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状元郎府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喜庆的红绸还在风中飘荡,刺得人眼睛生疼。
“砰!”
状元郎府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喜庆的红绸还在风中飘荡,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叫沈惊雀,是新科状元顾远洲的妻。三年前,他重病垂死,是我这个八字相合的丫鬟被送来冲喜,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三年,我为他熬药试汤,为他浆洗衣裳,为他红袖添香,陪他度过了最落魄无名的日日夜夜。
我以为,我等来了苦尽甘来。
可今天,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荣耀归来,带回来的却不是给我的凤冠霞帔,而是一纸冰冷的休书。
“沈惊雀,”顾远洲一身状元红袍,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情意,只有居高临下的厌弃,“卿卿回来了,你这个替身,也该滚了。”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替身?原来这三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
门外,一个身着白裙、弱柳扶风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怯生生地躲在顾远洲身后,一双含泪的杏眼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怜悯地看着我。她就是顾远洲的青梅竹马,太傅之女,柳卿卿。
三年前,顾家落难,她便以体弱多病为由,与顾远洲解除了婚约。如今顾远洲飞黄腾达,她倒是病好了。
“远洲哥哥,”柳卿卿柔柔弱弱地开口,“这位姐姐照顾了你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接赶走,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她说是劝,可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我,我只是个下人。
顾远洲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像打发乞丐一样扔在我脚下。“拿着这些钱,滚。别脏了卿卿的眼。”
银子散落一地,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对我的羞辱。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柳卿卿得意的脸上,移到顾远洲冷漠的眉眼。这双眼睛,曾几何时也曾温柔地看着我,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全都是因为我这双眉眼,与柳卿卿有三分相似。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远洲,你会有后悔的一天。”我没有去捡地上的银子,挺直了脊梁,转身就走。
走出状元府的那一刻,天空轰然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瞬间将我淋得湿透。我抱着双臂,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世界的景象在我眼前天旋地转。
我恨,我恨顾远洲的薄情寡义,恨柳卿卿的虚伪歹毒,更恨自己这三年来的愚蠢与卑微!
意识模糊之际,我脚下一软,直直地朝着前方一辆无比华贵的紫檀木马车撞了过去。
“放肆!”
一声冷喝,马车前的侍卫瞬间拔刀。
我却已经没有力气躲闪,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玉扳指的手缓缓掀开。
“住手。”
车内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勉力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面容冷峻,眉眼间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与杀伐果断的戾气。他身着一袭玄色蟒袍,腰间玉带上的血色玉佩昭示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当朝摄政王,萧临渊。一个权倾朝野,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男人。
他的目光落在我狼狈的脸上,微微一顿,那双冷漠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不易察可的兴趣。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
我倔强地与他对视,雨水混着泪水从脸颊滑落,眼中却是不屈的火光。
就在这时,一个撑着油纸伞的老者匆匆赶来,看到我的瞬间,老泪纵横,直接跪倒在地。
“少主!老奴终于找到您了!”
我看着眼前陌生的老者,脑中一阵剧痛,无数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不是沈惊雀,或者说,不仅仅是丫鬟沈惊雀。
我的真名,也叫沈惊雀。但我是当朝第一商行“万宝楼”的幕后少东家。三年前,家族内斗,我被仇家追杀,重伤失忆,流落街头,被顾家老夫人所救,才阴差阳错成了顾远洲的冲喜丫鬟。
如今,一切都想起来了。
原来我不是无枝可依的雀鸟,我本就是翱翔九天的凤凰!
“福伯,起来吧。”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被称作福伯的老者激动地站起身,恭敬地将伞举到我的头顶。“少主,您受苦了。老爷一直在找您,咱们……回家吧。”
我点点头,目光再次转向马车内的萧临渊,福至心灵地行了一礼:“民女惊扰王驾,还请王爷恕罪。”
萧临渊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薄唇微启:“无妨。”
说罢,他便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驶离。
我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中明白,从今天起,丫鬟沈惊雀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万宝楼少主,沈惊雀!
