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刺骨的寒风从破烂的窗户缝隙里灌进来,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刮在苏青梧干枯的皮肤上。她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似乎也被抽干了。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刺骨的寒风从破烂的窗户缝隙里灌进来,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刮在苏青梧干枯的皮肤上。她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似乎也被抽干了。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隔壁,那间本该属于她的、温暖明亮的主卧里,隐隐传来男女的嬉笑声,伴随着婴儿模糊的啼哭和哄劝。
那是她的丈夫,顾云帆。和她的亲妹妹,苏玉薇。
他们正在庆祝新生儿的满月酒。而那个孩子,刚用她被强行摘除的肾脏,换来了活下去的机会。
【我的肾……我的孩子……】
苏青梧的思绪已经浑浊,眼前闪过的却是多年前,顾云帆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满眼星辰地对她说:“青梧,等我们的服装厂做大了,我就给你买全城最漂亮的红裙子,让你当最风光的老板娘。”
风光……
她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
她倾尽所有,把一个小作坊一手打造成了全市的明星企业“青云服饰”,却在最辉煌的时候,被丈夫和妹妹联手设计,污蔑她挪用公款,逼她净身出户。父母骂她不知好歹,亲手将她赶出家门,把厂子全权交给了“有担当、有能力”的女婿顾云帆。
然后,她被诊断出尿毒症。顾云帆和苏玉薇假惺惺地出现,说要照顾她,却是在医生宣布他们刚出生的儿子肾衰竭后,将她软禁起来,配型,然后……强行推上了手术台。
“姐夫,姐姐她……不会有事吧?”苏玉薇娇滴滴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墙壁,带着一丝虚伪的担忧。
顾云帆的声音里满是宠溺和不屑:“一个废人,能用她的肾救我们儿子的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别管她了,小薇,来,抱抱儿子,你看他多可爱。”
福气……
苏青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凄厉而无声的笑容。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滑落,瞬间在冰冷的枕头上结成了霜。
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
“青梧!你发什么呆呢?云帆跟你说话呢!”
尖锐又熟悉的声音像一根针,猛地刺入苏青梧混沌的意识。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那间漏风的破屋,而是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囍”字剪纸,有些褪色,但依旧喜庆。身下的确良床单带着阳光和肥皂的混合气息。
她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双虽然粗糙但却健康有力的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紧致,没有一丝病态的蜡黄。
这不是她的手,至少,不是她临死前那双枯瘦如鸡爪的手。
“青梧?”一个温柔又带着一丝急切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苏青梧缓缓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顾云帆。
眼前的顾云帆年轻了至少十岁,穿着一件当时最时髦的白色“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她曾经最迷恋的、温柔又充满期盼的笑容。
“青梧,我知道让你把厂长的位置让给我,是委屈你了。”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但你想想,你一个女人家,天天在厂里跟一群大老爷们儿打交道,抛头露面的多辛苦?我一个大男人,理应为你分担。你放心,我只是暂时替你管着,等厂子上了正轨,稳定了,你还当你的老板娘,在家里享福不好吗?”
一字一句,和记忆中的那天,分毫不差。
就是这句话,这看似体贴入微的话,成了她前世悲剧的开端。
她信了,她退了。她从一手创立的服装厂厂长,变成了“老板娘”,再然后,变成了被一脚踢开的弃妇。
“是啊,青梧!”尖锐的女声再次响起,是她的母亲柳秀云,她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来,脸上写满了不赞同,“云帆说的多对啊!女人家家的,事业心那么强做什么?最后还不是要相夫教子?云帆是大学生,有文化,有远见,让他管厂子,肯定比你强!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苏青梧的心像被泡进了冰水里,从里到外都泛着寒气。
她重生了。
回到了1988年的夏天,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的那个下午。
顾云帆见她不说话,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继续柔声劝道:“青梧,我们是夫妻,分什么彼此?厂子是你的,也是我的,都是我们这个家的。我保证,我一定会把厂子经营得红红火火。”
【你的?你也配?】
苏青梧看着他虚伪的脸,前世临死前的痛苦、怨恨、不甘如同火山一样在胸中翻涌。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扑上去撕碎这张脸。
但她生生忍住了。
光是发疯和泄愤有什么用?她要的,是让他们也尝尝她所受过的一切痛苦。她要拿回属于她的所有东西,然后,看着他们从云端坠入泥潭,万劫不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滔天的恨意,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顾云帆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柳秀云立刻把果盘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苏青梧!你这是什么态度!云帆好心好意跟你商量,你还耍上脾气了?”
