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阳光斜斜地照进昏暗的车间,在弥漫着机油味的空气中拉出一条条光柱,光柱里,无数细小的金属粉尘正懒洋洋地飞舞。
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阳光斜斜地照进昏暗的车间,在弥漫着机油味的空气中拉出一条条光柱,光柱里,无数细小的金属粉尘正懒洋洋地飞舞。
五十岁的屈千峰正坐在一台报废的C616车床前,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正拿着一把小锉刀,细细打磨着一块废铁。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在锉削,而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爷爷,我的螳螂做好了吗?”门口传来孙女清脆的童音。
屈千峰抬起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快了,丫头,再等爷爷一下下。”
在他粗糙的手中,那块不起眼的废铁已经初具雏形,一只威风凛凛的铁皮螳螂,关节分明,薄翼如蝉,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而起。这双手,能造出大国重器,也能为孙女雕琢一个童年。
“哟,老屈,还有闲心玩这个呢?都快滚蛋的人了,心态真好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车间的宁静。厂长助理张扬,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崭新的工服,油头粉面,与这个破败的车间格格不入。他手里捏着一张纸,像捏着一张废纸般,随手一甩,那纸片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屈千峰面前的机油污渍上。
“喏,你的调令。”张扬下巴微扬,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老屈,你这回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集团总部点名要你,去开开眼界再滚蛋,也算是咱们厂对你这老骨头的临终关怀了。”
周围几个年轻的工友立刻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去总部?就他?他会用电脑吗?”
“怕不是人事部搞错了,把钳工的‘钳’字看成‘钱’了吧,哈哈哈!”
“老屈这手艺,也就配给孩子做个铁玩具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手啊?全都是数控机床,人家德国进口的五轴联动,比你这手稳多了。”
这些议论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屈千峰心上。他在这间工厂干了三十年,从学徒到八级钳工,厂里所有的设备,没有他修不好的。可如今,工厂要倒闭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也成了被时代抛弃的废品。
他的妻子前几天查出了心脏病,手术费要二十万,这笔钱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他本想着靠这点微薄的遣散费先撑一阵子,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份羞辱性的调令。
他没有理会张扬,只是默默地捡起那张沾了油污的纸。
“星海集团总部研发中心,调令。”
屈千峰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这样一个只会用锉刀和榔头的老钳工,去那个全是海归博士、技术精英的研发中心?恐怕是当清洁工都不够格。
张扬见他沉默,笑得更得意了:“怎么,不敢去啊?老东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去总部领一笔遣散费,比在厂里等死强。赶紧收拾收拾,明天就去报道,别给我们厂丢人!”
说完,他趾高气扬地转身走了。
屈千峰捏紧了那张调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自己这双满是伤疤的手,这双手,曾打磨过潜艇的螺旋桨,曾校准过火箭的陀螺仪,曾被一位他终生敬仰的老将军,赞誉为“国之鬼手”。
可现在,这双手,连妻子的手术费都挣不来,还要忍受这等宵小的羞辱。
一股沉寂已久的血性,缓缓从心底升起。
他慢慢站起身,将那只即将完工的铁皮螳螂小心翼翼地放进工具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车间:
“好,我去。”
不就是总部吗?不就是精英吗?那就去让那些只懂PPT和数据模型的小年轻们看一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技术!
