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年，李真果又回了安岳。你说这人也怪——练得一身真本事，掐指能算、治病能医，却宁肯蹲在乡下，白天救人，晚上还卖点杂货给镇上换个零花钱。谁见了都以为他是个普通的老头子：偶尔给村里的娃娃捏捏脚，顺便在集市卖些土货，风里来雨里去，也没见他招摇过市。

那年，李真果又回了安岳。你说这人也怪——练得一身真本事，掐指能算、治病能医，却宁肯蹲在乡下，白天救人，晚上还卖点杂货给镇上换个零花钱。谁见了都以为他是个普通的老头子：偶尔给村里的娃娃捏捏脚，顺便在集市卖些土货，风里来雨里去，也没见他招摇过市。

其实日子过得安稳，也是混到了民国二十五年头上。倒霉的，偏偏不是李真果。那阵子，他跟刘伦、张仕和，一个村里的死党，凑到塘坝镇摆摊卖杂货。其实摊上那点东西没啥稀罕的——安岳特产，不外乎些菌子皮毛儿、灵芝啥的，在小地方卖不动，到塘坝这么旺的转盘口儿，嗓子喊两声就有老主顾来收。

你要说三个人，吃饭喝水都一起，怎么就处不来呢？这事儿你要问乡下老娘们，她准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李真果不怕辛苦，黑天半夜起来收拾摊子，货卖得快又净，过了十天半月手里攥着四十多大洋。刘伦和张仕和呢？日上三竿才晃出来，太阳落山就打道回府，摊上的货还积着，银钱也见不到。

有句话说得好：“钱不是问题，谁多谁少才扎心。”眼见李真果卖得顺风顺水，两位兄弟不但不着急卖货，反而开始胡思乱想。乡里的穷日子里过惯了，有些人见不得旁人发财富贵，那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比大洋还响。你也许读到这里会笑：三人同乡，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偏偏这世上，最让人防不住的，就是熟人。不过这里的熟人，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找麻烦的。

刘伦弄了个歪主意，还专门去县里医馆找大夫，唏哩哗啦装病配药，说家里蛔虫作怪，硬是买了点砒霜回来。那玩意儿，说小了是药，说大了要命，半钱下肚，人就是一条命了。两人一合计，干脆都给弄进李真果的饭里，看老李倒下就直接火化，人没了证据，银钱好分。

夜里，有风、有雨，他们在唐家店里住下，看上去像是没心没肺的老朋友。吃饭那阵儿，还装模作样敬了李真果一杯，说是他发财带头，要请大家喝酒。他前脚一离桌，后脚就动了手脚，把砒霜全都搅进稀饭里。等李真果回来，坐下大口吃，那两人跟没事人一样，吃完就各自回房，假装睡觉。

其实，哪里真睡得着？半夜里风吹门响，两人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银钱的事，以及李真果到底死没死。次日天还没亮，门外传来李真果的嗓子：“起来啦，天都亮了，还不赶紧卖货？要是银钱卖少了，这毒药可得一起吃。”

那一嗓子，把两人惊得从被窝里坐起，疯了一样往门外冲。你说人到底怕不怕鬼？一旦心里有鬼，还怕什么都不怕。塘坝镇的早晨，有点薄雾，两个人什么货也不管了，连银钱都丢下，抓着门框往外扒拉。

偏偏世道乱，上面招兵，下面扩军，壮丁一抓一串儿。出门就碰上刘湘手下的兵，见两小伙子生龙活虎，铁链往脖子上一套就拉走了，管他是不是卖货的还是拼命的。

这下李真果倒乐了，他原本就是给这俩人一点教训，可哪里想到好心整成了大祸。他一琢磨不能误了人命，还是一家团伙，见死不救说不过去。于是把货物收拾整齐，继续在市集摆摊，几天就卖了个精光。挣来的银钱打干净利落，收拾包袱直奔重庆。

塘坝到重庆，有山有水，两百里地，说慢不慢，说快不快。李真果走得快，一脚踏遍泥土，赶到军营来，见了管事的上面，软话硬话说了一箩筐，还掏出银钱托关节，最后才把刘、张二人赎回来。该收的教训收了，该还的银子还了。剩下四十多个大洋，他只当做买命钱，分给两人：“以后好好做生意，别再干什么断人财路的糊涂事。”

这钱是救命钱，两人也算懂事，被吓得也算悔了心。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冲李真果叩头：“往后再也不敢害人。”人心这东西，能改就好。李真果也没多说，只是笑了一笑，一抹云淡风轻。

时光掠过，十几年眨眼就过去了。四川解放那阵子，老李听说要修成渝铁路，百姓盼着铁路通车，日子能兴盛。明明都快七十了，还硬是跑去报了名。工头见他不太老成，说干粗活怕摔着，干脆给了个看仓库的活计。库房靠着桥头，地方寂静，堆着钢筋砂石，电线电缆铜疙瘩，都是值钱物什。偏偏这东西越值钱，越招贼。

李真果不是傻，出入仓库时早留神，见有几个小伙子，鬼鬼祟祟，一脸不安分。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被子抱出来，夜里直接睡桥头，想偷东西，难不成飞过去？小偷们看他睡得又踏实又香，有人想：“一个老头怕啥？”就合谋，趁天黑就要抬他丢河里。

世上无奇不有，那几个家伙把人往河里扔，本该没了事，可拉开铁锁一看，库门上锁得结结实实，一点缝隙都没有，不是一个人抬得开。气急败坏走人，隔了几天又花力气带来铁锯，却更离谱：桥头枕着的，还是李真果！

这次，他们恶心更重，连绑带扯，手脚一起捆又扔河里。进库门再一看，还是那句话：老头子又挺拔站在跟前！月光洒下来，人影拉长，几个小伙当场吓傻。“这不是人，是神仙吧！”腿肚子打颤，心里念着要死要活。

说实话，当年乡下人都信鬼神，这会儿见了不怕死的老头子，哪还敢继续闹腾？李真果也不多说，只问一句：“你们可知错？”语气里并没狠劲，就是一种说理的温柔。几个小贼自知走投无路，连连磕头，好意思再动歪心？李真果还是那招，淡淡一笑，让他们快快回家，顺道带句：“还有人敢偷，告诉他，我在此等着。”

奇怪得很，自打这事儿传开，工程队的仓库一路通畅，再没人敢打歪主意。世上这风水，与其说是神迹，不如说是树了个跳不动的标杆。

一个月后，又是天刚亮，仓库门口跪了一排人。李真果出门，倒是认出了全是上次那些毛贼。这回比先前还诚心，哭天抹泪非要求做徒弟。李真果心里叹口气，人呐，做错事改了就是好事。虽然自己早已隐居不露修道，但看在他们悔过的份上，教点道家法门也算积德。几个人跟着老李学了几个月，身子壮了，人也规矩了，后来各自回家做买卖去了，再没了祸害。

你说李真果这一生，图啥呢？也许自有一份道义，一份滋味。不声不响，做点善事，点化几个人，留点清白。倒也没什么大浪大波，风吹雨打地活，山野间散步，市井中卖货，偶尔和坏人斗法，偶尔替人看病，或许他什么都不图，只消那份自在。

后人给他修了“真果观”，也不过是个念头：这世上，行善未必能得福报，做恶也未必马上遭天谴，但人在天地间，撑起一口气，活得仗着良心。这年、这人、这场旧事，你看着像神话，其实细细想想，不就是我们困在现实里，左一耳光右一叹息的平凡人生？

到底恶念能不能消，善行又能不能延？老李的故事歇在风里，也没人能说得清。

来源：雨后春笋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