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陆家是富贵了十代人的老钱家族，因此颇受外界关注，而这几年有关陆家的消息似乎都与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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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苏白舌
被我喂养了六年气运的男人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当众罢免我的职位，把新聘的秘书请上台，说这是他最感谢的人。
台下议论纷纷：
「年会上辞旧迎新，当场打脸啊！」
「我看不只在公司，陆家的少奶奶也要换喽。」
我问他：「陆总觉得我毫无用处？」
「不然呢？你真以为我会信我爸那个老封建的说辞，当你是个祥瑞？」
其实，他能活到今天全靠我的气运。
我一走，他要开始倒霉喽！
1
公司年会上，陆景宴上台讲话，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最感谢一个人。
他缱绻的深眸穿过我，看向坐在后面的秘书。
「舒娜是我的最佳助手，公司能有今日的成就，她功不可没！」
公司马上要促成一个大项目，在他眼中，这都是秘书舒娜的功劳。
他毫不掩饰对舒娜的欣赏，不顾我的脸面执意要请舒娜上台。
台下的员工都有点尴尬，他们下意识扭头，一道道余光扫到我身上。
毕竟，去年这个时候，陪陆景宴上台的是我……
陆家是富贵了十代人的老钱家族，因此颇受外界关注，而这几年有关陆家的消息似乎都与我有关：
一是陆家不知从哪里接来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也就是我，并把我当作儿媳培养。
二是陆景宴在我二十二岁时向我求婚，和我极速完婚后正式接管陆氏集团。
三是陆景宴的母亲早年身患重病，等到儿子结婚后撒手人寰。
从此我与他「伉俪情深」，形影不离地出入各种场合。
期间也有媒体探究过我的身世，但都一无所获。
再加上陆家对外宣称我是被他们收养的孤儿，与我有关的热搜也就不了了之。
但今晚之后，我又要火了……
陆景宴温柔地牵住舒娜的手，引她上台。
确实，舒娜不仅貌如天仙，并且工作能力非凡。
若因为她，我能被陆景宴厌弃，倒也合情合理。
陆景宴在台上宣布：
「今天年会结束，舒娜将顶替江月思正式出任陆氏首席运营官。」
话音刚落，台下哗然：
「这是我们公司最年轻的COO！不会是睡出来的吧？」
「谁不知道江月思是陆总的夫人，年会上辞旧迎新，当场打脸啊！」
「我看不只在公司，陆家的少奶奶也要换喽。」
陆家的少奶奶？
舒娜要当，我求之不得。
2
我没等年会结束就走了，刚到家就接到陆景宴的电话。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没有任何情绪。
「月思，马上回来。」
「有事？」
然后我听到舒娜带着笑意的声音挤进来。
「月思姐，景宴不听我的，非要给我办什么升职宴，你快劝劝他！」
陆景宴宠溺地对她笑道：「这都是你应得的，待会我让月思给你传授一下工作经验。」
原来他叫我回去是给他的小新欢做导师，还真像陆景宴的作风。
我看了下时间，已近凌晨。
我有严重的头痛病，熬一次夜至少要难受一整天，这一点陆景宴也知道，但他仍然斩钉截铁地命令我马上回去，不容我考虑。
听说陆景宴的母亲当年也是头痛病去世的……
「月思，我把餐厅地址发你，马上到。
「很快要过年了，你别扫大家的兴！」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大家」的兴，少了调笑我的这一个环节，扫兴地只有他和舒娜吧？
我苦笑了一声，披上外套出门。
进入餐厅包间，陆景宴坐在主位上，舒娜在他旁边。
屋内欢声笑语，不少同事在恭贺舒娜升职，还有夸陆景宴慧眼识珠的。
直到有人发现我站在门口，嬉笑声才静了下来。
舒娜瞥了我一眼，然后落落大方地起身让座。
「月思姐来了，快来坐！」
她的身子刚离座就被陆景宴拉了回去。
「舒娜，今天你是主角，坐这里是应该的。」
他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靠门的空位。
「月思，你来得晚，就坐那吧。」
