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去山上一户人家讨债,半夜这家姑娘哭着说:把我赔给你行吗?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29 16:36 5

摘要:1995年的秋天,天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用了半辈子的脏抹布,拧不出水,也见不到光。

1995年的秋天,天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用了半辈子的脏抹布,拧不出水,也见不到光。

我叫王建军,在市机械厂的供销科上班。那年头,国营厂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三角债”像蜘蛛网一样,把大大小小的厂子都缠得动弹不得。我们厂卖出去的设备,收不回钱;欠别人的料款,也给不上。厂长老李顶着一头稀疏的白发,天天在会上拍桌子,说谁能把外头的账要回来,谁就是厂里的功臣。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这功臣不好当。

我手里攥着的,是厂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秦家坳的一笔五千块钱的旧账。

三年前,厂里搞技术下乡,卖了一台小型的农用脱粒机给秦家坳新办的村办企业,担保人是村里的“技术大拿”秦师傅。结果那企业干了不到一年就黄了,机器锈成了废铁,账也成了死账。

去秦家坳的路,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走。先是坐了半天的长途车,在一个叫“野猪岭”的镇子下了车,尘土飞扬的街道上,只有几家铺子懒洋洋地开着门。再换一趟一天只有一班的乡镇班车,车子像个喝醉了酒的老汉,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摇摇晃晃,每颠一下,我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挪个位置。

车上混杂着旱烟、汗水和家禽的气味,熏得人头昏脑涨。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大山,心里也跟这山路一样,七拐八绕,没个底。

五千块,在城里,够一个双职工家庭不吃不喝攒上大半年。在山里,我不敢想。

车到终点,是一个小小的村口。司机师傅朝山坳里一指:“喏,那就是秦家坳,进去还得走七八里山路。”

我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踩着松软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山里的空气是清冽的,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湿气,吸进肺里,凉飕飕的。路两旁是高大的杉树,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走了快一个钟头,才看见山坳里升起了几缕炊烟。

第1章 秦家坳的暮色

秦家坳不大,十几户人家,房子都是用山里的石头和黄泥垒起来的,错落地散在山坡上。

我向一个在门口择菜的大娘打听秦师傅家,她抬起眼皮打量了我一下,眼神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警惕和淳朴。

“找秦老拐?”她指了指山坡最高处的一栋石头房子,“就那家,烟囱没冒烟的那个。”

秦老拐?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那栋房子比别家更显破旧,院墙是用石头垒的,有些地方已经塌了。院子里很干净,扫得见地皮,几只老母鸡在悠闲地刨食。

我站在院门口,清了清嗓子:“请问,秦师傅在家吗?”

屋里静悄悄的。

我又喊了一声。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拉开一道缝,一个姑娘的脸探了出来。她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梳着一条乌黑的长辫子,皮肤是山里姑娘常有的那种,被风吹日晒得有些粗糙,但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像山泉里的石头。

“你找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怯意。

“我找秦师傅,我是市机械厂的。”我说出来意,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

姑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嘴唇,把门拉得更开了一些。“我爹在屋里,你进来吧。”

我跟着她走进屋。屋里光线很暗,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正对着门的墙上,贴着一张褪了色的毛主席画像。屋子正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一条长凳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个旱烟杆,一下一下地敲着凳子腿。

他的一条裤管空荡荡地卷着,露出了半截木头做的假肢。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就是大娘口中的“秦老拐”。

“爹,来客人了。”姑娘小声说。

男人抬起头,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沟壑纵横,眼神却很亮,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闷声闷气地问:“城里来的?”

“是,秦师傅,我叫王建军,机械厂的。”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哦,为那笔账来的吧。”他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抬眼看我,“坐吧。”

姑娘给我搬来一条小板凳,又转身去灶房烧水。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灶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拉风箱声。我看着他那条假腿,许多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都堵在了喉咙里。

“师傅,你这腿……”我忍不住问。

“前年冬天,上山砍树,让滚下来的木头给砸了。”他说的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知道你们厂子也难。可我这……实在是拿不出来。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换成药了。”

“那村办企业……”

“黄了,人都跑光了。我是担保人,这账,我认。”他把烟杆往腰里一别,挺直了腰板,“但你得给我时间。”

“厂里催得紧,我也……”我的话没说完。

姑娘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走过来,热气腾着,里面是几片茶叶在打转。“叔,喝水。”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水很烫,我捧着,暖着冰凉的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里的暮色来得特别快,像一块巨大的幕布,一下子就罩了下来。屋里更暗了,姑娘点亮了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泥墙上,摇摇晃晃。

“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就在这儿住一晚吧。”秦师傅看着窗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知道,这是山里人的规矩。不管你是客是仇,天黑了,就不能往外赶人。

我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讨债的。可现在,我却要在这个被我逼得走投无路的债主家里,住上一晚。

这算怎么回事?

