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人去了趟山东济南,实话实说真羡慕济南人,留些问题考考大家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8-25 12:36 2

摘要:车间里的空气,永远是那股子老味道,机油、铁锈、还有老师傅手里那杆旱烟,三样混在一起,呛人,却也让人心安。我叫李建民,在西安城墙根下开了半辈子汽修铺,这铺子是我爹传下来的,到我手里,家伙什换了几茬,但这股味道没变。

车间里的空气,永远是那股子老味道,机油、铁锈、还有老师傅手里那杆旱烟,三样混在一起,呛人,却也让人心安。我叫李建民,在西安城墙根下开了半辈子汽修铺,这铺子是我爹传下来的,到我手里,家伙什换了几茬,但这股味道没变。

手里的活儿是台老捷达,发动机的毛病,跟人上了岁数,心肺功能不好一个道理。我听着那熟悉的“咔哒”声,心里就有谱了。这种活儿,现在的年轻师傅不爱接,费神,不挣钱,他们喜欢的是换总成,一拆一装,利索,票子也来得快。

可我不行,我总觉得,机器跟人一样,有感情。你得摸清它的脾气,找到病根,而不是一生病就给它开膛破肚,把好好的零件也一并扔了。

“爸,又捣鼓你那破烂呢!”

儿子李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股子不耐烦。他刚大学毕业,头发染得黄灿灿的,一天到晚捧着个手机,嘴里全是“风口”、“变现”、“流量”。

我没抬头,用套筒扳手拧下一颗螺丝,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

“这不叫破烂,这叫手艺。”

“手艺能当饭吃啊?”李涛走到我跟前,脚上那双锃亮的白鞋,跟车间里的油污地格格不入,“同学张伟,就咱家对门那个,人家在济南开厂子了,上个月刚换了辆宝马X5,你这手艺,能换个轮胎不?”

我心里一堵,停下了手里的活。

张伟是我带出来的徒弟,脑子活,手也巧,就是心野,学了三年就耐不住,跑到南方闯了几年,最后在济南落了脚,听说搞汽车配件,风生水起。

“人各有志。”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爸,我跟你说正事呢。”李涛把一张宣传单拍在引擎盖上,“这铺子,卖了吧。人家开发商都谈好了,这地段,能赔不少钱。我拿着这笔钱,去搞个直播带货,比你这一天到晚吃灰强多了。”

我盯着那张花里胡哨的宣传单,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上来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卖了!”李涛也梗着脖子,“守着这破铺子有啥意思?一辈子当个修车工,让人瞧不起!”

“谁瞧不起?”我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老子我靠这手艺把你养这么大,供你读完大学,谁瞧不起了?是你自己,瞧不起你老子!”

李涛被我吼得一愣,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还嘴。

气氛僵持着,像一根绷紧的弦。

这时候,我媳妇王慧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后院走过来,一看这架势,赶紧把碗放下。

“哎呀,爷俩又杠上了。建民,你也是,跟孩子好好说。涛涛,跟你爸横什么横?”

她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一个信封递给我,“喏,刚收到的快递,济南寄来的,是不是你那个宝贝徒弟?”

我接过信封,心里五味杂陈。拆开一看,是张烫金的请柬,张伟的工厂十周年庆典,请我这个当师傅的,务必去泉城一趟,给他站站台,也看看他如今的光景。

看着请柬上“董事长张伟”几个字,再看看旁边一脸不忿的儿子,我心里那根弦,彻底乱了。

去,还是不去?

去了,像是去朝拜徒弟的成功,承认自己这辈子的坚守是个笑话。

不去,又显得我这个当师傅的,心胸狭窄,见不得徒弟好。

王慧看出了我的心思,劝道:“去吧,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你都多少年没出过远门了,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儿子,“也让涛涛看看,人家张伟是怎么干出来的,省得他一天到晚想着走歪门邪道。”

我捏着那张分量不轻的请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是该出去看看了。看看我坚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在如今这个世道里,到底还值几个钱。

第一章 泉城初印象

从西安北站坐上高铁,窗外的秦岭山脉缓缓向后退去,八百里秦川的厚重,渐渐被华北平原的开阔所取代。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

