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冷的车间里，刺鼻的机油味混杂着金属粉尘，钻进姜存山的每一个毛孔。他五十岁了，这股味道已经陪伴了他整整三十年。

冰冷的车间里，刺鼻的机油味混杂着金属粉尘，钻进姜存山的每一个毛孔。他五十岁了，这股味道已经陪伴了他整整三十年。

“姜师傅，别擦了，那台老伙计跟你一样，该退休了。”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姜存山缓缓直起身，看着自己带了十年、如今已是车间主任的徒弟李伟。他手里捏着一张轻飘飘的A4纸，脸上却挂着千斤重的轻蔑。

“这是人事部的‘优化’通知，您老资历深，公司给您面子，签了字，这个月工资双倍，算是体面了。”李伟将那张纸递到姜存山沾满油污的手边，刻意保持着距离，仿佛那油污会玷污他新换的领带。

姜存山没有接，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只是盯着那台陪伴了他半辈子的老旧铣床。“体面？”他沙哑地开口，“我十六岁进厂，从学徒干到八级钳工，厂里每一台机器的脾气我都摸得透透的。现在，这就是我的体面？”

李伟不耐烦地嗤笑一声：“姜师傅，时代变了。现在都是全自动数控机床，德国进口的，按个按钮就行。您那套手动测量、手工打磨的老古董，还有什么用？年轻人学电脑编程都来不及，谁还学您这个？”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忠告”：“认清现实吧，别给公司添麻烦。您也知道，您女儿上大学，正是花钱的时候。拿着这笔钱，安安稳稳退休，总比被保安请出去好看。”

女儿……

姜存山的心猛地一抽。像一根生锈的钢针，扎进了他最柔软的地方。

他默默地擦干手，接过那张纸。上面冰冷的宋体字，宣判了他三十年青春的死刑。

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比车间更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妻子王琴坐在沙发上，身前摆着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存山，我们离了吧。”王琴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姜存山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优化通知”飘然落地。“为什么？”

“为什么？”王琴猛地站起来，积压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问我为什么？姜存山，你看看你这个家！女儿上的是最好的私立大学，一年学费生活费十几万！她的同学，哪个不是名牌包、最新款手机？我女儿呢？她连在同学面前提自己的爸爸都不敢！因为她爸就是个满身机油味的穷工人！”

“我……我没本事……”姜存山嘴唇哆嗦着。

“你就是没本事！干了一辈子，还是个臭钳工！现在好了，工作也没了！你告诉我，这日子还怎么过？”王琴指着他的鼻子，尖锐地嘶吼，“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了！”

正在这时，女儿姜晓晓的房门开了。她化着精致的妆，一脸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姜存山：“妈，你们吵什么？烦死了。爸，你能不能别把厂里的味儿带回家？我同学都说我家有股铁锈味。”

她说完，看都没再看父亲一眼，拎起名牌包包，“我跟同学约好了，晚上不回来了。”

“砰”的一声，防盗门关上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姜存山一人。

被徒弟背叛，被妻子抛弃，被女儿嫌弃。

五十岁的人生，像一个笑话。他这双为家庭、为工厂奉献了一辈子的手，到头来，一无是处。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捡起那张“优化通知”，又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他仿佛能听到整个世界都在嘲笑他，嘲笑这个被时代碾碎的老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老旧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姜存山麻木地接起。

电话那头是一个恭敬又带着一丝焦急的年轻女声：“您好，请问是姜存山，姜师傅吗？”

“我是。”

“太好了！姜师傅，我是集团总部人事部的！紧急通知您，您的调任手续已经办妥，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集团总部大厦48楼核心技术攻关组报到！集团总裁和所有核心工程师都在等您！”

姜存山愣住了，以为是诈骗电话。“调任？调到总部？”

“是的！千真万确！您的任命是最高级别的S级密令，情况紧急，请您务必准时！”对方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姜存山握着手机，呆若木鸡。

