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后来,一人之下的准太后跪涕我面前:“若你愿意,太子即刻立你为妃!”
嫡姐尊贵,又得皇室宠爱,人人都说她是命定太子妃。
而我只个卑劣庶女,神憎鬼厌,人人敬而远之。
后来,一人之下的准太后跪涕我面前:“若你愿意,太子即刻立你为妃!”
我笑得肆意:“不。是我喜欢谁,谁才可以是太子。”
1
我与奉国将军府的嫡女同日出生,可命运却大不相同。
她被众人期待着,出生当晚,杜府放了一晚上烟花庆祝;
两个时辰后我也来到了人世间,却是被亲生父亲当做拿钱的筹码,扔在杜府门口哭啼了一晚。
那晚,满天烟火里看不到一点繁星,许是他们觉得着实碍耳,给了钱把我打发了出去。
她父亲与我父亲原是同胞兄弟,可前者出类拔萃,是在朝谋士;后者却成日里只知吃喝赌,是个早已被杜老太爷赶出去的不肖子孙。
她出生高贵,父为官,母贤德。
而我娘是个风女,与我那个败家子的爹是露水情缘。
即使怀了孩子,也没有被赎出身遣养。于是我自打出生,便一直被养在别苑。
虽同为杜家孙辈,但她是骄傲,我却是败类。
十三岁那年,我爹死了。祖母仁慈,将我接了回来。
杜府很大,是我从未见识过的辉煌富丽。
众人知道我的身份,依旧打心底看不起。
我迈着步子小心翼翼跟在掌事嬷嬷身后,听她与我说些规矩话。
话毕,她又嘱咐道:“二小姐,这府里第一大事是老太君,第二便是大小姐。原因无二,只因大小姐是全府的掌上明珠,也是老太太最疼爱的人。”
提到大小姐,她似乎总得多讲两句,才放心我不敢僭越。
毕竟我从小没规矩,是个别人口中卑劣不堪的存在。
可她不知我自小会察言观色,在花满楼里混迹的几年,早就学会见人下菜。
2
我与祖母相见情深,直喊得她思子心切,哭啼一番。
良久,她向我介绍:“这是你嫡姐,芳蕊。”
那是我第一次见杜芳蕊,她生的花容月貌,又气质清冷,说起话来却绵绵入骨:“好妹妹,你受苦了。”
我规矩回礼:“见过姐姐,烦姐姐以后多多照拂。”
她连忙拉起我,拍手抚慰:“妹妹今日打扮好生俊俏,你这头上的簪花也清雅。是你自己妆扮的吗?”
祖母欣慰笑了:“你俩倒是姐妹情深。”
“不过你这妹妹才十余岁,哪会这些,定是张嬷嬷的功劳。”
张嬷嬷却言:“奴才不敢领功,在花满楼接到二小姐时,她便是这模样了。想来,是二小姐母亲的旧相识们,对二小姐日夜照料,事事上心。”
“花满楼,那是什么地方?”杜芳蕊眨巴大眼,不惑。
继而目光投向我。
不堪的过去重被提起。
我伪装起来的落落大方瞬间不堪一击。
像是被发现了所有秘密,被她看的一时不自在,嗫嚅道:“是…是大人们找乐子的地方。”
说完我便后悔了,果然,周围人窃窃私语。
若不是祖母在上,定要哄堂大笑。
“罢了,芳蕊。”祖母摇头,“你今日也累了,先回房吧。”
“乌麦妹妹!”出了大堂,我被杜芳蕊叫住。
“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素来不爱出门,外面的事情知晓的可怜。”
她向我道歉,满眼诚恳。
“姐姐哪里的话,我的身世本就是如此,我打小便清楚。”
“好在那些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你只管和我一同作伴。”
我迎上杜芳蕊笑吟吟的脸,卑躬感激:“谢姐姐垂怜。”
我知道,杜芳蕊越是亲近我,祖母越是不喜,越怕被我带坏。
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我面上的知书达理,到底是伪装还是固有,她也不清楚。
因此,我只盼与杜芳蕊距离远些。
她无论如何待我,我也是顺着她。
只愿有一天,她慢慢看我无趣,疏远我才好。
送走她后,身旁的丫鬟春桃也看我不惯,“本以为你是外面野蛮生长的厉草,想不到也是软包子一个。”
我身份卑贱,分给我的使唤丫头也是粗鄙的。
下人们在府中全倚仗主子,如今看我这般软弱,她自然不悦。
“春桃姐姐,你来。”我轻身唤她,待她俯身后,一个耳光猝不及防扔在了她脸上。
“你?!”她不可置信。
“你记住!我再怎么卑贱也是小姐。轮不到你一个下人说道。”
“以后在府中,你我谨言慎行。你要明白,从今日起你我主仆二人是一条心。”
得了我的警告,春桃面容复杂,消化着那些话,捂着脸不再言语。
3
祠堂内,伯母李若云一张冰脸上看不到任何内容。
伯父杜逍只跪坐闭眼。
良久,他开言:“弟弟,你放心吧,乌麦接回来了,你也入了祖祠。若泉下有知,你该安息了。”
我的眼睛沿着碑位顺序扫了一遍,果然没有我那个可怜的娘。
“你娘是不入族谱的。”伯母道,“以后你嫁了人,也是不沾杜谱笔墨。”
“你跟一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伯父不满,“她还不够可怜吗?”