苏青梧没有理会母亲的叫嚷,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顾云帆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厂长这个位置,我不让。”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顾云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青梧,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苏青梧站起身,一米六八的身高让她此刻能平视着顾云帆,“青云服饰,法人代表是我苏青梧,厂里上上下下,从买第一台缝纫机到拉来第一笔订单,都是我一手一脚跑出来的。你想当厂长?”
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顾云帆,你凭什么?”**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顾云帆和柳秀云的脸上。
柳秀云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苏青梧的鼻子骂道:“你疯了!你怎么跟你丈夫说话的?什么叫他凭什么?就凭他是你男人!是我们苏家的女婿!”
“女婿?”苏青梧冷笑一声,“妈,你是不是忘了,他顾云帆是入赘。住着我们家的房,工作是我给安排的,现在,连我辛辛苦苦办起来的厂子都想抢走,你们管这个叫‘女婿’?我倒觉得,这更像个强盗。”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柳秀云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为了个破厂子,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要了?”
“对,我就要这个‘破厂子’。”苏青梧的眼神锐利如刀,“因为它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至于男人,如果他只想着怎么算计我口袋里的东西,那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顾云帆的脸色已经从青转白,他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苏青梧会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如此……陌生。
【她怎么了?今天吃错药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不安,走上前,试图再次抓住苏青梧的手,放软了声音:“青梧,你是不是听谁胡说八道了什么?我们是夫妻啊,怎么能说算计呢?我是真的心疼你太累了。”
苏青梧侧身躲开他的手,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用不着你心疼。从今天起,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厂子的事,更轮不到你一个挂名副厂长来插手。”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二人,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柳秀云在她身后尖叫。
“去厂里。”苏青梧头也不回地甩下三个字,“再不去,家都要被人搬空了。”
砰!
房门被她重重关上,隔绝了屋里两人震惊又愤怒的视线。
走在八十年代熟悉的街道上,看着两旁低矮的平房和偶尔驶过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苏青梧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阳光炙热,晒得皮肤微微发烫,这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感觉,让她无比贪恋。
【我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她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一场等待她亲手导演的复仇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青云服饰厂不大,就是个租来的旧仓库改造的,里面摆着三十几台缝纫机。此刻,机器的嗡鸣声此起彼伏,工人们正在埋头赶工。
苏青梧走进车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厂长来了!”
“苏厂长!”
她微笑着点头回应,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一个角落里,正埋头调试机器的中年男人身上。
“李师傅。”她走了过去。
被叫做李师傅的男人叫李援朝,是厂里技术最好的老师傅,也是厂里第一个员工。前世,顾云帆当上厂长后,第一个开掉的就是他,因为李师傅为人正直,好几次都撞见了顾云帆和苏玉薇在办公室里拉拉扯扯。
李援朝抬起头,看到是苏青梧,憨厚地笑了笑:“厂长,这台机器的线轴有点问题,我调一下。”
“不急。”苏青梧看着他,郑重地说道,“李师傅,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厂长你尽管说。”
“从今天开始,你帮我盯着点仓库。布料的进出,成品的入库,每一笔都要有你亲笔签字的单子,少一寸布,少一件衣服,都唯你是问。”苏青.梧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援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厂长你放心,有我老李在,保证仓库出不了半点岔子!”
【对,第一步,就是要把控住生产和仓储。】
苏青梧心里清楚,顾云帆已经开始在背地里做小动作了,前世她就是因为不管这些事,才被他轻易地做假账,安上了挪用公款的罪名。
她正和李师傅交代着细节,车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苏玉薇来了。
她穿着一身时髦的碎花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脸上挂着甜美无害的笑容,一进车间就吸引了所有年轻工人的目光。
“姐!”她亲热地叫了一声,直接朝苏青梧走来,“你怎么跑厂里来了?妈在家气得不行。姐夫也是,让我来劝劝你。”
她说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车间里扫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苏青梧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自己的厂子,不来这里,要去哪儿?”
