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家。
跑了,算他有种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我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家。
宿醉的后遗症让我脑子里像塞了一团被泡烂的棉花,沉重,混沌,还夹杂着无数断裂的记忆碎片。
昨晚……
我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一片不属于我的肌肤。
旁边的位置是空的,甚至连一点温度都没留下,只有枕头上一个浅浅的凹痕,证明这里曾经躺过一个人。
谁?
我扶着额头,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打捞。
闺蜜苏瞳的生日派对,震耳欲聋的音乐,五光十色的灯球,还有一杯接一杯的威士忌。
然后……然后是苏瞳的哥哥,苏沉。
那个平时穿着白大褂,一脸清冷禁欲,看到我只会礼貌性点头的苏医生。
他昨晚好像喝得比我还多,靠在吧台边,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迷离。
是他把我从吵闹的人群里拉出来的。
后面的记忆就更模糊了,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记得他滚烫的呼吸,低沉的声音,还有……
我飞快地抓过被子裹住自己,脸上烧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我环顾四周,这应该是酒店的房间。装修风格简约,冷色调,很符合苏沉那个人给我的感觉。
冷静,林未,冷静。
成年男女,你情我愿,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深呼吸,掀开被子下床,腿肚子有点软。
地上散落着我的裙子和高跟鞋,但没有男人的衣物。
浴室里也是,只有我昨晚用的化妆品,他的洗漱用品、剃须刀,什么都没有。
跑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天还没亮透就跑得无影无踪,连个“嗨,我先走了”的字条都没留。
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我气得发笑,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晨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我眼睛生疼。
楼下车水马龙,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我的世界却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雷。
我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于这种事,虽然是第一次,但也不至于寻死觅活。
可对象是苏沉,这就让事情变得无比棘手。
苏沉是谁?是我认识了十年、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闺蜜苏瞳的亲哥哥。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的乌青和乱糟糟的头发,脑子里已经预演了一万种社死现场。
以后还怎么面对苏瞳?
“瞳瞳,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嫂子。”
呸!
“瞳瞳,对不起,我把你哥给睡了。”
更不行!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我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苏瞳”两个字正在欢快地跳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喂,瞳瞳。”
“未未!你昨晚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半天,发消息也不回。”苏瞳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心虚地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床,“啊……昨天喝得有点多,头晕,就先找地方休息了。”
“你没事吧?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立刻拒绝,“我缓一下就好,你别管我了,你个寿星婆好好玩。”
“切,派对都散了。对了,你看见我哥了吗?他昨晚也喝多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
我心头一紧,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泛白了。
“没……没看见。”
我说谎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苏沉,你可真行。
不仅自己跑了,还玩起了失联,把烂摊子全丢给我一个人。
“奇了怪了,这俩人……”苏瞳在那边嘀咕。
我赶紧找了个借口:“那个,瞳瞳,我头还疼,先挂了啊,晚点联系。”
说完,我逃也似的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这算什么事?
提起裤子不认人?
行,苏沉,算你有种。
我咬着牙,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身上,总算让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过。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对,一只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拔腿就跑的狗。
我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却还是堵得慌。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苏D医生是个有担当的人。
现在看来,是我眼瞎心盲。
他甚至不配叫个人
洗完澡出来,我穿好自己的衣服,把房间里所有我存在过的痕迹都收拾干净。
头发吹干,化上精致的妆容,踩上我的十厘米高跟鞋。
镜子里的林未,依旧是那个骄傲的、无坚不摧的林未。
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走出酒店大门,阳光明媚,我深吸一口气,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XX创意园。”
回到我的工作室,我一头扎进工作中,试图用堆积如山的设计稿把脑子里那个叫“苏沉”的男人挤出去。
效果显著。
忙起来的时候,我确实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直到下午,苏瞳的电话又来了。
“未未,晚上出来吃饭啊,给我补过生日。”
我捏了捏眉心,“就我们俩?”
“对啊,不然呢?”
“行。”我爽快地答应了。
只要没有苏沉,一切都好说。
晚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我们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馆。
苏瞳已经到了,正对着菜单研究。
“大小姐,想好吃什么了吗?”我拉开椅子坐下。
“等你呢,看看。”她把菜单推给我。
我刚要点菜,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苏沉又是谁?
