套的丝丝入扣，娓娓道来。

借林如海帮贾雨村官复原职，来写贵族如何培养盟友或党羽，“林如海是地方高官，他向贾雨村示范高官窍门……中下层才玩官场规则，高层是校友会”。“贾雨村来求自己，林如海则说自己早想这么做，推荐信都写好了，我的妻兄可以帮忙。”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北方还是这样的人情，被求者反过来感谢求人帮忙者，话说得贴心温暖，像是对方帮了自己一个忙。——原来是古时贵族遗风。

以王熙凤接济刘姥姥一事，写“等级中的平等——亲戚间不论贵贱”。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富亲戚不敢不给，否则毁名声。不但要给，还要给的体面，给的尊重。王熙凤给刘姥姥二十两银子，说是丫鬟们做衣服的钱挪过来的，给孩子做件衣服。下人费用挪给小孩当赏钱，把大钱说成是小钱，不让刘姥姥觉得受恩重，有心理负担。

电视剧《红楼梦》剧照（1987版）

用金钏儿被开除、出卖蒋玉菡，写悲天悯人的宝玉，内在是贵族子弟的自保本能，“贵族子弟的共性吧，待人是口上亲热，心里远。你觉得他跟你亲近，是你的自我感觉，你在他心里什么位置，他自己也没定数。视情况而定，太平时你是他兄弟，稍有危机，你就是棋子。”

“遇上大险，先保存自己……‘仁义礼智信’在平民是道德，对贵族有时是危险。贵族家有灭门横祸，平民家没这个，所以道德观不同。”

贾赦买扇子逼得人倾家荡产，引出贵族的文明与霸道，“之前的礼贤下士，是真诚的，之后的仗势欺人，一样心安理得。平民才能将道德贯彻始终，贵族是分裂的，接触第一面极其文明，但他们的底牌是霸权。”

“也就理解了宝玉的一贯缄默，是明白自家是虎豹，皮毛再漂亮，也不是花鸟，要吃人的。”

京城百姓的经验是，善用接触的第一面，让他们的文明维持得久一些，压住他们不打底牌，“这是平儿的生存技巧……”，并推论如果平儿是拥有扇子这文人，会怎么办：拿出两把扇子送贾赦，说这批扇子是父亲遗物，不能出售。您能出如此高价，是高人雅士，懂行，有品，这两把扇子，我代家父赠与您。

“贾赦不好意思，整批扇子便保住了。”

平儿 电视剧《红楼梦》剧照（1987版）

但即使拥有对人情社会运作模式的洞察智慧，也不能护得自己周全。书里零零星星，不时跳出身为一名导演，这么多年，与各路业内高人辩经、舌战群儒的文字记录，心酸又好笑。

业内高人提的意见如果导演不同意，会被说成“让资方少两亿”。“哪天急了，索性拍一部一切听大家，口碑蠢到家、票房惨到家的电影……有了教训，导演以后日子会好过些吧？影史经验，别这么做……因为都会说，主意都是好主意，导演没做对……导演们气质差，永远比不过作家群和画家群，知道原因了吧？”

“倒霉蛋的气质好不了。”

写到最后忽然想到，这几年传媒出版在萎缩，但是播客宇宙崛起，一些头部播客江湖地位犹如当年三联，收听者众。对着话筒滔滔不绝一两小时，不读书的人很难做到。

果然如徐皓峰所说，开口饭，是读书人的最后一碗饭。

《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中的导演课》

《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中的导演课》是徐皓峰对《红楼梦》的独特解读。作为作家兼导演，他凭借深厚的文化研究功底和丰富的创作经验，徐皓峰跨文学与电影两域，将曹雪芹与世界电影大师做比较，从细节上捕捉《红楼梦》原旨与人物性格逻辑。他对中国文化内涵、社会生活规制、世俗伦理人情的长期研究心得，与《红楼梦》相印证时，发现了与现当代流行解读不同的系列依据。通过细节捕捉与历史背景的深入分析，徐皓峰厘清后世误读，展现了原著的多重魅力。

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