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喂，老赵啊，听说没，咱们小区那个张阿姨的外孙，就是那个胖小子，考上清华了！”

“喂，老赵啊，听说没，咱们小区那个张阿姨的外孙，就是那个胖小子，考上清华了！”

我正在揉眼睛，电话那头是我退休后的牌友老王。七点不到的电话，搁在平时我肯定要骂他两句，但听到这消息，我一下子清醒了。

“哪个张阿姨？”

“就是32栋那个，老公早逝的，天天穿件蓝布褂子买菜那个，她外孙，考上清华了！”

放下电话，我站在阳台上出神。楼下已经有人摆好了折叠桌，几个老头正拿着扇子等着来搓麻将。阳光晒得水泥地面发白，一只野猫踩上去又缩回脚，最后选择了墙根的阴影。

好家伙，真是他考上清华了？

那个十年前还穿着开裆裤，被张大妈领着在楼下散步的小胖墩，现在居然要去清华了？

我想起那套积木。

十年前的夏天，我刚退休不久，正琢磨着怎么打发时间。老伴嫌我整天在家碍事，建议我跟着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去跳广场舞。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宁可去菜市场帮她砍价，也不要当个摇头晃脑的老头子。

那天我买完菜回来，在楼道里碰到了张大妈和她外孙。这孩子叫什么来着？对了，小名叫团团，大名我一直记不住，姓陈。

张大妈那时候刚满五十出头，看着比实际年龄老十岁。她女儿离婚后，孩子判给了前女婿，但前女婿忙着做生意，把孩子扔给了张大妈照顾。我们都知道，张大妈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月就靠那点退休金，还要应付小外孙的各种开销。

“赵叔叔好。”团团怯生生地问好，手里抱着几本破旧的图书馆借来的书。

“团团，考试考得怎么样啊？”我摸了摸他的头。

“考了全班第一名，语文九十八，数学一百。”他害羞地说。

“是啊，这孩子就是爱学习，省了我不少心。”张大妈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就是…”

她欲言又止，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团团手里紧紧攥着的一页报纸。那是一则玩具店的广告，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积木和模型。

“奶奶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买玩具。”团团小声说，但语气里没有埋怨，“我理解的，我已经长大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说”我已经长大了”，听着怪怪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老伴提起这事。

“我看那孩子挺聪明的，要不咱们买个积木送给他？”

老伴头也不抬：“你脑子秀逗了？咱们自己孙子的生日礼物都还没着落呢。”

也是，儿子一家虽然在城里，但各忙各的，孙子丢给我们带的时间也不少，这个月底就是他八岁生日了。

“可是…”

“哎呀，人家张大妈的事，你操那么多心干啥？她供一个外孙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多余的钱给孩子买玩具。再说了，那玩具店的积木，动辄就是几百块，她哪拿得出这个钱。”

我不吭声了，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电视上正放着新闻，是关于什么数学天才的报道。我想着团团看报纸广告时的眼神，那种渴望又克制的表情，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第二天，我托说去买烟的借口溜出家门，直奔商场的玩具店。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一个年轻的女店员迎上来。

“我想买个积木，给孩子的。”

“您孙子多大啊？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愣了一下：“呃，七八岁吧，男孩子，好像数学挺好的。”

店员领我看了好几款积木，从简单的拼装到复杂的机械模型，价格从一百多到上千不等。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盘算着如何给团团买个好点的，又不引起老伴怀疑。

最后我选了一款中档的积木，据说可以锻炼孩子的空间想象力和动手能力。四百八，还送一本指导手册。

“是送给您孙子的吗？要不要包装一下？”

“不用，不是给我孙子的。”我把积木盒塞进了塑料袋里。

店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也是，一个老头买积木不给自己孙子，确实有点可疑。

回家路上，我在想怎么把这套积木送给团团。不能直接送，张大妈那么要强的人，肯定会拒绝。我得想个办法。

机会来得很快。第二天下午，我在小区花坛边看到团团一个人坐着看书。

“团团，一个人啊？奶奶呢？”

“奶奶去医院配药了，让我在这里等她。”他乖巧地合上书本。

我在他旁边坐下，注意到他的书是一本《少年数学思维训练》，内容看着就让人头大。

“你喜欢数学？”

“嗯！”他眼睛一亮，“数学很有意思，像是在解谜语。”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从塑料袋里掏出积木盒，“这个是我孙子不要的，他说太简单了，送给你玩玩？”

团团盯着积木盒，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可以给我吗？”

“当然，不过…”我压低声音，“别告诉你奶奶是我给的，就说是你在花坛边捡到的，好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积木盒就像接过一件珍宝。盒子有点重，他两手捧着，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谢谢赵爷爷！我会保密的！”

我摸摸他的头：“好好玩，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后来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张大妈果然不相信什么”捡到的积木”，在小区里打听了好几天。我躲着不敢见她，就怕一见面就露馅。

直到一周后，张大妈敲开了我家的门。

“老赵，那套积木是你买给团团的吧？”她直截了当地问。

我语塞了一下，正想找借口，她摆摆手：“别解释了，孩子已经告诉我了。”

我以为她要发火，没想到她眼圈红了：“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要。”

“为啥？孩子不是挺喜欢的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我不想让他养成这种依赖心理，以为有困难就会有人来帮忙。生活不是这样的。”她从布兜里掏出四百块钱，“这钱我省吃俭用攒出来的，你拿着。”

