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苍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只明成化的斗彩鸡缸杯,触感温润如玉,仿佛能感受到五百年前的窑火与匠心。这是他祖父传下来的镇店之宝,也是他心头最安稳的慰藉。妻子柳扶疏推门进来时,带进了一阵香奈儿五号与初冬寒气混合的味道。
沈苍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只明成化的斗彩鸡缸杯,触感温润如玉,仿佛能感受到五百年前的窑火与匠心。这是他祖父传下来的镇店之宝,也是他心头最安稳的慰藉。妻子柳扶疏推门进来时,带进了一阵香奈儿五号与初冬寒气混合的味道。
“苍梧,还在看你这些老古董?”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那份温柔里,似乎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沈苍梧抬起头,笑了笑:“老祖宗的东西,百看不厌。”他放下杯子,起身想去拥抱她。
柳扶疏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将一份烫金的请柬放在他面前的黄花梨木桌上。“秦总的晚宴,你准备一下。他说这次请到了一位海外回流的藏家,手里有件好东西,想请你过去给掌掌眼。”
秦总,秦亦风,柳扶疏这两年新结识的“商业奇才”。沈苍梧对他印象不深,只觉得那人眼神过于活泛,笑容也总带着一丝算计。但他素来不愿干涉妻子的事业,她想从一个家庭主妇转型成商界女强人,他便全力支持,将家里的积蓄都交由她打理。
【扶疏开心就好,我守着这家“听古斋”,守着这份清静,足矣。】
“好,我换身衣服。”沈苍梧没有多想。他信她,就像信自己手中的每一件藏品,都经过了岁月的沉淀,真伪分明。
晚宴设在一家极尽奢华的私人会所。秦亦风热情得过分,频频向沈苍梧敬酒,言语间满是吹捧,将他誉为“江城古玩界最后的风骨”。沈苍梧不善应酬,几杯高度数的茅台下肚,头脑便开始昏沉。他隐约记得自己被扶进一个房间休息,之后发生了什么,便是一片混沌。
再次睁开眼时,是酒店房间刺目的顶灯和无数闪光灯在眼前炸开。一个陌生的女人裹着被单在床上哭泣,而他的妻子柳扶疏,正站在床边,脸色煞白,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的伤痛。秦亦风“义愤填膺”地护在她身前,指着沈苍梧怒吼:“沈苍梧!你……你简直是禽兽!扶疏这么好的女人,你怎么对得起她!”
沈苍梧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他低头看看自己凌乱的衣衫,再看看床上的女人,和妻子那张写满“背叛”的脸,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桃色陷阱。
“扶疏,你听我解释,我……”
“解释?”柳扶疏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照片、视频……沈苍梧,证据确凿,你还要怎么解释?我真没想到,你平时装得人淡如菊,背地里却这么肮脏!”
她将一叠文件狠狠甩在他脸上,纸张边缘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那是一份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
协议内容苛刻到近乎掠夺。他沈苍梧自愿净身出户,名下的房产、存款,乃至他爷爷传下来的“听古斋”,全部归柳扶疏所有,作为对她的“补偿”。唯一的条件,是她答应不对外声张,为他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为什么?”沈苍梧的声音嘶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七年的女人,她的脸庞依旧熟悉,眼神却陌生得像个仇人。
柳扶疏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决绝所覆盖。“沈苍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守着一屋子破烂,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站在聚光灯下,而不是在满是灰尘的故纸堆里发霉。”她说完,挽住秦亦风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
房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重锤,彻底敲碎了沈苍梧的世界。
律师冷漠地催促他签字。沈苍梧看着那份协议,看着“听古斋”三个字,那是他沈家的根。他想反抗,想嘶吼,可一想到年迈的父母若是看到这些不堪的照片会受到怎样的打击,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拿起笔,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酒店时,江城的夜风冰冷刺骨。沈苍梧孑然一身,如同被拔了根的枯草,被世界无情地抛弃。他失去了一切,家庭,财产,名誉,还有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回到了“听古斋”的门前。锁,已经换了。他透过玻璃门,看到秦亦风的人正在里面指手画脚,似乎在规划着如何改造这家百年老店。
屈辱和愤怒像毒火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柳扶疏,秦亦风,你们以为拿走我的东西就赢了吗?你们拿走的只是身外之物,我沈苍梧的眼睛和脑子,你们拿不走。】
他回到了父母家,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进了曾经的书房。他被允许带走的,只有几件私人物品,其中就包括一方他爷爷用过,毫不起眼的端砚。
那砚台色泽紫黑,石质粗糙,上面还有几处磕碰的痕迹,在寻常人看来,就是块不值钱的废石。沈苍梧也从未在意过它。此刻,在绝望之中,他下意识地拿起这方砚台,指尖的触感却让他微微一怔。
这手感……不对。
他将砚台翻转过来,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端详。在砚台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用不同刀法雕刻出的,几乎与石材纹理融为一体的微小印记。那是他沈家独有的暗记!