他换上了一身休闲装,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又恢复了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他看到我,眼神明显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我们只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心里冷笑一声。
好演技。
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苏瞳惊喜地站起来,“哥!你怎么来了?我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
苏沉淡淡地“嗯”了一声,走进来,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对面的空位上。
“妈让我过来看看你。”他说。
“哦……”苏瞳拉着他坐下,“正好,我跟未未吃饭呢,一起吧。”
我全程没说话,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研究菜单,实际上余光把他们兄妹俩的互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苏沉坐下后,就没再看过我一眼。
他甚至没跟我打招呼。
就好像我是一团空气。
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又冒了起来。
好,你装不认识是吧?
行。
我抬起头,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对苏瞳说:“瞳瞳,既然你哥来了,那可得让他请客,好好宰他一顿。”
苏瞳拍手叫好:“对对对!哥,你听见没?”
苏沉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辨。
他没说话,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我也不客气,专挑贵的点。
“老板,来一份佛跳墙,一份清蒸东星斑,还有那个澳洲大龙虾,做蒜蓉的。”
苏瞳在一旁咋舌:“未未,你也太狠了吧。”
“你哥有钱,不差这点。”我笑眯眯地看着苏沉,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是吧,苏医生?”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你喜欢就好。”
那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我们之间真的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被他这种态度气得肝疼。
一顿饭,吃得我食不知味。
苏瞳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派对上的趣事,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慢条斯理,动作优雅。
可在我眼里,他连人都算不上。
至少,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不会在犯错之后,用这种冷漠和无视来处理问题。
他甚至不配叫个人。
饭吃到一半,我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了同样出来抽烟的苏沉。
他靠在墙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清隽的脸。
我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林未。”
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昨晚的事……”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我很抱歉。”
抱歉?
就一句轻飘飘的抱歉?
我转过身,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苏医生,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看到他的手僵了一下,烟灰落在他的手指上,他却浑然不觉。
“你……”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我什么?”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苏医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说抱歉就没意思了。不过……”
我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不过你这第二天早上就跑路的做法,确实挺别致的。怎么,怕我赖上你?”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也冷了几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是觉得睡了我这个闺蜜的妹妹,不好跟苏瞳交代?还是觉得我这种女人,不配让你负责?”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句句扎心。
我就是要让他难受。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憋屈?
他沉默了,掐灭了手里的烟,狠狠地丢进垃圾桶。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么?”我笑了,“我担心你付不起昨晚的房费,还是担心你请不起这顿饭?苏沉,收起你那套大男子主义的嘴脸吧,我不需要你处理什么,更不需要你负责。”
“从今天起,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还是苏瞳的好哥哥,我还是苏瞳的好闺蜜。”
“我们,只是陌生人。”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包厢。
回到座位上,苏瞳好奇地问:“未未,你去哪儿了?这么久。”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去眼底的情绪。
“没什么,碰上个熟人,聊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苏沉也回来了,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接下来的饭局,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和苏沉谁也没再说话,只有苏瞳一个人在努力暖场。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这里用言语攻击他,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是个懦夫的事实,也改变不了。
吃完饭,苏沉去结了账。
在餐厅门口,苏瞳提议:“哥,你送未未回家吧,我们顺路。”
我立刻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苏沉也说:“我还有点事,你们自己回去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开着他的那辆黑色奥迪,绝尘而去。
看着远去的车尾灯,我心里那点仅存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行吧。
陌生人就陌生人。
谁稀罕呢?
他的世界,没有我的位置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风平浪静。
苏沉像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没再见过他,苏瞳也没再提起过他。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室的一个新项目里,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都顾不上。
这样也好。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周五下午,我刚改完最后一版设计稿,累得瘫在椅子上。
苏瞳的电话又来了。
“救命啊,未未!”
“怎么了?”我被她这语气吓了一跳。
“我妈,让我去相亲!就在今晚!对方是个什么海归精英,我妈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快烦死了!”
我忍不住笑了,“阿姨也是为你好。”
“好什么呀!我才不要相亲!”苏瞳哀嚎,“你快来救我,假装我公司有急事,把我叫走。”
“行,地址发我。”
这种事,我替苏瞳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晚上七点半,我按照苏瞳给的地址,来到一家高级西餐厅。
一进门,就看到苏瞳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确实不错,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可惜,我家瞳瞳不感冒。
我理了理衣服,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过去。
“苏瞳!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好七点半开会吗?客户都到了!”