我没接：“钱我不要。那积木就当是我借给团团的，等他玩腻了再还给我。”

张大妈愣了一下，最后勉强答应了。看得出来，她不想伤了我的面子，也不想让团团失望。

令人意外的是，团团并没有把积木当成普通玩具。

有一天，我看到他在楼下的长椅上摆弄积木，不是在搭城堡或汽车，而是在用积木摆一些几何图形。

“这是在干嘛呢？”我好奇地问。

“我在研究多边形的面积计算。”他认真地说，手里的积木摆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书上说可以把不规则图形分解成规则图形来计算，我在试验。”

我愣住了，这孩子才几岁啊，竟然用积木来研究数学？

从那以后，我经常看到团团抱着积木到处玩。有时候他会用积木搭一座桥，然后测试它能承受多重的重量；有时候他会用积木摆出数学公式，自言自语地推导；还有时候，他会按照指导手册组装复杂的机械结构，然后修改设计让它运转得更好。

张大妈起初有点担心这会影响他的学习，但当她看到团团的成绩不但没下滑，反而更好了，也就不再反对了。

“说来也怪，”有一次张大妈在楼下摘菜，跟我闲聊，“自从玩了那套积木，团团的数学和物理成绩更好了，老师说他有空间思维天赋。”

我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谦虚：“孩子本来就聪明，积木只是个工具而已。”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的老伴去世了，儿子一家搬去了南方，我一个人住在这个老小区里，看着它慢慢变老，墙皮脱落，下水道偶尔堵塞，电梯时不时罢工。

团团也在长大，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他不再叫团团了，大家都叫他陈同学，一个瘦高的大男孩，眼睛里依然有那种专注的神情。

那套积木早就”物归原主”了，团团上初中时主动送回来的，说是已经”毕业”了，该去研究更复杂的东西。积木盒被他保养得很好，除了说明书有些折痕，几乎看不出使用过的痕迹。

我把积木收进了柜子，偶尔拿出来看看，回忆那个七岁的小男孩如何用它探索世界。

张大妈渐渐老了，背也驼了，但精神还不错。她依然穿那件褪色的蓝布褂子买菜，依然省吃俭用。唯一的变化是，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团团考上重点高中了，全额奖学金。”她有一天在电梯里遇到我，忍不住炫耀。

“了不起啊，看来以后有出息了。”我由衷地说。

“多亏了你当年那套积木，”她压低声音，好像在说什么秘密，“团团说，那套积木让他爱上了数学和物理。”

我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是他自己聪明。”

“不，”张大妈难得严肃，“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善意，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电梯门开了，我们各自回家。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银杏树叶子黄了又绿，想着张大妈的话。真的是那套积木改变了团团吗？还是说，任何人的命运都是由无数个小小的选择和机缘组成的？

高考那年的夏天特别热。

小区里的老人们不再去广场跳舞，而是躲在树荫下乘凉，讨论着菜价和养老金的事。我也老了，腿脚不太利索，但每天还是会下楼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高考结束后的一个傍晚，我在楼下看到了团团。他比上次见面又高了一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不再是那个抱着破书的小孩子了。

“赵爷爷！”他一看到我就小跑过来。

“哟，高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他挠挠头，“数学和理综发挥得不错，语文可能差点。”

典型的理科生回答。我笑了笑：“别担心，以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的。”

他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赵爷爷，这个，送给您的。”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精致的木质八音盒。打开后，里面传出轻柔的音乐，还有一个小小的旋转的齿轮结构。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他有点不好意思，“用的是类似积木的原理，但加入了音乐元素。”

我摸着盒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爷爷，”他直视我的眼睛，“谢谢您当年送我的积木。如果不是那套积木，我可能不会对工程和设计产生兴趣，也不会…”

“别这么说，”我打断他，“是你自己努力，关键是你自己。”

他摇摇头：“不，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善意，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这是我奶奶常说的。”

我愣住了，这不是我和张大妈说过的话吗？

“赵爷爷，我准备报考清华大学的工程物理专业，”他说，眼睛里有光，“我想设计更好的东西，造福更多的人。”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十年前花的那四百多块钱，是我这辈子最值的投资。

今天早上接到老王的电话，说团团考上了清华，我并不感到意外。

下楼的时候，我看到张大妈正在晾衣服。她的蓝布褂子早就褪了色，但洗得很干净。看到我，她笑了：“听说了吗？团团考上清华了！”

“嗯，听说了，恭喜啊。”

她放下衣服，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团团让我交给你的。”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照片上是团团和那套积木，纸条上写着：

“赵爷爷，这套积木陪伴了我七年，教会了我如何思考和创造。我考上了清华大学的工程物理专业，未来我要设计出更好的’积木’，让更多的孩子受益。您的那点小小的善意，改变了我的一生。”

照片背面贴着一张发黄的报纸广告，正是十年前团团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

我站在楼下，看着初升的太阳。小区里的银杏树又高了一截，树荫下坐着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旁边的儿童游乐区，几个小孩子在玩滑梯。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老花镜，决定去趟玩具店。也许，还有其他的孩子，需要一套积木。

一点小小的善意，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这句话，我要记一辈子。

来源：育儿学堂小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