第二天，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工厂。

厂长办公室里，肥头大耳的王厂长和李伟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调任总部？核心技术攻关组？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王厂长拍着桌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李伟谄媚地递上一根烟：“厂长，肯定是人事部搞错了，咱们集团叫姜存山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估计是哪个海归博士。这老东西还真信了，一大早就问我总部的路怎么走。”

王厂长吸了口烟，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脸上满是恶毒的快意：“搞错了才好！让他去！让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走进咱们集团那金碧辉煌的总部大楼！让他去48楼见见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到时候，人家把他当垃圾一样轰出来，我看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正好，连‘优化’的钱都省了，直接以扰乱总部秩序的名义开除！”

“厂长高见！”李伟竖起了大拇指。

姜存山并不知道这些。他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换上了自己最干净的一套工装，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市中心的环球集团总部大厦。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个个西装革履，步履匆匆，身上散发着名为“精英”的气息。

姜存山站在大厦前，像一个从旧时代穿越而来的异类，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布包的带子，走了进去。

果然，前台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走错地方的流浪汉。但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和要去的地方后，前台小姐脸上的鄙夷瞬间变成了惊愕。她拨通内线确认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敬地为他刷开了专属电梯。

电梯飞速上升，数字在眼前不断跳动。姜存山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叮——”

48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环形会议室展现在眼前。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会议室中央，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一张复杂的芯片设计图。

会议桌边坐满了人，个个神情严肃，气质不凡。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指着全息投影，用流利的英文和德语词汇夹杂着，慷慨激昂地汇报着什么。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质子谐振腔’的封装精度！我们动用了集团最昂贵的德国‘卡尔·蔡司’五轴联动母机，精度已经达到了5纳米，但成品率依旧是零！是零！我怀疑，这根本就是设计理论上的缺陷！”

姜存山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他一辈子跟精度打交道，对这些词汇异常敏感。

他的出现，瞬间打断了会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惊讶、疑惑，最后，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这位是？”金丝眼镜男，也就是项目总监、麻省理工毕业的海归博士高文彬，皱着眉头问向人事部经理。

人事部经理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硬着头皮介绍：“高博士，这位就是……姜存山师傅。”

“姜存山？”高文彬上下打量着他，那身廉价的工装和满手的厚茧让他嘴角的讥讽越来越浓，“我让你们找的是能解决微观粒子封装问题的专家，你们给我找来一个修机器的？”

整个会议室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搞什么鬼？让他出去！”高文彬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姜存山没有动。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全息投影的芯片设计图上。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结构，但他只看了一眼，三十年经验所形成的恐怖直觉，就让他瞬间看穿了问题的本质。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嘲笑，鬼使神差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会议室：

“不是机器的问题，也不是理论的缺陷。”

“是你的设计，从根上就错了。”

“第一，谐振腔的内壁曲率应该采用对数螺线，而不是你现在的等角螺线，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减少能量逸散。”

“第二，封装的应力释放点选错了三个，导致内部结构在封装过程中产生了亚微米级的永久性形变，肉眼和普通仪器都看不出来，但在高频工作下，它就是废品。”

“第三，也是最致命的，”姜存山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此刻却闪烁着慑人的精光，“你的材料配比，多加了0.01%的‘铼’，这让材料的延展性增加了，但韧性却降低了。对于需要承受每秒百亿次震荡的谐振腔来说，这就等于自杀。”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朴素却直击要害的话给震住了。

高文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个老工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顶尖专家的面，批判他这个麻省理工博士的设计？

这是奇耻大辱！

“你……你胡说八道！你一个修机器的懂什么芯片设计？你知道什么是对数螺线吗？你知道什么是应力释放吗？你知道‘铼’的作用吗？”他暴怒地嘶吼，“保安！保安！把这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就在这时，会议桌首位一个巨大的屏幕亮了起来。屏幕里，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但双眼依旧锐利如鹰的老者。他虽然只是视频连线，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他就是环球集团的创始人，真正的掌舵人——闻千帆。