他这是在点我，该给舒娜彻底让位了。
有这好事？
3
我没有反驳，安然坐下。
几轮劝酒之后，所有人都有了醉意。
尤其是陆景宴，他替舒娜挡下好几杯酒，现在整个人摇摇晃晃。
席间有人说笑：「陆总，您和夫人的爱情故事可是佳话，能不能跟我们讲讲？」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陆总结婚后成了妻管严，去哪都得带着夫人，可恩爱啦！」
「听说夫人是老陆总亲定的少奶奶，到现在没人知道夫人的身世，特别神秘！」
「陆总快说说，是不是您先喜欢上夫人，非找老陆总撮合？」
他们哈哈大笑，没人注意到陆景宴变了脸色。
他起手摔了酒杯。
「什么爱情故事？不过是被迫的联姻罢了！」
他抬头，隔着桌子瞪向我。
「江月思，你很满意吧！别人都以为我很爱你，这让你有快感吗？」
我默默吃菜，并不回答。
别人不知道，但我清楚陆景宴这种发疯很常见。
从我十八岁进陆家，陆先生就让陆景宴去哪都带着我，小到学校考试，大到和客户谈生意。
事无巨细，他做任何决定时都需要我在场。
就算不方便，我也要在他周边二十米以内。
这是规矩——陆景宴最厌恶的规矩。
「江月思！你为什么又不说话！
「我烦透了你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你明明身无长技，哪点比得上舒娜？为什么我爸就那么看得上你？」
我放下筷子。
「陆总觉得我毫无用处？」
「不然呢？你真以为我会信我爸那个老封建的说辞，当你是个祥瑞？」
他真的醉了。
4
大概是酒喝多了上头，陆景宴完全忽略周围的环境，像往常在家中那样对我发难。
「江月思！你到底给我爸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接你来我们陆家？
「他还说什么你来了，我才能考上大学。
「笑话！我那年模拟考三百多分，我会考不上大学？」
周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偷笑。
「他还说我谈生意必须带你，否则公司就要亏钱。
「笑话！你在家睡大觉时，舒娜一个人就把项目谈下来了！」
舒娜扶住陆景宴晃悠的身体，温柔地说：
「景宴，你醉了。」
陆景宴抱住她，眼神炙热。
「舒娜，咱们不要理那个木头人，你才是我的福星。」
当着我的面，他炙热的吻落在舒娜的唇上。
顿时，餐桌边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我，和年会上如出一辙。
他们以为我会生气？
陆家积累下的百年孽障，早已像蝮蛇一般盘踞在我心里，眼前这点场面又算得了什么？
陆景宴以为的「云淡风轻」不过是我一次次地隐忍杀意罢了。
有好事者还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估计很快就要上热搜。
我没有阻止，任凭这一切发生。
5
舒娜被陆景宴吻得喘不过气，她一脸绯红地推开他，故作抱歉地看向我。
「对不起月思姐，陆总每次喝醉都爱跟我撒娇。」
都强吻了，你管这叫撒娇？
「月思姐，你那么大度，肯定不会生气吧？」
此时，陆景宴已经醉成一滩烂泥。
我摇摇头，转身出去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让他接陆景宴回家。
等再进门，舒娜已经坐在陆景宴腿上。
陆景宴双臂揽着舒娜纤细的腰肢，紧的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旁若无人地吻着舒娜的粉唇，餐桌上的其他人纷纷识趣地离开，临出门还同情地扫了我两眼。
我叹了口气，再不进去恐怕衣服都没了。
看到我进门，舒娜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从陆景宴身上跳开。
「月思姐，你别误会，陆总今天高兴，我不想让他扫兴。」
舒娜依然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彬彬有礼的谈吐。
只是眼中的欲望和野心快藏不住了。
6
司机把陆景宴扶上车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陆景宴一身酒气，他狂躁地扯掉西装领带，转头看了我一眼。
「怎么是你？」
「陆总是不是很失望，我没有让舒娜陪你。」
他「哼」了一声。
「江月思，你不会在嫉妒吧。」