我一边说,一边给她使眼色。
苏瞳立刻露出“啊,我忘了”的表情,抱歉地对对面的男人说:“不好意思啊,张先生,我公司临时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男人很有风度地站起来,“没关系,工作要紧。”
我拉着苏瞳,正准备开溜。
一转头,却在邻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沉。
他不是一个人。
他对面坐着一个长相温婉、气质娴静的女孩。
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受长辈喜欢的类型。
两人面前摆着精致的菜肴和红酒,气氛看起来……很融洽。
苏沉正低头,耐心地替女孩切着牛排。
那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我愣住了,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原来,他不是不会温柔,只是温柔的对象不是我。
原来,他说的“有事”,就是来这里跟别的女孩约会。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苏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视线与我撞个正着。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只是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就转过头,继续跟对面的女孩说笑。
那副样子,仿佛在告诉我:看,这才是我的世界,一个没有你的位置的世界。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前几天还在走廊上跟他放狠话,说我们是陌生人。
现在看来,人家压根就没把我当回事。
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在这里演独角戏。
“未未?发什么呆呢?”苏瞳拉了拉我的手。
我回过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什么,走吧。”
走出餐厅,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苏瞳还在为自己成功逃脱相亲而沾沾自喜。
“未未,你真是我的救星!刚才那个张先生,全程都在说他华尔街的经历,听得我头都大了。”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诶,你刚才看到我哥了吧?”苏瞳突然说。
“……看到了。”
“他旁边那个,叫温雅,是市一院院长的女儿,也是个医生。我妈最近一直在撮合他们俩,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我看我哥对她好像也挺有意思的。你说,他们俩会不会真的成了?”苏瞳八卦地问我。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瞳瞳,你希望他们俩成吗?”
“我?”苏瞳愣了一下,“我无所谓啊,只要我哥喜欢就行。不过……”
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不过我总觉得那个温雅有点假,笑起来都跟计算好角度似的,我不喜欢。”
我没说话。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走吧,送你回家。”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把苏瞳送回家后,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收音机里放着一首伤感的情歌。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关掉收音机,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安静得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无力。
我一直以为,我对苏沉,只是因为那晚的意外而产生的一种不甘和愤怒。
可刚才在餐厅里,看到他对另一个女孩笑,看到他那么温柔体贴的样子,我为什么会心痛?
林未,你不会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哭了。
不是因为被他睡了又被他抛弃。
而是因为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那个懦夫了。
这个认知,比那晚的失身,更让我觉得绝望。
破防了,就这么简单
哭过之后,生活还得继续。
我给自己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设。
不就是个男人吗?还是个没担当的男人。
林未,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能栽在这种事上。
喜欢又怎么样?
就当是青春期延迟,荷尔蒙上头,看走眼了。
及时止损,才是王道。
想通了这一点,我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被搬开了一点。
第二天,我照常去工作室。
一进门,就看到苏瞳抱着一堆零食,坐在我的沙发上。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温暖啊。”苏瞳笑嘻嘻地把一袋薯片递给我,“看你昨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被哪个野男人伤了心?”
我白了她一眼,“你才是野男人。”
“切,说正事。”苏瞳收起笑容,一脸严肃,“我昨天回家,偷听到我妈和我哥谈话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谈什么了?”
“就那个温雅啊。”苏瞳压低声音,“我妈逼我哥,让他赶紧跟人家定下来。说温雅家世好,工作好,人也温柔,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捏着薯片袋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那你哥……怎么说?”
“我哥没同意。”
听到这句,我心里莫名一松。
“他说他对温雅没感觉,只是普通朋友。然后我妈就炸了,说他眼光高,老大不小了还挑三拣四,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苏瞳学着她妈的语气,惟妙惟肖。
我被她逗笑了,“阿姨真是为你哥操碎了心。”
“可不是嘛。”苏瞳叹了口气,“然后我哥就说,他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让我妈别管了。两人不欢而散。”
我沉默了。
苏沉拒绝了温雅,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还是因为……
我不敢再自作多情。
“行了,别说你家的烦心事了。”我拍了拍手,“走,中午请你吃大餐。”
接下来的日子,我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苏沉的场合。
苏瞳约我吃饭,我都会先问一句:“你哥去吗?”
苏瞳一开始还取笑我:“怎么,怕我哥吃了你啊?”