四个多小时后,高铁稳稳地停在了济南西站。

一出站,我就有点蒙。

这车站,真叫一个气派。宽敞,明亮,人来人往,却不显得乱。我背着个半旧的旅行包,站在人群里,感觉自己像是从黑白电视里走出来的人,跟周围的彩色世界格格不入。

还没等我掏出手机给张伟打电话,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小伙子就举着牌子迎了上来,牌子上写着“李建民师傅”。

“是李师傅吧?我是张总的司机,我叫小刘。”小伙子笑得一脸热情,手脚麻利地接过我的包。

我有些不自在,连连摆手,“不敢当,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刘哪肯,抢着把包放进了后备箱。那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车漆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我活了大半辈子,修过的豪车不少,但正儿八经地坐,还是头一回。

车子启动,悄无声息地滑出车站。

我看着窗外,心里暗暗咂舌。西安也是古都,也是大城市,但跟济南比起来,感觉是两种味道。西安的路,像是被岁月压实了,带着一股子历史的沉稳和沧桑。而济南的路,宽阔,平整,两边的绿化带修剪得整整齐齐,像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

“李师傅,第一次来济南吧?”小刘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是啊,头一回。”

“感觉怎么样?”

我想了想,实话实说:“干净,规矩。”

这不是客套话。从车站出来这一路,路面上几乎看不到一点垃圾,车辆各行其道,很少有鸣笛加塞的。就连路边的行道树,都长得特别精神,叶子绿得发亮,像是被人拿水冲过一样。

在西安,我们那条街,一天不清扫,垃圾桶就能冒尖,车子更是见缝插针,喇叭声此起彼伏,那才叫生活气息。可到了这儿,我忽然觉得,那种“生活气息”,或许也叫“乱”。

小刘笑了,“我们济南人就好个面儿,城市就是脸面,得拾掇干净了。张总特意交代了,先不回公司,带您去吃顿正宗的鲁菜,给您接风洗尘。”

车子穿过市区,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古色古香的饭店门口。张伟已经等在门口了,几年不见,他胖了些,也白了些,以前当学徒时那一身机油味,现在变成了淡淡的古龙水香。

“师傅!”他快步走上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您可算来了!我想死您了!”

这一声“师傅”,喊得我心里热乎乎的。之前那点不自在,瞬间消散了大半。

“你小子,现在是大老板了,还跟我来这套。”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感觉厚实了不少。

“嘿嘿,在您面前,我永远是那个学徒。”张伟拉着我往里走,“师傅,您不知道,我天天盼着您来。这几年厂子是做起来了,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没人给我掌舵。”

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张伟生意上的伙伴。张伟挨个给我介绍,什么王总,刘局,每个人都客客气气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李师傅”。

我一个修车的,哪见过这阵仗,只能局促地挨个点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鲁菜讲究,一道“糖醋鲤鱼”,造型别致,味道酸甜适口;一道“九转大肠”,软嫩鲜香,毫无异味。我尝得出来,这厨子是用了心思的,就像我们对待一台复杂的发动机,每一道工序都不能含糊。

席间,那些王总刘局,不住地夸张伟年轻有为,讲义气,懂得感恩,能把师傅从西安千里迢迢地请过来。

张伟端着酒杯,脸颊微红,看着我说:“各位领导、哥哥们,我张伟能有今天,全靠我师傅当年领我进了门。我师傅教我的,不光是修车的技术,更是做人的道理。他说过,修车跟做人一样,不能耍小聪明,不能糊弄。你糊弄车,车就会在半道上给你撂挑子;你糊弄人,早晚也得栽跟头。”

他一口干了杯里的酒,接着说:“我办这个厂,用的就是师傅教的这个理儿。我们的配件,不敢说全国最好,但每一个出去的,都对得起良心。所以,今天这第一杯酒,我必须敬我师傅!”

满桌的人都跟着鼓掌叫好。

我端起酒杯,眼眶有点发热。我没想到,我当年在车间里说的几句牢骚话,他竟然记了这么多年,还当成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那一刻,我心里是骄傲的。可骄傲过后,又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我守着这个理儿,守在那个小小的修理铺里,守着清贫和寂寞。而他,却带着这个理儿,走出来,闯出了一片这么大的天地。

是我错了吗?还是这个世界,变得我有些不认识了?