刚才，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中的姜存山，苍老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的嘴唇翕动着，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喊出了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外号：

“姜……姜神手？是你吗？”

“姜神手”三个字一出口，高文彬的怒吼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嘲笑都僵在了脸上。

整个48层，落针可闻。

闻千帆董事长的声音通过顶级的音响设备，在会议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姜神手，真的是你！”闻千帆的激动溢于言表，他甚至对着屏幕里的姜存山微微欠身，“二十年了，我总算又见到你了！”

高文彬彻底懵了。

他身边的工程师们也全都傻眼了。

姜神手？

这个名号，在集团的老一辈技术人员中，是一个近乎神话的传说。

传说二十年前，集团初创，承接了一个国家级的航天项目，其中一个核心陀螺仪的动平衡始终无法达标，集团从德国请来的专家团队都束手无策，项目濒临失败。就在所有人绝望之际，一个年仅三十岁的青年钳工，靠着一双肉手，一把锉刀，在煤油里泡了三天三夜，硬生生将一个不规则的零件打磨到了近乎完美的平衡，其手工精度，超越了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机床。

那个项目，让环球集团一战成名，奠定了今天的行业霸主地位。

而那个青年钳工，被当时还年富力强的闻千帆，当众誉为——“姜神手”！

只是后来，随着集团飞速发展，自动化、数字化浪潮席卷而来，这位传奇的“姜神手”似乎也随着那些老旧的机器，一同被遗忘了。

谁能想到，今天，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了集团最尖端的“龙芯”项目攻关会上？

而且，他就是眼前这个衣着朴素、满身机油味、被他们当成疯子要轰出去的五十岁老工人！

高文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尴尬和难以置信。他看着姜存山，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高，”闻千帆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威严不减，“你刚才说，姜师傅胡说八道？”

高文彬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董事长，我……我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按姜师傅说的，立刻修改设计图，重新进行模拟！”闻千帆的语气不容置疑，“立刻！马上！”

“是，是！”高文彬哪还敢有半句废话，连忙指挥团队，当着所有人的面，按照姜存山刚才提出的三点修改意见，在超级计算机上重新建模。

会议室里，只剩下敲击键盘和服务器运行的嗡嗡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交替地看着全息投影和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老工人。

姜存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与他无关。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插在工装裤的口袋里，眼神平静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

五分钟后。

“模拟结果……出来了！”一个年轻工程师的声音带着颤抖。

高文彬猛地凑过去，当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结果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合格率……100%！”

“能量逸散率……降低了97%！”

“结构稳定性……提升了300%！”

“我的天……”

整个技术团队都沸腾了！

困扰了他们半年，烧掉了数亿经费，让几十个顶尖博士束手无策的世纪难题，竟然被这个老工人看了一眼，说了三句话，就这么……解决了？

这已经不是科学了，这是神学！

高文彬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他引以为傲的学历、他赖以生存的理论知识，在这一刻，被姜存山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和朴实无华的三句话，击得粉碎。

“董事长……”他的声音干涩无比，“是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闻千帆没有理他，目光依旧温和地看着姜存山：“姜神手，我知道，把你调来总部，委屈你了。但是‘龙芯’项目，关系到集团的未来，甚至……是国家的未来。只有你，能定海神针。”

姜存山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董事长，图纸改了也没用。”

一句话，又让刚刚燃起希望的众人心头一紧。

“什么意思？”高文彬急忙问道。

“图纸是死的，零件是活的。”姜存山淡淡地说，“这个‘质子谐振腔’，要求的精度在亚微米级，任何机床在加工过程中都会产生微不可察的误差，这种误差累积起来，就是致命的。德国母机也不行。这东西，机器做不出来。”

“机器做不出来？”高文彬失声叫道，“那谁能做出来？难道用手吗？”

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存山的……手上。

闻千帆在屏幕那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没错，就是要用手。姜神手，集团所有资源，任你调动。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姜存山摇了摇头。