后来见我认真,也就不再开玩笑了。
我以为,只要我不见他,不听他的消息,就能慢慢地把他从心里抹去。
可我高估了自己。
那天下午,我正在跟客户开视频会议。
苏瞳突然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
我挂断了,她又打过来。
一连打了三四个。
我预感可能出事了,跟客户说了声抱歉,接起电话。
“未未!你快来市一院!我妈……我妈晕倒了!”
苏瞳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脑子“嗡”的一下。
“怎么回事?阿姨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哥刚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
“你别慌,我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跟客户简单交代了几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
在急救室门口,我看到了苏瞳和苏沉。
苏瞳眼睛红得像兔子,靠在墙上不停地掉眼泪。
苏沉站在她旁边,脸色凝重,眉头紧锁,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刚从手术室下来。
看到我,他只是抬了抬眼,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焦虑。
我走到苏瞳身边,拍了拍她的背。
“别怕,阿姨会没事的。”
苏瞳一看到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抱着我嚎啕大哭。
“未未,我好怕……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啊……”
我抱着她,轻声安慰着,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苏沉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过了不知道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医生走出来。
苏沉立刻迎上去,“王主任,我妈怎么样?”
王主任摘下口罩,神情严肃。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是突发性脑溢血,幸好送来得及时。不过……”
他顿了顿,“病人还需要在ICU观察4-8小时,看后续情况。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这六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们心上。
苏瞳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我赶紧扶住她。
苏沉的身体也晃了一下,但他很快站稳了,声音沙哑地问:“后续……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可能会偏瘫,也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王主任的话,让走廊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苏沉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眶已经红了。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在我印象里,他永远是冷静的,克制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现在,他眼里的慌乱和无助,那么真实。
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脆弱。
我看着他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软了。
之前对他的所有怨恨、不满、讽刺,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也是个凡人,有血有肉,有他爱的人,也有他的软肋。
阿姨被推出了急救室,送往ICU。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们只能看到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了无生气。
苏瞳哭得更凶了。
我扶着她,让她靠在我身上。
苏沉站在玻璃窗前,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沉重。
我突然很想走过去,抱抱他。
告诉他,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我没有。
我没有那个身份,也没有那个资格。
我们,只是陌生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沉转过身,对我说:“林未,谢谢你过来。你先带瞳瞳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他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
“我不走!”苏瞳立刻反驳,“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妈!”
“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苏沉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听话,跟林未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苏瞳还想说什么,被我拉住了。
“瞳瞳,听你哥的。你现在这个状态,留在这里只会让他更分心。我们先回去,养足精神,明天再来换他。”
苏(sh)瞳(t)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扶着苏瞳,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苏沉还站在那里,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母亲。
走廊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一刻,我破防了。
就这么简单。
什么理智,什么克制,什么及时止损,全都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只知道,这个男人,他现在需要人陪。
我把苏瞳交给赶来的苏家亲戚,然后,我转身,重新走回了苏沉的身边。
我在他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什么也没说。
他就那么站着,我就这么坐着。
我们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但,我没有再离开。
他的脆弱,只给我看
深夜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
只有ICU里仪器发出的“滴滴”声,规律而冰冷,一下下敲在人的心上。
我和苏沉就这么一站一坐,谁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巨大的悲伤和压力。
作为医生,他可能见过无数次生离死别。
可当躺在里面的是自己的至亲时,他所有的专业和冷静,都会瞬间崩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
他走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们肩并着肩,距离很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为什么不走?”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怕你一个人扛不住。”我看着前方,轻声说。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有什么扛不住的。”
“苏沉,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我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
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手搓了搓脸。
我看到他眼角的湿润。
“我爸走得早,是我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和瞳瞳拉扯大的。”他缓缓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我当时就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再也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努力读书,考上医学院,进了最好的医院,我以为我做到了。”
