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严谨,按照主治医生裴济的说法,我得的是一种罕见的感知紊乱综合征,伴有轻微的妄想症状。通俗点讲,就是我能看见“人”。
我叫苏青梧,是个精神病。
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严谨,按照主治医生裴济的说法,我得的是一种罕见的感知紊乱综合征,伴有轻微的妄想症状。通俗点讲,就是我能看见“人”。
不是活人,是那种半透明的、走路带风的、偶尔会穿墙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见鬼。】
不过我心态很好。毕竟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要相信科学。这些鬼,不过是我大脑皮层过度活跃产生的幻象。他们是我脑补出来的、打发无聊时间的室友。
比如现在,我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客厅的墙角就蹲着一个穿清朝官服的大爷,正幽怨地盯着我。
【得,这位估计是饿了。】
我把削好的苹果分成两半,一半放进自己嘴里,另一半毕恭毕敬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大爷,吃点儿水果,润润喉。”
官服大爷没理我,继续用他那空洞的眼神发射着“朕饿了,要吃肉”的电波。
我叹了口气,从零食筐里摸出一包辣条:“没肉,这个凑合一下?麻辣小龙虾味的,可带劲了。”
“青梧,”一个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又在和‘朋友们’聊天?”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我的丈夫,陆枕书。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家居服,金丝眼镜后的眸子漾着浅浅的笑意,手里还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像雨后的森林,闻着就让人安心。
陆枕书,我的完美丈夫。名校教授,温文尔雅,帅得人神共愤。最重要的是,他从不把我当成精神病,而是用无限的包容和爱意,接纳我所有的“与众不同”。
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嫁给了他。
“聊着呢,”我笑嘻嘻地接过牛奶,“王大爷今天闹脾气,非要吃肉。”
陆枕书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墙角,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着空气说:“王大爷,青梧肠胃不好,家里最近饮食清淡。您多担待,明儿我亲自下厨,给您做一盘东坡肉,怎么样?”
墙角的官服大爷幻象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心满意足地……变淡了。
【嘿,还是我老公面子大。】
我抱着牛奶杯,满足地嘬了一口:“老公,你真好。”
“傻瓜。”陆枕书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指了指楼上,“晚萤睡了?”
晚萤,苏晚螢,我的双胞胎妹妹。她从小体弱多病,心脏不好,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父母去世后,照顾她就成了我唯一的责任。我和陆枕书结婚后,自然也把她接了过来。
“睡下了,今天状态还不错,还跟我聊了会儿天。”我说。
陆枕书点点头,坐在我身边,将我揽进怀里。他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能驱散我所有的不安。
“青梧,裴医生说,你的情况最近稳定了很多。”他轻声说,“也许很快,你的‘朋友们’就会离开你了。”
我靠在他怀里,没说话。
离开吗?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客厅的王大爷,厨房里总在哼小曲的旗袍阿姨,还有阳台上那个抱着膝盖哭个不停的小男孩……他们虽然吵闹,但构成了我世界里光怪陆离的一部分。
如果他们都走了,我的世界会不会变得……太安静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都是假的。】
我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打了个哈欠:“老公,我困了。”
“去睡吧。”陆枕書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看完这份文件就来。”
我点点头,起身上楼。
卧室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借着走廊的光,我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晚萤怎么跑我房间睡了?】
我走近一看,才发现不是。床上的人影穿着我的睡衣,身形和我差不多,但她面朝墙壁,我看不到脸。
奇怪,陆枕书还在楼下,晚萤在自己房间,那这人是谁?
