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纪知晏自门缝里,瞧见里头灯火通明的场景,一颗心倏然提了起来。秦晨这么快就收拾起行囊来,到底是何事,让他这样急着离京。
突然,纪知晏的脑子里好像有一道光闪过,他脚步一顿,随即迅速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待纪知晏到达秦晨的世子府时,里头的丫鬟仆从来往匆忙,都在收拾行李。
守门的侍卫赶忙朝他行礼:“见过武陵王。”
纪知晏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说道:“本王有事要见南离世子,还请通报一声。”
门口的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名打开门,匆匆往里面跑了进去。
纪知晏自门缝里,瞧见里头灯火通明的场景,一颗心倏然提了起来。秦晨这么快就收拾起行囊来,到底是何事,让他这样急着离京。
兴许……
纪知晏心头浮上一个猜想,随即他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府门口。
等了片刻,没等到秦晨,却是等来了秦晨的侍卫。
那侍卫朝他行了一礼,随后将他请进府来:“王爷,里面请。方才世子有些忙,招待不周,还请武陵王莫要怪罪。”
纪知晏点了点头,也不为难那侍卫。秦晨对他不满,不愿出来见他也很正常,实际上,他甚至做好了被秦晨赶出去的准备。只是有件事,他必须弄清楚……
纪知晏与侍卫一前一后的往周厅那边走去,那侍卫疑惑地问着纪知晏:“这么晚了,不知武陵王来寻世子,可是有何要事?”
纪知晏不答反问:“南离世子怎好端端的,想起要离开京城?本王记得世子向来爱静,怎么突然到处走了,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其实他这话已经是逾越规矩,侍卫的脸上微有了些为难,但仍旧恭恭敬敬低头道:“这……世子的事在下不清楚,武陵王有什么话,还是等世子到了再说吧。”
等侍卫带着纪知晏进了周厅,纪知晏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首位上,怡然品茶的秦晨。
秦晨大约猜到了纪知晏因何而来,可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泰然自若的端着一杯清茶,冷声道:“武陵王倒是有雅兴,这夜半三更,怎么有空来本世子府上?”
“听闻世子要去游历山水,本王自然好奇。”纪知晏死死的盯着南离世子的脸,仿佛想盯出来什么东西。
第19章 他找上门了
“本世子早就厌倦了京都纷扰,想和心爱之人去潇洒快活,做一对闲云野鹤的神仙眷侣,有何不可?”秦晨面上神色淡然,声音却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面对周似锦时的温柔。
闻言,纪知晏的瞳孔骤然放大,心爱之人?秦晨的心爱之人……秦晨喜欢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难道,真如他所想的那样?
纪知晏喉咙干涩的滚动两下,他艰难的张嘴:“不知世子所爱为何人?本王听说喜爱世子之人多如过江之鲤,可世子万周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得了世子的青睐……”
秦晨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嗤笑一声,转身重重的搁下了杯子,尚还温热的茶水溅出,洒在桌子上,却没有人敢上来擦拭。
“武陵王当真不知本世子说的是谁么?”秦晨周身的气息冰冷,沉沉的压向纪知晏,“那本世子也不妨再说的明白一些,本世子所爱之人,已经死了,本世子要替她,去看遍人间山河!”[言鱼鱼]
说话间,二人的视线碰撞,纪知晏的面上隐隐带了丝希望,他猛地上前揪住了南离世子的领子,低吼一声:“你告诉本王,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若是死了,他即便要带‘她Y~b独家’去看人间山河,也不该那么高兴的,可秦晨太高兴了,一丝悲伤都没有,是不是说明,她还活着?
秦晨甩开他,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失了往日优雅的风范。他双目欲裂,恨声道:“似锦是被你活活逼死的,你自己不清楚吗?还问本世子她是不是活着,怎么,她若活着,你还要再逼死她一次不成?”
“她为了你,什么都做了。等你回来,却是被你凌辱而死,若我是你,我没脸再见她,更没脸提起她的名讳,因为——不配!”
“本王……”纪知晏如遭雷击,他僵硬的看着秦晨,像是有人端了一盆冰水沿着他的脊骨倒下,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抖起来。“本王,本王只是……”
秦晨笑的残忍,唇角勾起嘲讽的笑:“你只是眼瞎心盲,瞧不见她的真心;你只是空有勇武,却错听他人谗言;你只是没担当没责任心,将心中的痛苦悉数发泄到爱你的人身上,却连她的一句解释都不肯听,你硬生生逼死了她,你满意了吗?啊?”