“可我连她最基本的健康,都保证不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无力。
“我算什么医生。”
“这不是你的错。”我打断他,“疾病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姨她为你骄傲。”
他抬起头,看着我,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此刻像迷路的孩子一样,充满了迷茫和脆弱。
“林未,”他叫我的名字,“我好怕。”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怕”。
那个在我面前永远冷静自持,甚至有些冷漠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向我展示他最脆弱的一面。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又酸又疼。
我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
“别怕,”我说,“我陪着你。”
他没有抽回手,只是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们就这样,在冰冷的长椅上,互相汲取着对方的体温和力量。
那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误会、怨怼,都烟消云散了。
我不再是那个被他“抛弃”的女人,他也不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懦夫。
我们只是两个在困境中,互相依偎取暖的普通人。
天快亮的时候,苏瞳来了。
她带来了早饭和换洗的衣服。
看到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她愣了一下,但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把早饭递给我们。
“哥,你快去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守着。”
苏沉摇了摇头,“我不饿。”
“不行!”苏瞳的语气很坚决,“你不能倒下!你倒下了,我跟妈怎么办?”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苏沉。
他松开我的手,站起身,接过早饭,对我说:“你也去吃点吧,一夜没睡了。”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三人,在走廊上,沉默地吃完了这顿可能是人生中最难以下咽的早餐。
吃完饭,苏沉去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眯了一会儿。
我和苏瞳守在ICU门口。
“未未,”苏瞳突然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昨晚陪着我哥。”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哥那个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从来不跟人说。昨晚,要不是有你在,我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我笑了笑,“我们是朋友,应该的。”
“只是朋友吗?”苏瞳追问。
我沉默了。
苏瞳叹了口气,“其实,那天在餐厅,我就看出来了。你看我哥的眼神,不一样。”
“还有我哥,他也是。”
“他嘴上说着对温雅有意思,可我看得出来,他跟温雅在一起的时候,浑身都是客套和疏离。只有在你看向他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瞬间的……慌乱。”
“未未,你们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告诉她,我跟你哥上过床,然后他跑了?
我怕苏瞳会当场跟我绝交。
“瞳瞳,”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你哥之间……有点复杂。等阿姨情况稳定了,我再慢慢跟你说,好吗?”
苏瞳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好。”
上午十点,ICU的观察期结束了。
医生告诉我们,阿姨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但后续的恢复,会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阿姨被转到了VIP病房。
苏沉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请了最好的护工,安排了最周全的康复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三个人,开始了医院、家、工作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白天,我和苏瞳轮流在医院照顾阿姨。
苏沉只要一有空,就会过来。
他会亲自给阿姨擦身,按摩,陪她说话,尽管她没有任何回应。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
但我知道,他的精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坚韧。
因为他有要守护的人。
这期间,温雅也来过几次。
她每次都提着昂贵的水果和补品,化着精致的妆,穿着得体的衣服。
她会温言细语地安慰苏瞳,会用专业的口吻跟苏沉探讨病情。
她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准儿媳。
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有一次,我正在给阿姨念报纸,温雅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报纸,笑了笑,说:“林小姐,阿姨现在这个情况,你念这些她也听不见,不用做无用功了。”
我放下报纸,看着她。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把精力放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她走到病床边,熟练地拿起血压计,给阿姨量血压。
那姿态,仿佛她才是这个病房的女主人。
“比如呢?”我问。
“比如,好好经营你的工作室。”她放下血压计,转过身,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优越感,“我听说,你最近因为家里的事,推掉了一个很大的项目,损失不小吧?”
我的心一沉。
这件事,我只跟苏瞳提过一嘴。
温雅是怎么知道的?
“苏沉哥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不会希望因为自己的家事,而拖累别人的事业。”她意有所指地说。
我明白了。
她这是在向我宣战。
她是在告诉我,我只是个外人,苏沉的世界,我融不进去。
我笑了。
“温医生,我的事业,就不劳你操心了。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多关心一下你的病人。”
“还有,苏沉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说完,我没再理会她铁青的脸色,拿起报纸,继续给阿姨念新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是的,苏沉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不管他以前怎么想,也不管未来会怎么样。
但现在,我要陪着他,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这就够了。
摊牌了,就在你家客厅
阿姨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情况渐渐稳定。
虽然还是没有醒过来,但各项生命体征都很平稳。
医生说,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康复期,需要家人的耐心和陪伴。
苏沉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工,24小时照顾。
我和苏瞳也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回归正常的生活。
这天晚上,苏瞳约我回家吃饭。
“我哥亲自下厨,说要犒劳犒劳我们这段时间的辛苦。”
我本来想拒绝,但架不住苏瞳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到了苏瞳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苏沉穿着一件灰色的家居服,腰上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一幕,看得我有些恍惚。
这还是那个高冷的苏医生吗?