苏玉薇被噎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打开饭盒:“我给你和姐夫炖了鸡汤,你快趁热喝点,消消气。夫妻哪有隔夜仇啊,姐你别跟姐夫置气了。”
她故意把“姐夫”两个字叫得又响又甜,仿佛在宣示什么。
苏青梧看着她那张清纯无辜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就是这张脸,前世在她被赶出家门时,露出了得意的、恶毒的笑容。
“不必了。”苏青梧淡淡地拒绝,“我怕汤里有毒,喝了会死。”
这句话一出,周围几个偷听的工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玉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委屈地看着她:“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苏青梧的眼神像淬了冰,“只是我这个人,天生不喜欢跟不干不净的人待在一起,更别说吃她送来的东西了。”
“你!”苏玉薇气得嘴唇发抖,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摆出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模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工人开始窃窃私语,看苏青梧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赞同。
【看,多会演。】
苏青梧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就是要撕破苏玉薇的伪装,让她在人前一点点暴露本性。
就在这时,顾云帆也赶到了厂里。他一进门就看到苏玉薇在哭,立刻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对着苏青梧怒道:“苏青梧!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欺负小薇算什么本事!”
他这英雄救美的姿态,让苏玉薇哭得更凶了,柔弱地靠在他怀里。
这一幕,在前世,苏青梧也见过。每次她和苏玉薇有矛盾,顾云帆总是第一时间维护苏玉薇。那时候她只当他是心善,不想让妹妹受委屈。
现在看来,真是蠢得可笑。
**“我欺负她?”**
苏青梧笑了,笑声清脆,却让整个车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她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工人,扬声说道:“大家来评评理。我,青云服饰的厂长,在自己的车间里,被我先生的……小姨子,堵着门,逼我喝一碗来路不明的鸡汤。我不喝,就是欺负她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云帆,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顾云帆,你身为副厂长,上班时间不在自己岗位上,跑来车间,对我这个厂长大呼小叫,还和一个不是厂里员工的女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到底是谁,没把厂里的规矩放在眼里?”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逻辑清晰,瞬间扭转了局面。
工人们的眼神变了,从看家庭热闹,变成了看职场八卦,看向顾云帆和苏玉薇的眼神也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顾云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苏青梧会把家事直接拿到厂里,用厂长的身份来压他。
苏玉薇更是又羞又愤,从顾云帆怀里挣脱出来,哭着跑了。
顾云帆看着苏玉薇跑走的背影,心疼又愤怒,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对苏青梧说:“苏青梧,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难看?”苏青梧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觉得还不够难看。顾云帆,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工厂,不是你家。你要是想谈情说爱,滚出去谈。要是想好好上班,就给我回到你副厂长的位子上去,做好你的本分。”
“你……”
“还有,”苏青梧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苏玉薇不准再踏进工厂半步。她是家属,不是员工,这里不欢迎她。”
说完,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留下顾云帆一个人在原地,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才只是个开始。顾云帆,苏玉薇,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回到办公室,苏青梧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的强势和镇定,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但她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对付顾云帆和苏玉薇这种人,退让和软弱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她必须在第一时间,重新建立自己的权威。