晚饭后,张伟没有让我住酒店,而是把我安顿在他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里。站在一百多平的阳台上,能俯瞰大半个济南的夜景。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远处的大明湖,像一块温润的墨玉,静静地卧在那里。

西安的夜景我也看过,大唐不夜城,流光溢彩,那是盛唐的气象,是历史的辉煌。而眼前的济南,更像是一个现代化的、充满活力的家园。

张伟递给我一瓶水,和我并肩站着。

“师傅,您看,这就是济南。”他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这儿有多好。可住久了,就离不开了。这城市,不急不躁,踏实,讲究,跟您教我修车一样,得有耐心,得讲规矩。”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说羡慕我,可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一个西安人,实话实说,是真有点羡慕济南人,羡慕他。

第二章 新旧师徒情

第二天一早,张伟亲自开车,带我去了他的工厂。

工厂坐落在济南东郊的开发区,占地得有几十亩,一排排崭新的蓝色厂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气派。门口的旗杆上,国旗和厂旗一同飘扬,大理石的影壁上,“伟业汽配”四个金色大字龙飞凤舞。

这阵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我那个小修理铺,跟这一比,简直就像是航母旁边的一条小舢板。

走进生产车间,我更是吃了一惊。巨大的车间里,一尘不染,几条全自动生产线正在高速运转,只有少数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在电脑前监控着数据。机械臂精准地抓取、安装、检测,整个流程行云流水,几乎听不到什么噪音。

这跟我印象里的车间完全是两个世界。我的车间,永远是叮叮当当,油污遍地,到处都是拆下来的零件和工具。而这里,干净得像个医院的手术室。

“怎么样,师傅?”张伟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我们这条生产线,是从德国进口的,精度能达到0.01毫米。现在,国内好几个大品牌的汽车,用的都是我们这儿生产的刹车片和滤清器。”

我走到一条生产线旁,隔着玻璃,仔细看着那些机械臂的操作。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最精确的尺子量过一样,分毫不差。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这双手,布满了老茧和伤疤,每一道纹路里,都嵌着洗不掉的油污。靠着这双手,我能听出发动机任何一丝细微的杂音,能用最简单的工具,解决最棘手的毛病。

可在这里,我的这双手,好像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你们这儿……还需要人手吗?”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张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师傅,您要是肯来,我给您专门设个技术总监的岗位!不,技术总顾问!您什么都不用干,就每天来我办公室喝喝茶,偶尔帮我看看图纸,把把关。我给您开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千?”我猜。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张伟摇了摇头,笑道:“五十万!年薪!”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

五十万?我那个修理铺,辛辛苦苦一年,刨去成本,能落下十万块就算好年景了。他一开口,就是五十万,还什么都不用干?

这钱,烫手。

我沉默了。我明白,这不是聘请,这是报恩,甚至……是可怜。他怕子过得不好,想用这种方式接济我。

这份心意是好的,可我李建民,靠手艺吃饭,靠本事做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可怜了?

“胡闹!”我板起脸,“我一把老骨头了,懂什么生产线,懂什么电脑图纸?我就会摆弄我那些老伙计,你让我来,不是给你添乱嘛。”

“师傅,怎么会是添乱呢?”张伟急了,“您是我主心骨啊!您往我这一坐,我心里就踏实了。真的,师傅,我是真心实意想请您过来养老。您跟我师娘把西安的铺子一关,来济南,我给您买套大房子,就在大明湖边上,风景好,清净。”

他越说越诚恳,我心里却越不是滋味。

养老?我才五十出头,还没到需要人养的年纪。我的手还能动,我的耳朵还能听,我还能靠我的手艺,挣一口干净饭吃。

“张伟,”我打断他,语气严肃了起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能有今天,师傅比谁都高兴。但你记住,师傅还没老到干不动的那一天。我那个铺子,虽然小,虽然破,但那是我吃饭的家伙,是我的根。我离不开。”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人不能忘本。你办厂的道理,是从修车悟出来的。我做人的道理,也是从修车悟出来的。车子坏了,得修,不能直接扔。人的手艺,是吃饭的根本,更不能扔。”

张伟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丝不解。

或许在他看来,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些虚名做什么?有福不享,不是傻吗?