杜芳蕊从皇宫中回来,怀里揣着个精美的小盒子。
各家的小姐下学得了空就来找她作伴玩乐,早已等候她多时。
“来,乌麦妹妹!”她偏唤我过去。
“你猜,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么漂亮的盒子,定是些首饰。”我只好回应。
“不对。再猜。”
“那,那就是胭脂水粉。”
她咯咯笑了。
“瞧你,怎么成日里就知打扮。”
女孩儿充满鄙夷望向我,上下打量。
“这里面啊,是我从宫中带回的吃食,特意要你尝尝。”
“你看,玉露团藕桂花糕、糖蒸酥酪...来,快吃吧。”
“我,我不饿。”
“妹妹莫要生疏。”她递给我。
却在我接手的那一刻放空。
“哎呀,这可是昭贵妃娘娘所赐!”
“妹妹,你怎会这般粗心?”
“若你不吃,传出去就是对娘娘的大不敬,怕是要受责罚的。”
王家小姐猛地将我按跪在地,语气轻描淡写,“那就吃了吧。”
“吃了它!”
“对,快吃!”
周围人附和着,语气里皆是胁迫。
我只得拾了几块放入口中。
散落在地的糕点沾染上尘土,并不难以下咽。可不知糕点里头放了什么东西,苦涩恶心。
“呐,这里还有。”一人指着地上,其余几人附和。
糕点本就酥脆,零星几点更是手都捏不起来。
杜芳蕊见我如此乖,便大方赦罪,“算了算了,这些就够她吃得香了。”
几人看我狼狈模样,无比满足,放肆大笑。
4
伯父对我倒是好,可这伯母瞧我像眼中刺。
趁着他这几日外出,李若云便以尽孝道为由让我跪在祠堂内。
祖母封建最重礼仪,听闻也没说什么。
我从清晨跪到傍晚,双腿早已麻痹,连疼的感觉都没了,只是站不起来。
我饥肠咕咕,快要饿晕过去。
黑幕降临,老太君噩梦缠身,夜不能寐。府内一片混乱。
祠堂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白烛熄了又灭。来不及害怕,便听到一行人闯了进来。
伯母拽起我,“你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我没有。”我被吓懵了,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大师,你搜吧。”伯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得了命令的大师二指并拢放于双眼处,顿了一顿,嘴里念些什么,忽的指向老太爷牌位!
“去,仔细看看。”伯母指示管家。
“慢着!”是老太君闻声赶来,“一群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还嫌闹的不够吗?”
“娘,大师在这儿,只一看便知。”婶母劝导,“您的身体要紧啊!”
说罢,对管家使了眼色。
张管家鞠了一躬,随后在正中央拿起了奉国将军杜坤的牌位。
其后隐藏的牌位显露眼前!
众人惊呼!
只见上面刻着五个大字:先母季媚娘。
“杜乌麦!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正要起身辩解,却发现已被下人押着了。
“父亲大人,儿媳不孝啊!”老太君哭倒在牌位前。
杜府祖上光明磊落战功赫赫。老太爷是奉国将军,怎容的一个娼妓沾染毫分!
“还不快赶紧把她打发了出去!”
听到老太君发话,伯母李若云直言:“拉出去!乱棍打死这个孽障!”
我被打得奄奄一息,没有一点解释的机会。
幸好伯父及时赶回,我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我高烧三天,连话也说不明白。迷迷糊糊中伯父来看我,口中一直重复着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愧疚。
仅仅是因为没有保护到我吗。
清醒了两日,听到下人们议论。
伯父要严查此事,他不相信是我将那牌位带了进来。
是嫡姐日夜去求老太君,声泪俱下。
“叔叔只这一根独苗,纵使乌麦妹妹思母心切,也饶了她这一回吧!”
从此后,这件事默认了是我,没有人再提。
我也彻底失了老太君的庇佑。
5
我渐渐被遗忘,好像府内谁再言论我都要倒霉。
我被赶去杜府角落里的小木屋里养病,整日里缺吃少穿。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
我在清冷的小木屋里又长大了一岁。
我向来不过生辰,也没人记得。
而杜府燃起的满天烟花实在好看,也提醒着杜芳蕊,她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妹妹。
“好妹妹,你好些了吗?”杜芳蕊没有丝毫嫌弃坐在我床边,“春桃呢,怎么不见她?”
“出去煎药了。”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妹妹还是这般虚弱。要多注意身体呀!”她凑在我耳边,低语道,“你死了,这府里的无聊日子又要多了。”
“杜芳蕊,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我盯着她。
她咯咯笑了,像在看一个好笑玩意儿。
“我也不想置你于死地。”
“可是我做事向来是未雨绸缪的。”
“早早的了结了你,确实省心。”
“不过,也很无聊。”
她此刻是胜利者姿态,是把我踩在脚下时的得意。
“再过两年,我就进宫了,昭贵妃娘娘很喜欢我,盛灏哥哥也很喜欢我。”
她描绘着属于她的蓝图,眼眸里是我不曾见过的光。
她口中的盛灏哥哥便是当朝皇帝最钟爱的五皇子。
听闻昭贵妃娘娘喜得盛宠,生下的儿子自然尊贵。
再加上昭贵妃母家强大,这个五皇子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太子。
听府中人说,昭贵妃娘娘自从与两岁的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后,便喜欢的紧。此后总找由头唤了她去进宫。
这一走动,便是十多年。
这也是为什么杜府像捧着一颗明珠般宠她。
她是天生富贵吉祥的命。
出落成大姑娘后,更得贵妃娘娘疼爱。
多少王公大臣之女都入不了昭贵妃的眼。这宠爱,偏偏是独一份的。
于是府内也有传言,杜芳蕊就是将来独一无二的太子妃人选。
6
“姐姐真是好福气。”我说,“这样的人生,恐怕我下辈子也是无法体验的。”
“呵,还下辈子?来人世一趟,你不觉得苦吗?”