她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桌上的日历翻到了1988年6月。
【6月……我想起来了。】
一个重要的记忆片段浮现在脑海。
前世的这个时候,广交会刚刚结束。有一位姓梁的港商,来内地考察,想找一家服装厂合作,生产一批最新款的女士风衣。
当时,顾云帆刚刚接手厂子,仗着自己是大学生,看不起苏青梧做的那些“土气”的衣服。他从一本国外杂志上抄了个风衣的款式,做出了样衣,结果因为版型和面料的问题,被梁老板批得一无是处。
就在顾云帆快要丢掉这笔大订单的时候,是苏青梧,躲在家里,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和对市场的敏锐嗅觉,熬了好几个通宵,重新设计了版型,改良了工艺,才最终拿下了订单。
而这笔订单的巨大利润,以及“青云服饰”由此打响的名气,全都成了顾云帆的功劳。他借此在厂里彻底站稳了脚跟,也成了他日后架空苏青梧的资本。
【这一次,这个机会,我绝不会再让给你!】
苏青梧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拉开抽屉,拿出纸笔,凭着记忆,开始画设计稿。
她不仅记得前世自己设计的那个爆款版型,更知道未来十年服装市场的流行趋势。蝴蝶袖、收腰设计、双排扣、卡其色……这些在当时看来极为大胆前卫的元素,被她一一呈现在图纸上。
她画得很快,线条流畅而自信。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一连三天,苏青梧都泡在厂里。
白天,她整顿生产纪律,亲自监督每一道工序,任何一点瑕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工人们发现,以前那个有些“耳根子软”的苏厂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铁娘子。
晚上,她就待在办公室里,反复修改设计稿,并和李援朝一起,用厂里最好的布料,秘密赶制样衣。
顾云帆和柳秀云那边自然也没闲着。
柳秀云天天在家指桑骂槐,说苏青梧翅膀硬了,要翻天了。顾云帆则是在厂里阳奉阴违,表面上对苏青梧毕恭毕敬,背地里却联合了几个他安插进来的亲信,散播谣言,说苏青梧是个妒妇,见不得自己妹妹过得好,迟早要把厂子败光。
苏青梧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但她懒得理会。口舌之争是最无用的,她要用实实在在的业绩,堵上所有人的嘴。
第四天下午,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停在了“青云服饰”的门口,这在当时的小县城里,绝对是件稀罕事。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是港商梁文生。
顾云帆早就得到了消息,立刻整理好衣服,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梁老板,欢迎欢迎!我是青云服饰的副厂长顾云帆,我们苏厂长……”
他话还没说完,苏青梧已经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用防尘袋罩着的衣服。
她没有像顾云帆那样谄媚,只是不卑不亢地伸出手:“梁老板,你好,我是苏青梧,青云服饰的厂长。样衣已经准备好了,请到会客室来看吧。”
梁文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厂长比他想象中要年轻、干练得多。他点了点头,跟着苏青梧走进了会客室。
顾云帆被晾在一边,脸色十分难看,也赶紧跟了进去。
会客室里,苏青梧亲手拉开防尘袋的拉链,将那件卡其色的风衣展现在梁文生面前。
只一眼,梁文生的眼睛就亮了。
这件风衣的款式,比他在香港市面上看到的任何一款都要新潮、漂亮!经典的双排扣设计,带着一股英伦复古风,而别出心裁的泡泡袖和腰间的束带,又完美地凸显了女性的柔美和曲线。
“这……这是你设计的?”梁文生拿起风衣,仔细地抚摸着面料,又查看缝合的走线,越看越是心惊。
做工精良,用料扎实,设计更是……惊艳!
“是我设计的。”苏青梧平静地回答,然后,她开始详细介绍自己的设计理念,从面料的选择,到版型的改良,再到对市场需求的分析,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顾云帆站在一旁,彻底傻眼了。
他完全没想到苏青梧竟然瞒着他搞出了这么一件“王炸”!他准备的那些从杂志上抄来的平庸款式,跟眼前这件风衣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
【这个女人……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嫉妒。
梁文生听完苏青梧的介绍,赞赏地连连点头:“苏厂长,你真是个天才!这件风衣,我要了!五千件,我全要了!价格你开!”
五千件!
这个数字让顾云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厂子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利润至少能翻好几番!
而这份天大的功劳,竟然被苏青梧一个人抢走了!
苏青梧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狂喜的表情,她摇了摇头:“梁老板,价格好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先付百分之五十的定金。”苏青梧看着他,“而且,这批货,我要用我们自己的品牌‘青梧’来销售。”
在那个年代,给港商做代加工是常态,很少有人有品牌意识。苏青梧的这个要求,可以说是非常大胆。
梁文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魄力!苏厂长,我果然没看错人!好,就依你!定金我马上让助理去办,就用你的‘青梧’牌!”
