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几分钟前,我还用勺子挖着那软糯的果肉,感受着满口的丰腴,那是我退休后难得的放纵。
我,退休金每月一万五。
女儿一家三口,全靠我养着。
房贷一万,外孙补课费五千,每月雷打不动。
那天我馋了,花两百块买了半个榴莲。
女儿视频里看到,当场发飙:
“妈,你这么花钱,我们的房贷怎么办?你配吃这么贵的东西吗?”
我心寒了。
我配不配吃榴莲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们不配再花我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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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电话挂断的瞬间,屏幕骤然变黑,映出我一张错愕又苍老的脸。
客厅里,那半个开膛破肚的金枕榴莲,正散发着浓郁又霸道的甜香。
几分钟前,我还用勺子挖着那软糯的果肉,感受着满口的丰腴,那是我退休后难得的放纵。
可现在,那股味道钻进鼻腔,却让我一阵阵地反胃。
“你也配吃这么贵的东西吗?”
女儿李静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穿透手机听筒,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
配吗?
我,林雪梅,一个教了三十年书的中学高级教师,丈夫早逝,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我退休金一万五,给她还着一万的房贷,给她儿子小宇付着五千的补课费,我剩下什么了?
我连两百块的榴莲都不配吃了?
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为榴莲,是恶心。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对过去几十年付出的恶心。
我没有哭,甚至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屏幕的冷光照亮我面无表情的脸。
我冷静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打开了手机银行的APP。
那个我每个月都会准时操作的界面,此刻看起来无比陌生又讽刺。
【李静房贷-每月1号自动还款-10000元】
我点进去,找到“取消自动还款”的按钮,点了确定。
屏幕上弹出一个确认框。
我毫不犹豫地再次按下了“确定”。
【张伟车贷-每月5号自动还款-2500元】
取消。
确定。
【小宇英语辅导班-每月10号自动转账-3000元】
取消。
确定。
【小宇奥数冲刺班-每月10号自动转账-2000元】
取消。
确定。
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他们隔三差五以各种名目要去的钱,水电费、物业费、人情往来费……
我像一个精密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将这些连接着我与他们的金钱脐带,一条一条,全部斩断。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
里面只有我们四个人:我,女儿李静,女婿张伟,外孙小宇。
我点了退出群聊。
然后,我找到李静的头像,拉黑。
找到张伟的头像,拉黑。
整个过程,我的手稳得不可思议。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走过去,把那半个榴莲用保鲜膜仔仔细细地包好,放进了冰箱。
这是我的钱买的。
我配吃。
我不仅今天配吃,以后,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没接。
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慢悠悠地起床,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淡的小米粥,配着昨晚冰箱里拿出来的榴莲,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电话还在响。
我猜,应该是李静。
她公司的座机,或者同事的手机。
她大概是接到了银行的催收电话,在全公司同事面前,丢了天大的脸。
果不其然,没多久,另一个号码打了进来。
这次我接了。
是女婿张伟。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像涂了一层蜜的毒药。
“妈,您在哪呢?静静给您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手机静音了。”我淡淡地回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妈,您是不是跟静静生气了?她那个人您还不知道吗,就是嘴巴快,没什么坏心眼的。您别跟她计较,她知道错了。”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断供的事,只试图用三言两语把这件事定性为母女间的小打小闹。
“哦。”我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张伟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妈,那个……银行今天打电话到静静公司了,说房贷逾期了。您看,是不是您忘了转了?您先把房贷还了,这要是上了征信,以后小宇上学、我们办点事都麻烦。”
我用勺子刮下最后一点榴莲肉,放进嘴里,慢慢咽下。
然后,我对着话筒,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
“那是你们的事。”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净了。
我吃完早餐,洗了碗,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准备去老年大学咨询一下书法班的课程。
我这辈子,写了一辈子粉笔字,是时候为自己写点什么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我家的门被擂得震天响。
“林雪梅!开门!你给我开门!”
是李静,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这栋楼的墙皮。
“妈!你开门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张伟的声音,温和的假面已经被撕下,露出了底下的焦躁和狰狞。
我没有动,只是透过猫眼冷冷地看着门外那两张扭曲的脸。
他们还在疯狂地砸门,用脚踹,用手拍。
“林雪梅你疯了!你想让我们一家睡大街吗?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是进不去,我就死在你家门口!”李静在门外歇斯底里地嘶吼。
紧接着,一个被刻意掐出来的童音响了起来,带着哭腔。
“外婆,我怕!你快开门啊!你不要我们了吗?外婆!”