「嫉妒？」
「你嫉妒我吻了她，我也可以吻你，甚至给你更多，只要你开口……」
「我不需要。」
陆景宴攥住拳头，紧了又松，泄气一般。
「月思，六年了，你真的爱过我吗？」
「陆总需要我的爱？」
「我不需要。」
结束这可笑的对话后，我和陆景宴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到了家，他顺其自然地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书》。
他把协议书撕得粉碎，怒气冲冲地问我：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我笑道：「不是你想离开我吗？」
整整六年，我从高考陪伴他到执掌整个陆氏集团，他不止一次向陆先生抗议，说他烦透了我这个跟屁虫。
学校里的同学都把我当作深恋陆景宴的舔狗，我都没说什么，他倒烦了。
他高考时，陆先生托人把我安排进校，还和他一个考场。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他快步冲出考场把我甩下，还让家里司机立刻开车，将我扔在摩肩接踵的路边。
最后他考上了重点大学，陆先生却高兴地带我去五星级饭店吃大餐。
席间，陆景宴把录取通知书甩到我脸上。
「江月思！都怪你在考场上碍我眼，否则我能上清北！」
大学辩论赛上，我挤进前排观众席，他一看见我就让保安把我轰出去。
「她只是学校里的借读生，没资格看我的比赛！」
等我真走了，他输得彻底，却又埋怨我。
「都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影响我发挥！」
所以，陆景宴应该早就想摆脱我了吧？
我也一样。
7
「我知道你是因为舒娜的事生我气，我没有提前知会你就让她顶替你的职位，你生气也正常。」
陆景宴难得服软，说了几句人话。
「不过，舒娜的能力有目共睹，她值得。
「月思，以后你不用去公司了，安心在家给我生个孩子，我可以保证没人能动你陆太太的位置。
「至于离婚，以后不要再提。」
他说完就回卧室，没有留给我反驳的机会。
我叹了口气，就知道想离婚没那么容易……
我拿出手机发出消息：
【和北盛集团的合作约在什么时候谈？】
几秒后，那边回复道：
【后天上午九点，在北盛二十楼的会议室。
【我已经打点好，旁边的茶水间很清静，不会有人打扰你。】
我扶了扶额头，头又痛了。
看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后天上午八点半，陆景宴已经带着舒娜到达北盛集团。
他很重视这次合作，如果谈成，不仅给陆氏集团带来巨大收益，而且也能保证他CEO的位置彻底坐稳。
毕竟他掌权两年，集团内很多元老不服他。
但北盛集团的实力不容小觑，如今想和他们合作的公司不少，竞争力大。
在电梯里，陆景宴特地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哑着嗓子懒懒地接起，从喉咙里挤出一串气泡音。
「有事吗？」
「你在家，没出门？」
「嗯。」
耳边响起保姆王姨的呼唤：「太太，下来吃早饭了！」
陆景宴松了口气，但又疑惑起来。
「往常这种场合，你不是都会死皮赖脸跟着我吗？」
「陆总不是觉得我身无长技吗？你有舒娜就够了，不用我跟着碍眼。」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之前谈下来的生意都是因为我能力强，我爸却总把功劳算你头上。」
「是呐，陆总，今天我不去了，你快去建功立业吧。」
8
我挂掉电话，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北盛集团的茶包太清淡，我不喜欢。
九点前，其他公司的代表也相继进入我隔壁的会议室。
他们大概谈了一个多小时，不出所料，陆氏集团拿下了合同。
我收到信息：
【即将结束，可以走了。】
赶在会议散场前，我离开茶水间，默默开车回家。
半小时后，陆景宴进门。
他看到我依然躺在床上时，轻蔑地说：
「你就这样睡到现在？看来我撤掉你的职位是对的，舒娜比你更合适。」
「是呐。」
我顶着鸡窝头斜着身子坐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把我陆太太的身份撤掉，让给舒娜。」
陆景宴神色晦暗。
「你以为我不敢？若不是我爸的胁迫，我本可以……」