“或许就像我娘说的,你从一出生就该被掐死。”
她不屑道。
如果说杜芳蕊折磨我是基于乐趣,那李若云要我死则是对我恨我入骨。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让她那么恨?
“那就早早的让我死了吧。”我在心里默念,这样的日子,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杜芳蕊没有听清我的喃喃自语,俯身询问。
“我说,让我要早早死了吧。”
“否则,有朝一日我出了这府邸,定要一个个找你们算账。”
“哈哈哈哈,就你?”她笑的止不住。
“简直是痴人说梦!”她拎起我扔在铜镜面前,按坐住,“好妹妹,你看你现在还有个人样吗?”
她说的没错,镜子里是一张披着人皮的活鬼。
“当初我见你时,多好看的一张脸啊,怎么才一年多,就变了。”
她感慨。
她拾起一旁的剪刀,“来,好妹妹,你的头发乱了,让长姐给你打理一下。”
我动弹不得,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慌乱中,剪刀一划而过!
她啊的一声,慌乱失措。
从小到大,她最在意的便是她的身体样貌。
此刻顾不得女儿娇羞,轻轻褪去脖颈处一点衣物查看伤口。
“我受伤了。”
她定定看着我,见我懵住,又道:“你死定了。”
我手中拿着剪刀,双眼不可置信看向她的脖颈处,那一处红豆大小的褐色胎记!
形状,大小,颜色,一模一样!
我也有一个!
7
不,这不可能。
不会这么巧!
哪怕是双生也不会胎记长得一模一样。
又或者,我们确是孪生姐妹?可我们一点不像...
难道……难道我是伯父杜逍的孩子?
我心下一惊。
原来他对我那么愧疚,是因为……
可是,若我真的是杜和李若云的孩子,为什么李若云会那么恨我?
我从记事起就没有再见过我的生母季媚娘,人人都说她那些年早就伤透了身体,能有孩子平安诞生已是她的福气。
可笑的是她这个“福气”被视作灾星,连自己亲爹爹都不爱,招来他人厌恶也习以为常。
现在他们双双离世,我的身世如何弄清楚?
“来人啊!”
杜芳蕊一声呼叫,便引来众多家丁。
我被押着进了大堂,这一幕多么熟悉。
不出意外,我又要被“乱棍打死”了。
可不弄清楚我的身世,我死不瞑目。
“杜乌麦,你好大的胆子!”
“我就说大小姐心善,留出来个祸害。”
“若伤了未来太子妃,府上谁能担待?”
“打死她!”
……
女眷们为杜芳蕊出气,三分真诚三分巴结。
我挣开束缚,徒手撕开布衣,脖颈处漏出那片胎记!
“你,你这是作甚?”祖母不解。
大厅内一片哗然。
“祖母,乌麦只想问您,我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不是杜家的子孙。”
“为什么我这片胎记,和杜芳蕊一模一样!”
我问出内心疑惑,等待真相。
“休要胡言乱语!”李若云似乎没有料到这场面,极力阻止我。
“芳蕊女儿身是私密之事,你身上有没有胎记与她何干?!”
“快把她拉出去,大厅内当着男男女女的面衣衫不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
8
我被拖回了小木屋。
庭院里谣言四起。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入夜,我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还未弄清状况,五六个壮汉破门而入,个个长相凶狠,令人作呕,全都不顾一切来撕扯我衣服!
“来人!来人!”我呼叫着,尽管知道呼喊无济于事。
双手突然被压制住!无助、绝望,涌上心头。
“住手!”
破门而入的是伯父,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乌麦,拿着这些盘缠,走的越远越好!”
我接过他手中的盘缠,还未来得及问清楚,便看到李若云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
“杜乌麦,你年纪轻轻失了清白,杜家留不得你了!”
“我没有!”
“念在你那个死去的爹爹还姓杜,我给你谋了一份姻缘。”
“明日便送你出嫁。”
“不,我不嫁。”
“伯父,请相信我,乌麦还是女儿身。”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选择。”
“啪”的一声!
李若云挨了杜逍一记耳光。
“你若有一丝良心就此收手。”
“你,你敢打我?自我与你相识,嫁入杜家,你从未打过我。”
“但愿,我能把你打醒!”
李若云失了脸面,气急而去。
“伯父,求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你怎会这样想?”
“因为整个杜府,只有您真心待我。”
“孩子,伯父对不住你。”
“我也多希望把你养在身边,好好看你长大。可你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那我是不是杜家的种?”我又问。
杜逍摇了摇头。
又是沉默。
便什么也不肯说了。
末了,他警告我,若想平安度此余生,远离杜家,远离皇宫。
9
翌日,我被捆绑着上了花轿。
杜芳蕊泪眼婆娑,“妹妹今日出嫁,不知何年何月才可相见。”
“听说那钱庄周老爷今年六十有余,死了三个老婆了,妹妹嫁过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心如死灰,已懒得对她言语。
“妹妹,姐姐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来,把它戴上。”
说话间拿起一只簪子,插入我的乌发——
我忍着痛,感受簪子划破头皮,我早料到,她是有仇必报的。
“伯母!”走到门口时,我对着李若云鞠了一躬。
“今日是侄女大婚,侄女今日成人之际才明白伯父伯母对侄女的用心。”
“我已认命。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松绑,我想体面的进入周家。”
众人在旁。李若云脸上浮出一丝尴尬。
“实在是你不知教诲,才出此下策。”说罢,使眼色让下人给我松了绑。
火红的轿子像一顶牢笼将我困住。
我认命吗?我不断的在问自己。
空中下起朦胧细雨。
唢呐声似在哭泣。
八抬大轿的每一巅,都似乎可以把人送进地狱。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一阵马蹄声袭来。
“是奕王殿下!”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掀开花轿帘布时,人群早已乌泱泱跪了一片。
街面像被扫出了一条路,两边是跪着的民众。
鸦默雀静。
大批人马渐渐逼近。
我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奕王殿下请为民女做主!”