简直就是个居家好男人。
“来了?”他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很温暖,很真实。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苏瞳把我推进洗手间。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微红。
林未啊林未,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饭桌上,苏沉做了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都是我和苏瞳爱吃的。
“哥,你这手艺,可以去开饭店了。”苏瞳一边吃,一边夸。
“喜欢就多吃点。”苏沉给我夹了一块排骨,“你最近也瘦了。”
他的动作很自然,语气也很平常。
可我的心,却像被羽毛轻轻地扫过,痒痒的。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吃完饭,苏瞳抢着去洗碗。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苏沉。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林未,”他先开了口,“这段时间,谢谢你。”
“又来了,”我笑了笑,“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不,一定要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垮了。”
“你不会的。”我说,“你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那天在医院,温雅跟你说什么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我不想让他分心。
“她是不是跟你说,让你离我远点?”
他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我的心。
我只好承认:“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想?”他追问。
“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沉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林未,”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那天早上,我不是故意要跑的。”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终于,要解释了吗?
“我承认,我当时……慌了。”他苦笑了一下,“我喜欢你,很久了。可能从大学时,你第一次跟着苏瞳来我家,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跟别的女孩不一样,你张扬,自信,像个小太阳,浑身都发着光。”
“我很想靠近你,但我又不敢。”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一直希望我找一个像温雅那样,文静、安稳、家世相当的女孩,结婚生子,过平淡的日子。”
“而你,太耀眼了。我怕我抓不住你,也怕我妈……不会接受你。”
“所以,我一直克制着自己,把你当成瞳瞳的闺蜜,当成妹妹。”
“直到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懊悔。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看到你在我身边,我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怎么跟瞳瞳解释,怎么跟我妈交代。”
“我承认,我当时就是个懦夫,我选择了逃避。”
“我跑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天。我想,或许我们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对大家都好。”
“所以,后来在餐厅,我才会对你那么冷淡,才会故意跟温雅走得很近,我想让你对我……死心。”
“可是,我做不到。”
“看到你,我还是会心跳加速。看到你跟别的男人说话,我会嫉妒得发疯。”
“尤其是在我妈出事之后,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才发现,我以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什么家世,什么安稳,都比不上一个懂我、支持我、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陪着我的人。”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林未,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混蛋,也很不合时宜。”
“但,我不想再错过了。”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的眼神,真诚而热烈,像一团火,要把我融化。
我听着他的告白,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原来,他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太胆怯。
原来,这些日子里,备受煎熬的,不只我一个。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他。
“苏沉,你这个混蛋。”
“是,我是混蛋。”他握紧我的手。
“你知不知道,你跑掉的那天早上,我有多想把你抓回来,揍一顿?”
“知道。你随时可以揍。”
“你知不知道,你在餐厅跟温雅演戏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知道。对不起。”
“那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哽咽着说,“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苏沉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狂喜。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喜欢你,苏沉。”我破涕为笑,“你这个又瞎又怂的笨蛋。”
下一秒,我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力。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林未,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捶了一下他的背,“疼吗?”
“疼。”
“那就不是梦。”
他抱着我,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睡着了。
然后,他抬起头,捧着我的脸,深深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像那晚一样,充满了酒精和欲望。
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小心翼翼的珍视。
就在我们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厨房里传来“啪”的一声。
是碗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们俩吓了一跳,赶紧分开。
苏瞳站在厨房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手里还拿着半个没洗完的盘子。
“你……你们……”
我跟苏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
完蛋。
大型社死现场。
摊牌了,就在你家客厅,还被你妹妹当场抓包。
苏沉,你可真会挑时候。
闺蜜成了我未来大姑子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瞳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再到恍然大悟。
她看看我,又看看她哥,最后,目光落在我们俩还没来得及分开的手上。
“所以……”她拖长了声音,“我哥拒绝温雅,不是因为眼光高,而是因为他心里的人,是你?”
“我撮合你们吃饭,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你们俩早就暗度陈仓了?”
“我妈住院,你们俩在医院寸步不离,不是因为友情,而是因为奸……不是,爱情?”
她每说一句,我的脸就红一分。
苏沉倒是很镇定,他清了清嗓子,把我拉到他身后,一副“护犊子”的姿态。
“苏瞳,注意你的用词。”
“哥!”苏瞳把手里的盘子往水槽里一扔,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老实交代,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就刚才。”苏沉有点心虚。
“刚才?”苏瞳显然不信,她狐疑地看着我,“未未,你说!”