可他不懂。对于我们这一代手艺人来说,手里的活计,不光是谋生的工具,更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尊严。这份尊严,比五十万年薪,比大明湖的房子,都重要。

中午,在工厂的食堂,张伟特意给我安排了小灶。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聊起了这些年的不容易。

他说,刚来济南的时候,举目无亲,睡过桥洞,啃过冷馒头。为了拉第一笔订单,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工厂刚开起来,因为一个技术难题,差点破产,他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带着几个技术员把问题攻克了。

他说着这些,眼圈泛红。

我默默地听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都过去了。”我说,“你比师傅有出息。”

这句是真心话。我佩服他的闯劲和毅力。我这辈子,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没他这个胆量。

吃完饭,他带我去了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一套红木的办公桌,背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了各种管理的、技术的书籍。

他指着墙上一个镜框,说:“师傅,您看。”

我走过去一看,镜框里装的,不是什么名家字画,而是一张发黄的纸。那是我当年给他这个徒弟,用毛笔写下的几个字:

“手艺人,凭良心吃饭。”

我的心,又一次被触动了。

原来,他什么都懂。他不是不懂我的坚守,只是他选择了另一条更宽阔,也更艰辛的路。

我们师徒俩,就像是从一个起点出发,一个选择在原地深耕,一个选择去远方开拓。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道不同而已。

可看着他如今的成就,再想想我那个还在为要不要卖掉铺子而跟我闹别扭的儿子,我心里那股羡慕,那股失落,又一次涌了上来,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第三章 家家那本难念的经

在济南的第三天,是张伟工厂的庆典。

场面搞得很大,请了当地的领导,还有不少合作伙伴,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我作为特邀嘉宾,被安排在了最前排的位置。张伟在台上讲话,意气风发,几次三番地提到我,说我是他事业的启蒙者和人生的导师。

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晃得我眼花。我坐在那儿,身上穿着张伟特意给我买的新西装,浑身都不自在,感觉像是偷穿了别人衣服的猴子,被人围观。

庆典结束后的晚宴上,我更是如坐针毡。觥筹交错间,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几百万、上千万的生意,说着我听不懂的商业模式和资本运作。我像个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局外人,只能端着杯子,尴尬地笑着。

找了个空隙,我溜达到酒店外面的花园里透透气。夜晚的济南,空气里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意,很舒服。我掏出旱烟杆,刚想点上,又想起这高级地方不能抽烟,只好又揣了回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媳妇王慧打来的。

“喂,建民,那边怎么样啊?还习惯不?”

“挺好的,你徒弟招待得没话说。”我靠在一棵柳树上,声音有些疲惫。

“那就好。”王慧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迟疑,“那个……家里出了点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涛涛又跟你闹了?”

“唉,”王慧叹了口气,“今天那个开发商又来人了,涛涛……涛涛背着我们,跟人家签了意向合同,还收了人家两万块钱的定金。”

“什么?”我脑袋“嗡”的一声,血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这个逆子!他有什么资格签合同?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王慧的声音也带着哭腔,“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说,他不想再过这种没盼头的日子了。他说张伟能行,他也能行。他拿着这笔钱,是去创业,是去干大事。他还说……你要是不同意,他就当没我们这两个爹妈。”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艺,传承,良心……我跟儿子讲了半辈子的道理,原来在他眼里,全都是狗屁。他看到的,只有张伟的宝马,只有张伟的大房子。

他把我这个当爹的,当成了他通往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建民,你快回来吧。这孩子现在是铁了心了,我实在是管不住他啊。”王慧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挂了电话,我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在济南,我被徒弟的成功和孝心捧得高高的,可这荣耀的背后,却是无尽的失落和疏离。在西安,我那个赖以生存的根,我那个想要传承下去的家业,却要被我亲生儿子连根拔起。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这一辈子的坚持,难道真的就一文不值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张伟。他把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

“师傅,外面凉,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我没回头,声音沙哑地问:“张伟,我问你个事,你得跟我说实话。”

“师傅您说。”

“如果当年,你没出来,就守着西安那个铺子,你会不会……会不会怨我?”

张伟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缓缓开口:“师傅,不瞒您说,刚出来那几年,吃不上饭的时候,怨过。我觉得您太保守,太固执,抱着老手艺不放,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我觉得,凭我的手艺和脑子,不该一辈子窝在那个小铺子里。”

他的话,像一把锥子,扎在我心上。

“但是,”他话锋一转,“后来厂子做起来了,见的世面多了,我才慢慢明白。您守着的,不光是手艺,更是一种心安。师傅,您别看我现在表面风光,其实我每天都睡不好觉。担心资金链,担心市场变化,担心手下几百号员工的饭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钢丝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我真羡慕您。守着一个小铺子,做点自己喜欢的活儿,挣多挣少,心里踏实。那种日子,我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的脸上,确实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长叹一声。