“不用。把我车间里那个旧工具箱拿来就行。”

“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给我一间绝对安静的，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房间。”

环球集团总部大楼的地下三层，有一间S级的保密实验室。如今，这间实验室被完全清空，只在中央摆放了一张厚重的铸铁钳工台。

而钳工台对面的观察室里，挤满了集团最高层的领导和技术核心。

他们正通过单向玻璃，神情复杂地看着实验室里那个穿着工装的背影。

姜存山没有理会外界的一切。他打开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工具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套跟了他三十年的工具。每一把锉刀，每一根卡尺，都被摩挲得油光锃亮，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高文彬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些堪称“古董”的工具，再想想自己实验室里那些动辄上千万的设备，心中五味杂陈。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原始的工具，如何能打造出决定国家半导体未来的尖端核心。

姜存山戴上老花镜，拿起一块拇指大小的特种合金毛坯，开始了工作。

没有图纸，没有电脑，所有的尺寸、所有的角度，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的手，稳得像磐石。锉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唰……唰……唰……”

有节奏的锉磨声，通过高灵敏度的麦克风传到观察室，清晰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声音里，有一种奇特的韵律，一种人与金属融为一体的和谐。

他时而用锉刀大力切削，火星四溅；时而换上最细的油石，蘸着煤油，轻轻研磨，动作轻柔得像是抚摸情人的肌肤。

他的眼睛半眯着，仿佛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他甚至不需要用卡尺去测量，只是用指尖的皮肤，在那金属表面轻轻划过，就能感知到千分之一毫米的误差。

这就是他的“金手指”——匠神之手！

是三十年如一日，重复了亿万次的枯燥练习，锤炼出的巅峰技艺。他的双手，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

一天。

两天。

三天。

整整三天三夜，姜存山不眠不休，除了喝几口水，没有离开过钳工台半步。

观察室里的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但高文彬和几个核心工程师却一步未离，他们像是被施了魔咒，彻底沉浸在了这场近乎“道”的技艺展示中。

直到第三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通风口照进实验室。

姜存山放下了手中的油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拿起那枚小小的零件，对着光。

那枚“质子谐振腔”，在晨光下，闪耀着近乎梦幻的光泽。它的每一个曲面，每一条棱角，都完美得不像人间造物，仿佛是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完成了。”

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当这枚零件被送到检测中心，用集团最顶级的电子显微镜和激光干涉仪进行检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疯了。

“报告！所有数据……完美！不，是超越完美！”

“曲面光洁度……0.008！天哪，比理论设计值还高了一个数量级！”

“精度……误差……检测不到误差！我们的仪器已经到极限了，根本检测不到任何误差！”

检测报告出来的那一刻，整个技术部都失声了。

高文彬拿着那份报告，手抖得像筛糠。他看着上面一排排不可思议的数据，再看看那个正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的姜存山，他终于明白了董事长那句“只有你，能定海神针”的含义。

他走到姜存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姜师傅，对不起！是我……坐井观天了。”

姜存山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真正的匠人，从不需要用言语来证明自己。作品，就是他们最响亮的声音。

“龙芯”项目因为这枚完美的核心零件，瞬间起死回生。

闻千帆董事长亲自下令，任命姜存山为集团技术总顾问，地位等同于副总裁，直接向他本人负责。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环球集团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个快被裁员的老钳工，一步登天，成了集团最高技术领导？

这让无数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精英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和嫉妒。

其中，最不爽的，就是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欧阳景。

欧阳景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哈佛商学院毕业，满脑子都是财报、股价和资本运作。在他眼里，技术这种东西，能用钱买到，就绝不自己研发。所谓的工匠精神，更是又穷又酸的代名词，是对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侮辱。

闻千帆董事长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半退隐，集团的日常运营基本都由欧阳景掌控。他一直视自己为集团的接班人。