我躲在苏沉背后,探出个脑袋,弱弱地说:“瞳瞳,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俩是怎么瞒着我这个最好的闺蜜兼亲妹妹,搞到一起的?”苏瞳双手叉腰,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我跟苏沉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天这关不好过。
“瞳瞳,”苏沉叹了口气,决定坦白从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未未……也是刚刚才确定关系。”
“至于之前,确实发生了一些误会。”
然后,他言简意赅地,把从生日派对那晚开始,到他跑路,到餐厅演戏,再到医院里的种种,都跟苏瞳说了一遍。
当然,他很“体贴”地,把最关键的“一夜情”部分,美化成了“酒后乱性,情难自禁”。
苏瞳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听完之后,她沉默了。
她就那么看着我们俩,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我最怕的,就是因为这件事,失去苏瞳这个朋友。
过了好半天,苏瞳终于开口了。
“所以,我最好的闺蜜,要变成我大嫂了?”
“咳咳……”苏沉被她这跳跃的思维呛了一下。
我则是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大嫂,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未,你这个笨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被她抱得有点懵,“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苏瞳放开我,捏了捏我的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早就觉得你俩有戏,天天在我哥面前念叨你有多好,在他耳朵边上吹风,结果你们俩,一个比一个能憋!”
她又转向苏沉,捶了他一拳。
“哥,你也是!喜欢未未就早说啊!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差点把媳妇都作没了,活该!”
苏沉被她捶得哭笑不得,但眼神里,满是宠溺。
“是是是,我活该。”
看着他们兄妹俩斗嘴,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太好了。
我没有失去我的闺蜜。
我的闺蜜,未来可能还会多一个身份——我的大姑子。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又奇妙又开心。
“不过……”苏瞳话锋一转,表情又严肃起来,“我哥这关是过了,我妈那关,可不好说。”
提到阿姨,我们三人都沉默了。
是啊,苏妈妈一直希望苏沉找一个温雅那样的女孩。
我这种性格张扬,事业心又强的“女强人”,恐怕很难入她的眼。
“妈那边,我会去说。”苏沉的语气很坚定,“她现在身体不好,我会慢慢让她接受。总之,我不会再放开林未的手。”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心里一暖,回握住他的手。
“嗯,我陪你一起。”
“还有我!”苏瞳举手,“我帮你们打掩护!妈最疼我了,我天天在她耳边说未未的好话,她肯定能被我洗脑!”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和苏沉都笑了。
有这样一个“神助攻”在,我们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在客厅里,聊了很久很久。
聊我们三个人的过去,也聊我和苏沉的未来。
所有的误会和心结,都在这场坦诚的对话中,烟消云散。
送我回家的时候,苏沉一直牵着我的手。
走到楼下,他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我。
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林未。”
“嗯?”
“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好。”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我看着他上车,离开,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苏沉的告白,苏瞳的祝福,还有那个温柔的晚安吻。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我拿起手机,看到苏沉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
我回:“还没,太兴奋了,睡不着。”
他秒回:“我也是。”
后面,还跟了一个傻笑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恋爱中的苏医生,也会这么“幼稚”。
我们俩就像两个刚尝到爱情滋味的小孩,拿着手机,聊着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却乐此不疲。
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发来一句:“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听话。”
我回:“好,你也快睡,不许再熬夜了,苏医生。”
“遵命,林小姐。”
放下手机,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幸福得想打滚。
谁能想到呢?
一场荒唐的开始,竟然会有一个这么甜蜜的后续。
我和闺蜜的哥哥,从最熟悉的陌生人,变成了最亲密的恋人。
生活,有时候真的比小说还精彩。
见家长,不是鸿门宴是考验
跟苏沉确定关系后,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甜蜜的模式。
他依然很忙,手术、查房、学术会议,排得满满当当。
但不管多忙,他每天都会给我发早安晚安,会抽空打个电话,问我吃了没,累不累。
他的关心,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甜言蜜语,而是细致入微的,融入在生活的一点一滴里。
他会记住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和暖宝宝。
他会关注我工作室的动态,在我遇到瓶颈的时候,虽然给不了专业意见,但会默默地陪着我,听我吐槽。
他甚至会偷偷研究我的设计作品,然后在我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说出他对某个细节的看法,让我惊喜不已。
我这才发现,原来高冷的苏医生,也可以这么体贴,这么暖。
而我,也从一个刀枪不入的女战士,变成了一个会撒娇、会依赖的小女人。
我会给他发我新做的设计稿,让他当我的第一个观众。
我会在他下夜班的时候,开车去医院接他,给他带上我亲手煲的汤。
我们就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当然,我们是“地下恋情”。
在苏瞳面前,我们还会假装“收敛”一点。
但那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苏瞳的火眼金睛。
她经常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我们俩眉来眼去,然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啧啧”声。
“我说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别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撒狗粮了行不行?”