我把家里的事,跟张伟说了。

张伟听完,眉头紧锁。

“师弟……涛涛他,还是太年轻了。只看到了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他想了想,说,“师傅,要不这样。我给涛涛一笔钱,让他折腾。年轻人,不摔几个跟头是不会长大的。至于铺子,千万不能卖!那不光是您的心血,也是咱们的根。我张伟,就是从那个铺子里走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

“这是我们老李家的事,不能花你的钱。”我看着他,眼神坚定,“而且,这件事,躲是躲不过去的。我得回去,跟他好好谈谈。他是我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歪路。”

那一刻,我忽然想通了。

我羡慕张...

那一刻,我忽然想通了。

我羡慕张伟的成功,羡慕济南的繁华,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否定自己的人生。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也是最适合自己的。我的价值,不在于挣了多少钱,开了多大的厂,而在于我修好了多少台车,让多少个司机在路上心安,在于我守住了我爹传下来的那份手艺和本分。

至于我儿子李涛,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可以引导,但不能强迫。问题的根源,不在于铺子该不该卖,而在于我们父子之间,缺少一次真正平等的、心平气和的沟通。

我得回家了。

我得回去,守住我的根,也试着去理解我那棵想要拼命往外长的“枝”。

第四章 大明湖畔的抉择

我对张伟说,我想一个人去大明湖边走走。

张伟没多问,把我送到湖边,塞给我一瓶水,说:“师傅,您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派车来接您。”

我点点头,目送他的车远去。

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湖水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岸边的垂柳,随风轻摆,像是在诉说着千百年来的故事。三三两两的游人,或散步,或低语,脸上都带着一种闲适安逸的神情。

这就是济南人引以为傲的“慢生活”吧。

我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湖面上偶尔划过的小船,思绪万千。

来济南这几天,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是徒弟的飞黄腾达,是现代化工厂的冰冷高效,是酒桌上的推杯换盏,是儿子在电话那头的嘶吼。这一切,都让我对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我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

图钱?我没挣到大钱。

图名?更谈不上,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修车师傅。

图个心安理得?可现在,儿子要卖铺子,家庭失和,我又何来心安?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根用了几十年的旱烟杆,却怎么也找不到烟叶。这才想起,出门时,媳妇怕我在外面丢人,特意把我的烟叶袋子给藏了起来。

我苦笑了一下,把空烟杆放在嘴里,咂摸着那股熟悉的味道。

我想起了我爹。

我爹也是个修车师傅,他把铺子传给我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建民,咱是手艺人,靠手吃饭。啥叫手艺?就是别人弄不好的,你能弄好;别人不愿弄的,你用心弄。对得起车,才能对得起给你钱的人,才能对得起咱自己这颗心。”

这么多年,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不管市场怎么变,不管别人是换总成还是搞快修,我始终坚持着我的老规矩。拆下来的每一个零件,我都要仔仔细细地检查,能修的,绝不换。我知道,这么干费时费力,挣得也少,但每当看到一台被别人判了“死刑”的车,在我手里起死回生,重新欢快地跑起来,我心里那份满足感,是再多钱也换不来的。

这,就是我爹说的“心”。

可如今,这颗心,好像没人稀罕了。

儿子觉得它迂腐,徒弟觉得它值得同情和“供养”。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效率,是变现,是结果。谁还有耐心,去体会你那颗慢吞吞的“匠心”?

湖边的风,渐渐大了,吹得人有些发冷。

我想起了张伟的那个提议,五十万年薪,什么都不用干,来济南养老。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动心了。

如果我答应了,是不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铺子卖了,儿子拿钱去创业,是赔是赚,都由他去。我跟老伴儿搬来济南,住着大房子,每天逛逛大明湖,钓钓鱼,再也不用闻那股子机油味,再也不用熬夜修车。

这日子,听起来,多美啊。

可……然后呢?

我李建民,成了一个靠徒弟养着的老头儿?一个除了逛公园,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干不了的闲人?

我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以后就只能用来端茶杯,拿鱼竿?