我知道他想说谁。
陆景宴的初恋叫苏曼禾，人如其名，娇美柔弱。
只是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没挨到高考，人就没了。
她的死对陆景宴打击很大，直接让他的模拟考从三百多分掉到二百分，这大概就是陆景宴之后盲目自信的原因。
他以为若没有苏曼禾的事，以他的能力能在高考超常发挥成六百分……
一年前，当他看到舒娜和苏曼禾高度相似的面容时，他不仅破格录用舒娜做他的秘书，还在如今让她顶替我的职位。
也许他真的爱舒娜，也许只是在她身上寻找苏曼禾的影子。
只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陆景宴坐在我床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月思，你不要乱想，舒娜是像她，性格也像，但我不会为了她跟你离婚。」
是吗？
那我可真失望。
9
陆氏和北盛的合作并不顺利，期间资金链和技术都相继出过问题。
但是有舒娜在，这些大小问题都慢慢迎刃而解。
——这可真是忙坏了我。
陆景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就算回来看到我颓然睡回笼觉的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除了睡还会别的吗？」
「还有吃。」
「江月思，我现在已经彻底证明了，什么气运转移？其实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我有舒娜就够了！」
我想起舒娜每天给我发的图片，不禁想笑。
陆景宴在谈下北盛合约的当晚直接带舒娜飞去海边庆祝，他们点燃漫天烟火，亲密相偎。
还有，陆景宴为舒娜包下全市唯一一个空中游泳池，和她玩鸳鸯戏水。
再还有，陆景宴高价拍下珠宝，并当场送给舒娜，这事还上了热搜。
这种事每出一件，舒娜都要给我发照片卖弄，好似在等我的夸赞……
不过这些陆景宴都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哦？那陆总今天想明白了？」
我指了指桌上的《离婚协议书》。
「签字吧。」
毕竟他再不签字，等陆先生环球度假回来，我可就真走不了了。
「我说过，就算你毫无用处，我也会保你陆太太的位置。」
「我不需要。」
「又是这句话！你想明白了？没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我撇撇嘴，装作有些失落的样子说：「我想明白了。」
陆景宴扯过桌上的协议书，直接签了字。
「月思，我以后会和舒娜结婚，希望你不要来捣乱。」
「你觉得我像这种人？」
「最好不会，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我现在有舒娜就够了。」
「哦哦！」
「她才是我的福星，她有我最爱的容颜和性情，而且帮我做成很多事，你和她相比什么都不是！」
谁问他了？
此时的陆景宴像是一个破防的孩子在极力挽尊，他滔滔不绝地贬低我，把我过去陪伴他的六年时光说得一文不值。
其实，他能活到今天全靠我的气运。
跟我分开，他要开始倒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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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下《离婚协议书》后，陆景宴就再没回过家。
他搬到其他别墅去住，还很贴心地恩准我慢慢收拾行李走人，不用着急。
陆景宴为舒娜安排了华丽的生日晚宴，很快「陆氏掌门人疑似移情别恋，糟糠之妻惨遭厌弃」的消息就传到网上。
但之后，「陆景宴被宴会吊灯砸中，紧急送往医院」的消息紧随而来。
没等陆景宴出院，北盛集团又传出项目实施出问题……
我扶了扶额，看着一条条密集的消息皱了眉头。
这要是传到陆先生耳朵里，他提前回来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骗陆景宴主动签下离婚协议书，如果还没找到密室就前功尽弃太可惜了。
突然，一只凉凉的手覆在我的头上。
「怎么了宝子，又头疼了？」
我抬头，舒娜正关切地看着我。