我孤注一掷,冲出轿子跪倒在地。
“吁~”
我差点就被马踏成肉泥。
“你是何人?”
“奕王殿下。请为民女做主!”
我不敢抬头。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当街拦马,可是死罪。”
“若是嫁给花甲之年的所谓丈夫,一辈子困在高墙内,那和死了有何区别?”
“此等小事,何须烦扰王爷!”
一行人并不管我,意欲离开。
“王爷!”
我起身抬头,张开双臂,挡住去路。
高头骏马上立坐着的男人,身着玉色青龙长袍。俊朗绝伦的脸上孤傲疏离,一双眼傲睨万物,让人不敢直视。
原来刚才与我对话的是他的随从。
“求,求王爷做主。”属于帝王独有的贵气让我手脚打颤,可我还是鼓起勇气,继续乞求。
奕王高坐大马上看着我。而我此刻低下头颅,等待着他的宣判。
“准。”
一记磁性轩昂的男声。
我的内心如浇入滚烫之水。
得了命令的随从继而道:“婚姻虽属媒妁之言,却也讲究情投意合。此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杜乌麦。”
“此女子杜乌麦今日起自由之身,嫁娶自愿!”
“民女还有一事。”
“勿要得寸进尺!”
我被随从一声呵斥,不敢再言。余光瞥见王爷一个手势,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民女,民女想跟随王爷身边,做个府上的丫鬟。”
“我们王爷府上嬷嬷丫头多如牛毛。怎容了你这痴心妄想?”
“正如大人所说,嬷嬷丫头多如牛毛,许是也不在乎我这一个。”
我覆又抬头,却撞上奕王双目,清风拂面中,他吐出二字。
“也准。”
声音中似多了一丝慵懒。
10
我在奕王府中呆了将近一年。
除了刚到的几日有过忐忑之心。后来的时日里日子便如平静的水,没有一丝波澜。
奕王除了相见之日与我说过那两句话外,此后便没有再与我碰面。
怕是忘了有我这一个人了。
奕王二十有二,府上也纳了几位侍妾。传言他是最不受宠皇子,早早就封了闲散王爷,帝位之争早被出局。
可他是大皇子,皇室威严仍在。
杜府的人来过两次,皆被轰了出去。此后,也不敢再来。
我托人要春桃见我,昔日里攒的大把银子全数给她。
“李若云有何动静?”
“回小姐,杜夫人最近与贵妃娘娘走动的多,似是为大小姐的婚事。”
“听如意姐姐说,贵妃娘娘倒是很听夫人的话。”
“怎么个听法。”
“就像,就像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只是,如意姐姐还说,杜夫人每日从宫中回来,都免不了和杜大人大吵一架,尤其...”
“尤其什么?”
“尤其是李大将军——也就是大小姐的舅父,入府看望的时候。”
“你跟如意姐姐交待,以后要多近夫人的身,多听多看。”
“二小姐!春桃恐怕不能再为您办事了!”
她扑腾一声跪地,“实在是春桃不敢,大小姐是未来太子妃,我就是多几颗脑袋,也不够花这些银子的。”
“好春桃,快起来,你若不愿,我不勉强你。”
“从前之事不论。从今以后,你我可不必见面。”
11
我跟随晚娘踏进花满楼二楼雅间,蒙面而坐,一曲罢,李中权挥手掷金。
“呀,李将军,您可真会疼人。”晚娘笑容满面,拾起金子奉承。
“那今晚就她来,看看本将军如何疼美人。”他盯向我,如同看猎物一般。
“大将军,您有所不知啊,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放屁!进了我这门,哪还有出去的道理!”
“哎呀大将军,您先别动气,实在是姑娘太小,十四五岁的年纪。”
“瞧她,也没胆子,您两句话都吓坏了。”
晚娘身娇体软跌进他怀里。
“再说了,她也经不起您的折腾呀。”说话间纤纤玉指绕在他胸前画圈,漫不经心。
二人对视,笑得放浪。
李中权道:“她受不住,难道要你这半老徐娘来受?”
“我就要她!”
“大将军好一个风流,怎么,嫌我年大了?若论年龄,她可以做你女儿了!”
“放肆!”李中权酒过三巡,酒气熏人,“我若有女儿,将来必是坐凤位,要成为皇后的!”
“她是什么贱东西,敢跟我女儿相提并论!”
“是是是!”晚娘赶忙拉着我跪地求饶。
末了,训斥我道,“贱蹄子,快滚出去!扰了大将军兴致仔细你的皮!”
话语刚落,两个与我相同服饰的蒙面女抱琴而入。
......
“乌麦,今日的事实在是你求我,我不忍,才答应你这一次。”
房内,晚娘嘱咐我,“今后,你莫要再踏入这烟花之地。”
我辞了晚娘。
几日内做事没了心思。
女儿,凤位,皇后。
太子妃,皇后!
我突然忆起,在杜府时,下人们讨论大小姐舅舅李中权对她的宠爱。
听说三番五次要收为义女,却被李若云驳了去。
她为什么不同意呢?
她与母家关系密切友好,为什么不同意?
有舅父宠爱,她应该为女儿高兴。可为什么她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甚至,她还曾避嫌,少了二人的见面。
难道?
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杜芳蕊是李中权的女儿?