沈苍梧的心跳猛地加速。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曾说过一句话:“苍梧,万物皆有‘眼’,用心去看,石头也能开花。”
他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沿着那印记的纹路探索。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砚台的底部竟然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
夹层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已经泛黄的手札,和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钥匙。
沈苍梧颤抖着打开手札,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爷爷的亲笔。里面记载的,并非什么高深的古玩理论,而是一些近乎于“妖术”的鉴伪、做旧、寻踪、辨气的法门。其中许多手法,早已失传,甚至闻所未闻。手札的最后一页写着:
**“鉴物先鉴心,心澄则万物明。此砚名‘澄心’,持之可清心明目,辨虚妄,见真章。若遇大难,可持此钥,往西郊观山陵园,第三排,第七座,吾之墓下,另有乾坤。”**
原来,这方不起眼的砚台,竟是传说中失传已久的宋代名砚——**澄心砚!**
而爷爷,竟给他留了这样一条后路!
沈苍梧紧紧握着手札和钥匙,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沈家数代人传承下来的,真正的底蕴和智慧。
他伏在桌上,哭了很久,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完,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悲伤和迷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淬了火的冰,是磨砺过的钢。
他擦干眼泪,将澄心砚贴身收好。
【柳扶疏,秦亦风,你们给我设局,夺我产业。很好。从今天起,我就用你们最看重的名利,为你们亲手打造一座最华丽的坟墓。】
第二天一早,沈苍梧按照手札上的地址,来到了西郊的观山陵园。他找到了爷爷的墓碑,按照指示,在墓碑后的一个隐蔽机关处插入了那把铜钥匙。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后,墓碑旁的一块地砖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地道不长,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中央,陈设着几个上了锁的樟木箱。
沈苍梧用钥匙打开了第一个箱子。满满一箱,全是稀有的古籍善本,其中不乏宋版元椠。第二个箱子,是各种珍稀的制瓷、制墨、制纸的原料。第三个箱子,则是一套完整的,几近失传的古法“高仿”工具。
最让沈苍梧震惊的,是最后一个箱子。里面没有古董,只有一叠地契和股权转让书。原来,他爷爷当年眼光独到,早已用收藏古董赚来的钱,在江城各处购置了大量当时还不起眼的房产和商铺,甚至还持有一些老字号的原始股份。这些年来,早已价值连城。只是爷爷为人低调,从未声张,连父亲都不知道。
而这些资产的继承人,赫然写着他沈苍梧的名字,并有律师事务所的公正。
沈苍梧看着满室的财富和秘籍,一时间百感交集。爷爷似乎早已预见到了什么,为他铺好了一条涅槃重生的路。他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冲昏头脑。他知道,这些只是他的武器,而他真正的力量,是脑中的知识和那颗被背叛淬炼过的心。
他没有立刻去动用这些资产,【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旦动用,必然会引起秦亦风的警觉。我要做的,是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这个牌桌上。】
他离开了陵园,做的第一件事,是租了一间位于老城区的小阁楼。然后,他换上最普通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开始穿梭于江城大大小小的古玩市场和地摊。