自从陆景宴搬家，舒娜终于可以安心地来找我，恨不得一天来八回。
「没事，自从我远离陆景宴后，头痛病好多了。」
我可没陆景宴的母亲那么傻，为了陆氏的前途耗尽自己一生的气运，最终头痛爆裂而亡。
「不过陆老夫人是在陆景宴二十二岁结婚后才病重去世，你怎么头痛的这么早？」
「哼！还不是因为陆景宴命格太差，要耗费我更多气运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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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十代富贵，全是因为我族用气运转移来支撑。
气运转移是我所在部族的先天技能，并且穿女不传男。
晚晴时期，天下大乱，国运衰微。
大清太后听闻我族可补气运，就指使朝廷大肆抓捕我的先辈。
但封建王朝大势已去，我族先辈燃尽命值也终究无力回天，反而因此差点灭族。
后来有个姓陆的穷府兵救了一个族人，并藏在家中养伤，才保下一支血脉。
祖先性情单纯，将我族的秘密告诉了这个府兵，没想到由此引起府兵的贪欲。
他以告发祖先做威胁，和祖先签下契约书——三百年，我族需向陆家供应女子，支撑陆氏气运。
从此，一个个的我族女子陆续被扣留一缕精魄，被迫为陆家输送气运，直至香消玉殒。
她们都因头痛爆裂而亡，死状极其恐怖。
这一代轮到我被供奉出去，已经过去一百多年。
陆景宴又是难得的风波命，他的母亲燃尽命值才勉强让他活到成年。
偏他又是个犟种，因为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所以他总是自信地认为他的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与别人无关，这才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12
终于有一天，舒娜按耐不住了。
她托着腮问我：「宝子，我什么时候能离开陆景宴那个自负男啊？」
「怎么了？他对你不好？」
舒娜嘟了嘟嘴，心烦意乱。
「好，但我不喜欢他，而且自从你不在周围为他渡气，他越来越倒霉了。
「不仅三天两头因为各种意外去医院，公司好多事也周转不畅，尤其是和北盛集团的合作现在亏损很大。
「他现在都有点埋怨我了，说我的福气不好！」
这就是陆景宴的作风，好事标榜自己，坏事责怪别人。
舒娜照了照镜子，不满地说：「而且我想换换样子，你给我的这张脸我戴了一年，都腻了。」
她轻轻剥下面皮，露出里面的猩红血肉。
我倒吸一口凉气，让她赶紧把脸盖上。
「舒娜，虽说我自幼和你相识，但到现在还是接受不了你这么露肉的模样。」
她翻了个白眼，又把脸贴了回去。
「要不是为了帮你，我才不戴这鬼东西，都不透气。」
舒娜是只百年尸妖，死在晚清的炮火中，全身肌肤焚化，一股怨气化妖。
我小时候在山里见到她，她正扒掉动物皮给自己盖上。
为了让她能见人，更为了不迫害动物，我开始学习做人造皮衣给她。
如今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真假难辨。
我和陆景宴结婚后，意外得知他有个耿耿于怀的初恋，特意寻来他初恋的照片做了一副皮衣给舒娜。
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舒娜说：「要我说，我把皮衣一扒，保证把他吓得签字，你干嘛整这么复杂？」
我摇头说：「想要解除契约，必须是他自愿放我走，签下的字才有效。」
我手指夹起那封《离婚协议书》，默默念诵咒语，转眼间协议书化作一把古铜钥匙。
舒娜眼前一亮。
「你找到关押你精魄的地方了？」
「嗯，找到了。」
13
六年时间，我一直在试图寻找关押我精魄的地方。
这是陆家操纵我族女子的办法，他们从祖先那里传下秘术，提取女子精魄作为抵押，逼迫我们卖命致死。
如果不听话，他们就会立刻销毁精魄。
为了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从未停止过寻找陆家的密室。
但直到我拿到离婚协议书才发现，一直以来是我搞错了顺序。
钥匙可以和密室里的盒子发生呼应，我顺着这种感应没几天就找到了密室。
精魄返体的那一天，我神清气爽。
此时就算陆先生回来，我也不怕了，我甚至期待他赶紧回来。
舒娜比我还开心，她着急地想结束自己的任务，我却让她再等等。