纪知晏木然地看着秦晨,彻底说不出话来。
秦晨不想让他好过,一想到周似锦因纪知晏而受的那些苦难,他就恨不得杀了纪知晏。但是他不能,他要纪知晏长长久久地活着,然后日日夜夜饱受煎熬与折磨,要他也体会一下似锦遭受过的痛苦。
“即便本世子不告诉你你得救的真相,但是当年谢家满门抄斩,你怎么活到现在,你就真的没有动动你只会打仗和折磨人的脑子吗?”
谢家当年被牵扯进一场大案,满门上下,上至八旬白发老母,下至襁褓周岁婴儿,无一人活命。
血流谢府,时至今日纪知晏都不愿意回忆。他只当是皇帝一时怜悯,留他一命。谁知道居然是周似锦求了世子。
“她……本王欠她太多了……”似乎有双手,开始大力碾压蹂躏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难以呼吸,下一刻,他觉得胃酸也开始不受控制的上翻,像是那只手蹂躏完他的心脏,又冰凉软腻的顺着食道下滑,去胃里翻江倒海。
他现在倒是更希望秦晨能哈哈大笑,嘲讽他,告诉他,周似锦没有为他纪知晏做过任何事情,这些话,包括当日在坟前那些话,都是秦晨骗他的。
只是他知道这不可能,周似锦为他做过的事,那日怜儿说了之后,他就派人去查证了。他无法接受,也难以置信,他只能不停地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周似锦依旧是他恨着的那个周似锦,并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
过了许久,秦晨突然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本世子真是羡纪你,那时她来求本世子救你一命,当时听说你家出了事,她连衣裳都来不及加一件,只穿着一身在室内穿的薄薄的小衫,踩着单鞋就出来了……”
“本世子在忙,过了许久才得知她来了,她哭得满脸通红,跪着,在风雪中,求我。”说着,南离世子也有了怒意,“为了救你,她堂堂周家大小姐,向本世子下跪了!而且当时,她的腿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了,本世子一应下要救你,她便晕了过去。本世子没法子,只能带她回来,找太医为她诊治。”
纪知晏呆滞的重复一遍:“所以……她才在你府上,住了一夜?”
第20章 错过
“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样龌龊!”秦晨喜欢看着他这样痛苦的表情,像是刽子手享受凌迟犯人前的快感,他冷声道:"若不是那日救治及时,她的双腿便要废了,你知不知道?"
“那夜之后,外头便传出她与本世子的流言。但是本世子没有制止,本世子也盼着,有那些流言推波助澜,她就能嫁给本世子。只是没想到,她对你的执念那样深,深到不在乎身体好坏,不在乎名声好坏,执意要等着你。本世子只恨,当初为何没强娶了她?”
“你卑鄙!”纪知晏额前暴突起根根青筋,歇斯底里地嘶吼一声,他双手紧握成拳,捏得咯吱作响。
“武陵王,这不是谁卑鄙高尚的问题,本世子最近常会怪罪自己。”秦晨道:“如果那天本世子没有出手救你,等你死了本世子再上门提亲,似锦也会嫁。我虽然只是个世子,却能保证会对她好。最起码……”
“最起码不会让她受尽凌辱而死,你说呢,武、陵、王!”
秦晨最后几字咬的极重,让人听得心里一颤。
纪知晏惨然一笑,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双眸子里满是绝望。他靠着椅背,闭上了双眼,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溢出,只是秦晨看着,却觉得无比讽刺。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纪知晏心中的痛苦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
他都做了些什么?她死前受到所有的侮辱与痛苦,都是来自他,为了他……
周似锦,从前那么骄傲,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除了跪父母,哪里还跪过别人?
周似锦自小便怕冷,怕疼,怕黑,怕别人指指点点。
可是为了保住他一条命,她心甘情愿对别人下跪;为了不负他,她忍辱负重被万人唾骂;为了等到他回来娶她,她忍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折磨。
经历这些的时候,她冷吗?怕吗?委屈吗?
这些,他都不知道。
征战多年,夜深人静时,帐外风声呼啸,总是会将睡意驱走。他就整夜整夜睁着眼睛,恶狠狠的诅咒她,恨不得赶紧衣锦还乡好生折磨羞辱她的时候,她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拖着为了他残的腿,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
他纪知晏哪里是什么英雄、功臣,他就是个混蛋,他负了他心爱的女子!负了唯一爱他的人——
纪知晏低声笑起来,眼泪滴滴掉落。戎马多年,他立下不少战功,自然也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可他从来没有掉过泪。
如今,一想到周似锦,他的泪便控制不住,争先恐后往外奔涌。
“她真的,不在你府里吗……”纪知晏带着最后一丝幻想,痴痴地看向秦晨,“南离世子,她在对不对?她还活着,你不过是为了藏起来她。你一定是为了她才……”
秦晨转过脸去,最后的耐心也悉数崩塌:“纪知晏,本世子最后再说一遍,周似锦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你逼死的!”