顾远洲,柳卿卿,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三日后,京城最大的珍宝拍卖行“奇珍阁”。
今日这里将拍卖一支前朝巧匠打造的“金丝点翠凤凰钗”,引得无数权贵趋之若鹜。
二楼最尊贵的雅间内,我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福伯站在一旁,恭敬地汇报着什么。
“少主,都查清楚了。新科状元顾远洲今日也来了,陪着他的是太傅之女柳卿卿。听说吏部侍郎的公子看上了这支凤钗,准备拍下来送给安阳公主,顾远洲是想借着给侍郎公子抬价的机会,卖他一个人情。”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顾远洲啊顾远洲,你还是这么汲汲于钻营。
很快,拍卖开始。
那支凤钗一出场,便引得满堂喝彩。
起拍价,一万两白银。
“一万五千两!”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喊道,正是吏部侍郎的儿子,王冲。
顾远洲立刻跟上,朗声道:“两万两!”
他声音洪亮,引得不少人侧目,脸上满是自得。柳卿卿则依偎在他身边,满眼崇拜。
王冲显然没料到顾远洲会跟他抢,脸色有些难看,但为了讨好公主,还是咬牙道:“两万五千两!”
顾远洲看了他一眼,笑着举杯示意,仿佛在说“承让”,随后便不再加价。
王冲松了口气,得意洋洋地环视四周,以为这凤钗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拍卖师也举起了锤子:“两万五千两一次,两万五千两两次……”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的瞬间,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二楼雅间传了出来。
“十万两。”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抬头望向二楼,想看看是哪个疯子,竟然为了一个彩头,直接将价格翻了四倍!
顾远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王冲更是涨红了脸,十万两,把他卖了也拿不出来!
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二楼的贵客出价十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无人应答。
“十万两,成交!”
锤子落下,一锤定音。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我身边的侍女春禾走下楼,将一张金票拍在桌上,取走了凤钗,然后恭恭敬敬地回到了雅间。
顾远洲死死地盯着雅间的方向,脸色铁青。他破坏了吏部侍郎公子的好事,还平白得罪了一个神秘的豪客,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卿卿在他身边小声安慰:“远洲哥哥别气,想必是哪家不懂事的暴发户罢了,不值得您费心。”
就在这时,雅间的珠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拨开。
我缓步走到栏杆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众人。
我换上了一身流光溢彩的云锦长裙,青丝高挽,脸上略施粉黛,周身的气度与三日前那个狼狈的丫鬟判若两人。
我接过春禾手中的凤钗,在指尖把玩了片刻,然后随手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淡淡道:“春禾,这钗子配你,倒也还行。赏你了。”
春禾惊喜地跪下:“谢少主赏赐!”
价值十万两的凤钗,就这么……赏给了一个侍女?!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远洲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嘲讽和幸灾乐祸。
而顾远洲,在看清我面容的那一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他眼中的震惊、不解、慌乱,看得我心中无比畅快。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雅间。
顾远洲,这只是一个开始。你带给我的羞辱,我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弃之如敝履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从奇珍阁回来后,顾远洲的生活开始变得一团糟。
他本以为凭着状元的身份,可以在翰林院平步青云,却没想到处处碰壁。原本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僚,如今都对他避之不及,仿佛他是什么瘟神。
吏部侍郎更是直接给他穿小鞋,分派给他的全是一些整理旧案、抄录文书的苦差事,别说施展抱负,连在朝堂上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他焦头烂额,回家还要面对柳卿卿无休止的抱怨和索取。
“远洲哥哥,你看王侍郎家的夫人,戴的是西域进贡的红宝石耳坠,你也给我买一个好不好?”
“远洲哥哥,长公主府要举办诗会,我的衣裳都旧了,你陪我去锦绣阁看看吧?”