是小宇。
我的外孙。
我曾把他当成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稚嫩的哭喊声,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我刚刚硬起来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妥协了。
但随即,我清醒过来。
这哭声,和当年我弟弟林国强为了要钱,带着他刚出生的儿子在我家门口长跪不起时的哭声,何其相似。
他们把我唯一的软肋,我仅存的亲情,当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我缓缓地退后两步,转身走进客厅,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耳塞,用力塞进耳朵里。
然后,我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大。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热闹的喜剧,演员们夸张的笑声和门外撕心裂肺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荒诞至极的画面。
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就在这疯狂的砸门声中,被震得粉碎。
他们闹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邻居忍无可忍报了警。
警察上门调解,隔着门,我听见警察严肃的声音:“你们这样已经严重扰民了!有什么家庭矛盾不能好好说?再这样就跟我们回派出所了!”
门外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变成了李静压抑的哭泣和张伟低声的辩解。
没过多久,楼道里恢复了安静。
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我取下耳塞,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电视里的人还在不知疲倦地笑着。
我关掉电视,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一家三口狼狈离去的背影。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我蓄谋已久的自我救赎,一场注定要撕破所有脸皮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二天,砸门变成了敲门。
敲门声很有节奏,三长两短,不急不缓。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是李静和张伟。
他们脸上堆着笑,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看包装就知道是楼下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
昨天是刽子手,今天是孝子贤孙。
这变脸的速度,不去唱戏都可惜了。
我打开了门,没让他们进屋,就堵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
“妈。”李静先开了口,她眼睛红肿,像是精心哭过一场,声音也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
“我错了,妈。我昨天就是压力太大了,公司里一堆破事,回来又看到您……我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就想来拉我的手。
我侧身躲开了。
张伟立刻上前一步,把水果递过来,满脸堆笑地帮腔:“是啊妈,我们知道错了。静静都后悔死了,一晚上没睡好。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这一次。我们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您看,房贷的事……银行那边催得紧,您先把钱转过来,不然影响了小宇就不好了。”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虚伪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就是我养大的女儿,这就是我挑中的女婿。
一对配合默契的成年巨婴,一对靠啃老维持体面的寄生虫。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重复了一遍昨天在电话里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静脸上的悲戚瞬间凝固了。
她没想到,我都让她进了门,态度还是这么强硬。
见软的不行,她立刻换了另一副面孔。
那张哭过的脸瞬间变得狰狞,眼神里满是怨毒和理直气壮。
“林雪梅!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你不养我养谁?你是不是就想看着我被银行起诉?看着我被同事看笑话?看着小宇没学上,你才开心?”
她的声音又尖利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我进行审判。
“你是不是觉得你退休金一万五很了不起?那是你的责任!是你欠我的!你把我生下来,就有义务养我一辈子!”
我被她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那个早逝的丈夫。
我从柜子里拿出我珍藏的一个旧相框,里面是我和亡夫年轻时的黑白合照。
照片里的他,英俊儒雅,眼神里满是爱意。
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相框的边缘,声音有些发颤。
“你爸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让我好好生活,别委屈了自己。”
我抬起头,直视着李静的眼睛。
“我这几十年,都为你活了。现在,我想为我自己活。”
李静愣住了,她大概没料到我会提起她爸。
旁边的张伟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阴恻恻地开口了。
“妈,您是不是忘了,当年您是怎么对舅舅的?”
这句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我心里,然后狠狠一拧,打开了我尘封多年、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的脸色瞬间煞白。
“您把您和我爸结婚的房子都卖了,给舅舅娶媳妇。您前前后后帮舅舅还了多少赌债?那个时候,您怎么没想着要为自己活?”
张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现在轮到我跟静静了,您怎么就这么狠心?静静是您的亲女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只会吸您血的弟弟吗?”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不是母亲,我是一个可以无限付出的冤大头。
他们不是在恨我的“狠心”,他们是在恨我这个冤大头,为什么突然就不傻了。
他们把我对弟弟的“扶弟魔”行为,当成了理所当然,当成了他们可以永久吸食我血肉的凭证和范本。
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我前半生的悲剧,就是因为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而我后半生的悲剧,竟然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成了我弟弟的翻版。
天道好轮回。
报应,这都是我的报应。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席卷了我。
我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滚!都给我滚出去!”
“从今天起,这个家不欢迎你们!”
他们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愣了几秒,才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门被重重地关上。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瘫倒在沙发上。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我只觉得浑身冰冷。
我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反思我这失败的前半生。
女儿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我当年“扶死魔”行为的拙劣重演。
而我,就是那个亲手种下恶果,如今又不得不亲口品尝的,愚蠢的农夫。
女儿女婿见硬的软的都不管用,便使出了他们最后的杀手锏——发动亲戚。
周末,我正在家里打扫卫生,我弟弟林国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姐,干嘛呢?晚上有空没?我做东,咱们一家人出去吃个饭,聚一聚。”他的语气热情得有些反常。
我心里冷笑一声,知道鸿门宴来了。
但我没有拒绝。
有些账,是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算一算了。
来源:Ace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