【哦,新来的‘朋友’啊。】
我见怪不怪地准备去客房睡。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床上那人影忽然动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张惨白浮肿的脸正对着我。她的眼睛很大,却没有瞳孔,黑洞洞的,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她的嘴唇是青紫色的,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我“听”到了。
那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尖锐地刺入我的脑海。
她说:“快……跑……”
我吓得一个激灵,心脏骤停了一秒。
【这个……这个新人有点吓人啊。】
我以前的“朋友们”,顶多是形象凄惨了点,可从来没有这么强的攻击性。这种直冲大脑的警告,还是头一回。
我定了定神,对着她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那个……大姐,新来的?不至于吧,一来就赶人走?我房租都交了。”
那女鬼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住了。她青紫的嘴唇又动了动。
“他……会……杀……了……你……”
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开玩笑的吧?我老公温柔体贴会做饭,年薪百万长得帅,他杀我?图什么?图我那点可怜的遗产,还是图我这个精神病给他枯燥的教授生活增添点情趣?】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跟这位新朋友讲讲道理:“大姐,我知道新环境需要适应,但造谣是不对的。尤其是我老公,他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模范丈夫,妇女之友。你这么说,会对他造成名誉损害的。”
女鬼似乎被我的话噎住了,她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我,然后抬起手,指向我身后的房门。
“快……跑……他……来……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听到了楼梯上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是陆枕书。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不不不,苏青梧,你要相信科学!这都是幻觉,是你大脑的恶作剧!】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看向房门。
陆枕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端着一杯水。看到我站在房间中央,他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道:“怎么还不睡?做噩梦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床上。
空空如也。
那个警告我的女鬼,消失了。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失落。
【跑得还挺快,心理素质不行啊这位大姐。】
“没,就是有点渴。”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接过陆枕书手里的水杯。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我皮肤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手这么冰,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穿少了。”我勉强笑了笑,一口气把水喝完。
“早点睡吧。”他像往常一样,帮我掖好被角,然后在床边坐下,柔声说,“我在这里陪你。”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女鬼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他会杀了你。”
“快跑。”
【荒谬。】
我侧过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努力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
陆枕书对我那么好,全世界都可能害我,唯独他不会。
这一定是我的病又加重了。明天得让裴济给我换个药。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下了楼。
陆枕书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见我下来,立刻给我盛了一碗粥。
“昨晚没睡好?”他关切地问。
“嗯,做了个噩梦。”我含糊道。
坐在餐桌对面的苏晚螢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我这个妹妹,长得就像一朵风中的小白花,说句话都带着颤音,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倒。我一直觉得,老天爷把所有的坚强都给了我,把所有的脆弱都给了她。
“没事,就是个普通的噩梦。”我不想让她担心。
“要不,今天我陪你去裴医生那里看看吧?”她小声建议道。
“不用了,”陆枕书开口了,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下午没课,我带青梧去。你在家好好休息。”
苏晚螢听话地点点头,不再说话,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我看着他们俩,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们……是不是太默契了点?】
陆枕书对晚螢的照顾,有时候甚至比我还细致。他会记得她所有忌口的食物,会提醒她按时吃药,会因为她半夜一声咳嗽而紧张地跑去查看。
以前我觉得,这是他爱屋及乌的表现。他爱我,所以也爱我的家人。
可今天,看着他自然而然地为晚螢安排好一切,我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错觉,一定是错觉。】
我摇摇头,把这丝怪异甩开。
下午,陆枕书果然依言带我去了裴济的诊所。
裴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但说起话来总是一针见血。
他听完我的描述,特别是关于那个“会说话的女鬼”的部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青梧,你以前的幻象,有这么强的互动性和攻击性吗?”
我摇头:“没有。以前他们都像背景板,NPC,只会重复固定的动作或者说一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个……像开了智能模式。”
裴济沉吟片刻,看向我身边的陆枕书:“陆教授,青梧最近有没有受到什么刺激?”
陆枕书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对我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才回答裴济:“没有。我们最近生活很规律,她情绪也一直很稳定。”
“是吗?”裴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有些锐利,“药物方面,我觉得可以考虑调整一下剂量。不过,青梧,我还是建议你,试着去分辨一下幻觉和现实。比如,下次再‘看’到什么,你可以试着去触摸,或者用手机拍下来。如果触摸不到,也拍不下来,那就是幻觉。”
“好主意。”我点点头,“谢谢裴医生。”
从诊所出来,陆枕书开车带我回家。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完美得像一尊古希腊雕塑。
“别担心,”他感觉到我的注视,腾出一只手来覆在我的手背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给予我无穷的力量。
我心里的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苏青梧啊苏青梧,你真是想太多了。有这么好的老公,你还怀疑什么?肯定是那个新来的女鬼嫉妒我,故意挑拨离间!】
然而,当天晚上,那个女鬼又来了。
这次,她没有出现在我的卧室,而是出现在了书房。
我半夜起来喝水,路过书房时,发现门缝里透着光。
【枕书还在忙?】
我好奇地凑过去,想从门缝看看。可就在我的视线投进去的瞬间,我看到了那个女鬼。
她就站在书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陆枕书。
而陆枕书……他好像完全没看到她。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原来他看不见啊……】
我松了口气。也是,除了我这个精神病,谁还能看见鬼呢?