不。

我猛地站了起来。

那不是我。

我李建民的骨头,还没那么软。

我的尊严,我的人生价值,都藏在那间油污遍地的修理铺里,藏在那一声声发动机的轰鸣里,藏在那些车主拿到修好的车时,脸上露出的笑容里。

离开了那些,我就不再是我了。

我终于明白,我羡慕张伟,但我不能成为张伟。我羡慕济南的从容,但我离不开西安那片厚重的土地。

每个人的命,都有自己的轨迹。张伟的命,是在商海里劈波斩浪。而我的命,就是守着那个小铺子,当一个本分的手艺人。

至于儿子李涛,他是我的儿子,更是他自己。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我可以不同意他的选择,但我不能剥夺他选择的权利。卖铺子,是他的手段,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想证明自己,是想活出个人样来。

是我这个当爹的,一直以来,只想着把我的价值观强加给他,却从未真正试着去理解他,去听听他内心的声音。

想到这里,我心里豁然开朗。

我拿出手机,先是打给了张伟。

“张伟,谢谢你的好意。师傅想明白了,明天就回西安。你的庆典办完了,厂子里的事还多,就不用送我了。”

电话那头,张伟沉默了一下,说:“好。师傅,我懂了。您放心,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您。西安那个铺子,永远是我的家。”

挂了电话,我又拨通了媳妇的号码。

“王慧,你跟涛涛说,让他别急。等我回去,我们爷俩,好好谈一次。就说……他爹,想听听他的想法。”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浑身的担子,一下子都卸了下来。

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大明湖,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济南之行,值了。它让我看清了别人,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一个手艺人,可以穷,可以不被人理解,但不能没有根,不能丢了魂。

我的根,在西安。我的魂,就在那个即将被推土机推平的小铺子里。

我得回去,在它消失之前,把它,真正地传下去。不是作为一处房产,而是作为一种精神,一种念想。

第五章 回不去的故乡人

回西安的高铁上,我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

来的时候,是迷茫,是彷徨,是带着一丝不甘的逃离。

回去的时候,是坚定,是坦然,是揣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我的思绪却异常清晰。我不再纠结于自己和张伟的对比,也不再为儿子的叛逆而愤怒。我像一台经过了彻底检修和调试的发动机,排除了所有的杂音和故障,准备以最好的状态,重新启动。

到家时,已是傍晚。

王慧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眼圈一红,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接过我的包。

李涛的房门紧闭着,大概是还在跟我赌气。

我换了鞋,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了抱王慧。

“辛苦你了。”

王慧的身子一僵,随即靠在我怀里,肩膀微微抽动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吃晚饭的时候,李涛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躲闪,闷着头坐下,一言不发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我和王慧也没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一碗饭吃完,我放下筷子,看着李涛,平静地开口:“涛涛,我们谈谈吧。”

李涛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倔强。“没什么好谈的。合同我都签了,定金也收了。爸,你就成全我吧。”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想听听,你的计划。你拿到那笔钱,打算怎么干?”

李涛愣住了。他大概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我却给了他一个平静的问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爸,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流量就是钱!我有个同学,在网上做直播,卖我们陕西的苹果、石榴,一个月能挣好几万!我也想试试。我们这铺子卖了,能拿到一百多万,我拿出一半,租个好点的仓库,组建一个团队,再找几个网红带货,肯定能火!”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的样子。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等他说完,我才问了几个问题。

“你想卖什么?”

“就卖……我们陕西的特产啊。”

“特产的货源,你找好了吗?质量怎么保证?价格有优势吗?”

“这……”李涛卡住了。

“你的团队,人从哪儿来?谁负责选品,谁负责运营,谁负责售后?你懂吗?”

“我可以学啊!”

“网红带货,是要花钱的。你了解现在的行情吗?一个有点名气的网红,一场直播的坑位费是多少?你能保证投进去的钱,一定能换来销量吗?”

我每问一个问题,李涛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下去:“我……我还没想那么细。”

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

“涛涛,爹不是说你的想法不对。你想创业,想挣钱,想证明自己,这都是好事。爹支持你。但是,做生意,跟修车一样,不能只凭一腔热血。你得懂行,得有扎扎实实的东西在手里。”

我站起身,走到客厅的柜子前,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已经泛黄的笔记本。

“这是你爷爷传给我的,里面是他一辈子修车的经验和心得。哪种车的哪个零件容易出问题,用什么手法修最省力,怎么从发动机的声音里听出毛病……全在里面。”