他不再是那个安坐于“听古斋”的沈老板,他成了一个“捡漏”的游猎者。
澄心砚的神奇功效渐渐显现出来。每当他拿起一件物品,只需凝神静气,就能隐约感受到物品所散发出的“气”。真品之气温润悠长,仿品之气则浮躁短促,若是凶物,更会传来一阵阴冷。配合爷爷手札上的知识,他简直如虎添翼。
一周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旧货地摊上,他从一堆破铜烂铁中,以三百块的价格,淘来了一只布满铜锈的香炉。摊主只当是个民国的破烂货,但沈苍梧却从那厚厚的铜锈下,感受到了一股纯正的宣德之气。
他回到阁楼,用手札上记载的古法,小心翼翼地将铜锈洗去,露出了炉底清晰的“大明宣德年制”款识,和那传说中的“宝光”。
**这竟是一只真品“大明宣德炉”!**
价值,至少在七位数以上。
他没有急于出手,而是继续潜伏。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又陆续捡漏了一块康熙御墨,几张明代画家的扇面。他手中的筹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积累。
与此同时,柳扶疏和秦亦风已经将“听古斋”改头换代,变成了装修奢华的“风雅颂”艺术馆。开业典礼办得极其隆重,邀请了江城所有的名流。柳扶疏一袭华贵的晚礼服,站在秦亦风身边,笑靥如花,俨然已是上流社会的新贵。
电视上,柳扶疏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们将致力于为江城带来顶级的艺术品收藏体验,让那些陈旧的、跟不上时代的东西,都成为过去。”
沈苍梧坐在昏暗的阁楼里,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神平静如水。
【陈旧的……东西吗?柳扶疏,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些你瞧不起的‘陈旧’,将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他关掉电视,开始为自己的反击,布下第一颗棋子。
他需要一个能将手中藏品变现,并且值得信任的平台。他想到了一个人——苏半夏。
苏半夏是江城新锐画廊“半夏山房”的主理人,一个以眼光毒辣、行事果决而闻名的女人。她主营当代艺术,但沈苍梧知道,她的家学渊源,对古玩字画的鉴赏能力,绝不在自己之下。最重要的是,她和秦亦风是商业上的死对头。
沈苍梧匿名给苏半夏发了一封邮件,邮件里只有一张宣德炉的照片,和一个地址。
第二天,一身干练西装的苏半夏,按着地址找到了沈苍梧的阁楼。当她看到那个胡子拉碴,眼神却锐利如鹰的男人时,微微皱了皱眉。
“就是你给我发的邮件?”苏半夏开门见山。
沈苍梧点点头,将那只宣德炉推到她面前。
苏半夏戴上白手套,拿起放大镜,从器型、皮色、款识、重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越看,她的表情越是凝重,最后,她摘下手套,长出了一口气。
“开门见山的真宣德炉,好大的手笔。”她看着沈苍梧,“你是什么人?这东西哪来的?”
“东西的来路,你不用管,干净的。”沈苍梧声音沙哑,“我需要你帮我出手,价格你来定,我只要六成,剩下的四成,是你的佣金。”
四成的佣金!这是业内闻所未闻的天价。苏半夏的眼睛眯了起来,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所图的,绝不仅仅是钱。
“我凭什么信你?又凭什么帮你?”
“凭这个。”沈苍梧将那几张明代扇面也拿了出来,一一摆开。“也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苏半夏看着那些扇面,瞳孔骤然收缩。每一张,都堪称精品。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像一朵盛开的带刺玫瑰。
“有意思。秦亦风和柳扶疏最近可是风光得很,到处宣扬他们拿下了‘听古斋’这块宝地,准备在下个月的秋季拍卖会上大放异彩。”她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口,“你这是……要砸场子?”