第2章 一饭之恩与难言之隐

晚饭很简单,一盘炒得黑乎乎的野菜,一盘酸豆角,还有一盆能照出人影的稀饭。

饭桌上,秦师傅的话依然不多。那个叫秦愫的姑娘,一直低着头,默默地给我们添饭。我注意到,她自己的碗里,只有半碗稀饭,她用筷子小心地拨弄着,把稍微稠一点的都拨到她爹和我碗里。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扒了两口,就说吃饱了。

秦师傅看了我一眼,说:“山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吃点。”

“挺好,挺好。”我赶紧说。

饭后,秦师傅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秦愫在昏暗的灯光下,收拾着碗筷,动作麻利又轻悄。

我实在坐不住,就走到院子里。山里的夜,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月亮升起来了,清清冷冷的,照得整个山坳像铺了一层霜。

“叔。”

我回头,看见秦愫站在我身后,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我爹让我给你打盆热水洗洗脚,山路走多了,解乏。”她低着头,声音细细的。

我愣住了。我是一个上门讨债的人,他们却像对待一个远道而来的亲戚一样对我。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连忙摆手。

“不麻烦。”她把木盆放在我脚边,转身就回了屋。

我看着盆里升腾的热气,心里那根叫“职责”的弦,彻底乱了。我脱下鞋袜,把脚放进热水里,一股暖流从脚底瞬间传遍全身。这一天积攒下来的疲惫、烦躁和不安,好像都被这盆热水给融化了。

我抬起头,看见秦师傅还坐在门槛上,他没看我,只是望着远处的山峦,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夜里,我被安排在西边的厢房。床是木板搭的,铺着厚厚的稻草,散发着一股阳光和草木混合的清香。被子虽然旧,但洗得很干净,还有皂角的味道。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隔壁就是秦师傅和秦愫的房间,我能隐约听见他们压低声音在说话。

“……他明天就走了吧?”是秦愫的声音。

“嗯。”秦师傅的声音很沉。

“爹,要不……我把妈留给我的那对银镯子……”

“胡说!”秦师傅的声音陡然拔高,但又立刻压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咳嗽声,“那是留给你当嫁妆的!谁都不准动!”

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我算什么东西?为了厂里那点死账,来把这一对父女逼到这个份上。厂长老李的脸,科长的催促,同事们幸灾乐祸的眼神,此刻都变得那么遥远和可笑。

我是一个工人,我也是一个父亲。我有一个五岁的儿子,白白胖胖,是我和老婆的心头肉。如果有一天,我也落到这步田地,我的儿子,我的家庭,会怎么样?

我不敢想。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很轻,很压抑,像小猫在叫,挠得人心尖发疼。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翻了个身,想强迫自己睡去。可那哭声,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停。

在这寂静的山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凄凉。

第3章 半夜的泪与惊人的话

我终究还是没能睡着。

那压抑的哭声像一根细细的针,不停地扎着我的神经。我悄悄地爬起来,披上衣服,推开了房门。

月光如水,院子里亮堂堂的。我一眼就看见,在院子角落的柴房门口,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秦愫。

她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她哭得很小心,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那种极力隐忍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现在却要独自在深夜里,背负着整个家庭的重担,偷偷地哭泣。

我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我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水,看到是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叔……”她慌忙地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我放低了声音,怕吓着她。

她低下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是因为……那笔账的事吗?”我问得有些艰难。

她的肩膀又开始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溅起小小的尘土。

“叔,你能不能……再宽限我爹几天?”她抬起头,黑亮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无助,充满了哀求,“我爹他……他是个要强的人。腿断了之后,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总说自己成了废人,拖累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爹是好人。”我蹲下身,想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秦愫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像是在对我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以前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木匠,盖房子,做家具,谁不夸他手艺好?他总说,手艺人,凭良心吃饭,不能欠别人的。这笔账,像块大石头,压在他心口上,也压在我心口上……”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翻江倒海。

“我们家……真的没钱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为了给我爹治腿,能卖的都卖了。那对银镯子,是我妈临走前留给我的念想,我爹不让动……”

她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她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叔,你要是实在逼得紧……”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的衣襟上。

“……把我赔给你,行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光下,她那张年轻而绝望的脸,清晰得像一幅刻在我心里的画。那不是交易,也不是引诱,那是一个女儿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所能做出的最卑微、也最悲壮的牺牲。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羞耻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

愤怒的是这个不公的世道,把一个花季少女逼到了要出卖自己来还债的地步。

羞耻的是我自己。我王建军,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个有妻有儿的丈夫和父亲,竟然成了逼迫她做出这种选择的“恶人”。

我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你胡说什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把我王建军当成什么人了?趁火打劫的流氓吗?”