……
第二天,屈千峰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服,踏入了金碧辉煌的星海集团总部大厦。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那双沾着些许尘土的解放鞋,与周围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白领们格格不入。
前台小姐打量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走错地方的农民工。
“我叫屈千峰,来研发中心报道。”
前台确认了信息后,眼神里的鄙夷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好笑,但还是职业地叫来了一位人事助理。
人事助理领着他穿过一尘不染的走廊,一路上,无数道好奇、轻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像一个闯入瓷器店的石头,笨拙而又碍眼。
“屈师傅是吧?你先在这等等,慕总和几位高管正在开一个紧急会议,等会我再带你去办手续。”
人事助理将他领到顶层会议室的门口,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上他身上的机油味。
屈千峰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会议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必须马上解决!再拖下去,我们和‘天芯国际’的合同就要违约,赔偿金高达十个亿!”一个清亮而又充满焦虑的女声响起。
“慕总,这不能怪我们!这台德国‘蔡司’的超精密光刻机,核心的‘双工件台’系统出了故障,精度偏差了0.5纳米。别说我们,就是德国专家远程会诊,都说必须返厂维修!”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声辩解道。
“返厂?一来一回至少半年!我们的项目等得起吗?卫总,你是技术副总,你说怎么办?”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响起:“慕总,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立刻向德国方面申请加急维修,同时,启动备用方案,向美国ASML公司采购新的设备。虽然价格昂贵,但这是最稳妥的。”
屈千峰站在门外,听到“光刻机”、“双工件台”、“0.5纳米”这些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事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土里土气的屈千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我叫屈千峰,来报道的。”
人事经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哦,你就是那个从机床厂调来的老师傅?搞错了,完全搞错了!行了,你进来吧,正好让大家也见识见识。”
他似乎想拿屈千峰这个“调动失误”来缓和一下会议室里紧张的气氛。
屈千峰被他半推半就地带进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集团的顶层高管。主位上,是一位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容貌绝美,气质冰冷,正是星海集团的总裁,慕晚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屈千峰身上。惊讶、不解、嘲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人事经理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屈千峰屈师傅,我们从下面机床厂调来的高级钳工。本来是人事调动出了点小差错,但既然来了,就让屈师傅也听听我们遇到的难题,给我们这些高材生提点提点意见嘛!”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倨傲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就是刚才那个辩解的男声,集团最年轻的技术总监,海归博士高博文。
“王经理,你这是在开国际玩笑吗?我们正在讨论的是纳米级别的技术难题,你让一个钳工进来干什么?让他用榔头敲一敲吗?”
人事经理摊了摊手,笑道:“高博士,别这么说嘛。高手在民间,说不定屈师傅有我们想不到的土办法呢?”
这番话,更是将羞辱推向了顶峰。
慕晚晴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正心烦意乱,对人事经理这种自作聪明的行为感到极为不满,正要开口呵斥。
然而,一直沉默的屈千峰,却在此时动了。
他没有理会那些嘲讽的目光,径直走到了会议室前方巨大的显示屏前。屏幕上,正显示着那个故障核心组件的三维结构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数据。
所有人都愣住了,想看看这个老头到底想干什么。
屈千峰盯着那张复杂无比的结构图,浑浊的双眼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那个实体零件的内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高博文抱着手臂,冷笑道:“怎么,看得懂吗?这上面的每一个字符,都是德文。需要我给你翻译一下吗,老师傅?”
屈千峰没有回头,只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点在了屏幕上一个比针尖还细小的结构连接点上。
然后,他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气,缓缓开口。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轰然炸响。
“这个‘微动补偿驱动轴’的材质热膨胀系数计算有误,导致在长时间高强度工作下,产生了微米级的永久性形变。用不着返厂。”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那些目瞪口呆的精英,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主位的慕晚晴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给我一套锉刀,一个千分尺,再加一间安静的房间。三小时,我能让它恢复出厂精度。”
“不,甚至更好。”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屈千峰。一个钳工,说要用锉刀,去修复一个价值数亿、连德国原厂都束手无策的纳米级精密仪器?
这已经不是班门弄斧了,这是蚂蚁要举起大象!
死寂之后,是更猛烈的爆发。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高博文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屈千峰的鼻子怒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人类工业文明的结晶!你以为是你们乡下修拖拉机吗?还用锉刀?你是在侮辱科学!侮辱我们所有技术人员的智商!”
“王经理,马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给我轰出去!”
集团副总卫东海也沉着脸,敲了敲桌子:“慕总,这简直是胡闹!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在这样的笑话上!”
会议室里一片附和之声,所有人都认为屈千峰是个哗众取宠的骗子。
慕晚晴的眉头也紧紧锁着,理智告诉她这绝无可能。但不知为何,当她看到屈千峰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时,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动摇。那双眼睛里没有狂妄,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极致的自信,一种源于骨子里的、对技术的绝对掌控。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德国人要价三千万欧元加急维修,美国人更是狮子大开口,一台新设备要价两亿美金。无论哪个选择,对星海集团都是一次重创。
赌一把?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慕晚晴脑中升起。就算失败了,又能比现在更糟吗?
“都安静!”慕晚晴清冷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站起身,走到屈千峰面前,深深地看着他:“老师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你失败了,这台设备将彻底报废,集团的损失会再增加数亿。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屈千峰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如果我失败了,我这条老命,赔给你。”
这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慕晚逼人的气势为之一滞。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决定。
“好!”慕晚晴猛地一拍桌子,“我给你这个机会!你需要什么,集团全部满足!卫总,高总监,你们所有技术部的人,都去现场看着!我倒要看看,是奇迹发生,还是天大的笑话!”