我正准备离开,那女鬼却忽然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向电脑屏幕。然后,她转过头,隔着门缝,用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看向我。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这一次,我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看……电……脑……”
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看电脑?电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枕书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我有点想笑,但女鬼那张恐怖的脸却又让我笑不出来。
我犹豫了片刻,决定听从裴济的建议——验证一下。
我悄悄拿出手机,对准门缝,按下了拍摄键。
然后,我屏住呼吸,点开了相册。
照片里,只有陆枕书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他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果然,是幻觉。
我自嘲地笑了笑,收起手机,转身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忽视女鬼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和她无声的口型。
“看电脑。”
【到底要我看什么?】
好奇心像一只小猫,不停地挠着我的心。
终于,我还是没忍住。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摸到书房门口,侧耳倾听。
里面传来陆枕书起身的动静,然后是关门声。他应该是回卧室了。
我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睡下,才悄悄地溜进了书房。
书房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松木香。
我走到书桌前,他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一篇密密麻麻的学术论文。
【这有什么好看的?天书一样。】
我撇撇嘴,正准备关掉,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屏幕右下角的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很奇怪,只有一个字母:“Q”。
【Q?青梧的Q?】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驱使着我,我移动鼠标,双击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的心“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深吸一口气,点下了播放键。
视频的画面很昏暗,像是在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通过夜视摄像头拍摄的。
画面晃动了几下,然后对准了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
**是我。**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视频里的我,睡得很沉。而床边,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陆枕书。
另一个……是苏晚螢。
视频里没有声音,但他们的动作却让我如坠冰窟。
陆枕书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他挽起我的袖子,将针头对准了我的手臂。而苏晚螢,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我的手机,似乎在翻看什么。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而诡异的微笑。
我的呼吸停滞了。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是……什么?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的病已经严重到,连视频都能幻想出来了?
我颤抖着手,想要关掉视频,却怎么也点不中那个小小的关闭按钮。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陆枕书注射完毕后,直起身子,他对苏晚螢说了些什么。苏晚螢点点头,然后把我的手机放回床头柜。
接着,陆枕书弯下腰,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那个吻,隔着屏幕,却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这不是幻觉。
这不是幻觉!
我的丈夫,我那温柔体贴、爱我如命的丈夫,在我睡着的时候,给我注射不明液体。
我那柔弱可怜、需要我保护的妹妹,在我睡着的时候,翻看我的手机,脸上还挂着那样陌生的笑容。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女鬼的话,再一次在我耳边炸响。
“他会杀了你。”
“快跑。”
原来,她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她一直在救我。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恐慌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报警?
我拿什么报警?说我老公给我打针?警察会问,打的什么针?我不知道。他们会问,有证据吗?证据是这个视频,可这个视频是怎么来的?难道我要说,是一个女鬼指引我发现的吗?
警察只会把我当成一个精神病,一个妄想症发作、污蔑自己家人的疯子。
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没有人会相信我。
我必须冷静下来。
苏青梧,你必须冷静!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一遍又一遍。
【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已经知道了。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颤抖着手,将那个视频文件拖进了回收站,然后永久删除。我又检查了一遍电脑,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关上电脑,悄无声息地回了卧室。
陆枕书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躺在他身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我曾经以为自己生活在天堂里,现在才知道,这里是地狱。一个用爱和温柔精心伪装起来的地狱。
而我的丈夫和妹妹,就是这里的恶魔。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表面上,我依旧是那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苏青梧。我会和陆枕书撒娇,会关心苏晚螢的身体,会对着空气里的“朋友们”自言自语。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已经筑起了一道高墙。我在墙后,冷冷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我开始留意陆枕书给我喝的牛奶,给我吃的药。我偷偷把药片藏起来,假装咽下去。我把牛奶倒进马桶,然后装作喝完的样子。
我发现,自从我停止吃药和喝牛奶后,我的精神好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我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了。
那个女鬼出现的频率更高了。
她不再只是警告我,而是开始给我传递更多的信息。
她会出现在厨房,指着一瓶被陆枕书伪装成维生素的药瓶,对我无声地说:“毒……药……”
她会出现在阳台,指着一盆看似普通的花,告诉我:“根……有……毒……”
她甚至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破碎的画面——黑暗的房间,挣扎的女人,还有陆枕书和苏晚螢那两张冷漠的脸。
我渐渐拼凑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这个家里,不止我一个“病人”。
在嫁给陆枕书之前,我曾听闻,他的前一任妻子,是抑郁症自杀的。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自杀那么简单。
那个总是在警告我的女鬼,或许就是陆枕书的前妻。
她是被他们害死的。
而我,是下一个目标。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直到有一天,我 overheard 了陆枕书和苏晚螢的对话。
那天我假装睡着了,他们以为我吃了药,睡得很沉,便在客厅里毫无顾忌地聊了起来。
“哥,她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是苏晚螢的声音,不再是平时那种柔柔弱弱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尖锐。
“我感觉到了。”陆枕书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寒意,“药量可能需要调整了。她的身体,比上一个实验品更有趣。她的精神力很强,居然能把那些残存的能量,具象化成‘人’。”
实验品?