我把笔记本递给李涛。

“你这次去济南,见到了你张伟师兄。你只看到他现在开宝马,住大房子,你知不知道,他当年在我这儿当学徒,光是练手上螺丝,就练了整整三个月?夏天车间里四十多度,他连一个‘热’字都没喊过。他为什么能有今天?因为他有根,他的根,就是从我这个小铺子里学到的扎实手艺和踏实本分。”

我看着李涛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铺子,可以卖。它是死的,钱也是死的。但是,老李家传下来的这门手艺,这个本分,不能丢。这是活的,是咱家的根。”

“我跟你妈商量好了。铺子卖了的钱,我们一分不要,都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到铺子里学手艺。我也不要你学一辈子,你就踏踏实实地学一年。这一年里,你要把这本笔记里的东西,全都吃透,能上手,能独立解决问题。一年之后,你还想去搞你的直播,我绝不拦着。那时候,你拿着这笔钱,再去做你想做的事,爹相信,你心里会更有底。”

李涛捧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呆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眶慢慢地红了。

“爸……”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知道,我的儿子,他听懂了。

第六章 师傅,欢迎回家

第二天,李涛没有睡懒觉。

我到铺子开门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门口了。他穿了一身旧的运动服,脚上那双锃亮的白鞋,换成了一双耐脏的黑球鞋。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我手里接过扫帚,开始打扫车间里的油污地。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没有手把手地教他,而是扔给他一台报废的发动机。

“拆了它。不要求你记住每个零件,就一个要求,拆下来多少个螺丝,就得给我原封不动地装回去多少个。”

这是我爹当年教我的第一课,也是张伟当年的第一课。

李涛没有抱怨,拿着工具,一头扎了进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起初,李涛很不适应。满手的油污,枯燥的重复,让他好几次都想放弃。但每次看到我,还有那本放在工具箱上的笔记,他又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他的手上,开始长出老茧。他的指甲缝里,也嵌满了洗不掉的黑色油污。他不再跟我谈“风口”和“流量”,而是会为了一个零件的构造,跟我争得面红耳赤。

我嘴上骂他“笨”,心里,却是踏实的。

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一个月后,张伟给我打了个电话。

“师傅,想您了。最近怎么样?”

“挺好。”我看着正在埋头研究图纸的李涛,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你师弟,现在是我徒弟了。”

电话那头,张伟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师傅,我跟您说个事。我们厂里最近在研发一款新的发动机传感器,遇到点技术瓶颈。我想……我想带着我们技术团队,回西安一趟,到您那铺子里,现场请教请教您。”

我愣了一下,“你们那都是德国进口的设备,都是高科技,我这老一套,能行吗?”

“师傅,您这就谦虚了。”张伟的语气很认真,“万变不离其宗。很多最前沿的技术,原理都是最朴素的。我们就是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了,想回来,听听您的思路,找找根。”

“行。”我心里一阵暖流涌过,“那你们就来吧。”

“好嘞!”张伟高兴地说,“师傅,铺子先别急着拆。等我们回来。”

挂了电话,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涛。

李涛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爸,张伟师兄……是要回来拜山头了?”

我笑了,拍了拍他的脑袋。“什么拜山头,你小子武侠小说看多了。你师兄,是回来寻根的。”

半个月后,一辆商务车停在了修理铺门口。

张伟带着他的团队,一行七八个人,全是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们走进我这间破旧的修理铺,看着满地的油污和零件,眼神里没有嫌弃,反而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张伟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师傅,我们回来了。”

然后,他又转向李涛,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弟,好好学。这家铺子,是咱们所有人的家。”

那一刻,阳光透过修理铺天窗上蒙着灰尘的玻璃,照了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空气中,那些飞舞的尘埃,在光束里清晰可见,仿佛是时间的颗粒。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徒弟,一个已经功成名就,一个正在蹒跚起步,他们都从这里出发,走向了不同的人生。但最终,他们都回到了这里。

我忽然明白了。

我这一辈子,守着的,不仅仅是一门手艺,一个铺子。

我守着的,是一个起点,一个家,一个能让所有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无论飞得多高,走得多远,心里都惦记着,并且随时可以回来寻找力量的……根。

至于开头我说的,羡慕济南人,以及留给大家的那些问题。

现在,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我羡慕济南的从容,但我更爱西安的厚重。我羡慕别人的成功,但我更珍惜自己的坚守。

真正的问题,从来不在于身在何处,拥有多少。而在于,你是否明白,自己是谁,自己的根,又在哪里。

不是吗?

来源:海上钓鱼的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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