“你现在还有脸找本世子要人?本世子没有去问你要人,已经是算不错了!”
纪知晏见秦晨满脸怒气不像是伪装,终于不再追问,他心中那一簇名为希望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何况,本世子去哪,想来还不需要跟武陵王汇报吧?本世子可不是囚犯,只能偏安一隅,躲在这一方天地生活。山河辽阔,本世子想多去瞧瞧,似锦生前便想游遍人间山河,却一直也没能等到你带她去瞧。如今本世子替她去看看,难道也需要武陵王同意?”
秦晨冷笑一声斜睨着纪知晏,“本世子忙,就不陪武陵王了,来人,送客!”
候在门外的秦晨的侍卫立即应声而入,躬身恭谨地将纪知晏往外让:“武陵王,请!”
纪知晏看了眼冷着脸玛丽团队的秦晨,最后低下头,浑浑噩噩地跟着那侍卫,走出了秦晨的世子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他这一路上踉踉跄跄,撞了无数行人。
第21章 本王待王妃如何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门口的侍卫见他踉跄而来,只当他仍旧是状态不好,身子抱恙,便伸手来扶他。纪知晏一甩手,推开来扶他的侍卫。
随即,他呆滞地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侍卫:“你说,本王待王妃如何?”
这侍卫虽说只是纪知晏的侍卫,却也是他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于纪知晏之前的经历,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
他对于周似锦的行为极为不齿。当时看纪知晏那样对周似锦,不但从来没有阻止,反而还曾经暗暗叫好。只是王爷如今这状态,显然是依旧放不下周似锦……
侍卫低头,沉声道:“说实话,卑职觉得并无不妥。当年王妃那样对待您,落井下石。世人都说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周,王妃却……”
纪知晏示意他别说了,转而问身后其余几人。
“你们也这样觉得么?”
几人对视一眼,不知道王爷为何好端端问起这个。武陵王府里的人都知道,那个已经故去的王妃是武陵王的逆鳞,触之即死。
可当时王妃还活着的时候,王爷却是百般刁难羞辱。他们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想听什么,只得是试探性的点点头。
纪知晏面无表情,径直进入周似锦的院子,锁了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到房内只有他时,纪知晏才彻底撕下那张不在乎的面具。他怎么不在乎?
他太在乎了,他当时眼睁睁看着那板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身上,他看着她背后血肉模糊的一片,混合着木刺和脏兮兮的灰尘。
他的心也在痛。
他一直在想,但凡她开口求饶,他就既往不咎。可是他忘了,她性子自小就倔强,从不轻易求饶,宁愿硬生生的受着,也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软话。
他记得,周似锦从前是最怕疼的,一点点小伤都能哭好久,揪着他的衣服袖子喊容晏哥哥,我怕疼。
她怕疼啊!
可她怎么能伤成这样,都不愿意求他放过她?
纪知晏另一只手已经扣入手心,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眼前的毯子上还残存深褐色的血迹,那是她伤了之后蹭上去的。
他后悔了,可是她已经死了,他想陪她一道儿死,那日秦晨说的话便冒了出来——
他说:“纪知晏,你没资格陪她一起死,是你逼死了她,黄泉路上,她定然不会再想瞧见你!”
纪知晏紧咬牙齿,将到了眼中的泪意又给憋了回去。
秦晨的世子府。
月上中天时,秦晨才平复好心绪,回到周似锦的院子。他见周似锦的房门开着,便想着她兴许还没睡。只是他迈步进屋,却没瞧见周似锦。
“怎么回事,似锦呢?”秦晨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门口的丫鬟赶忙回道:“小姐说想四处转转,可这会儿都没回来,秀月姐姐已然去寻了。”
秦晨拧眉,但府外守卫不曾向他禀报过她出府的消息,稍稍安了心,负手又往外走:“本世子去瞧瞧,她往何处去了?”
