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到四十的年纪，身材挺拔，五官端正，在村里种着十几亩地，日子也算过得去。
张辉是个体面人。
不到四十的年纪，身材挺拔，五官端正，在村里种着十几亩地，日子也算过得去。
他的女人，村里人都唤作“辉嫂”的，不丑不俊、不胖不瘦，见人爱说爱笑，也是个勤快人？
三年前，他们的独子考上了县里的私立中学，辉嫂便跟着去了县城陪读。
她在学校旁租了个小房子，并在学校食堂谋了个临时工的差事，一边做饭，一边照看儿子。
起初，村里人都夸赞辉嫂贤惠，说张辉有福气。
张辉自己是不是这般想的，没人知道，不喜说话的他听到人们这么说，总是笑笑。
辉嫂和儿子起初每个月回来一次，见张辉总是忙，也无暇顾及她娘俩，后来干脆三四个月回来一次。
其实，变故早就有了前奏，只是张辉和众人觉得来得突然罢了。
去年秋收时节，张辉正在地里看着雇佣的机器收玉米，接到了辉嫂的电话。
电话那头，辉嫂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只说了一句“咱俩离了吧”，便挂断了。
张辉握着手机，站在金黄的玉米地里，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后来他才知道，辉嫂在学校食堂认识了另一个临时工，姓王，五十出头，离异多年。
不知怎的，二人竟好上了。
更令人费解的是，辉嫂铁了心要离婚，连儿子都不要了，执意跟那老王过日子。
如今二人在城里租了间小屋，听说辉嫂还怀了孕，不知真假。
村里人议论纷纷，都说辉嫂疯了。
老王要钱没钱，要貌没貌，还是个临时工，辉嫂图他什么？
有人猜测老王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也有人怀疑辉嫂中了邪。
每当此时，张辉只是沉默，偶尔苦笑一下，继续干他的活儿。
只有张辉知道隐情。离婚前那晚，辉嫂终于向他坦白了一切。
“你以为在外打工那么容易？”辉嫂说，眼睛盯着地面，“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菜切菜，伺候几百号人吃饭。工资就那么点，还要看人脸色。”
“可每次回家你连问我一句都不问。老王虽然年纪大，可他懂得疼人。”
张辉记得自己当时气得发抖：“我在家种地，风里一身土，雨里一身泥，为了给家多挣点钱，苦熬苦拽，你却在外面狗扯羊皮……”
辉嫂突然抬起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你知道我每天站多久吗？十个小时！回到家腿都是肿的。
你知道我手上多少刀口吗？切菜切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老王吗？因为他会给我揉腿，会给我贴创可贴！他知疼知热，让我觉得我是个女人。
你呢？你除了会种地，攒钱，还会干啥？
你不爱说话无所谓，你多久没碰过我的身子了？
我刚刚四十岁呀，我不想把该过的好日子全都浪费掉。”
张辉哑口无言。
他从未进城去看过老婆、儿子，也从未注意过她手上的伤口，也没问过她累不累。
更不记得他上次和她同床是啥时候。
他以为，只要拼命干活儿，努力攒钱，不走歪门邪道，便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当然，他一直也是这么要求老婆的。
离婚后，张辉的生活照旧。
耕地，播种，收获，周而复始。
只是不知道，每当夜深人静，他会不会想起辉嫂的话，想起她手上的伤口，想起她眼里那种绝望又决绝的光。
能不能想通，自己勤勤恳恳种地养家，怎么就把女人“种”丢了？
村里人的议论始终没有平息，每当提起这事，有人说辉嫂不知好歹，有人说老王手段高明，还有人说现在的女人心都野了。
只有村东头的李老汉说了句公道话：“这世道，人心都变了。从前女人跟着男人吃苦是常事，现在呢？吃不得苦了。”
李老汉的话让张辉想了很久。
他想，或许不是人心变了，而是世道变了，女人变了，是这世道的光照进了犄角旮旯，让女人看清了从前黑着也不碍事的事。
疼女人这事儿，比种地难。
很多事儿就是那么巧，开春时，张辉去县城找熟人咨询今年该种点啥的事，偶然遇见了前妻。
辉嫂挺着大肚子，和老王一起在菜市场买菜。
她胖了不少，脸上有了血色，走路时老王小心翼翼地搀着她。
张辉本想躲开，却被辉嫂看见了。两人对视一眼，辉嫂先低了头，老王则警惕地盯着张辉，把辉嫂护在身后。
那一刻，张辉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转身离开，心里竟有些释然。
辉嫂好几年前就曾和他提过几次，想再生个女儿，张辉当时都没理她这茬儿。
或许对辉嫂来说，跟老王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需要。
她需要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在她累的时候问一句。
走出菜市场，张辉望着街角那对相互搀扶的背影，脚步顿了顿。
风里飘来辉嫂细碎的笑声，里面有他多年没听过的轻快。
他忽然想起辉嫂对他说过，她打小没了爹，娘带着她改嫁，继父对她总是淡淡的。
她说，她总是盼着自己长大，长大嫁个对自己好的男人。
原来她要的从来不是多厚实的家底，而是那份被人捧在手心的暖。
老王笨拙的揉腿、贴创可贴的动作，或许正填补了她从小缺失的疼爱。
就像沙漠里的人遇见一汪清泉，哪怕水不算甜，也足以让她舍掉曾经依赖的沙丘。
张辉叹了口气，转身往车站走。
地里的庄稼要按时节侍弄，可人心这东西，错过了浇水施肥的时机，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终于懂了，辉嫂不是疯了，她只是在半生漂泊后，终于找到了那个愿意给她当“爹”又当“夫”的人。
来源：心动之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