顾远洲听得心烦意乱。他现在一个月的俸禄,还不够柳卿卿买一件首饰。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惊雀在的时候,府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也清清楚楚,从未让我操心过这些!”
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竟然……开始怀念那个被他亲手赶走的女人了。
那个总是在他看书时默默为他添上热茶,在他疲惫时为他捏肩捶背,在他失意时温柔安慰他的沈惊雀。
柳卿卿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尖声道:“顾远洲!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拿我跟那个卑贱的丫鬟比吗?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没有!”顾远洲烦躁地吼了回去,“你别无理取闹!”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顾远洲独自坐在书房,心中越发憋闷。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在拍卖会上让他颜面尽失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和沈惊雀长得那么像?
他派人去查,却只查到那女人是京城新晋权贵,万宝楼的少主,其他的,一概不知。
万宝楼……顾远洲听过这个名字。那是遍布全国,富可敌国的商业巨鳄,其背景深不可测,连皇家都要礼让三分。
一个卑微的丫鬟,怎么可能和万宝楼扯上关系?
他只能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一个巧合。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不是巧合。
朝廷有个治理江南水患的差事,油水丰厚,是所有京官都眼红的肥差。顾远洲费尽心力,写了一份详尽的治水策论,得到了陛下的赞赏,眼看这个差事就要落到他头上。
可就在任命下来的前一天,户部尚书突然上奏,说江南商会愿意捐献百万两白银用于治水,但前提是,必须由他们信得过的人来主持。而他们举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远洲的死对头,榜眼李修。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拍板,将这个差事给了李修。
顾远洲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得差点吐血。
他后来才打听到,所谓的江南商会,背后最大的东家,就是万宝楼!
又是万宝楼!
顾远洲终于意识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将他死死罩住。而织网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万宝楼少主。
她是在针对他!
可为什么?他和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啊!
除非……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
与此同时,柳卿卿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拍卖会后,她就成了京城贵女圈的笑柄。她嫉妒沈惊雀如今的风光,更害怕顾远洲对她旧情复燃。
嫉妒使女人面目全非。柳卿卿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她听信了一个下人的谗言,觉得只要毁了沈惊雀的清白,让她名誉扫地,顾远洲就再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念想了。
于是,她花钱买通了几个京城的地痞流氓,让他们去万宝楼名下的一家酒楼闹事,趁机轻薄沈惊雀。
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我的眼中。
那天,我正在酒楼的雅间里和福伯对账,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冲了进来,叫嚷着要在我的酒里下药,还要……还要把我拖走。
我端坐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还有心情慢悠悠地品了口茶。
福伯冷笑一声,拍了拍手。
瞬间,十几个黑衣护卫从天而降,将那几个地痞团团围住。这些护卫,全都是万宝楼培养的顶尖高手,以一敌百。
那几个地痞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屁滚尿流,当场就跪地求饶,把幕后主使柳卿卿给供了出来。
我走到那个为首的地痞面前,用茶杯的盖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下次想玩,就玩点高明的。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只会脏了我的手。”
随后,我让福伯将这些人连同柳卿卿买通他们的证据,一同送去了京兆府尹。
人证物证俱在,柳卿卿买凶害人的罪名板上钉钉。
太傅为了保住女儿,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来万宝楼求我,送来了无数珍宝,只求我高抬贵手。
我收下了东西,却并没有松口。
最终,京兆府尹判了柳卿卿杖责二十,禁足三月。
虽然没能将她彻底扳倒,但她的名声,在京城算是彻底臭了。一个心肠歹毒、手段下作的女子,哪个世家大族还敢要她?