我的声音太大,自己都吓了一跳。

秦愫被我吼得浑身一哆嗦,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复下来。“姑娘,你听我说。你还年轻,你的一辈子还长着呢,怎么能说这种话?你爹要是听到了,他心里该多难受?”

“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我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在夜风中无助地颤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我站起身,背对着她,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

“钱的事,你别管了。”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明天我就走。回去怎么跟厂里交代,是我的事。你和你爹,好好过日子。”

说完,我没再看她,迈着沉重的步子,逃也似的走回了我的房间。

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我一夜无眠。秦愫那句“把我赔给你,行吗”,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那不是一句问话,那是一声泣血的控诉。

第4章 手艺人的风骨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我走到水缸边,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

我没脸再待下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羞愧的地方。我整理好帆布包,准备不告而别。

刚走到院门口,东边的房门开了,秦师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图。

“王同志,这就要走?”他的脸色有些复杂。

我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嗯,厂里还有事。”

“吃了早饭再走吧。”他说,“愫愫已经在烧火了。”

我正要拒绝,灶房的门帘一挑,秦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走了出来。她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低着头,把碗递给我。

“叔,吃点东西再上路。”她的眼睛红肿着,显然昨晚没睡好。

我看着那碗用珍贵的鸡蛋做成的羹,上面还滴了几滴香油,心里更是堵得慌。这可能是他们家仅有的好东西了。

我没法拒绝。

早饭的气氛比昨晚还要压抑。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吃完饭,我把碗还给秦愫,对秦师傅说:“秦师傅,那笔账……我会跟厂里说,给你们宽限。你们别急。”

秦师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作为男人的不甘和屈辱。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说:“王同志,你跟我来一下。”

他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院子西侧的一间小屋走去。那屋子看起来像个杂物间。

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秦师傅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木头的清香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没有窗户,光线很暗,他摸索着点亮了墙上的一盏煤油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小小的房间里,竟然是一个完整的木工房。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刨子、凿子、锯子、墨斗……每一件都擦得锃亮,摆放得井井有条。屋子中央是一个大大的工作台,上面还有没完成的木料。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成品和半成品。有雕着精美花纹的梳妆盒,有造型古朴的笔筒,还有一个给小孩做的、栩栩如生的小木马。

我走过去,拿起一个雕着喜鹊登梅图案的梳妆盒。那木头纹理细腻,雕工精湛,喜鹊的羽毛、梅花的枝干,都活灵活现,仿佛一碰就会动起来。

这哪里是一个山村木匠的手艺,这分明是大师级的作品!

“这些……都是您做的?”我回头,震惊地看着秦师傅。

秦师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自豪的神色。他抚摸着工作台上的一个刨子,眼神里充满了爱惜和眷恋。

“我爹,我爷爷,都是干这个的。”他沉声说,“传到我这,是第三代了。可惜,现在没人稀罕这些老玩意儿了。年轻人喜欢城里工厂做的亮闪闪的家具,我这些,卖不上价钱。”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落寞。

我看着满屋子的工具和木雕,再联想到他那条断腿,和秦愫昨晚那番绝望的话,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秦师傅,”我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您的手艺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不用手艺来还债呢?”

秦师傅愣住了,随即苦笑了一下:“用手艺还债?谁要我这些不值钱的木头疙瘩?”

“不,不是这些!”我指着他墙上的工具,语速飞快地说,“我们厂,是机械厂!我们生产机器,需要很多高精度的模具!特别是木模,用来翻砂铸造的。以前厂里有几个老师傅能做,现在他们都退休了,年轻的又没人愿意学。我们现在做的模具,精度差,废品率高,厂长老李为这事头发都快愁白了!”

我越说越兴奋:“秦师傅,您的手艺这么精,做那些木模,肯定不在话下!您可以用您的技术,帮我们厂解决难题,工钱就从那五千块的欠款里扣!这样一来,您的债还了,我们厂的问题也解决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秦师傅彻底怔住了。他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亮起了光。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手艺人的光芒,一种重新找到自身价值的希望之光。

他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拄着拐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我行吗?我没做过那玩意儿……”

“行!肯定行!”我斩钉截铁地说,“做木头活儿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只要有图纸,凭您的手艺,绝对没问题!”