每到这个时候,苏沉就会把她啃了一半的苹果拿走,说:“少吃点凉的。”
然后,苏瞳就会发出一声更夸张的哀嚎。
我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日子就这么甜蜜又平淡地过着。
唯一的隐忧,就是还没“过明路”的苏妈妈。
阿姨出院后,一直在家静养。
苏沉请的护工很专业,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的身体在一天天恢复,但意识,还是没有清醒。
苏沉和苏瞳每天都会陪她说话,给她按摩,放她喜欢的音乐。
我也经常过去,给她念念新闻,讲讲工作室的趣事。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但我希望,她能感觉到,我们都在她身边。
这天,我正在给阿姨读一本散文集。
读着读着,我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衣角。
我一低头,对上了阿姨的眼睛。
她醒了!
她正看着我,眼睛虽然还有些无神,但确实是睁开的。
我激动得差点把书扔了。
“阿姨!你醒了!”
我赶紧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苏沉和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告诉我们,阿姨的意识已经基本恢复,这是一个奇迹。
虽然她的语言和行动能力,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康复训练,但她能醒过来,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我们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苏沉更是激动得抱着我,说不出话来。
阿姨醒来后,苏家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她每天都在进步,从一开始只能转动眼球,到后来可以发出简单的音节,再到可以慢慢地抬起手臂。
我们都为她的每一点进步而感到高兴。
而我和苏沉之间,那个最大的“考验”,也即将来临。
这天晚上,苏沉把我拉到一边,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未未,我想……跟我妈坦白我们的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吗?她身体才刚好一点……”
“我知道。”苏沉握住我的手,“但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我不想再让你受委屈,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跟我在一起。”
“而且,我妈她……好像已经看出来了。”
“啊?”我愣住了。
“她最近看你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苏沉说,“我不想让她胡思乱想,我想亲口告诉她,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一起面对。”
第二天,我们选了一个阿姨精神最好的下午。
苏瞳很“识趣”地,借口出去买水果,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病房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暖暖地照进来。
苏沉搬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我们一起面对着病床上的苏妈妈。
“妈。”苏沉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阿姨“唔”了一声,看着他。
“有件事,我想跟您说。”
苏沉把我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举到阿姨面前。
“我跟未未,在一起了。”
“我很喜欢她,我想跟她结婚,让她做您的儿媳妇。”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而有力。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大气都不敢出,偷偷地观察着阿姨的反应。
阿姨的目光,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惊讶,有审视,但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和排斥。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我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被告席上,等待法官的宣判。
终于,她动了。
她伸出那只还能活动的左手,颤颤巍巍地,向我伸了过来。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也伸出手。
她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干瘦,但很温暖。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她……她……”
“妈,您别急,慢慢说。”苏沉赶紧安抚她。
阿姨看着我,又看了看苏沉,最后,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很浅,很淡,甚至有些吃力。
但,那确实是一个笑容。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了两个字。
“好……好……”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原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鸿门宴”。
我甚至做好了,被她用扫帚赶出来的准备。
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就接纳了我。
原来,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他们所有的挑剔和要求,都抵不过一句“我儿子喜欢”。
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只要我们能过得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苏沉也红了眼眶。
他俯下身,抱了抱他妈妈。
“谢谢您,妈。”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我看着病床上的阿姨,和她身边的苏沉,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
我未来的婆婆,她没有为难我。
她用她最温柔的方式,给了我们最美好的祝福。
这比任何的考验,都更让我觉得感动。
晚上,苏瞳回来了。
看到我们三个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就知道,事情成了。
“我就说吧!我妈最开明了!”她得意地说。
苏沉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你话多。”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像一家人一样,围在阿姨的病床边,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菜很简单,就是医院食堂打来的。
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因为,我终于有家了。
一个有爱人,有“婆婆”,有“大姑子”的,温暖的家。
来源:雪中悠闲赏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