「还等什么呀？你不知道我天天装绿茶，很累的好吗？」
「我还需要找到一个东西，百年前的第一封契约书，只有毁了它，我的族人才能彻底解脱。」
舒娜犹豫了片刻，艰难地下了决心。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先陪在陆景宴身边，等时机到了，我会帮你华丽退场的。」
陆景宴出院那天，舒娜按我的计划等在医院门口接他。
陆景宴看到舒娜眼眶一红，虽然心里委屈得不行，但嘴上还是责怪了两句。
「这几天你去哪了，我在医院都没人照顾！」
这几天舒娜总往我这跑，天天要来贴贴，自然没空理他。
陆景宴甚至给我打过电话，但都被我拉黑了。
舒娜好言劝他，半天才把他哄好。
多日不见，陆景宴抱着舒娜有些忍耐不住了，连腿上的伤都顾不得。
「舒娜，我好怕，江月思那个女人不要我了，我好怕你也……」
「怎么会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那我们赶紧回家！」
「我还得去个地方，北盛集团的工程出问题了，我最近忙得头晕。」
听到北盛集团，陆景宴一改面容，赶紧随舒娜赶到现场。
而我正等在那里准备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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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宴看到我时，脸上难掩惊讶。
「江月思？你怎么会来？」
「舒娜说自从我离开之后，陆家总是出事，让我回来看看。」
陆景宴看了眼舒娜，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好，你在我会放心点……」
天啊！这还是我认识的陆景宴？
他坐着轮椅，一条腿裹着石膏，脸上已经蹉跎地没了当初的神气。
「也许我爸说得对，你真的是什么祥瑞，可以给我渡气运。」
「是吗？也许不是哦。」
他还没想明白我的意思，就被舒娜推到了工程现场。
才到斜坡，轮椅的手刹就出了问题，舒娜一松手，陆景宴连人带轮椅滚了下去。
等众人刚把他扶起来，突然一根机器手臂松动，直直地砸到陆景宴身上。
在场那么多人，偏偏只砸到他身上。
我看得清楚，那机器手臂甚至为了砸他特意拐了个弯。
其余人惊魂甫定，连忙把机器手臂移开。
「啪」的一声，陆景宴腿上的石膏裂了……
我全程在他附近二十米内。
他震惊地瞪着我，昏死过去。
15
这次事故闹得很大，新闻接连报道，还联系上陆先生。
之前在陆景宴身上出现的花边新闻和小伤小痛无足轻重，唯独这次听说陆景宴命在旦夕，陆先生当晚就乘机返回。
刚到医院，陆先生就冲上来打了我一巴掌。
「江月思！你想要魂飞魄散是吗？」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隐瞒我已经拿到契约书和精魄的实情。
现今知道这消息的只有三个人，我和舒娜不会说，躺进ICU的陆景宴说不了。
「陆先生，您可以查看现场监控，我一直在景宴身边，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我实在不清楚。」
许是看我的态度坦荡，不像撒谎，陆先生收了一分戾气。
但他还是找人查了监控，事实证明我没有说谎。
他甚至立刻回了陆家老宅密室去检查我的精魄——我早已在盒子里放了一个赝品，凭他肉眼凡胎看不出真假。
我趁机问他：「是不是初代契约书出了问题？」
陆先生抬眸，狐狸样的眼睛盯住我。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随后，他独自驱车出了医院。
为了避免被怀疑，我没有跟出去，而是派舒娜跟踪。
一小时后，舒娜发来定位。
【找到了，很偏的一座古宅。】
【这就够了，马上回来！】
【我天！他过来了！】
【谁？！】
在这之后，舒娜便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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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急如焚，顾不上考虑会不会被怀疑了，直接驱车到达定位地点。
到了那里，附近确实有一座古宅，但舒娜已经没了踪迹。