“我不是要砸场子,”沈苍梧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我是要他俩,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苏半夏看着他眼中那化不开的仇恨,和那份与之不符的冷静,心脏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她伸出手:“苏半夏。合作愉快。”
沈苍梧握住她的手:“沈苍梧。多谢。”
有了苏半夏的帮助,沈苍梧的“弹药”很快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现金。苏半夏的渠道非常高端,她没有将这些东西公开拍卖,而是通过私人洽购的方式,卖给了几位顶级的藏家。这样既保证了价格,又没有在市面上引起任何波澜。
秦亦风和柳扶疏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正忙着为“风雅颂”艺术馆的首次拍卖会造势。他们斥巨资从海外征集了一批艺术品,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件号称“乾隆粉彩描金开光双耳瓶”的瓷器,估价高达八百万。
各大媒体都在争相报道,将“风雅颂”捧上了天,称其为江城艺术市场的新标杆。柳扶疏更是频频接受专访,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前夫的“固步自封”和自己的“高瞻远瞩”。
拍卖会预展那天,沈苍梧戴着口罩,混在人群中,走进了焕然一新的“风雅颂”。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听古斋”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射灯和极简的装修风格。
他在那件作为噱头的粉彩双耳瓶前站定。
只看了一眼,沈苍梧就笑了。
【画工浮夸,釉色虚浮,火气未消,典型的民国高仿。秦亦风,你的眼力,也就这点水平了。】
他拿出手机,对着双耳瓶的几个细节处拍了照片,没有惊动任何人,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一个名为“古斋旧人”的ID,在国内最顶级的古玩论坛上发布了一篇帖子。
**《浅谈乾隆粉彩与民国仿品的几点区别,以江城“风雅颂”镇馆之宝为例》**
帖子里没有一句指责和谩骂,全都是干货。从胎土、釉料、彩绘、款识等十几个方面,引经据典,将这件粉彩双耳瓶批驳得体无完肤。每一个论点,都配上了沈苍梧拍下的高清细节图,与馆藏真品的图片进行对比。
证据确凿,逻辑严密,措辞专业,让人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这篇帖子,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收藏圈里瞬间引爆!
“风雅颂”的电话瞬间被打爆了,全是圈内藏家和媒体的质询。秦亦风和柳扶疏焦头烂额,他们请了好几位“专家”来鉴定,结果都支支吾吾,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件他们花了三百多万买回来的“重器”,确实是件仿品。
“风雅颂”的开门红,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声誉,一落千丈。
秦亦风气得在办公室里砸了东西,他怒吼着让人去查那个“古斋旧人”的IP地址,结果却发现对方用了好几层代理,根本无从查起。
柳扶疏脸色惨白,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那个ID里的“古斋”二字,像一根针,深深刺痛了她的神经。
【会是他吗?不可能……他现在应该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躲在哪个角落里,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第一次交锋,沈苍梧完胜。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风雅颂”的拍卖会如期举行,但因为“假货门”事件,人气惨淡,成交额更是低得可怜。秦亦风和柳扶疏赔得血本无归。
为了挽回声誉,他们急需一件真正的,能镇得住场面的重器。
秦亦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四处打探。很快,一个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一位隐居多年的老藏家,准备出手一幅据说是唐寅真迹的《秋山问道图》。
这一下,秦亦风的眼睛都红了。唐寅的画,寸纸寸金,若是能拿下这幅画,足以让“风雅颂”一雪前耻,甚至更上一层楼。
他托了无数关系,终于见到了那位“老藏家”。而这位“老藏家”,正是沈苍梧用爷爷留下的那些资源,请来的一位德高望重,早已退出江湖的老前辈。
一场精心设计的“大戏”,正式开演。
这位老前辈将戏做得很足,先是闭门不见,吊足了秦亦风的胃口。等秦亦风三顾茅庐,才终于“勉强”同意让他看画。
那幅《秋山问道图》,无论是画风、笔触、印章还是纸张,都完美得无懈可击。秦亦风请来的几位掌眼师傅,全都拍案叫绝,认定是真迹无疑。
【秦亦风的贪婪就是他最大的破绽。他不懂敬畏,只懂价格。这幅画,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绞索。】
沈苍梧躲在幕后,冷眼旁观。这幅画,是他耗费了半个多月的心血,动用了爷爷手札中记载的失传秘法,亲手“做”出来的。画纸,是爷爷箱子里藏的明代旧纸;墨,是康熙御墨;印章,更是用特殊手法从古籍拓片上“脱”下来的。这幅画,足以骗过当世九成九的专家。