卫东海和高博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们觉得慕晚晴也跟着这个老头一起疯了。
……
集团最顶级的无尘实验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那台价值数亿的德国光刻机已经被小心翼翼地拆解开,那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结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核心组件——双工件台驱动模组,被静静地放置在中央的实验台上。
周围,站满了星海集团技术部的所有精英。高博文、卫东海,以及十几个博士、硕士,他们个个抱着手臂,脸上挂着看好戏的冷笑。
而实验台前,只站着一个人。
屈千峰。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服,与这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显得格格不入。他面前的工具盘里,没有激光扫描仪,没有高精度机器人,只有一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钳工工具——十几把大小不一的锉刀,几根探针,还有一个老式的外径千分尺。
这些东西,在周围那些动辄上千万的设备映衬下,简直像一堆破铜烂铁。
高博文忍不住再次讥讽道:“老师傅,用不用给你找个放大镜?我怕你老眼昏花,看不清上面的微雕电路。”
屈千峰充耳不闻。
他戴上一副最普通的劳保手套,拿起那个精密的模组,没有借助任何仪器,只是放在手里掂了掂,又凑到眼前,对着光线,用肉眼一寸一寸地扫视着。
他的眼神,专注到了极致。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手中这个零件。
“装模作样。”高博文不屑地撇了撇嘴。
足足十分钟后,屈千峰放下了模组。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那个零件的三维结构图、材料配比、力学模型瞬间构建完成。数万种机械构造如同星辰般在他脑中闪耀,最终,一个最优化的修复方案浮现出来。
“肌肉记忆殿堂”,开启。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动了。
他左手稳稳地托住模组,右手拿起一把最细的三角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模组内部一个极其微小的驱动轴切削而去!
“他要干什么!疯了!那里是能量传导核心!”高博文失声惊叫。
所有技术人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下要是锉偏了0.01毫米,整个模组的能量回路都会被破坏,彻底报废!
然而,屈千峰的手,稳如磐石。
“唰……唰……唰……”
锉刀与金属摩擦,发出细微而又极富韵律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切削,更像是指甲划过丝绸,轻柔而又精准。他的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抖动着,每一次锉削的深度、角度、力度,都仿佛经过了超级计算机最精密的计算。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能看到一连串模糊的残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整个实验室里,只剩下屈千峰手中那细微的锉磨声和众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高博文脸上的讥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难以置信。他作为机械工程学的博士,比任何人都清楚屈千峰现在在做什么。
这根本不是钳工技术,这是艺术!不,是神技!
人类的双手,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精度?这已经超越了教科书上定义的人体极限!
站在人群外的慕晚晴,一双美眸也死死地盯着屈千峰的双手,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激动。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屈千峰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握着锉刀的手,依旧稳如泰山。
两个小时五十八分钟。
“唰——”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屈千峰停下了动作。
他放下锉刀,将那个修复好的模组轻轻放在实验台上,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好了。”
众人如梦初醒,猛地围了上去。
高博文第一个抢过一台高精度电子显微镜,对准了那个被修复的驱动轴。当屏幕上显示出放大一万倍后的影像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驱动轴表面,光滑如镜,完美无瑕!经过锉磨的部分,与周围的原始部分天衣无缝地衔接在一起,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加工痕迹!
“这……这不可能!”高博文的声音都在颤抖,“快!上三坐标测量仪!测精度!”
几名技术员手忙脚乱地将模组放进价值千万的三坐标测量仪中。
数据开始在屏幕上跳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最终结果出来了。
“精度偏差……0.01纳米!”
“重复定位精度……0.005纳米!”
“轰!”
整个实验室炸开了锅!
“我的天!出厂标准是偏差0.1纳米,他……他把精度提高了十倍!”
“这……这是用手做出来的?开什么玩笑!”
“神……这是神迹!真正的神迹!”
高博文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他引以为傲的学识,他所信奉的科学理论,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老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击得粉碎。
卫东海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像吞了一只苍蝇。他本来等着看屈千峰出丑,好看慕晚晴的笑话,顺便逼宫夺权。可现在,这个老东西竟然真的创造了奇迹!