我进入古宅的外院，才发现这里是陆氏百年前的老宅，也是缔结契约书的地方。
初代契约书以历代女子的精血滋养，已经成了剥削下一代的最强枷锁，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其中一员。
我刚要进入古宅，就看到舒娜从宅子里跑出来。
她看到我也吃了一惊，顾不上解释，拉着我就跑。
「先走！趁着那老东西还没看见你！」
我和舒娜上车跑出十几里地，她才开口跟我讲了刚才的事。
「那老东西吓死我了，他竟然发现我，还把我拽进屋里！」
「你可是尸妖啊，没反抗？」
「他有法器！手腕上有串菩提珠，我们尸妖最怕这玩意！」
「然后呢？」
「他让我交代谁指使我跟踪的，我当然没供出你！」
我朝她树了一个大拇指，顺便庆幸陆景宴是无神论者，平时陆先生让他戴法器，他坚决不戴。
我又问：「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舒娜嘻嘻地抿了下嘴，得意地说：「我把自己的皮扒了，那老东西当场就吓晕了！」
我哑然失笑，夸赞她真是机智。
「舒娜，你这身皮不能再穿了，陆先生已经记住你了。」
说完，我从后座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这是我给你新制的皮衣，你穿上就回老家森林里躲着。」
「你呢？」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家。」
舒娜犹豫了一下才接过盒子。
「月思，我再送你一份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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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陆景宴苏醒。
不得不说，拥有风波命命格的人往往命硬，真是奇怪的矛盾。
那么重的机械臂砸下来都没伤到他的要害，只不过需要截肢。
他睁开眼看到是我，苍白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
「月思，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在，我也这么倒霉？」
「你不是从来不信我有作用吗？」
在他极力甩开我的那六年里，我不知被扔过多少地方。
被留在路边还算轻的，他甚至故意开车带我跑到郊区，然后一脚把我踹出车，自己扬长而去。
寒冷的冬夜，我身着单衣，手机被摔碎，周围连个灯光都没有。
若不是陆先生骂他，他恐怕要等到我冻硬了才肯回来接我。
就这样，他还把屡次被骂的怨气都撒我身上。
明明我是给他带来运气的人，他却总叫我扫把星……
「月思，我错了，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吧，好不好？」
「你不需要。」
「不！我需要！如果你留在我身边，我的腿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不会，我们已经解除契约了，你亲手签的字。」
他的眼神错愕，眼泪滑落脸颊，转而大哭。
「月思，我们复婚吧，都怪我把你弄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
「我知道我伤害过你很多次，但我们之间肯定也有美好的回忆，对吗？」
「你用脚丫子想想，有过吗？」
他又是一阵大哭，惹得医生护士都冲进来问是不是杀猪了。
一个自幼被宠坏的孩子，又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哪怕他身体已经长大了，心理也永远停滞在幼稚的阶段。
灾难可以教人，但它只给人一次机会。
18
几天后，陆景宴的双腿没了，我也趁陆先生为他忙前忙后和担忧的空档，暗中去了一趟古宅。
古宅里法器众多，舒娜没法进，但我是人类，这些东西对我没有影响。
我划破手掌，把血滴在地上，试图和先辈们的精血产生呼应。
果然，血液的流向为我指明了大体方向。
我顺着方向寻找，沿途留下血迹觅踪，终于在一面墙壁面前停下。
没路了，难道周围有暗格？
血脉相通的力量，让我不出一刻钟就找到机关。
打开暗格，一张羊皮卷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将血覆在纸上，轻声念出咒语。