顾远洲也因为她而受到了牵连,被御史弹劾“治家不严”,罚了半年俸禄。
他的状元光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变得黯淡无光。他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而我,沈惊雀,万宝楼的少主,却因为行事果决、手段狠辣,在京城权贵圈里,彻底站稳了脚跟。
皇家秋日设宴,于御花园举办百花宴,遍邀京中王公贵族、青年才俊。
顾远洲作为新科状元,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这是他翻身的最好机会。他铆足了劲,想要在宴会上一展才华,重新获得陛下的青睐。柳卿卿的禁足令还未解除,他只能独自赴宴。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顾远洲一身崭新的官袍,穿梭于权贵之间,努力地赔着笑脸,想要修复关系。然而,大多数人对他都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态度冷淡。
他心中苦涩,却只能将这口恶气咽下。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高声唱喏:“摄政王殿下到——”
满堂宾客立刻起身行礼,山呼千岁。
顾远洲也跟着众人跪下,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瞥向殿门。
只见萧临渊一身玄色蟒袍,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他气场强大,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而最让顾远洲心胆俱裂的是,萧临渊的手臂上,正挽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
那女子一袭火红色的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步步生莲,摇曳生姿。她容貌绝美,气质清冷,一双凤眸顾盼生辉,带着睥睨众生的傲然。
那张脸,顾远洲就算是化成灰也认得!
是沈惊雀!
不,是那个万宝楼的少主!
她怎么会和摄政王在一起?而且姿态如此亲密!
全场震惊。
所有人都没想到,冷酷狠戾、从不近女色的摄政王,竟然会带着一个女伴出席宫宴。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皇帝见到萧临渊,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上前:“皇叔今日怎会得空前来?”
萧临渊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听闻宫中百花盛开,特带惊雀一同来赏花。”
惊雀!
他竟然如此亲昵地称呼她!
顾远洲跪在地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吏部侍郎要针对他,为什么到手的差事会飞走,为什么他处处碰壁,寸步难行。
因为他得罪的,根本不是什么万宝楼的少主。
他得罪的,是当朝摄政王捧在心尖上的人!
那个被他一纸休书赶出家门,被他用一袋碎银羞辱,被他视作草芥的卑微丫鬟,竟然是连他都需要仰望,甚至连皇帝都要礼敬三分的存在!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他想起了那三年里,沈惊雀为他做的一切。
他胃不好,她就变着法地给他做养胃的药膳;他畏寒,她就一针一线地为他缝制厚实的冬衣;他熬夜苦读,她就在一旁默默陪伴,为他剪烛添香。
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的温暖,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错过了什么?他亲手推开了什么?
无边的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悔意。
宴席之上,我与萧临渊并肩而坐,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
“怕吗?”萧临渊低声问我,顺手为我夹了一块芙蓉糕。
我摇摇头,迎上他的目光,浅笑道:“有王爷在,惊雀不怕。”
这不是奉承。
自从那日雨中相遇,萧临渊便对我展开了强势的追求。他不像顾远洲那般只会花言巧语,他给我的,是实实在在的庇护和尊重。
他会陪我巡视商铺,会为我摆平那些不长眼的麻烦,会带我去看京城最美的烟火。他从不问我的过去,却用行动告诉我,他会给我一个无人敢欺的未来。
这个看似冷酷的男人,给了我失忆三年都未曾感受过的温暖与安全感。
我的心,也渐渐为他融化。
宴席进行到一半,有才艺表演助兴。
安阳公主弹了一曲古筝,引得满堂喝彩。
柳太傅为了挽回女儿的名声,突然站出来,对着皇帝说道:“陛下,臣听闻状元郎顾远洲的夫人柳氏,亦是才情出众,不若也让她来献上一曲,为宴会助兴?”
此言一出,顾远洲的脸色瞬间煞白。
柳卿卿还在禁足,如何能来献艺?柳太傅这是想借机让皇帝下旨,解除柳卿卿的禁足令!
果然,皇帝来了兴趣:“哦?既是才女,那便宣她进宫吧。”
柳太傅大喜,连忙叩首谢恩。
顾远洲却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陛下,恐怕要让太傅大人失望了。”
我缓缓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盈盈一拜。
“顾状元的夫人,此刻正在家中禁足思过。倒是民女不才,也略通音律,愿为陛下和王爷献上一曲,以博一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萧临渊,笑道:“既是皇叔带来的人,才艺想必也是极好的。准了!”