合作,就这么谈成了。
送走梁文生后,顾云帆再也忍不住了,他冲进苏青梧的办公室,把门一摔,质问道:“苏青梧!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副厂长?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
苏青梧正在整理合同,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第一,我是厂长,厂里的最终决策由我来定,不需要跟你商量。第二,我刚才跟梁老板谈生意的时候,你这个副厂长除了在旁边当木头,还干了什么?第三……”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我的丈夫,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散播谣言,试图撬走自己老婆的事业。”**
顾云帆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看穿了所有心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胡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反驳。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苏青梧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步步将他逼到墙角,“顾云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安分守己地做好你的副厂长,每个月领你的工资,我们相安无事。如果你再敢动什么歪心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一无所有。”
顾云帆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的苏青梧,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恋爱脑的女人了。她像一只蛰伏的雌豹,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
梁老板的定金很快就到账了,是一笔巨款。
苏青梧立刻用这笔钱更新了厂里的设备,又采购了一批更好的面料,整个工厂热火朝天地运转起来,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而苏青梧的威信,也在这笔订单之后,达到了顶峰。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所有人都对这位年轻能干的女厂长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云帆彻底被边缘化了。他每天在厂里无所事事,看着苏青梧众星拱月般地发号施令,心里的嫉妒和怨恨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家里。
这天晚上,苏青梧忙完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柳秀云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苏望山,她的父亲,则在一旁唉声叹气。
“又怎么了?”苏青梧疲惫地问。
柳秀云一看到她,火气就上来了:“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把云帆逼成什么样了!他一个大男人,现在在厂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天天被人看笑话!他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发发脾气怎么了?”
苏青梧看着地上摔碎的暖水瓶,冷笑一声:“发脾气?发脾气就可以砸东西?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打人了?”
“你胡说!”柳秀云尖叫,“云帆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心里苦!”
“他心里苦?”苏青梧觉得可笑至极,“他吃我的住我的,工作我给他安排的,现在一个月工资比普通工人高三倍,他有什么苦?我看他是野心太大,撑破了胆子!”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开了,顾云帆满身酒气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苏玉薇。
“姐,你别跟妈吵了,姐夫他也不是故意的……”苏玉薇柔声劝道。
苏青梧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顾云帆面前:“酒醒了?”
顾云帆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醒了就谈谈吧。”苏青梧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语气平静得可怕,“顾云帆,我们离婚。”
“什么?!”
这一次,震惊的不仅仅是顾云帆,还有苏望山和柳秀云。
“胡闹!”苏望山第一次发了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青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婚姻是儿戏吗?说离就离?”
柳秀云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指着苏青梧骂:“苏青梧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云帆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跟他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活一天,你休想离婚!”
苏青梧对他们的反应早有预料,她没有理会父母,只是盯着顾云帆:“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顾云帆的酒彻底醒了。
离婚?他从来没想过。苏青梧虽然现在变得强势了,但她还是青云服饰的厂长,是他的摇钱树。离了婚,他顾云帆算什么?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不行,绝对不能离婚!】
他立刻换上一副悔恨交加的表情,走过去就想去拉苏青梧的手:“青梧,我错了,我今天喝多了,说了胡话,做了糊涂事。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苏玉薇也赶紧上来帮腔:“是啊姐,姐夫都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你们要是离婚了,我……我们这个家怎么办啊?”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一副比谁都伤心的样子。
苏青梧看着眼前这两个演双簧的人,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猛地站起身,甩开顾云帆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委屈:
“原谅?让我怎么原谅?”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苏玉薇身上,眼神尖锐如针。
“苏玉薇,你天天‘姐夫、姐夫’叫得那么亲热,你告诉我,哪家的小姨子,会趁着姐姐不在家,给自己姐夫洗内裤的?”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响。
苏玉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柳秀云和苏望山也惊呆了。
“青梧,你……你别血口喷人!”苏玉薇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只是看盆里放着,顺手……顺手就洗了……”
“顺手?”苏青梧冷笑,“那你还真是‘顺手’啊!顺手到大半夜还跑到我房间,给你姐夫盖被子?顺手到你姐夫喝醉了,你们俩关在房间里半天不出来?”
这些事,都是前世她离婚后,从邻居嘴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当时她还不信,现在想来,他们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苏玉薇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求助地看向顾云帆。
顾云帆又急又怕,连忙解释:“青梧,你误会了!我和小薇是清白的!她只是看我喝多了,照顾我一下,我们什么都没做!”
“够了!”
苏青梧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狡辩。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那是一块女士手帕,上面用粉色的丝线绣着一朵精致的薇花。
“这东西,是我今天下午,在你顾云帆的办公室抽屉里找到的。苏玉薇,这是你的东西吧?”
苏玉薇看到手帕,瞳孔骤然一缩。
柳秀云也认出了那是小女儿的东西,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苏玉薇和顾云帆,嘴唇哆嗦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青梧看着他们一个个惨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
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他们之间那层肮脏的遮羞布!