现在，凭空冒出一个“技术总顾问”，地位还跟他平起平坐，这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一个老工人，也配跟我平起平坐？”欧阳景在自己奢华的办公室里，将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桌上，“闻董真是老糊涂了！把一个时代的垃圾捡回来当宝贝！”

他的秘书低声说：“欧阳总，现在集团上下都把这个姜存山当神一样供着，尤其是技术部那帮人，高文彬博士现在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就差磕头拜师了。”

欧阳景冷笑一声：“神？我倒要看看，他这个‘神’，能挡得住资本的力量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很快，一场专门为庆祝“龙芯”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庆功宴，在集团总部的顶层宴会厅举行。

姜存山也被要求出席。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因为他没有别的衣服。这身打扮，在满是高级定制西装和晚礼服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默默地找了个角落，端着一杯白开水。

宴会进行到一半，欧阳景端着酒杯，春风满面地走上了主席台。

“各位同仁，今晚，我们欢聚一堂，庆祝‘龙芯’项目的巨大成功！这离不开我们技术团队的努力，尤其是高文彬博士的卓越领导！”

他慷慨陈词，却对姜存山的名字只字未提，仿佛他才是项目的功臣。

高文彬在台下听得面红耳赤，几次想站起来解释，都被身边的同事按住了。

欧阳景话锋一转，突然变得痛心疾首：“但是！就在我们即将迎来胜利的时刻，却发生了一件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耻辱和愤怒的事情！”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向角落里的姜存山。

“我们发现，‘龙芯’项目的核心设计图和关键数据，被人窃取了！而在监控中，我们看到，唯一一个在深夜接触过核心服务器的人，就是你——姜存山顾问！”

轰！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变成了利剑，齐刷刷地刺向姜存山。

高文彬也愣住了，急忙站起来：“欧阳总，这不可能！姜师傅他……”

“你闭嘴！”欧阳景厉声喝道，“高文彬，我知道你看重人才，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查过他的账户，就在昨天，他账上突然多了一千万不明来历的巨款！这你怎么解释？”

一千万！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对于一个快被裁员的老工人来说，这无疑是天文数字。

姜存山也愣住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一千万。他想辩解，但看着周围那些怀疑、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神，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

他的沉默，在众人眼中，成了默认。

“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欧阳景步步紧逼，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解除姜存山在集团的一切职务，并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闻千帆请回来的“神”狠狠踩在脚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在环球集团，到底谁说了算！

就在保安准备上前带走姜存山的时候，宴会厅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闻千帆董事长在助理的搀扶下，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他虽然年迈，但积威甚重，他一出现，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我还没死呢，环球集团什么时候轮到你欧阳景来发号施令了？”闻千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欧阳景脸色一变，连忙挤出笑容：“董事长，您怎么来了？我这也是为了公司着想，抓内鬼啊！”

“内鬼？”闻千帆冷哼一声，走到姜存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向众人，声音洪亮如钟：

“我来给大家宣布三件事。”

“第一，所谓的一千万巨款，是我昨天亲自转给姜师傅的。这是他二十年前拯救集团时，我个人承诺给他的奖金，只是迟到了二十年而已。”

“第二，姜师傅接触核心服务器，也是我授权的。因为我要他把一些核心工艺参数，刻进他的脑子里。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脑子，才是最保险的。”

闻千帆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欧阳景的脸上。

欧阳景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酱紫色，他颤抖着说：“董事长，就算……就算如此，他一个老工人，您给他这么大的权力，大家也不服啊！”

“不服？”闻千帆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他转向全场，抛出了一个真正的惊天炸雷。

“那我宣布第三件事。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环球集团在创立之初，除了我这个创始人的51%股份外，还有一部分是‘创始技术股’，专门用来奖励给那些为集团做出过奠基性贡献的技术元老。”

“而姜存山，姜神手，就是这部分技术股最大的持有者！他手持集团5%的创始技术干股，按照集团现在的市值，价值超过百亿！从股权上来说，他，是除我之外，环球集团最大的个人股东！”