我从他那些半成品里,挑了一个结构最复杂的小机关盒子,对他说:“秦师傅,这个我带走,给我当个样品。我回去就跟我们厂长说,我拿我这份工作担保,您的手艺,绝对值这个价!”

秦师傅看着我,眼眶慢慢红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年过半百、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男人,在这一刻,仿佛重新挺直了脊梁。

那是一种被称作“风骨”的东西。

第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我把那个小机关盒子和我的想法一股脑地摆在厂长老李面前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愤怒。

老李把那个精致的木盒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王建军!”他指着我的鼻子,气得脸色发青,“我让你去要账,你给我要回来一个木头疙含糊?五千块钱!你当是五块钱吗?你还拿你的工作担保?你那份工作值几个钱!”

办公室里,供销科的同事们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厂长,您先别生气,您听我说完。”我把木盒子推到他面前,“您先看看这个东西的做工。”

老李哼了一声,但还是耐着性子拿起了盒子。他年轻时也是车间里的一把好手,对工艺的好坏,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摩挲着盒子上的榫卯结构,试着打开,却发现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机关。

我上前,在他看不见的一个小角落轻轻一按,盒子“咔哒”一声,弹开了一个小抽屉。

老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厂长,做这个盒子的人,就是欠我们钱的秦师傅。”我趁热打铁,“他的腿断了,家里一贫如洗,别说五千,五十块他都拿不出来。我们要是硬逼,要么逼出人命,要么就是一笔永远收不回来的死账。”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他有这个!”我指着那个木盒子,“他有我们厂现在最缺的东西——手艺!”

我把我关于木模的想法详细地说了一遍,从我们厂铸造车间居高不下的废品率,到老师傅退休后技术断档的窘境,再到秦师傅这门手艺的潜在价值。

“厂长,我们现在不是在讨一笔债,我们是在请一位能解决我们大问题的技术专家!这五千块钱,不是要不回来,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变成了我们厂急需的技术投入!这笔买卖,我们不亏,我们赚大了!”

我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李低着头,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那个小木盒子就在他手边。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再次拍案而起。

最后,他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说的,有几成把握?”他问。

“十成!”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一刻,我脑海里浮现出秦师傅在木工房里,抚摸着工具时那发亮的眼神。

老李又看了看那个木盒子,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王建军啊王建军,你小子,胆子是真不小。”他摇了摇头,语气却缓和了下来,“行,我就信你一次。你,马上去技术科,找张总工,把我们的模具图纸给他一份。再从财务预支五百块钱,算是我个人借给你的,你给那个秦师傅送去,让他买点好料,也让他家先缓口气。”

“但是!”老李又一瞪眼,“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事办砸了,那五千块的账,就从你王建军的工资里一分一分地扣!你小子就准备白干十年吧!”

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激动得差点敬了个礼。

“谢谢厂长!保证完成任务!”

我拿着图纸和那沉甸甸的五百块钱,第二次踏上了去秦家坳的路。

这一次,我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脚下的山路,仿佛都变得平坦了许多。

当我把图纸和钱交到秦师傅手上时,他拿着那几张画满了复杂线条的图纸,手都在抖。他戴上老花镜,凑在煤油灯下,一张一张地仔细看,嘴里念念有词,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秦愫站在一旁,看着她爹那副专注入迷的样子,眼睛里闪着泪光。她悄悄地走到我身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叔,谢谢你。”

我笑了笑:“别谢我,要谢就谢你爹这手好手艺。”

秦师傅研究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就拄着拐杖,进了那间尘封已久的木工房。

拉风箱的声音,锯木头的声音,刨子划过木料的“沙沙”声,重新在那个小院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在我听来,是整个山坳里最动听的音乐。

第6章 下山的路与心里的光

秦师傅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半个月后,我第三次来到秦家坳时,一个崭新的、结构复杂的木模已经静静地摆在了工作台上。

它完全是按照图纸制作的,每一个角度,每一处弧度,都精准得像是用机器切割出来的一样。但凑近了看,又能感受到手工打磨出的温润和生命力。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包好,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临走时,秦师傅把我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王同志,这是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小的木雕,雕的是一个父亲背着一个孩子,在山路上行走的模样。那父亲的背影,宽厚而坚定;那孩子的脸庞,天真而烂漫。雕工朴实无华,却充满了感情。

“我……我不能收。”我连忙推辞。

“这不是谢礼。”秦师傅按住我的手,眼神诚恳,“这是我一个手艺人,对一个懂我的人的一点心意。你收下,我心里才踏实。”