“怎么回事?”苏青梧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妈,爸,你们的宝贝女儿,和你们的好女婿,早就搞到一起去了!你们还当我是傻子,天天在我面前演戏!”
“我没有!姐,你冤枉我!”苏玉薇哭着尖叫起来,扑到柳秀云怀里,“妈,你相信我,我跟姐夫是清白的!是姐姐她不想要姐夫了,故意栽赃陷害我!”
柳秀云心疼小女儿,下意识地就把她护在怀里,转头对苏青梧怒目而视:“苏青梧!一块手帕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是你自己放进去陷害他们的!你为了离婚,真是什么脏水都敢往自己妹妹身上泼!”
【看,这就是我的好母亲。】
苏青梧的心彻底冷了。她就知道,柳秀云永远偏心苏玉薇。无论苏玉薇做了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对的。而自己,永远是那个被指责的人。
“好,你不信是吧?”
苏青梧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我今天就让你们看个清楚!”
她突然转身,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好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刚才屋里的争吵声太大,早就把他们吸引过来了。
苏青梧没有理会邻居们惊讶的目光,而是对着院子大声喊道:“顾云帆!苏玉薇!你们不是说你们是清白的吗?敢不敢现在就跟我去医院做检查?让医生看看,你苏玉薇到底还是不是个黄花大闺女!”
在那个思想保守的年代,一个女人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苏青梧这话一出,不亚于当众扒光了苏玉薇的衣服。
苏玉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当然不敢去!
她和顾云帆早就……
顾云帆也吓得魂飞魄散,他冲过去想捂苏青梧的嘴:“你疯了!家丑不可外扬!”
苏青梧一把推开他,眼神决绝:“现在知道是家丑了?你们做出这种苟且之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家丑?今天,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
院子里的邻居们炸开了锅,议论声、指点声,像潮水一样涌向苏家人。
柳秀云和苏望山的脸都丢尽了,又气又急,苏望山指着苏青梧,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你这个逆女!”
柳秀云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看着这一屋子的鸡飞狗跳,看着苏玉薇和顾云帆面如死灰、无地自容的模样,苏青梧的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冷静和快意。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和这个家,彻底完了。
而她和顾云帆、苏玉薇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也正式开始了。
……
“家丑”闹得满城风雨,苏青梧铁了心要离婚,顾云帆为了保住工作和名声,死活不肯。
苏青梧也不跟他耗,直接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并且拿出了顾云帆和苏玉薇私下往来的证据——那块手帕,以及她提前搜集的一些两人私会的目击者证词。
同时,她以厂长的名义,在厂里公告栏上贴出了一则开除通知。
**“兹因副厂长顾云帆,品行不端,严重违反厂规,败坏厂风,经厂委会决定,予以开除处理。即日生效。”**
这则通知,成了压垮顾云帆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被开除了,成了整个县城的笑柄。走在路上,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彻底慌了,和柳秀云一起,跑到厂里来闹。
柳秀云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工厂门口撒泼打滚,骂苏青梧是白眼狼,是陈世美,有了钱就抛弃丈夫。
顾云帆则是试图闯进工厂,被保安死死拦住,他只能隔着铁门,对苏青梧进行道德绑架:“苏青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
苏青梧就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后面,冷冷地看着楼下那场闹剧。
【绝?跟你们对我做的比起来,这算什么?】
她没有下去,也没有理会,任由他们闹。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也做好了准备。她让保安报警,同时让厂里的工会主席出面,向围观的群众和警察说明情况,把顾云帆和苏玉薇的丑事原原本本地抖落了出来。
群众的风向立刻变了。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最恨的就是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和没良心的男人。
“原来是自己出轨在先啊!活该!”
“这种男人就该浸猪笼!”
“那个当妈的也是拎不清,帮着小女儿欺负大女儿!”