百亿！！！

这两个字，像核弹一样在宴会厅里爆炸。

所有人都被炸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

一个即将被裁员的老钳工，一个被他们嘲笑的土包子，竟然是身家百亿的隐形富豪？是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这比电影还魔幻！

欧阳景更是如遭雷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瘫倒在地。他费尽心机想要踩死的人，竟然是自己根本惹不起的巨鳄！

闻千帆没有停下，他看着全场震惊的面孔，缓缓说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秘密：

“另外，所谓的人事乌龙，也根本不是乌龙。”

“是我，在半年前，就亲自设下的局。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在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的时候，把我们的‘技术守护神’，重新请出山！”

真相大白。

从“人事乌龙”到“董事长亲设”，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巧合，也不是什么运气，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王者归来！

姜存山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闻千帆，心中百感交集。

他以为自己被时代抛弃了，却没想到，一直有一个人，在最高处，默默地记着他，守护着他。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烟消云散。

他挺直了腰杆。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在水晶灯的照耀下，仿佛比任何人的高定西装，都更加耀眼。

欧阳景的阴谋彻底破产，在庆功宴上沦为笑柄。他虽然保住了副总裁的位置，但威信扫地，对姜存山和闻千帆的恨意也达到了顶点。

他知道，只要姜存山在一天，他就永无出头之日。于是，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勾结集团最大的竞争对手，美星集团。

他利用职权，将自己能接触到的“龙芯”部分技术资料，偷偷卖给了美星集团。他坚信，凭借美星集团强大的研发实力，再加上这些核心资料，一定能抢在环球集团之前，发布类似的产品，从而狙击“龙芯”，让环球集团股价暴跌。

到那时，他就可以联合董事会里那些同样唯利是图的资本派，以“决策失误”为由，罢免闻千帆，彻底掌控公司。

他算好了一切，只等一个致命一击。

两个月后。

美星集团突然召开全球发布会，高调发布了他们的最新一代芯片——“雷神之心”。

其性能参数，与环球集团内部测试的“龙芯”惊人地相似！

紧接着，美星集团向全球所有专利机构，反向申请了“雷神之心”的核心技术专利，并以“专利侵权”为由，向环球集团发起了诉讼，要求天价赔偿和全球禁售“龙芯”。

消息一出，全球哗然。

环球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三天之内，市值蒸发了近千亿。集团内部人心惶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欧阳景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他立刻联合了几位大股东，召开了紧急董事会，议题只有一个：罢免董事长闻千帆，并追究“技术总顾问”姜存山的泄密责任。

董事会上，欧阳景意气风发，手持美星集团的律师函和专利证书，痛心疾首地陈述着闻千帆和姜存山的“罪状”。

“各位董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正是因为闻董的一意孤行，重用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工人，才导致我们集团的核心机密被泄露，让我们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为了拯救公司，我提议，立刻罢免闻千帆的董事长职务！由我，接替他，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几位与他交好的董事纷纷附和。

闻千帆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一次，欧阳景是有备而来，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就在欧阳景即将进行投票表决，宣布自己胜利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开了。

姜存山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身工装，但今天的他，眼神锐利如刀。

“欧阳副总，你好像很高兴？”姜存山走到会议桌前，平静地问道。

欧阳景冷笑：“姜存山，你还敢来？你这个公司的罪人！保安，把他给我叉出去！”

“我看谁敢！”闻千帆猛地一拍桌子，喝道。

姜存山没有理会欧阳景，而是将一个金属盒子放在了桌上。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质子谐振腔”，正是他亲手打磨的那一枚。

“各位董事，这就是‘龙芯’的核心。它看起来，和美星集团‘雷神之心’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对吗？”

欧阳景心中一突，有种不祥的预感。“是又怎么样？你偷了公司的技术卖给对手，现在还想狡辩？”