唯一的破绽,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亦风和柳扶疏对这幅画势在必得。他们不知道,沈苍梧通过苏半夏,也放出风声,说“半夏山房”同样对这幅画感兴趣。
在竞价的谈判桌上,苏半夏扮演的竞争者角色,不断地刺激着秦亦风的神经。价格从最初的两千万,一路飙升。
“三千万!”苏半夏举牌。
秦亦风的眼睛已经红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柳扶疏,柳扶疏咬着牙,对他点了点头。为了拿下这幅画,他们已经把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押了上去,甚至抵押了房产和“风雅颂”的地契,从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
“三千五百万!”秦亦风吼出了这个数字。
苏半夏“惋惜”地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牌子。
成交。
秦亦风和柳扶疏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狂喜。他们以为自己打败了苏半夏,赢得了未来。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地狱。
为了将这幅画的价值最大化,他们决定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揭幕仪式,邀请了国内外所有的主流媒体和顶级收藏家,地点就定在“风雅颂”艺术馆。他们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江城艺术圈的王。
揭幕仪式当天,“风雅颂”门前车水马龙,名流云集。聚光灯下,秦亦风意气风发,柳扶疏巧笑嫣然,两人携手站在台上,享受着众人的瞩目和吹捧。
那幅《秋山问道图》被红色的丝绒幕布遮盖着,充满了神秘感。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秦亦风拿起话筒,声音洪亮,“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一幅失传已久的丹青瑰宝,将在‘风雅颂’重现于世!”
台下掌声雷动。柳扶疏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而骄傲的笑容。她瞥了一眼台下,仿佛在寻找什么,但看到的只是一张张艳羡的脸。
【沈苍梧,看到了吗?这,才是我要的生活。而你,永远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
就在秦亦风准备拉开幕布的瞬间,大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藏青色中式长衫,身形挺拔,面容清癯,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看起来有些消瘦,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向展台,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柳扶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秦亦风也愣住了。
来人,竟然是沈苍梧。
那个本该穷困潦倒,狼狈不堪的沈苍梧。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柳扶疏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利。
沈苍梧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个被幕布遮盖的画框上。他走到台前,平静地看着秦亦风,淡淡地开口:
“我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故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在很久以前,有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师,他最擅长的,不是作画,而是‘补画’。他能将一幅破损的古画,修补得天衣无缝。后来,他觉得‘补画’不过瘾,就开始‘做画’。”
沈苍梧的目光转向那幅画:“他用旧纸,用古墨,用失传的技法,做出来的画,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但他有个习惯,他会在每一幅他‘做’的画上,留下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记号。比如……”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秦亦风惨白的脸上。
“比如,在这幅所谓的唐寅真迹《秋山问道图》里,那座主山的第十八棵松树下,有一块小小的苔点。如果用高倍放大镜去看,会发现那不是苔点,而是一个字。”
全场哗然。
秦亦风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你胡说八道!保安,把他给我轰出去!”
“是不是胡说,揭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沈苍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苏半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台边,她手里拿着一个高倍电子放大镜和一台连接着大屏幕的笔记本电脑。“秦总,既然沈先生提出了质疑,为了证明您这幅画的清白,不如就让大家开开眼?”