慕晚晴快步走到屈千峰面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屈师傅……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屈千峰只是平静地擦了擦汗,淡淡地说:“没什么,熟能生巧罢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三十年的坚守,一朝爆发,他心中的那口恶气,已经出了。
“屈师傅,请留步!”慕晚晴急忙喊住他,“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星海集团的首席技术顾问!年薪……五百万!不,一千万!我再给您配一栋别墅,一辆专车!”
她知道,自己挖到宝了!一个能用双手超越德国最高工业水平的人,他的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屈千峰的脚步顿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慕晚晴,想起了还在病床上等待手术费的妻子。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钱,先预支二十万,我家里急用。”
对于千万年薪和别墅,他毫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那救命的二十万。
这份淡泊,让慕晚晴心中更是敬佩。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反对!”
卫东海站了出来,脸色阴沉地说道:“慕总,你太草率了!他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这种土法炼钢,谁知道有没有安全隐患?光刻机是何等精密的设备,万一在运行中断裂,造成二次损伤,这个责任谁来负?我绝不同意让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担任集团的首席技术顾问!”
高博文也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舅舅说得对!慕总,这不科学!手工打磨,必然会产生金属疲劳,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我们必须将这个零件送到德国检测,不能拿集团的未来开玩笑!”
他们舅甥俩一唱一和,瞬间让原本激动不已的技术人员们冷静了下来。是啊,手工的东西,再神,能有机器稳定吗?
卫东海看着屈千峰,眼神里充满了恶意。他绝不允许这个老家伙踩着他和他外甥的脸上位!
慕晚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卫总,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什么?”
“我这不是狡辩,是为集团负责!”卫东海义正言辞,“除非,他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的技术是可靠的,是能超越现代工业体系的!否则,我坚决抵制!”
一时间,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屈千峰看着上蹿下跳的卫东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本不想再多生事端,但对方却一再挑衅。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想怎么证明?”
卫东海冷笑一声:“证明?很简单!最近集团接到了一个军方的紧急竞标,要求我们试制一个超高精度陀螺仪的核心平衡环。指标要求,动态不平衡量要小于0.001毫克·毫米。我们组织了高博士的团队,用了集团最先进的瑞士进口五轴加工中心,连续攻关了半个月,最好的结果也只能做到0.005,根本达不到军方的要求。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做一个出来!只要你能做到,别说首席技术顾问,我卫东海当众给你磕头认错!”
他说完,得意地看着屈千峰,他相信,这绝对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连瑞士最顶级的机床都做不到,凭你一双手?痴人说梦!
高博文也挺起了胸膛,这是他的专业领域,他有绝对的自信。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屈千峰身上。
慕晚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这个任务的难度,她非常清楚,这几乎是在挑战世界工业制造的极限。
然而,屈千峰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为难。
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材料在哪?”
……
三天后,集团竞标会议室。
军方的代表,一位肩扛将星的老将军和两名技术校官,已经正襟危坐。慕晚晴和集团一众高管陪坐在一旁,气氛严肃。
卫东海和高博文站在前方,正在用PPT展示着他们的成果。
“……经过我们团队夜以继日的努力,我们采用最新的激光熔覆成型技术,成功将平衡环的动态不平衡量控制在了0.0048毫克·毫米!这已经是目前民用工业领域的极限水平!”高博文慷慨激昂地介绍着,脸上充满了自豪。
卫东海也补充道:“将军,虽然离贵方的要求还有一丝差距,但这已经是我们星海集团,乃至全国最顶尖的水平了。我们相信,只要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老将军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卫总,军工领域,差一丝一毫,就是生与死的区别。我们要的是100%,不是99%。”
他身旁的一名技术校官更是直言不讳:“这个精度,三流军工厂都能做到。星海集团,就这点实力吗?”
卫东海和高博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慕晚晴的心也沉到了谷底。难道这次竞标真的要失败了吗?这不仅是一个订单,更关乎星海集团在军工领域的声誉。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屈千峰拿着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盒子,默默地走了进来。
卫东海一看到他,立刻像找到了发泄口,怒斥道:“屈千峰!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你的东西做出来没有?做不出来就赶紧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高博文也嘲讽道:“老师傅,这都三天了,你不会是用锉刀锉了个铁圈圈出来吧?”
屈千峰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老将军面前,将手中的木盒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做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木盒上。
卫东海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还真用木盒子装着,你以为是传家宝吗?打开让大家开开眼啊!”