12
草长莺飞的午后,我打听了王爷的行踪。
园中踩点,拦住了奕王。
“王爷,听说春日宴可带女眷,奴婢求你,带我进宫。”
他看清是我,沉默片刻。
“这一年,可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不相干的话,让我顿时怔在原地。
“很,很好。”我答。
我心脑飞速运转,要用什么理由进宫呢?必须寻着什么由头才好。正思索着,突然听到他说——
“准了。”
他语气依旧那么轻,说出来却掷地有声。
又是简单二字,却让我雀跃。
“王爷!你真的答应我了?”
“本王的话,从来不变。”
我喜不自胜,对着王爷谢了又谢。
李若云,为什么离开杜府离开皇宫,才可以保我残生?
我倒要看看,我进宫,你究竟会出什么乱子。
我心中思绪万千,全然不知身后主仆二人的对话。
“王爷,这丫头时而出入杜府,时而又接近李将军,此刻又想入宫。她到底想干什么?”
“当做戏看,也无妨。”
宫中人多,我不好走动,只是跟着奕王,端坐在席上。
宴罢,有人叫了奕王出去议事。
杜芳蕊终于得了机会。
早在宴会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我了,此刻早已按耐不住。
“杜乌麦,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高高在上打量着我,“新妇红衣,当街拦马。”
“啧啧,果真是一段佳话啊!”
“姐姐,没把我打死,你后悔吗?”
她咯咯笑了,“妹妹啊妹妹,你自以为攀了高枝。你有没有打听过奕王是什么人?”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得宠吗?”
她压低声音。
“因为他不是正统的皇子。”她眼里鄙夷快要溢出。
“听说当今皇上还是王爷时,侍妾不忠,怀了奸夫的孩子。”
“东窗事发时,孩子已两岁,又是皇上第一个孩子,才留了一命。”
“他那亲母早被赐死,那奸夫至今未知啊。”
她谈着这些,血统、高贵、卑贱,似是天大要紧的事。
“这在皇子们这儿,已是公开的秘密。”
“哦?这样啊。”我说。
她见我没什么反应,果然来了气。
“野种配风尘,妙啊。”
“我不是!”
“在别人眼里,你和风尘有何区别,你和你那个娘一样,是万人可踏!”
“住嘴!”我一杯酒水下意识倒在她脸上,周围人瞬间被吸引过来。
“芳蕊!”五皇子赶来,急忙将她护住身后。
“妹妹,我知道你怪姐姐,可你失了清白被赶出杜府,我也没有办法啊。”杜芳蕊声泪俱下,惹人怜爱。
“啪”的一声!我挨了五皇子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疼痛。
“五哥,杜妹妹向来心善,你得为她做主啊。”
“五弟,还管什么,把她拉出去杖责五十!”
……
皇子们趋炎附势,不分青红皂白,只围着二人打转。
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推拉出去,领受仗刑。
“一!”一根胳膊粗的棍子打在身上,我顿时像散了架,连木凳也扶不住。
“二!”
“慢!”
是奕王。
他踏步而来,一把扶住我。
“人是我带来的,请各位皇弟给个薄面。”
“原来是大皇兄,”五皇子含笑道:“听说皇兄一年前边疆负伤,不知如今身体还有恙?”
“无恙。”
“那就好。战事吃紧,皇兄多年来辛苦了。朝堂事务繁琐,我求了父皇,也不得抽身。”
“平乱安定是兄长,好处却是让我得了,果真惭愧。”
五皇子字字诛心。
我当这准太子什么人中龙凤,原来,和杜芳蕊一丘之貉。
13
杜芳蕊在宫中与我相见的事情传到杜府,李若云果然沉不住气,频频进入宫中。
她有何秘密?
王爷房内,两个丫鬟正在为我消肿止痛。
奕王进来,下人们立刻退了出去,我来不及将衣衫穿好,竟被他全然瞧见。
“王爷。”我胡乱拿衣被遮盖住,欲起身行礼。
“别动。”
我只好乖乖趴着。
“身上可还疼吗?”
“房中的人伺候得如何?”
他话中满是关切。
“回王爷,几位姐姐都是平日里照顾王爷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近几日的照顾,奴婢实在不敢当。”
奕王为我倒一杯茶水,扶我起身喝下。
“原是我没好好护住你。”
我心头一热,自从我出生起,没有一个人说过要护我。
“王爷不必愧疚,是我自己不懂规矩闯了祸。”
“再说,我本就皮糙肉厚,就是领了那五十杖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没有把杜方蕊那些难听的话说与他听。
“你倒是嘴硬,五十杖责不死也落个残废。”
“就这两下,已让你几天下不了床。”
他心疼无比。
看出他的忧虑,我自嘲道,“王爷不知,我打小身世坎坷,挨的打一箩筐也装不下。”
“身体早就适应了。不出两日,便又活蹦乱跳了。”
我语气轻松,奕王却并未理会我的“安慰”。
他叹了口气,突然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手掌抚摸过我的头发,最后落在脸颊,喉结滚动。
“今年多大?”
“快十六了。”
他眼中的情绪看不清楚。“从今以后,跟着本王可好?”
“我不是一直跟着王爷吗?”
“我是说,”他轻轻推开我,没再说下去。我撞上他的眸子,那里如同一汪潭水。
一抹红晕燃起,我耳根如火烧。
我微微点头。
空气一度停滞,我们都似忘了呼吸。
“我还有件事,求王爷。”我打破沉默。
他笑了,“你每次见我都是有求于我吗?”