事已至此,秦亦风已经骑虎难下。在场的所有媒体和藏家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如果他拒绝,就等于承认了画有问题。
他咬着牙,颤抖着手,和柳扶疏一起,猛地拉开了幕布。
《秋山问道图》展现在众人面前,气韵古朴,笔法精妙,所有人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迹!”秦亦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喊道。
苏半夏却不理他,径直走上前,将电子放大镜对准了沈苍梧所说的那棵松树下。
大屏幕上,画面的局部被瞬间放大了数百倍。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那个不起眼的苔点中央,赫然隐藏着一个极小的,用针尖刻出来的字——
**“沈”。**
轰!
整个会场,彻底炸开了锅!
“假的!这画是假的!”
“天哪!三千五百万买了一张现代的赝品!”
“风雅颂完了!这是天大的丑闻!”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闪烁,对准了台上脸色死灰的秦亦风和柳扶疏。
柳扶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看着台上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那个她曾经鄙夷、抛弃的男人,终于明白了。
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由沈苍梧亲手为他们编织的,天罗地网。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沈苍梧缓缓走下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彻骨的冰冷。
**“你当初给我设局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我沈苍吾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刺穿了柳扶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了会场,径直走向秦亦风:“秦亦风先生,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商业诈骗和非法集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原来,沈苍梧不仅布下了赝品局,还搜集了秦亦风挪用公司资金,以及从地下钱庄高息借贷的所有证据,一并交给了警方。
秦亦风面如死灰,束手就擒。
柳扶疏看着这一切,精神彻底崩溃了。她爬过来,抓住沈苍梧的裤脚,哭着哀求:“苍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我们复婚好不好?我们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沈苍梧轻轻拨开她的手,就像拂去一点灰尘,“柳扶疏,打碎的镜子,是圆不回来的。你我之间,早在你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就恩断义绝了。”
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苏半夏跟在他身边,低声问:“这就完了?”
“完了。”沈苍梧的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那块“风雅颂”的招牌,“哦不,还没完。”
几天后,“风雅颂”艺术馆因为资不抵债,被法院公开拍卖。而唯一的竞拍者,就是沈苍梧。
他用一个极低的价格,将这栋本就属于他的产业,重新买了回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掉那块俗气的“风雅颂”招牌,重新挂上了那块历经风雨,刻着“听古斋”三个字的黑漆金字牌匾。
店里的装修被全部拆除,恢复了从前古朴雅致的模样。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在那些熟悉的博古架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物是人非。
秦亦风数罪并罚,被判入狱。柳扶疏因为参与其中,又背负了巨额的债务,名誉扫地,下场凄惨,只能靠打零工度日。有一次,沈苍梧在街角看到她,曾经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像个游魂。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对于他来说,那段过去,已经彻底翻篇了。
“听古斋”重新开业那天,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盈门。沈苍梧只是像往常一样,泡了一壶茶,坐在柜台后,静静地擦拭着那方澄心砚。
苏半夏走了进来,带来一盆清雅的兰花。
“沈大老板,恭喜乔迁。”她笑着调侃。
沈苍梧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苏老板客气了,不过是物归原主。”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半夏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凭你现在的身家和名气,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苍梧放下砚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悠远而宁静。
“我爷爷留下的那些资产,我已经委托专业机构成立了一个文物保护基金,专门用来修复和回购流失海外的国宝。至于我……”
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香清冽。
“我还是喜欢守着这家店,守着这些老物件。有些东西,时间越久,越看得清它的价值。”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半夏明亮的眼眸上,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人,也是一样。”
苏半夏的脸颊微微一红,随即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和煦,为古老的斋室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沈苍梧知道,他失去的,不过是一段虚假的繁华;而他得到的,却是历经劫波后,澄澈清明的人生。
来源:风中潇洒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