老将军眉头微皱,似乎也对这个突然闯入的老工人有些不满。但他还是示意身边的技术校官:“检测一下。”
技术校官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环。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没有高精机床加工出来的那种流光溢彩,反而带着一种古朴的质感。
“就这?”高博文嗤笑一声。
技术校官拿出一个便携式的精密检测仪,准备象征性地测一下就扔到一边。
然而,当检测仪的探头接触到那个平衡环,屏幕上跳出一连串数字时,他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嘴巴越张越大,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怎么了?”老将军察觉到了不对劲。
技术校官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无比:“将……将军……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到底是多少!”老将军厉声喝道。
“动态不平衡量……仪器……仪器测不出来!显示的结果是……是……零!!!”
“什么?!”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零?
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这个平衡环,达到了理论上的绝对平衡!这是连现代工业之王德国和美国都无法达到的完美精度!
卫东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高博文更是像傻了一样,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违反了物理定律……不可能……”
慕晚晴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就知道,屈师傅一定能创造奇迹!
老将军的身体也猛地前倾,一把抢过那个平衡环,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他戎马一生,接触过无数大国重器,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造物!
他抚摸着平衡环那温润如玉的表面,感受着那份超越时代的极致工艺,浑浊的老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屈千峰,声音颤抖地问道:“老师傅……你……你这个手艺……是跟谁学的?”
屈千峰沉默了片刻,说出了一个名字:“家师,李承舟。”
“李承舟!”
老将军听到这个名字,如遭雷击,手中的平衡环都差点掉在地上。他激动地站起身,几步冲到屈千峰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你是李老的徒弟?那个三十年前,在国家‘天工计划’里,代号‘鬼手’的年轻人?!”
屈千峰看着老将军激动的脸,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将军,是我。”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老将军老泪纵横,“我们找了你二十年!当年项目结束后,你的档案就被列为最高机密,从此人间蒸发。我们都以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鬼手”?!
这两个字,像一颗核弹,在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卫东海和高博文瞬间面如死灰。他们就算再无知,也听说过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代号!那是国家最顶级、最神秘的国之匠神!是凭一己之力,将国家高端制造水平向前推进了至少三十年的传奇人物!
他们……他们竟然把这样一尊神,当成了一个任人欺辱的老工人?
高博文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种种言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晚晴也捂住了嘴,美眸中充满了震撼。她终于明白,屈师傅那身神乎其技的本事从何而来了!原来,他就是传说!
她立刻对身边的助理低声吩咐了几句,助理会意,迅速离开了会议室。她之前就觉得屈师傅身份不凡,暗中调查了他的档案,但只能查到一片空白,权限不足。现在,她要去动用最高权限,验证这一切!
就在这时,卫东海突然像疯了一样,指着屈千峰大叫起来:“不可能!你们都是骗子!他怎么可能是‘鬼手’?他要是‘鬼手’,怎么会窝在一家破工厂里当工人?这一定是你为了拿到订单,设下的一个局!”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开始口不择言。
老将军脸色一沉,正要发怒。
屈千峰却拦住了他,他看着歇斯底里的卫东海,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怜悯。
“你这种只信奉金钱和权力,鄙视实干的人,永远不会懂。当年项目结束,我本可以身居高位,但我选择了回到工厂,因为只有在这里,我的手才不会生疏。对我来说,最高荣誉不是头衔和财富,而是亲手打造出一个个完美的零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你连一个工匠最基本的尊严都不懂,你不配站在这里。”
“你……你……”卫东海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转身,对着高博文吼道,“你还跪着干什么!给我起来!他是假的!我们去举报他!”
然而,高博文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跪在地上,对着屈千峰,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屈……屈宗师!弟子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冒犯,请您责罚!求您……求您收我为徒!”
这一跪,彻底击溃了卫东海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而更让他绝望的,还在后面。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慕晚晴的助理脸色严肃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慕总,查到了。”助理将一份文件递给慕晚晴,“卫东海在主管技术采购期间,伙同国外供应商,虚报价格,吃掉了近三个亿的回扣。同时,为了做空公司股价,低价收购股份,他故意拖延光刻机维修项目,并计划勾结外部资本,在这次军方竞标失败后,彻底搞垮公司!”