“可王爷每次都答应。”我说,“这次,也答应了吧。”
他拿我没法,应道:“准。”
我沉默片刻。
“送我进宫。”
14
我成为了昭贵妃娘娘的婢女,每日低调谨慎。
可两三个月还是毫无进展。
李若云这个月进宫三次,可每每与昭贵妃会面,便支走下人。我近身不得。
终于在一次午后,御花园中两人议事,照例打发走了闲杂人等,只她们二人。
我偷偷潜入一旁池塘中,静观其变。
我原是自小会水,可为了这次机会,又练习百次。
等待中,二人伴着话语声渐渐走来。
“公主近来可好?”是昭贵妃,她懒懒散散往池塘里丢着鱼食。
“哪有公主,”李夫人笑的放肆,“我只知皇子,不知公主。”
“大胆!”贵妃训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别装疯卖傻。”
“疯,傻?哈哈哈!我这些年,装疯卖傻的还少吗!倒不如说我真的疯了,真的傻了。”
“我日夜思念的儿子,你不让他与我相见,倒是你那女儿,你时时传唤。你说,同为娘心,你为何如此狠?”
“你见皇子,你以什么身份见他?!”
“李夫人,我想你是个聪明人。”
“你该感激,不该有恨。”
昭贵妃声色俱厉。
李若云苦笑,“十六年前,你我同时生产,你为了邀宠,将你的女儿和我儿子秘密交换,害我骨肉分离整十六年,你说,这恨如何消?”
“可我也说过,胜儿将来一定是太子!”
昭贵妃一把鱼食尽数掷入池中,似在不满对方愚蠢。
“他日登基,你儿子是皇帝,我女儿是皇后!这是我们十几年的誓约!”
纵使我憋着气,但巨大的震惊中...我几乎合不上唇。
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生一点声响!
原来……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昭贵妃会那么喜欢杜芳蕊。
为什么杜芳蕊一定会是太子妃。
为什么李若云那么得意。
又为什么昭贵妃会对她礼让三分。
原来……
真相似乎明朗。
可转念一想,不对!
李若云那么恨昭贵妃,怎么会真心疼爱她的孩子?
可我在杜府时又亲眼目睹,杜芳蕊被李若云捧在手心里,是极其母爱情深。
若是有恨,怎会善待她的孩子?!
大多疑团将我罩住,头痛欲裂。
除非,除非杜芳蕊不是贵妃之女?!
那当年的女婴又在何处!
15
夜深人静,我终于寻了机会报信给王爷。
宫门口,一辆马车等候多时。
我用尽毕生力气上了马车,一进到车内,整个人瘫软不堪。
“怎么了?”
奕王扶抱住我,透过外衣感觉到寒意,“怎么里面的衣服全湿了?”
我摇头不语,没了气力。
我又发起了高烧,不知为何,总不见好。
奕王便洗了冷水澡,又把我揣进怀里,一点点让我好转。
半梦半醒间,我梦见我娘,可她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容颜。
我自打出生后,就没见过我娘,这些年,也总是从旁人口中拼凑出她的模样,也梦中奢望过,是不是有了娘,自己这一生便不会受这么多苦楚。
哪怕她只是个别人口中一抹朱唇万人尝的风尘女子。
她一定也是个好母亲,也会给我做饭,裁衣。
最渴望母爱的那几年,我常常溜进花满楼,那些姨娘们偶尔待我好一下,我便觉得是我娘在了。
日出月明,几日后,我身体渐渐好转。
奕王守着我,寸步不离。看我几欲起身,便问:“你有心事?”
“我还有件事未办。”
“若你信得过我,我去办。”
我沉默片刻,“还是我去吧。”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你看不到本王的心意?”
“还要与我这般生疏吗?”
“好,我说。”我拗不过他。
“我听闻滴血认亲中,一种是滴骨法,一种是合血法。”
“我要你秘密取得杜芳蕊和李中权二人的鲜血,试验是否融为一体。”
若我的猜疑没错,李中权和杜芳蕊必定是父女关系。
奕王派了密探,不出两日便寻得机会得了结果,到底做事比我一个人形单影只来得利落。
果然!杜芳蕊是李中权的亲生女儿!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是此刻我不知是什么情绪。
一团火焰于胸腔里燃烧,又急又躁。
我会不会是……
杜芳蕊的那个胎记,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
难道——
贵妃娘娘敢公主换“太子”!李若云就敢公主换布衣!
而李若云一心要自己死。
不就是为了将真相埋进土里!
可如果自己是……
那,那我娘季媚娘生的孩子又在何处?
我心乱如麻,千头万绪无从下手,整个人感到无比的困惑和疲惫。
奕王从宫中回来,带回一个消息。
五皇子盛灏,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立为太子。
皇帝病重,太子监国。
杜芳蕊已被赐给太子,择日完婚。
16
“你前些天太累了,这几日越发懒洋洋,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
“王爷。”我行礼未半被他扶起。
“唤我景灏吧。”
“景灏。”
“你说,若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受命运之手操纵,无处抗衡。全没自我,是被影响、被推着往前走的,这人生是不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时常想,我这一生颠沛流离,是命中注定。”
他或许从未见过我如此伤感,宽大的手掌覆盖住我手心,给我慰藉。
“人的命运,既不归天神主管,也不由旁人操纵,关键在自己的心地。”
我不禁苦笑,“我从小就不认命。糊涂半生也食得下一日三餐。可如今我似乎清醒了,却寝食难安。”
他淡淡道,“我儿时常读一本书,《荀子.修身》里道,是是,非非,谓之智。”
“其他纷扰,与你何干。”
上天好像待我不薄,我苦求的真相渐渐见光,而上天又太过残忍,让我陷入这伦理的泥沼中难以抽身。
佛说,众生平等。
可人又分三六九等。
这皇宫中,男子一定大于女子,皇子又必须高于公主。那些等级森严的制度,一层层剥削,一层层压制。
不知道奕王从小经历了多少才长成今日这般缜密稳重。
亦又要多少勇气,才可以小小年纪面对风云激荡的朝堂。
“这世间确实没有感同身受,可我懂你,你信吗?”他温柔拭去我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
“我信。”
奕王把我揽入怀中。
“我早知道,你并非一个普通女子。”
17
奕王以杜芳蕊为由,邀昭贵妃娘娘来王府。
昭贵妃关心则乱,险些失了仪态,着急道,“蕊儿呢,出什么事了。”
王爷只道,“请娘娘看一出好戏。”
李若云心高气傲,看不上这奕王府,断断不肯踏入这里一步。我于是便捆了她来。
“伯母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我。”
“是你!”李若云看清是我,“你个贱人!你敢绑我?!”