残存的能量?
我在卧室里,用被子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贱人的阴魂还没散干净,真是麻烦。”苏晚螢抱怨道,“苏青梧居然能‘看’到她。哥,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不会。”陆枕书的语气很自信,“在所有人眼里,苏青梧只是一个精神病。她说的话,不会有任何人相信。我们只需要按计划进行,等她的精神彻底崩溃,就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我真等不及了。”苏晚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等拿到她的心脏,我的身体就能彻底康复了。哥,你答应过我的。”
“我当然记得。”陆枕书的声音温柔下来,“晚螢,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心脏……
他们要我的心脏!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苏晚螢的心脏病是真的,只是,他们治疗的方法,不是靠医生,而是……换心。
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新鲜的心脏供体。
他们一步步地,用药物和精神控制,摧毁我的意志,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等到我精神失常,被送进精神病院,或者“意外”死亡,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取走我的心脏,移植给苏晚螢。
而陆枕书,那个在外人面前深爱着我的完美丈夫,将会变成一个为救小姨子而失去妻子的可怜人,博取所有人的同情。
多么完美的计划。
多么歹毒的人心。
我躲在被子里,身体抖得像筛糠。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却不敢哭出声。
我好恨。
我恨他们的残忍,恨自己的愚蠢。
我更恨老天的不公。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一切?
【不,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
【苏青梧,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你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复仇的火焰,在我的心中熊熊燃起。
我擦干眼泪,开始思考对策。
报警行不通。我没有证据,他们有完美的伪装。
我只能靠自己。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相信我,并且有能力帮助我的人。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裴济。
他是医生,专业人士。而且,从他上次问话的眼神来看,他似乎对陆枕书的说辞,也并非百分之百地相信。
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说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甩开了陆枕书的监视。
我直接去了裴济的诊所。
看到我一个人来,裴济有些意外。
“青梧?怎么了?陆教授没陪你来吗?”
我反手锁上诊室的门,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裴济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我:“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裴医生,”我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求求你,救救我!”
我把我看到的视频,听到的对话,以及我的猜测,全都告诉了他。
我说话的时候,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就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但我不在乎。
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我的心脏!”
裴济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变得凝重。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把我当成疯子,或者用安抚的语气敷衍我。
他扶我坐下,给我倒了杯水,然后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开口了。
“陆枕书的前妻,叫林蔓。她是我学姐。”
我愣住了。
“她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是抑郁症自杀。但我不信。”裴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学姐她很开朗,很坚强,她绝不可能自杀。我当时就怀疑过陆枕书,但我没有证据。我去查过,发现陆枕书在大学时,主修的是临床医学,辅修的是神经心理学。他是个天才,但他研究的方向……很偏门。他一直痴迷于‘精神能量’和‘意识移植’这些领域。”
裴济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青梧,你说的‘看到鬼’,在心理学上,可以解释为‘创伤后应激反应’导致的幻觉。但是,如果陆枕书真的在用药物对你进行精神控制,那么,你看到的,可能并不仅仅是幻觉。”
他站起身,在诊室里来回踱步。
“他是在诱导你,强化你的感知。你看到的那个‘女鬼’,很可能就是我学姐林蔓残存在那个屋子里的精神印记。因为你的体质特殊,所以你能感知到。而陆枕书,正是利用了你这一点,想把你的精神彻底搞垮,让你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从而方便他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听完裴济的分析,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不是在治疗我,他是在……饲养我。
把我当成一个容器,一个实验品。
“我该怎么办?”我绝望地问。
“别怕。”裴济停下脚步,眼神坚定地看着我,“我会帮你。我们不能报警,警察不会相信这些。我们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让他们无法抵赖。”
“什么证据?”