那丫鬟指着右侧的小路:“小姐往这边去了,今夜府内灯火通明,四处都有人,世子不必太过忧心。”说完,那丫鬟便要上前为秦晨打灯笼。
秦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里含着警告的意味:“无碍,你守在这里便好,这世子府的路,本世子还是认得的。”
那丫鬟赶忙低头退了回去,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旁的丫鬟冷睨着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秦晨也不管她们之间的心思,径自往周似锦去的那条小路寻了过去。
隔着老远,他便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他神色一凌,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小路深处,一片梅周里。
周似锦趴伏在一个石桌上,手中还紧紧抱着一个酒坛子。
那是她方才从一棵梅周树下挖出来的,她拍开上头的也闻不出是什么酒,只觉得闻着很香,她倏然就想大醉一场。
酒极冷冽,入口辛辣,刺激的她冰凉的身子也燥热起来。她没怎么喝过这样烈的酒,几口下去就有了醉意,小脸绯红。
在梅周里,小亭中,看雪色是最好的。
皑皑白雪飘零。越下越大,在月光下映射着点点银光,好似天地间的污浊都被掩藏起来了,尘世间只余这无暇的白。
她半眯着眸子,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起幼时纪知晏和她尚算懵懂无知,趁大人与嬷嬷不注意,二人跑在雪里欢笑嬉闹。雪落满头,纪知晏开玩笑般拉着她的手,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似锦,你瞧咱们霜雪满头,像不像祖父祖母携手白首的样子?”
她被冻得双颊通红,不住地朝双手哈着气。听纪知晏这样说,她伸出被纪知晏牵着的,冻得几乎有些麻木的手,笑嘻嘻的拽着纪知晏的袖子,哆哆嗦嗦的笑:“雪色这么美,似锦要跟容晏哥哥看一辈子。”
然后,然后......
第22章 他迷路了
她为了救下纪知晏一条命,跪在雪里求南离世子放过他,那日的天好似也是这般阴沉,雪周大片大片地飘落,冻得人几乎要失去希望。
而纪知晏跪在相府门前,她为了出去见他,翻墙被罚,而周雨烟更是折磨得她双腿被废,那日,好似也是一个大雪天。
自那日后,她的腿一遇到阴雨天就生疼,丝毫受不得冻。
那些日子的雪好像一直绵绵不绝的下,那么冰凉,冻坏了她的腿,冻硬了纪知晏的心。冻得世人都厌恶透了这个落井下石的周似锦。
周似锦迷离的想,她的一生就是一场冬日,初始看是晴日,阳光尚好,天气晴明;然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下子阴云密布。她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落下来,盖住万物,盖住希冀。
最后大雪沉沉,遮盖了她的一生……
可她却恨不起纪知晏一样恨不起这大雪,她还是爱雪爱的像爱那个恨极了她的纪知晏一般。
因为纪知晏说过,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她此生跟纪知晏拜过洞房,也曾漫步雪中,是不是也算此生足矣?
周似锦醉眼惺忪地看着远处疾步走来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中的酒坛。“咣当”一声,坛子落到地上,碎成片片瓷片。坛子中剩下的半坛子酒撒在雪地里,融开了地上的雪,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氤氲成一朵墨色的周。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有人急切的抱起她,在她耳边唤着。那好像是个很温暖的怀抱,带着檀香的气息。而后她带着希冀勉强睁开眼,却发现是秦晨。
“周似锦,给本世子醒过来!本世子不许你睡着!”秦晨急切地摇晃着怀中的人儿,声音略显慌乱,“若是你今日出了什么事,我就让纪知晏给你陪葬!”
“南离,我想......我想看雪落桃夭,想必别有一番风味。”周似锦艰难一笑,在秦晨怀中低声呢喃了一句,就转头闭上了双眼,任由秦晨如何叫喊,也不肯再睁眼。
周似锦这一睡过去,便直接到了第二日黄昏时分才醒来。秦晨原定的今日出行的计划,自然也不得不推迟了。
周似锦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盯着窗外干枯的枝条。
她还真是命大,毒药被调了包,没能送她去见娘亲。本想着大醉一场,依着如今这身子骨,说不定便能与娘亲团聚了,不想她竟还是醒了过来。
她定定的望着窗外,外头干枯的一支海棠枝条的光影透在纸窗上,更像是从坟墓里伸出的枯骨,那样无趣。
秦晨见她失了神一般望着窗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由地想起昨日她雪中醉酒,她醉后低低的笑。
“南离,我想看雪中桃夭,想必应当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那只不过是周似锦的酒后胡话,她自己都记不真切。秦晨却在这个雪夜,为坐在桌前,盯着窗外发呆的周似锦,披上了一件大氅。
他问:“似锦,你可愿意相信我一次?”