慕晚晴接过文件,看都没看,直接甩在了卫东海的脸上。
“卫东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卫东海看着那份文件和冰冷的手铐,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一切,都结束了。
……
最终的高潮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理所应当。
军方代表团前来考察集团生产线的当天,所有人都以为会是一场顺利的展示。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老将军和慕晚晴等人陪同下,走进核心生产车间时,整条生产线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随后,所有的机器都停了下来!
中控室立刻传来报告:“慕总,不好了!核心主控系统崩溃,疑似……疑似遭到了恶意代码攻击!”
“什么?!”慕晚晴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一个被卫东海收买的技术主管跳了出来,指着陪同在一旁的屈千峰,大声喊道:“一定是他!昨天我看到他偷偷进入了中控室,一定是他这种土包子,不懂操作,野蛮操作弄坏了系统!他就是个商业间谍!”
这盆脏水泼得又急又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集中到了屈千峰身上。军方的人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慕晚晴立刻反驳:“不可能!屈师傅绝不会这么做!”
“那怎么解释他昨天进过中控室?”那人咄咄逼人。
屈千峰皱了皱眉,他昨天确实进去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对系统进行一些优化,没想到,这反而成了别人嫁祸他的把柄。他知道,这一定是卫东海在被捕前,留下的最后后手。
看着瘫痪的生产线,看着军方代表越来越失望的眼神,看着慕晚晴焦急的神情。
屈千峰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他缓缓走到了生产线的终端,那里,是组装陀螺仪平衡环的最后一道工序。
“系统恢复,至少需要24小时。但军方的演示,等不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慕总,将军,请给我一个小时。”
他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生产线停了,但我的手,没有停。”
“今天,我就让大家看一看,什么叫真正的‘鬼手’神工!”
说完,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直接走进了无尘车间,拿起一堆最原始的工具和一块备用毛坯材料。
在军方代表和集团所有高层的注视下,一场空前绝后的个人技术秀,开始了!
他没有图纸,没有电脑,所有的尺寸、结构、数据,全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左手持坯,右手持刀,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出现残影。车刀、铣刀、钻头、锉刀……各种工具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与他合为一体。
金属碎屑如雪花般飞溅,一个完美零件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手中诞生。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道韵,仿佛不是在进行工业加工,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金属与工具碰撞交织出的、最美妙的交响乐。
那些曾经嘲笑他的精英博士们,此刻全都看得如痴如醉,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他们今天才明白,技术的巅峰,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与灵魂融为一体的人!
“铛!”
五十八分钟后,随着一声清脆的收尾声。
一个散发着温润光泽,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平衡环,静静地躺在了屈千峰的手心。
他走出车间,将那个还带着体温的零件,递到了老将军面前。
老将军颤抖着双手,接过了它。
他没有用仪器检测,因为他知道,这件作品,已经超越了所有仪器的量程。
他看着屈千峰,这位隐姓埋名几十年的国之匠神,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工业的无名英雄。
老将军挺直了身躯,对着屈千峰,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军礼!
“‘鬼手’前辈,我代表华夏军工,感谢您!”
一瞬间,掌声雷动!
所有曾经的质疑、嘲讽、鄙夷,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最纯粹的敬仰和愧疚。高博文带头,所有技术部的精英们,都朝着屈千峰,深深地鞠躬。
“屈宗师!”
声音汇聚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厂房。
……
一周后。
星海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聘请屈千峰先生为集团“终身首席技术官”,并授予集团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份。
发布会上,容光焕发的慕晚晴亲自为屈千峰佩戴上了代表最高荣誉的徽章。
“屈老用他的双手告诉我们,真正的工匠精神,永远是一个国家、一个企业,最硬的脊梁!”
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
高博文作为屈千峰的首席大弟子,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眼神里再无一丝倨傲,只有发自内心的崇拜。
而当初那个羞辱他的厂长助理张扬,早已在工厂倒闭后不知所踪。卫东海的罪证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生涯。
屈千峰看着台下的一切,心中平静如水。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妻子和孙女的笑脸。妻子的手术很成功,正在康复中。
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发布会结束后,慕晚晴陪着屈千峰走在集团的顶层天台上,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屈老,军方那边,想请您重新出山,主持一个新的‘天工计划’。”慕晚晴轻声说道。
屈千峰眺望着远方,淡淡一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使命。”
夕阳下,这位五十岁老师傅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一个属于大国工匠的时代,正伴随着他,重新拉开序幕。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