“药物,还有……他们的犯罪计划。”裴济说,“你需要回去,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会给你一种药,可以中和陆枕书给你下的药的毒性。然后,你要想办法,拿到他给你注射的药剂样本,还有他们关于‘换心’计划的任何书面或电子证据。”
“太危险了。”我害怕得发抖。
“我知道很危险。”裴济的表情很严肃,“但这是唯一的办法。青梧,你愿意冒这个险吗?”
我看着他,想起了林蔓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想起了陆枕书和苏晚螢那冰冷的对话。
恐惧依然存在,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恨意。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牢笼,我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我是一个潜伏在敌人身边的卧底。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证据。
裴济给我的药很有用,我每天假装吃陆枕书给的药,其实吃的是裴济给的解药。我的头脑越来越清醒,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那个叫林蔓的女鬼,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她不再只是对我进行简单的警告,而是开始更主动地帮助我。
有一次,陆枕书和苏晚螢外出,我趁机溜进他的书房。我知道,那个名为“Q”的文件夹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
但我找不到。电脑里干干净净,仿佛那个视频从未存在过。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林蔓的身影出现在书架前。
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向一本厚厚的《神经心理学纲要》。
【书里?】
我走过去,拿起那本书。书很重,我翻了翻,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
我没看出什么异常。
林蔓似乎有些着急,她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停留在书的封底。
我心领神会,翻到封底。封底的夹层里,贴着一张小小的芯片。
是内存卡!
我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取下内存卡,用备用手机读取。
里面存放着大量的资料。
有无数份病历,记录着不同“实验品”的身体数据和精神状况。其中一份,赫然就是林蔓的。
还有大量的研究笔记,详细描述了陆枕书如何通过药物和心理暗示,摧毁一个人的精神防线,从而提取其“精神能量”的过程。
最可怕的,是一份手术计划书。
标题是:**“W”的心脏移植方案。**
W,晚螢。
计划书里详细地列出了手术的每一个步骤,时间,地点,甚至连主刀医生和麻醉师都安排好了。
而心脏供体那一栏,写着我的名字——苏青梧。
手术时间,就在下周。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白纸黑字,只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他们连后路都想好了。
手术地点是一家私人诊所,主刀医生是陆枕书的一个学长。他们会制造我“精神崩溃,意外摔下楼梯导致脑死亡”的假象,然后进行“合法”的器官捐献。
一切都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林蔓的指引,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把所有资料都拷贝了一份,发送给了裴济。
然后,我把内存卡放回原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陆枕书给我注射的药剂样本。
这是最关键的物证。
我一直在等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
那天晚上,陆枕书像往常一样,端着一杯牛奶走进卧室。
“青梧,喝了牛奶早点睡。”
我接过牛奶,乖巧地点点头。
在他转身去浴室的时候,我迅速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装了茶叶水的小瓶子,将牛奶倒进去大半,然后把瓶子里的茶叶水倒进牛奶杯里。
颜色差不多,应该不会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我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没过多久,陆枕书从浴室出来。他走到床边,确认我“睡熟”了,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注射器。
苏晚螢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手机。
来了。
我闭着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出喉咙。
我能感觉到冰冷的针头刺入我的皮肤,液体被缓缓推进我的血管。
整个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等陆枕书注射完毕,和苏晚螢一起离开后,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进卫生间。
我用事先藏好的采血针,刺破刚刚被注射过的位置,用力挤压,将带血的液体滴进一个小小的密封管里。
做完这一切,我虚脱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证据,都齐了。
接下来,就是收网了。
我把药剂样本交给了裴济。
他拿去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
那是一种新型的神经毒素,长期注射,会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让人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症状,最后导致脑死亡。
“人渣!”裴济看到化验单,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现在,我们可以报警了吗?”我问。
“可以了。”裴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青梧,你别怕。接下来交给我。你只需要在家里等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
我点点头。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家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陆枕书和苏晚螢似乎格外地兴奋。
陆枕书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
苏晚螢也一反常态,拉着我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怜悯和……贪婪。
就像在看一件即将被拆解的艺术品。
我强忍着恶心,配合着他们演戏。
吃完饭,陆枕书照例端来牛奶。
“青梧,喝了它,好好睡一觉。”他温柔地说,“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好起来的,不是你们。
我接过牛奶,一饮而尽。当然,喝下去的,依然是早就被我掉包的茶叶水。
我看着他们,在心里冷笑。
【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晚餐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午夜十二点,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陆枕书和苏晚螢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动手吧。”陆枕书淡淡地说。
那两个男人抬着一个担架,朝我走来。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
我的突然清醒,让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枕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表情:“你……你怎么会……你不是应该……”
“应该像个傻子一样,任由你们宰割吗?”我冷笑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我的身后,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有客厅的王大爷,厨房的旗袍阿姨,阳台哭泣的小男孩,还有……站在我身边的林蔓。
他们不再是半透明的幻影,而是变得无比凝实。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眼神怨毒地盯着陆枕书和苏晚螢。
这些,都是被他们害死的冤魂。
他们是陆枕书的“实验品”。
“你……你都看到了?”苏晚螢的脸色变得惨白,指着我身后的冤魂,惊恐地尖叫起来。
“对,我看到了。”我说,“我不仅看到了,我还知道,你们要我的心脏,是为了给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续命!”