“有何不敢。”
我懒得废话。
“李若云,我到底是谁?”
我单刀直入,逼视她的眼睛。
“你是谁,你是娼妓之女,城中无人不知。何必问我。”
“快说实话!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我的声音近乎嘶吼。
她依旧不为所动。
我挪步靠近她,“当朝太子是否是龙种,你我心知肚明。”
“你,你……”李若云瞪大了双眼,嘴里再吐不出其他字。
“你个疯子,自小便言行怪异,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快,把我放了!”
“不把我的身世说清楚,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呵,你敢动我?”
“不错,我确实不敢动你,你的儿子是未来皇帝,你说,我敢吗?”
我看着李若云脸上阴晴不定的情绪,冷笑几声。
“可他若不是龙种,你说,他坐这皇位,能够让天下人所服吗?!”
“杜芳蕊是你兄长家的血脉,你妄想天下姓李!儿子坐新帝,侄女坐皇后,你好大的胆子。你与李家谋逆之心堂而皇之。”
我拿出一把匕首,划破李若云的嘴角,“若不张口,我就给你划得大些,好让你说出几句话来。”
“你,你到底想怎样?”吃了痛,她终于开口。
我漏出胎记,“你说,当年那个女婴是不是我?”
她看着那胎记,久久盯着,末了,呵呵冷笑。
“不错。”
她终于承认。
“我恨毒了你们母女!”
“母债女偿!”
“那贱妇倚靠权势抢走我十月怀胎的儿子,还逼迫我不得说出!”
“可怜我的胜儿,十二岁时才得以母子相见。这十二年,我只能数着时辰慢慢等待。”
“你知道这十二年我怎么过的吗!”
她诉说着心中不甘与仇恨,像一只快要冲出牢笼的兽。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我呢?我有什么错?!”
我疯了般质问她。
“你?哈哈哈!”她笑的瘆人,“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
往日那些被不公平对待的画面充斥我的脑袋,我站立不住,跌退两步。手里的匕首也滑落在地。
“我早就应该杀了你!”
突如其来一把刀,刺在奕王左胸前!
我才反应过来,李若云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拾起匕首冲向了我。
而同时护住我的,还有从屏风后奔来的昭贵妃。
18
昭贵妃的秘密大夫查到杜芳蕊的胎记是后天所纹。
真相大白。
我提议滴血认亲。
昭华殿内。
当我们二人鲜血相融的那一刻,昭贵妃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将我抱在怀中!
“蕊儿,你才是我的蕊儿!”
“是母后不好,这些年,你受苦了!”
“快,快让我看看。”
昭贵妃手捧起我的脸,似是打量一块上好的玉石,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片刻后,满意笑了。
“真好,本宫的蕊儿跟娘亲一样,”她抚摸着我的发,“生的貌美。”
“可这美貌没有其他任何一样傍身,便是灾难。”我面无表情。
“从小到大,我不知逃过多少魔爪,才能在今时今刻站在你面前。”
她的泪瞬间决堤,“是为娘的错。”
我木然呆着,被她一声声唤,“蕊儿!快,快叫声母后听听。”
“母后?”我苦笑,“我以什么身份叫你母后。”
她被我问的哑然。
我知道,纵使昭贵妃愧疚无比,这局势也无法改变。
她无法承认我。十六年前便一切已成定局。
“这,这让我想想。”她有些茫然。
片刻后又突然眼眸深邃,泛起寒意,“可那些害我们母女分离,让你受苦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蕊儿,你说,怎么处死李若云?你若是让整个杜府陪葬,为娘自有理由。”
“不必,害我之人,我自会解决。”
“还有,我不叫蕊儿。”我纠正道,“我叫乌麦。”
“蕊儿,你乃凤命,“芳蕊”是我取得名字,该是你的。”
她语气哄三岁孩童般温柔。
“芳蕊,百花之首,乌麦,自生杂草。我何尝不知这其中之意。”
“可我偏偏喜欢乌麦这名字,只要得一寸光,一口水,便又能活了。”
“好好好,乌麦,为娘都听你的。”她覆又落泪。
“这么多年你受苦了,若论起来,全是我当初的错。”
“错不怕,可你不能一错再错。”我看向她。
她听懂我的意思,思索片刻。
“乌麦,权衡之下,你我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太子登基,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朝中权势也是我奔走半生得来的。”
她踱步不定。
“你放心,去母留子!李若云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年所有牵扯的人,杜芳蕊,李中权,杜伯父,我会一一解决……”
“若你愿意,太子即刻立你为妃!”