柳秀云和顾云帆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被警察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强行带走了。
经此一役,顾云帆和苏玉薇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法院的判决也很快下来了。因为苏青梧证据确凿,而且顾云帆婚内出轨属于过错方,法院判决离婚。
房子是苏青梧的婚前财产,归苏青梧所有。青云服饰是苏青梧一手创办,顾云帆只是挂名,同样跟顾云帆没有半点关系。
顾云帆,净身出户。
拿到离婚判决书的那天,苏青梧感觉自己身上的一副沉重枷锁,终于被卸下了。
她把顾云帆和苏玉薇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扔出了家门,然后换了新的门锁。
当天晚上,顾云帆、苏玉薇,连同被他们说服的柳秀云和苏望山,一家四口,狼狈地搬了出去,临时租了个小房子住。
苏青梧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没有感到丝毫的孤单,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她要的,不仅仅是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她要让他们尝尽前世她所受的所有苦。
……
没有了家庭的拖累,苏青梧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上。
“青梧”牌风衣上市后,立刻引爆了市场。新颖的款式,优良的做工,让它成了时髦女性追捧的对象,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苏青梧趁热打铁,又陆续推出了好几个系列的成衣,全部大获成功。
短短一年时间,“青云服饰”的规模扩大了三倍,从一个县城小厂,变成了地区性的知名企业。苏青梧也从一个“厂长”,变成了真正的“苏总”。
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作为年轻女性企业家的代表,风光无限。
而另一边,顾云帆和苏玉薇的生活则是一地鸡毛。
顾云帆丢了工作,名声也臭了,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他心高气傲,不肯干体力活,只能靠打零工度日,收入微薄。
苏玉薇因为“小三”的名声,被人戳脊梁骨,以前那些追求她的男人都躲得远远的。
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当初的激情和浪漫,很快就被柴米油盐的琐碎和贫穷消磨殆尽。他们开始频繁地争吵,互相指责,都觉得是对方毁了自己的人生。
柳秀云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和最看重的女婿(现在是前女婿了)过得如此凄惨,心如刀割。她把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苏青梧头上。
她三番五次地去找苏青梧,要求她“看在血缘的份上”,拉顾云帆和苏玉薇一把。
“他是你亲妹妹啊!你就忍心看着她受苦吗?”
“云帆再怎么说,也跟你夫妻一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面对柳秀云的道德绑架,苏青梧只有一个回应:
“滚。”
她已经彻底心寒。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被拒绝后,柳秀云和顾云帆想出了更恶毒的招数。
他们开始到处造谣,说苏青梧心肠歹毒,忘恩负义,她的成功是靠着不正当的手段,甚至污蔑她和那位港商梁老板有染。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
苏青梧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气急败坏地出来辩解,她显得异常平静。
她只是默默地收集证据,然后,直接一纸诉状,将顾云帆和柳秀云告上了法庭。
罪名:诽谤。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了。在那个年代,女儿告母亲,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柳秀云在法庭上哭天抢地,大骂苏青梧不孝,要遭天打雷劈。
苏青梧就站在被告席上,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当着法官和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将自己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以及他们是如何算计她、逼迫她的事实,全部说了出来。
最后,她看着柳秀云,说出了埋藏在心里两辈子的话。
“从我记事起,家里但凡有一点好吃的,好穿的,都是苏玉薇的。我穿她穿剩下的,吃她吃剩下的。我凭自己的本事考上高中,你们却让我辍学打工,供她上学。我辛辛苦苦办起工厂,你们却觉得我一个女人家不配拥有事业,逼我让给顾云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不是儿子?还是就因为我比苏玉薇更能干,更能为这个家付出?”