姜存山笑了。

“欧阳景，你这种只懂资本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他拿起那枚零件，对着众人展示。

“真正的匠人，在自己的作品上，都会留下独一无二的‘暗记’。这种暗记，不是烙印，不是编码，而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手法。它可能是一个微米级的倒角，也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打磨纹路。这种‘暗记’，任何机器都无法复制！”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刺欧阳景。

“我交给项目组的，只是能让芯片运行的‘阉割版’技术。而真正的核心工艺，比如如何在高负载下进行热量疏导的微观结构，只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早就料到公司有内鬼，所以，我留了一手。”

欧阳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姜存山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强大的自信，“美星集团的‘雷神之心’，只是一个看起来很美的空架子！它在低功耗下运行确实没问题，可一旦进入高负载状态……”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它会自己烧了自己！”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欧阳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姜存山，你以为你是谁？神仙吗？你说它会烧它就烧？你这是在垂死挣扎！”

姜存山没有跟他废话，而是对闻千帆点了点头。

闻千帆按下一个按钮，会议室的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美星集团正在全球直播的“雷神之心”极限性能挑战赛的画面。

画面中，美星的CEO正在得意洋洋地展示着“雷神之心”强大的运算能力。

“现在，让我们把功率拉到极限！让全世界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科技奇迹！”

姜存山看着屏幕，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直播画面中，那台搭载着“雷神之心”的超级计算机，屏幕猛地一黑，紧接着，一股青烟从机箱里冒了出来！

“砰！”

一声轻微的爆响，通过直播传遍了全世界。

美星的发布会现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后是无尽的混乱。

而环球集团的董事会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像被石化了一样，张大嘴巴，看着屏幕，又看看眼前这个如同先知般的老人。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欧阳景彻底崩溃了，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姜存山没有停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正是欧阳景和美星集团高层进行肮脏交易的清晰录音。

“……放心，姜存山就是个老土鳖，等我掌控了环球，整个技术库都是你们的……”

录音播放完毕。

欧阳景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一切，都结束了。

最终的打脸，以一种最具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危机解除。

环球集团的股价在第二天开盘后，如同坐上了火箭，一飞冲天，创下历史新高。“龙芯”之名，响彻全球。

欧阳景因泄露商业机密和职务侵占，被送进了监狱。

工厂里，当初那个轻蔑地将“优化通知”递给姜存山的徒弟李伟，和那个想看他笑话的王厂长，第一时间被集团开除，在行业内彻底身败名裂。

姜存山，则成为了环球集团真正的技术领袖。他没有沉迷于百亿身家带来的奢华，而是向闻千帆提了一个要求：成立一所“匠人学院”，由他亲自执教，不看学历，不看背景，只招收那些真正热爱技术、愿意沉下心来打磨手艺的年轻人，为国家培养下一代的工匠。

闻千帆欣然应允，并亲自为学院题名。

这天，姜存山回了一趟那个曾经的“家”。

门口，站着两个憔悴不堪的身影。是他的前妻王琴和女儿姜晓晓。

“存山！”王琴一看到他，就扑了上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跟你离婚，我们复婚好不好？我现在才知道，你才是最有本事的男人！”

姜晓晓也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爸……对不起。同学们现在都羡慕死我了，她们都说我爸是‘大国工匠’，是民族英雄……爸，你原谅我吧，让我回家吧……”

她们追悔莫及，她们跪求原谅。

她们看到的，不是那个为她们付出一生的男人，而是他身上“百亿富豪”和“技术领袖”的光环。

姜存山静静地看着她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心中只是一片淡然。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他轻轻地推开王琴的手，绕过她们，打开了房门，从里面拿出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工具箱。

这是这个家里，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

他拎着工具箱，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门外，阳光正好。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已经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司机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姜存山坐了进去，迎着刺眼的阳光，他仿佛看到了“匠人学院”里，那一双双渴望知识的年轻眼睛。

他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一个属于工匠的时代，也将在他的手中，重新开启。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