“不,我不愿意。”我看着她,语气坚定。
“贵妃娘娘的手段高明,在这儿后宫之中无人能及,你若有心,必定成事。”
我一字一顿:“我要你废太子,拥新帝。”
19
按照计划进行,太子太子妃今日成婚。
合欢典礼上,杜芳蕊高傲狂妄,“妹妹,我终究还是做了太子妃。”
“太子妃?”我笑了。
“若你喜欢,一辈子都是太子妃,好不好?”我问。
“杜乌麦,你好歹叫过我一声姐姐,他日我为皇后,定把你留在身边,做个粗使丫鬟。也让你近一近荣华富贵。”
我将一只银簪丢落在她身上,“物归原主,姐姐好好保存,别弄丢了。他日还有用处。”
天牢内。
李若云蓬头垢面,疲惫不堪。
可见我的第一句话,依旧气息十足,“太子成婚了吧。”
依旧那么骄傲。
“果然母爱伟大,死到临头,还惦记着儿子。”我赞叹。
“你胡说!我为什么要死?”她像个疯妇。
“你不死,你儿子永远坐不了皇位。”
“怎么,你想让他当一辈子太子啊?”
我的语气轻飘飘的,却似大山般压制住她。
她沉默了。
“是不是昭贵妃!还是你们两个,合起来逼我!”她斥问。
“不,不是我们。”
“是你的亲生儿子,盛灏。你得罪了她母妃,他便一杯毒酒赐你。”
“不,这不可能!”她后退几步,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可能?!”我抓着她,让她看清楚那杯毒酒,“他自小长在昭贵妃身边,种种一切皆是为了帝位,他近乎傀儡般依赖她,怎么可能不顺她意!”
“她要你死,他恨不得过来亲手解决你。”我补充道。
“不,不!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李若云崩溃痛哭。
牢笼中不见光明,周围的一切失了色彩。
李若云,十六年前的阴错阳差,你便知晓,他只要不是皇子,便是死路一条,你还妄想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我连他成亲的一口喜酒都未尝到。”她拿起酒杯静静看着,突然,不带半分迟疑将其一饮而尽!
厚重的铁门落锁,小窗刮来的风格外阴森寒冽。
李若云,儿子亲赐的毒酒可好喝吗。
20
太子逼宫,朝堂混乱。
一时间各皇子蠢蠢欲动。
皇帝本就在病中,心力交瘁,突发重疾,不治而逝。
举国哀悼。
国不可一日无主,昭贵妃诏书以示天下。
大皇子景灏继位,是为新帝。尊母昭贵妃为圣懿太后。
太子妃杜芳蕊与李中权暗中勾结,意欲谋反,已被拿下。
纵使有不服者,可昭贵妃一党兵权在手,又是先帝驾崩时唯一陪在身侧之人。
众人只能听从遗诏,请新主,拥新帝。
长秋殿内。
偌大宫殿无一人伺候,只有杜芳蕊和五皇子盛灏。
五皇子已经疯了,嘴里不断胡言乱语,对着一株绿植发癫,“不是你说要取而代之吗?不是你说要取而代之吗?不是你说要取而代之吗?”
我径直走到杜芳蕊面前。
“太子妃,近来安好?”
“呵,我说是谁,原来是京华城有名的娼妓。”
“若我那时杀了你,今日你有何机会站在这儿。”
她狠狠说道。
我莫然,“我知道,你做事向来是未雨绸缪的。这句话你当初说过。”
“我只怨自己当初小看了你,才让你这贱人得以翻身!”
她咬牙切齿,恨透了我。
“早知道,我该将你乱棍打死,或者卖到妓院任人凌辱!”
“原来,这就是你毁掉一个女子最解气的方式吗?”
“在你眼里,女子只是男子的附庸,还是说失了贞洁就该千死百亡。”
“姐姐这么注重贞洁,那我送你大礼可好?”
我挥挥手,进来一行人。
“这五个壮汉,一个不少,你看看,是不是你当时雇的那几个。”
杜芳蕊面露恐惧,颤声道,“你……你敢。”
我笑了,“原来你也怕啊。”
“那你知不知道,当年的我是何等惧怕,又是何等无助?!”
“我真想让你感同身受我当时的苦难。”我抓起她的衣领。
昔日的光景那样近,我历历在目。
“可我不是你。”
我扔下如同鸡仔般的她,起身背离。
“杜芳蕊,我留你一条命,让你在这长秋殿内做永永远远的太子妃。”
从今以后,这宫中,没有杜芳蕊。只有姓太,名子妃的一个女人。
21
杜逍跪在我面前。许久未见,他忽生满头白发。
“微臣罪该万死!可整个杜府不值得为我陪葬。”
我支了旁人,容他说话。
杜逍泣言,“我这十六年来,一直如履薄冰。特别自太子监国以来,我日日惶恐,夜不能寐。”
“杜家几代忠良,全被我不作为毁了。”
“我欲皈依佛门,还望圣恩成全。”
“只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放下陈年旧事。便是天下子民的福气了。”
22
寝殿内。
皇上环抱我,“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身体还好,只是被打扰的烦。”我故意道。
景灏来我这后宫频繁,闲散得不像个帝王。
他却不恼,温柔笑道,“若你答应三件事,以后,便少来烦你。”
“哪三件事,说来听听。”
我漫不经心。
“答应朕,朝夕相见。”他认真道。
“可皇上登基不久,立妃纳嫔是巩固朝堂。我——”他突然堵住我的话,吻上那朝思暮念的柔软。
末了轻轻放开我,“准还是不准?”
我只好答应。
“准。”
“第二,以后只把朕当做树洞,喜与忧都要说出来,不许憋在心里。”
我点点头,“也准。”
“最后,”他一双手覆在我腹上,停留片刻,又将我抱紧。
“皇上说吧,我先答应了。”我调侃他。
“这句话倒真熟悉。”他宠溺笑了,伸手捋了捋我耳畔碎发,俯身附耳道,“给朕生个孩子,我们一起好好爱他。”
语气里倾尽了所有真诚与期待。
我转过身张开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与他四目相对。
莞尔一笑:“也准。”
来源:栀子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