我谢过恩,走到殿中的古琴前,缓缓坐下。
我弹的,是一曲《凤求凰》。
琴声初起,如高山流水,清脆悦耳。渐渐地,琴声转急,如金戈铁马,气势恢宏。最后,琴声又归于温柔,如情人间的低语,缠绵悱恻。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满堂皆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精湛的琴技和其中蕴含的深情所震撼。
萧临渊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意。
而顾远洲,他呆呆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痛苦与追悔。
因为这首《凤求凰》,是他当年亲手教我的。他说,这是他为我二人所作。
可他不知道,我沈家本就是音律世家,我的琴技,师承天下第一琴师,远在他之上。当年不过是为了迎合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才故意装作愚笨,让他一点点教。
如今,我当着天下人的面,用他教我的曲子,弹给另一个男人听。
还有比这更诛心的事情吗?
我看到,顾远洲的拳头死死攥着,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鲜血淋漓。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从这一天起,顾远洲彻底成了一个笑话。而我沈惊雀,则以摄政王未来王妃的身份,成了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女人。
百花宴后,顾远洲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终日借酒消愁。
仕途上的不顺,同僚间的排挤,还有柳卿卿的无理取闹,都让他疲惫不堪。更让他痛苦的,是每当夜深人静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沈惊雀的身影。
他想起她在百花宴上光芒万丈的模样,想起她看着摄政王时眼中的情意,心就像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痛不欲生。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开始疯狂地给万宝楼递拜帖,想要见沈惊雀一面,亲口问一问她,这三年的情分,难道都是假的吗?
可他的拜帖,每一次都石沉大海。
万宝楼的门,他连进都进不去。
祸不单行。
顾远洲的家族,本就是江南的一个小盐商,靠着他中了状元才在京城勉强立足。为了能更快地往上爬,顾家倾尽所有,投资了一笔海外丝绸的生意,希望能大赚一笔,用金钱为顾远洲的仕途铺路。
然而,运送丝绸的商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船毁人亡,血本无归。
顾家,一夜之间,濒临破产。
这个消息,对顾远洲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家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可他现在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拯救家族?
走投无路之下,顾远洲想到了一个人。
沈惊雀。
或者说,万宝楼的少主。
放眼整个天下,能在一夜之间拿出巨款拯救顾家的,只有富可敌国的万宝楼。
他知道自己如今去找她,无异于自取其辱。可为了家族,他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一桩陈年的旧案,也被福伯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
“少主,查到了。三年前追杀您,导致您重伤失忆的,正是柳太傅一家!”福伯将一叠卷宗放到我的面前,神情愤慨。
“当年,我们沈家和柳家都是皇商。柳家为了独吞生意,暗中勾结贪官,伪造证据,诬陷我们沈家走私违禁品。我父亲为了保全家族,不得不散尽家财,带着您远走避祸,却还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我翻看着卷宗,目光越来越冷。
原来如此。
原来柳家,才是我沈家真正的仇人。
而我,竟然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为他们的女婿当了三年的牛马。
真是天大的讽刺!
“柳卿卿呢?”我冷声问道。
“柳卿卿当年也参与其中。正是她,派人将您打落悬崖的。”
我猛地合上卷宗,眼中杀意毕现。
“福伯,把这些证据,整理一份,匿名送到大理寺。”
“是,少主!”
“另外……”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顾家的那笔生意,也是我们的手笔吧?”
