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往温哥华的CA991次航班开始登机。"安检广播的电子音撞进耳朵时，我正盯着玻璃幕墙外的云。朝阳把云层染成番茄汤的颜色，像极了2018年那个下着小雨的傍晚——陈远举着不锈钢汤碗冲进出租屋，头发滴着水，汤勺碰得碗边叮当响："阿宁快尝，我特意绕了三条街买的番茄，
"前往温哥华的CA991次航班开始登机。"安检广播的电子音撞进耳朵时，我正盯着玻璃幕墙外的云。朝阳把云层染成番茄汤的颜色，像极了2018年那个下着小雨的傍晚——陈远举着不锈钢汤碗冲进出租屋，头发滴着水，汤勺碰得碗边叮当响："阿宁快尝，我特意绕了三条街买的番茄，保证没混半根香菜。"
那时他的白衬衫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汤里飘着细碎的葱花，暖香裹着他身上的雨水味，把我39度的烧都压下去了。
可二十四小时前的庆功宴上，他舀给我的萝卜牛腩汤里，漂着星星点点的绿。
"小夏说香菜提鲜。"陈远夹牛腩的筷子顿了顿，眼角往对面的藕荷色连衣裙扫。那姑娘腕间玉镯碰着瓷碗，声音甜得发腻："姐，我看远哥总说你口淡，就想着......"
"小夏叫我姐？"我搅汤的勺子磕在碗沿，脆响惊得二姨的油焖大虾掉在桌布上。满客厅八桌亲戚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三舅公的茶杯停在胡子边，茶叶沫子粘成小团；表弟媳拽着表妹的手，指甲都掐进对方手背了。
陈远的膝盖在桌下碰我，热得烫人："市场部实习生，我带的。"他额角的汗顺着发际线往下淌，像极了上周三我在他衬衫领口闻到的茉莉香——和小夏手腕上的香水味，分毫不差。
"远哥可会照顾人了。"小夏托着腮笑，耳垂的珍珠晃得我眼晕，"上次我发烧，远哥送我回家，还熬了姜茶呢。"她举着酒杯碰过来，"姐，我敬你杯，谢你教出这么好的老公。"
玻璃杯磕在我碗边，热汤溅在手背，烫得我缩了下手指。陈远的手刚伸过来要擦，被我偏头避开。二姨突然拔高嗓门："阿宁啊，你们结婚七年还没要孩子......"
"二姨知道陈远为什么总说我口淡吗？"我把纸巾盒推到小夏面前，看她珍珠耳坠晃得更快，"刚结婚那年他在工地当监理，我便利店值夜班。有天我烧到39度，他下了班跑三条街买白粥，怕凉了，揣怀里捂得自己胸口都红了。"
小夏的指甲掐进桌布，洇出个月牙印。
"后来他升主管，说要给我更好的生活。"我摸出手机，翻到去年冬天的照片——他的车停在楼下，副驾搭着件粉色针织衫，袖口还挂着根长发，"再后来当经理，说应酬多，可衬衫上的香水味，比工地的水泥灰还浓。"
三舅公的茶杯"啪"地摔碎在地上。陈远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得圆桌直晃："林宁你疯了？当着亲戚面......"
"我没疯。"我也站起，婚戒硌得手指生疼，"上周二你说加班，其实是陪小夏做人流吧？"小夏的脸瞬间白得像桌布，手死死攥着裙角，指节泛青。陈远的拳头砸在桌上，碗碟跳起来又落下："你跟踪我？"
"我只是让张姐多留意你常去的咖啡厅。"张姐是他公司保洁，我每月多给三百块。手机里还存着她拍的照片：陈远握着小夏的手贴在她小腹上，嘴角的笑比求婚时还软——那时他单膝跪在便利店门口，说"阿宁，我会记住你所有小习惯"。
客厅炸成一片抽气声。二姨的大虾在地上滚了两滚，三舅婆拍着大腿哭"造孽"，表弟媳的指甲在表妹手上掐出红印。小夏哭着跑了，陈远追两步又停住，回头时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你到底要怎样？"
"离婚协议在你书房抽屉最底层。"我把登机牌放在桌上，"今早九点的机票，去温哥华陪我妈做手术。"去年妈查出来乳腺癌时，他说"你去了谁照顾我"，现在倒好，有小夏端茶递水了。
他冲过来抓我手腕，指甲掐得生疼，像七年前暴雨天他背我去医院时，我攥着他后颈的力道。那时他喘着气说："阿宁，我这辈子就背你一个人。"
"陈远，"我掰开他的手指，"三年前你往我汤里加第一根香菜时，我就开始计划了。"那天我加班到十点，他说煮了萝卜汤。掀开锅盖，绿莹莹的香菜末扎得眼睛疼。他举着汤勺笑："同事说加香菜香，我就试试。"
汤是温的，心是凉的。从那天起，我数他晚归的次数——23次；记他的消费记录——多了商场珠宝店的小票；托人打听小夏——刚毕业的实习生，租的公寓在他公司附近。
上周整理相册，翻到婚礼录像。他对着镜头说："我会记住你不吃香菜，记着你怕黑，记着你每个小习惯。"现在想来，像极了便利店货架上过期的糖，甜过，只剩苦味。
"你不能走！"他攥着登机牌的手在抖，离婚协议从口袋滑出来，边角皱得像团废纸，"我错了，和小夏断了还不行吗？"他声音发颤，像小时候在巷口摔破膝盖的男孩——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举着擦破的手肘，眼睛亮得像星星："姐，能帮我贴个创可贴吗？"
可现在的陈远，西装是定制的，手表是限量款，连掉眼泪都带着不耐烦。我捡起地上的协议，慢慢抚平褶皱："陈总监，你该担心的是明天早会，怎么解释和实习生的桃色新闻。"张姐拍的照片，我今早五点发给了HR总监。
安检员又在催了。我最后看他一眼——他瘫在椅子上，手里攥着半块喜饼，是二姨从老家带来的，说吃了夫妻和睦。饼屑落在他西装裤上，像落了层灰。
转身走向登机口时，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陈远的消息："阿宁，汤里的香菜我都挑了，你回来好不好？"
玻璃幕墙外的云散了些，露出湛蓝的天。我突然想起2018年的那个傍晚，陈远煮的番茄汤腾着热气，他举着汤勺认真发誓："阿宁，我记着呢，你不吃香菜。"
那时的他，真的爱过我吧？
飞机爬升时，我摘下婚戒放在舷窗。阳光透过钻石，在座椅上投下细小的光斑，像极了七年前，他揣着白粥跑过三条街时，胸口被捂出的红印。
你说，如果七年前巷口的创可贴，我没递出去，现在的我们，会不会过得不一样？
来源：西柚文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