这是我临走前，族里的姐妹交给我的密语。
六年前，陆景宴的母亲病重，陆先生找到我的家族，他依靠初代契约书的力量强迫族长继续供应女子。
族长已经受够了陆家人的贪得无厌，但这是祖先留下的契约，我们无法违抗。
适龄女子有几个，但我主动站出来选择去陆家。
临走时，姐妹们塞给我一张小纸片，告诉我阅后即焚，并且一定要熟记。
我看出这是解约的密语，询问她们这是从哪偷来的。
她们嗫喏了几句，说是在族长屋里捡的。
这不是什么谦逊的说法，她们真是从地上随便捡的。
我瞬间明白了族长的意思，她希望我能结束整个家族的悲惨命运。
如今，我终于不负众望。
只是咒语刚念到一半，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19
我猛然回头，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站在我身后。
「舒娜？！」
她竟然进来了？
只不过她的状态很不好，浑身的血肉被法器刺激得几近融化，肩膀处已经露出白骨。
「太好了，还好赶上了！」
我喊道：「快出去！你受不了！」
她朝我惨笑，伸手递给我一个木盒。
「月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念完咒语会发生什么？」
我的心颤了一下。
「你，你知道？」
「别忘了，我在你家周边的森林生活百年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念完咒语，羊皮卷会销毁，作为代价，你的灵魂也会被祭奠消散对不对？」
我默不作声，只脱下身上的外套裹住舒娜，硬把她扛出古宅。
直到出了院子，我才把她放下来。
她抓住我的手腕说：「月思，快打开看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打开木盒，里面是一盏荷花灯。
「宝，宝莲灯？」
舒娜敲了一下我的头。
「什么宝莲灯？这是荷花琉璃盏，我专门找森林里的大妖求来的，它能保住你的魂魄。」
「代价呢？你和大妖交易的筹码是什么？」
我看着她浑身细小的伤痕，热泪涌上眼眶。
舒娜躲过我的眼神，说：「没什么？被它们扒几层皮玩玩而已，反正我一百年前已经死了，现在又不会再死一次。」
我心里隐隐有些酸涩，心头万语到了嘴边只淡淡一句：「疼吗？」
「疼个屁！老娘坚强着呐！你别在这犯矫情，快去摧毁契约书啊！」
我赶回古宅里，把荷花琉璃盏点燃，覆血于纸，继续念诵咒语。
终于，羊皮纸上燃起火点，顷刻间化为灰烬。
而我的灵魂也开始急速扭曲，似乎要抽离肉身。
我赶紧将荷花琉璃盏压在胸前，片刻后灵魂才得以平息。
灯灭，魂归。
20
两个月后，我在老家院子里晒太阳，家里的小妹突然跑到我身边。
她说：「姐姐，你之前待过的那家又出事了！」
这种话我已经听腻了。
我是族里唯一一个被供奉出去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尤其是族长，她听说我毁掉初代契约书还能保持灵魂不灭，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之后，几乎全族的人都开始关注陆家的消息。
与关心无关，她们纯粹想看热闹——
陆景宴截肢后自杀未遂，听说天天在病房哭，囔囔着要老婆回来。
他甚至还直播寻人，一下子把眼现到全国了。
陆氏集团和北盛集团的合作不停出问题，最后导致严重违约，被北盛集团讼上法庭。
最终败诉，估计要赔到破产。
陆先生突然有一天把老宅烧了，听说了是因为丢了什么东西，一时气不过……
「这次又出什么事了？」
我也有点好奇，陆家都家破人亡了，还能有什么事可出？
「你之前结契约的那个男的，疯了。」
「哦？」
「新闻说他好像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一下子就疯了，见谁都喊[皮没了]之类的话。」
我腾地从躺椅上弹起来，笑得流出泪来。
这个舒娜，太损了！
「姐姐，还有一个事。」
「啊？」
「那个姓陆的老头来了……但他被族长赶出去了，好多人出来打他，我也挤进去踹了一脚。」
「是吗？」
我摸了摸小妹的头，又躺回椅子上。
「小妹，以后陆家的事别再告诉我了。」
此时阳光正好，我只想睡觉。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