福伯低下头,恭敬道:“是。老奴只是略施小计,断了他们的货源,又伪造了海难的消息。他们所有的本金,现在都在我们的仓库里。”
“做得好。”我点点头,“是时候,该收网了。”
我倒要看看,当顾远洲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不仅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元凶,更是我沈家的死敌时,他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又是一个雨夜,电闪雷鸣,仿佛要将整个天空撕裂。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我被赶出状元府的那一天。
只不过,这一次,跪在雨里的,换成了顾远洲。
他一身布衣,狼狈不堪地跪在万宝楼门前,浑身湿透,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惊雀!求求你,见我一面!我知道错了!”
“惊雀,看在我们夫妻三年的情分上,求你救救顾家吧!我给你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他声嘶力竭地忏悔,乞求着,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绝望。
雨水混着他额头流下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万宝楼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如同我对他早已冰封的心。
许久,那扇朱红的大门,才在一声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我站在门内,在数十名侍女和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出。
我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裙,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得让人不敢直视。我的身旁,站着为我撑着一把玄色油纸伞的萧临渊。
伞,将所有的风雨都隔绝在外。我在伞下,安然无恙。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泥水里的顾远洲,他的模样,比当日的我,还要狼狈百倍。
“顾状元,别来无恙啊。”我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顾远洲猛地抬起头,看到我身边的萧临渊,眼中闪过一抹刺痛。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双腿一软,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惊雀……我……”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却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有什么资格,叫她的名字?”萧临渊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抬手,示意萧临渊不必动怒。
我走到顾远洲面前,将一份卷宗,轻轻扔在了他的面前。
“看看吧。看看你那冰清玉洁的白月光,和你那德高望重的岳丈大人,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顾远洲颤抖着手,捡起了被雨水浸湿的卷宗。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瞳孔骤然紧缩,脸上血色尽失。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柳家是如何陷害沈家,如何追杀我,又是如何设计让他顾家倾家荡产的。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联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被柳家当成了一颗棋子,用完即弃!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语,仿佛疯了一般。
我冷笑一声,蹲下身,直视着他绝望的眼睛。
“顾远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情分。你娶我,是柳卿卿为了羞辱我。而我嫁你,不过是失忆后的权宜之计。”
“你以为你高中状元,是你的本事吗?若不是我暗中为你打点,你连会试的考场都进不去!”
“你以为你的治水策论写得天衣无缝吗?若不是我帮你修改了其中三处致命的漏洞,你现在早已因为欺君之罪,人头落地了!”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才华,他的功名,竟然全都是拜我所赐!而他,却把这一切的恩人,当作垃圾一样,亲手丢弃了!
“噗——”
顾远洲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气若游丝地问。
我站起身,漠然地看着他。
“顾状元,你看,这天下的雨,不是只为你一人而下。我的世界,早已放晴。”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挽着萧临渊的手,走进了万宝楼。
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
将那个男人的悔恨、痛苦与绝望,彻底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故事的结局,没有任何意外。
柳太傅一家因为贪赃枉法、谋害皇商等数罪并罚,被抄家灭族,柳卿卿在狱中不堪受辱,自尽身亡。
顾远洲因为包庇罪犯,被革去了状元的功名,贬为庶人。顾家彻底破产,他只能带着疯疯癫癫的母亲,回了乡下老家,终生不得入仕。
听说,他后来疯了。整日跪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对着京城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一个名字。
惊雀。
而我,在萧临渊的帮助下,为沈家彻底洗清了冤屈。万宝楼的生意,在他的庇护下,更是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成了王朝无人敢轻视的商业帝国。
半年后,摄政王大婚,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我穿着世间最华美的嫁衣,成了他唯一的王妃。
洞房花烛夜,萧临渊挑开我的盖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他执起我的手,郑重地许诺:“惊雀,从今往后,有我在,这天下,再无人敢欺你分毫。”
我笑着靠在他的怀里,心中一片安宁。
所有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如今都只能在尘埃里仰望我的光芒。
至于顾远洲?
他不过是我凤凰涅槃时,随手抖落的一粒尘埃罢了。
我的未来,是星辰大海,是与身边的这个男人,并肩看尽这万里江山。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