“你们口口声声说血缘,说亲情。可你们对我的所作所为,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吗?”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要跟你们断绝关系。因为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被你们亲手磨灭干净了。”
**“我告你们,只是想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振聋发聩。
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得动容了。
最终,因为证据确凿,顾云帆和柳秀云诽谤罪名成立,被判公开道歉,并赔偿苏青梧精神损失费。
虽然惩罚不重,但其诛心效果,却是毁灭性的。
顾云帆彻底社会性死亡,成了一个靠女人上位的、不知感恩的、只会造谣的卑鄙小人。
柳秀云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恶母”,连出门买菜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苏青梧的事业蒸蒸日上,她成立了“青梧集团”,业务范围从服装扩展到了房地产和进出口贸易,成了真正的商界女强人。
她身边也出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江逾白。他是一名律师,当初就是他帮苏青梧打赢了那场诽谤官司。他欣赏她的坚韧和才华,不带任何功利目的地陪在她身边,用温柔和耐心,一点点治愈她内心的创伤。
而顾云帆和苏玉薇,则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他们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只能搬到更破旧的筒子楼里。苏玉薇年轻时的美貌,在日复一日的争吵和贫困中迅速凋零。顾云帆则彻底颓废了,终日酗酒,喝醉了就打骂苏玉薇。
柳秀云和苏望山也老了。苏望山因为常年郁结于心,中风瘫痪在床。柳秀云不得不每天伺候瘫痪的丈夫,还要忍受女儿女婿的争吵,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仿佛老了二十岁。
终于有一天,他们走投无路了。
他们找到了苏青梧的公司。
那时候的苏青梧,正在召开集团的高层会议。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长发挽起,气质优雅而强大。
秘书进来通报,说她的家人在楼下闹事,要求见她。
苏青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让他们上来。”
在宽敞明亮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苏青梧见到了她“家人”。
顾云帆穿着一件又脏又旧的夹克,满脸胡茬,眼神浑浊。苏玉薇面色蜡黄,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身上那件廉价的连衣裙洗得发白。柳秀云则像个风干的橘子,又老又丑。
他们看到苏青梧,看到这间豪华的办公室,眼神里充满了嫉妒、不甘和贪婪。
“青梧……”柳秀云最先开口,声音干涩,“我们……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爸他瘫了,看病要钱……玉薇和云帆也……你,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啊!”
苏玉薇也哭了起来:“姐,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跪下都行!求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顾云帆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苏青梧。这个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女人,如今已经站在了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苏青梧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哭诉,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等他们都说完了,她才缓缓开口。
“活路?”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繁华的城市。
“我给过你们活路的。”
她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他们三个人。
“当初离婚的时候,我没有追究你们试图侵占工厂的责任,是给你们活路。”
“你们造谣诽谤我的时候,我只要求你们道歉赔偿,没有把你们送进监狱,是给你们活路。”
“这两年,你们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一清二楚。我没有落井下石,没有动用任何手段去打压你们,任由你们自生自灭,已经是给了你们最大的活路。”
她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可是你们呢?你们从来没有想过靠自己的双手去挣一条活路。你们想的,永远是依附,是索取,是把我当成你们的提款机。”
“姐,不是的……”苏玉薇还想辩解。
“闭嘴!”苏青梧厉声喝道,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失态,“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姐?”
她走到苏玉薇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鄙夷。
“我躺在病床上,被你们强行摘掉肾脏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被你们赶出家门,在那个冬天的破屋里,高烧不退,快要死掉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哦,对了,你们在隔壁,抱着你们用我的肾换来的儿子,开心地喝着满月酒!”
苏青梧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他们的心脏。
当然,是扎进他们这一世从未经历过,而她却刻骨铭心的心脏里。
顾云帆和苏玉薇的脸上露出了茫然和恐惧。他们不明白苏青梧在说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那话语里,有如实质的、地狱般的怨恨。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顾云帆喃喃道。
“你不需要懂。”苏青梧收回目光,恢复了冷静,“你只需要知道,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你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她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保安,把我办公室里的几位‘客人’,请出去。以后,不准他们再踏入这栋大楼半步。”
保安很快就冲了进来,开始架着他们往外拖。
柳秀云和苏玉薇还在哭喊,咒骂。
顾云帆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拖出门口的最后一刻,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青梧。
他终于明白了。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工厂。
他失去的,是一个本可以让他拥有一切的、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可是,一切都晚了。
……
赶走了那几只苍蝇,苏青梧的世界彻底清净了。
她后来听说,顾云帆因为欠了高利贷,被人打断了腿,终日只能与酒为伴,最后在一个冬天,醉死在了街头。
苏玉薇带着孩子,不知所踪。
柳秀云在苏望山死后,也因为无人照料,在一个雨天摔倒,病死在了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里。
苏青梧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和江逾白一起,为福利院的孩子们挑选冬衣。
她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更没有半分快意。
那些仇恨,那些痛苦,随着那些人的消亡,也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她终于可以,彻底地,为自己而活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江逾白从身后温柔地拥住她,将一件温暖的大衣披在她肩上。
“在想什么?”他问。
苏青梧回过头,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幸福,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在想,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天气真好。
没有仇恨,没有枷锁,抬头就是阳光,转身就是爱人。
这才是她苏青梧,真正想要的人生。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