我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把那个小小的木雕,紧紧地攥在手心。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摇摇晃晃的班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山峦,心里却异常的明亮和温暖。

我来的时候,是为了讨一笔冷冰冰的债务。

我走的时候,带走的却是一份沉甸甸的情义和希望。

木模运回厂里,立刻被送到了铸造车间。张总工带着几个老师傅,围着它翻来覆去地研究,啧啧称奇。

“这手艺,绝了!比咱们厂里退休的那些老师傅,只强不弱!”张总工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小王,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用秦师傅做的木模翻出来的第一批铸件,合格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机械厂。

厂长老李在全厂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说我“不拘一格,开拓思路,为厂子解决了大问题”。那些曾经看我笑话的同事,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和羡慕。

老李当场拍板,正式聘请秦师傅为厂里的“特聘技术顾问”,每个月工资三百块,另外再按他完成的模具数量和质量,单独计算项目奖金。那五千块的欠款,就从这些收入里慢慢抵扣。

厂里还专门派了一辆车,把我、张总工,还有一份正式的聘书,一起送到了秦家坳。

当那辆半旧的北京吉普车开进沉寂的山坳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秦师傅穿着一身他最体面的旧衣服,站在院门口,看着我们把聘书交到他手上,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没有哭,只是用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聘书上那个烫金的“聘”字。

秦愫站在她爹身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比山里的阳光还要明媚。

事情,就这样柳暗花明。

秦师傅成了我们厂的大忙人。他不用天天来上班,厂里有新的模具任务,就把图纸和预付款送上山。每隔一两个月,他会拄着拐杖,坐厂里的车来一趟市里,和技术科的工程师们交流一下,顺便看看自己的手艺变成了什么样的机器零件。

每次来,他都会给我带点山里的特产,有时是一包干笋,有时是一罐野蜂蜜。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满心愁苦的“秦老拐”,他变回了那个谈起手艺就两眼放光的“秦师傅”。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皱纹里,也写满了笑意。

那五千块的账,不到一年就还清了。但秦师傅和我们厂的合作,却一直延续了下去。他的手艺,成了我们厂产品质量的一块金字招牌。

第7章 尘埃落定后的回响

转眼到了1997年的夏天,香港回归的喜悦洋溢在大街小巷。

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报表,电话响了。是厂门口传达室打来的,说有人找。

我走到厂门口,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她剪了齐耳的短发,皮肤白净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明亮又有神。

我愣了一下,才认出来。

“秦愫?”

她看见我,腼腆地笑了:“王叔。”

“你怎么来了?你爹呢?”我惊喜地问。

“我爹在山上呢。我是自己来的。”她说,“我……我考上咱们市的财会夜校了,以后就在市里读书。”

我这才注意到,她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

“这是好事啊!”我由衷地为她高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不想麻烦您。”她笑着说,“王叔,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吃顿饭。要不是您,就没有我们家的今天。”

我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

我们在厂子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家常菜。

席间,秦愫告诉我,她爹用后来挣的钱,把家里的老房子翻新了,还给她攒了学费,坚持让她出来读书,学一门本事。

“我爹说,手艺能传家,知识也能改变命运。”秦愫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不能让我就这么一辈子窝在山里。”

我看着她朝气蓬勃的脸,心里感慨万千。两年前那个在深夜里哭着说“把我赔给你”的绝望女孩,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幻影了。

“王叔,”她突然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推到我面前,“这个,送给您。”

那是一支崭新的派克钢笔。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个不便宜的物件。

“这怎么行!太贵重了!”我赶紧推回去。

“您收下吧。”秦愫的语气很坚持,“这不是报答。这是……一个学生,送给改变了她一生的老师的礼物。”

她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王叔,您教给我的,不是什么大道理。您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钱,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良心,比如一个人的尊严,比如……人与人之间的那点情义。”

我的心,被她的话重重地撞了一下。

我低头看着那支钢笔,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吃完饭,我帮她把行李送到夜校的宿舍。临走时,她站在宿舍楼下,对我挥着手,大声说:“王叔,再见!”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慰藉和满足。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老婆已经做好了饭,儿子正在灯下歪歪扭扭地写着作业。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派克钢笔,又掏出那个秦师傅送我的、父亲背着孩子的木雕,把它们并排放在书桌上。

灯光下,钢笔闪着柔和的光,木雕散发着温暖的质感。

老婆走过来,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我拿起那个小木雕,摩挲着上面朴拙的纹路,笑着说:“这是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尊严、手艺和情义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我们这些在时代洪流中浮沉的普通人,如何在困境中,守住自己内心那点光的故事。

那点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来源:青衫仗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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