**“你们的计划,全都暴露了!”**
我话音刚落,卧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裴济。
“陆枕书,苏晚螢,你们被捕了!”
陆枕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你……是你设计的……”
“没错。”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设计的。用你教我的方法,给你设了一个局。”
苏晚螢尖叫一声,转身想跑,被警察一把按住。
陆枕书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我,居然笑了。
“呵呵……苏青梧,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是我所有实验品里,最成功的一个。”他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你没有证据。那些所谓的冤魂,不过是你精神错乱的幻想。到了法庭上,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是吗?”裴济走了过来,将一叠文件摔在他脸上,“看看这些吧,陆教授。你的研究笔记,你的手术计划,还有你给青梧注射的毒药化验单。证据,我们有的是!”
陆枕书的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
他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眼神里的镇定和优雅终于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狰狞。
“不!不可能!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这个,你就去跟警察解释吧。”裴济冷冷地说。
警察给陆枕书和苏晚螢戴上了手铐。
在被带走的那一刻,陆枕书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苏青梧,你别得意。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我会像个噩梦,缠着你一辈子!”
我看着他,平静地笑了。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把你这个噩梦,彻底踩碎的。”
陆枕书和苏晚螢的案子,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竟是杀人如麻的恶魔。柔弱善良的双胞胎妹妹,竟是蛇蝎心肠的帮凶。
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将他们钉在了耻辱柱上。
庭审那天,我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出庭了。
我站在证人席上,清晰、冷静地,将他们所有的罪行,公之于众。
我拿出了所有的证据,包括那段被我恢复了的视频。
铁证如山。
陆枕书和苏晚螢,被判处死刑。
宣判的那一刻,我哭了。
不是悲伤,是释放。
我为林蔓,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也为我自己。
正义,终于来了。
虽然,它来得有点晚。
案子结束后,我卖掉了那栋房子。
那栋充满了罪恶和谎言的房子。
我去看了一次裴济。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说。
“你的‘朋友们’呢?”他问。
我笑了笑:“他们啊,都走了。”
自从陆枕书和苏晚螢被捕后,那些冤魂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他们大仇得报,终于可以安息了。
最后离开的,是林蔓。
她在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阳光里。
我的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不再能看见那些“人”。
我的精神病,好了。
我和裴济告别,然后踏上了旅程。
我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
我去了雪山,看了日出。
我去了海边,听了潮汐。
我努力地,想要用这些美好的东西,去覆盖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但陆枕书最后那句话,还是像魔咒一样,偶尔会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我会像个噩梦,缠着你一辈子。”
我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
真正的结束,是我能坦然地面对过去,与自己和解的那一天。
一年后,我来到了一个南方的小镇。
这里气候温润,生活节奏很慢。
我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每天和花花草草打交道。
日子过得平淡而安宁。
我以为,我会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走进了我的花店。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老板,买花。”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抬起头,看清了他的脸。
那一瞬间,我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是他。
裴济。
他摘下帽子,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找了你很久,苏青梧。”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辞职了。”他说,“想换个环境,开个心理诊所。我觉得,这个小镇就不错。”
他看着我,眼神真诚而热烈。
“青梧,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我不想打扰你,但我……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你走完接下来的路?”
阳光透过花店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曾经以为,我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废墟。
是他,带我走出了地狱。
现在,他又穿越人海,来把我从废墟里,拉向光明。
我走过去,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
“好。”我说。
噩梦,总会醒的。
而醒来后,阳光正好。
来源:小南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