周似锦茫然的没有聚焦的眼睛微微一动,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秦晨伸手,细细系好她大氅的袋子,掏出一段红绫来。
“闭上眼睛。”说完,他便举起了手中的红绫来。
周似锦顺从的闭上眼睛,感觉到秦晨用红绫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后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缓缓向外走去。
周似锦没有躲避闪开,她的双手冰凉。秦晨一边带着她往前行,一遍絮絮叨叨的讲着过去的事情。
“......然后本世子就迷路了,本世子继续往周园深处走,许久都没有见人,急的要哭。”
南离世子笑笑,“突然有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姑娘,一身嫩粉宫装,垂髫发髻上有娇艳的宫周。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姑娘,然后我就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哭声,我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痴痴地问她是不是天上的仙女......”
周似锦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猛得一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秦晨,可是眼前一片黑,她想拽下眼前的红绫,去证明什么。可是秦晨却抬手按住她的手腕,轻轻拦了她的动作,柔声道:“别急,快到了,到时候再解开也不迟。”
第23章 周似锦,你骗我
秦晨继续说道:“......她明明跟我年纪相仿,却聪慧的很。她很轻易的就带着我走出了那个大得吓人的周园,然后站在路口,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像个小大人,她说......”
“......快长大吧,小笨蛋,长大就不会迷路了。”
周似锦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感觉到牵着她的人停下了脚步,她也顿住脚步,抬眸看向前方。下一刻,她眼前的红绫一下子被人拉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微弱的莹莹烛火。
“可是她骗我,似锦。”
“我长大了,可是我依旧在追逐她的路上迷路了,迷路的彻底又荒唐。你说,我该拿这个骗我的姑娘,怎么办才好呢?”
耳边依旧是秦晨低哑又沉痛的声音,周似锦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被灯笼里的烛火照得如同镀了一层光晕的秦晨。
秦晨方才说的那些,是早就被她忘记的往事。她神色复杂地盯着秦晨的双眸,希望他能笑着告诉她,方才那些话只是他同她开了个不高明的玩笑。
可是在一片零落烛火的照映下,两行清晰的泪痕挂在秦晨的眼角,他唇角勾起,只是那笑却无端让人觉得悲戚。
一直以来,周似锦都觉得秦晨对她的感情来得毫无缘由,他们甚至没怎么见过面,可秦晨对她的执念却是格外的深。
方才他说了那些,她才明白秦晨为何会一次次帮她,又一次次纵容她。
周似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便传来一阵轻微的丝竹声。
那声音从细微不可闻逐渐变得大声起来,在雪地里更显清亮。
“似锦,你回头。”秦晨倏然拉起她的手,携着她转过身去。
周似锦才一回头,便瞧见她与秦晨先前来时的那条路,一盏一盏亮起灯笼,绵延到看不到的尽头,几乎和天边星河连缀。
盏盏烛火照亮了他们的周围,周似锦一看,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这里,竟然是一片桃周。
本是冬天,桃枝都干枯。可是眼前这一片桃周却桃夭繁繁,绿叶绯周,雪落枝头,别有意趣。
她呆住。
许久之后,她提起裙摆跑向最近的一棵树,踮起脚尖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些并不是真周,而是将丝绸缝制成桃周翠叶的模样,再精心挂在树上。每一朵周下,还系着红色的长丝带,金线绣着好听的吉祥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周似锦摩挲着丝带上的诗句,回想起当时蜷缩在相府阴暗的角落,被周雨烟侮辱毒打之时,她一直在想,在等心中那人回来娶她,带她走。
后来等到他回来,却是恨她入骨。
见周似锦微微失神的模样,秦晨便知她定然是又想到了纪知晏。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不由地伸出双手,抬到与周似锦的腰齐平的高度,看着似乎是想去抱她。
只是他的手往前移动了一下,又迅速紧握成拳,收回来垂在了身子两侧。
他还是不敢冒犯她,生怕惹了她的厌弃。可他也不愿让她一直想着纪知晏——
“似锦,有一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秦晨收敛了刚刚失态的神色,看着她纯净瞳孔里倒映的灯光。
“昨日,武陵王弹劾了周相。周府满门获罪,一并发落到了极北苦寒之地,为奴。”
秦晨本以为周似锦会失态,但是她没有。这个消息对于周似锦来说,还没有方才秦晨的故事更让她动容。
“他们要如何,都随他们吧。似锦是已死之人,何苦去管那些与我无关紧要的事情,徒惹烦恼。”周似锦神色如常,她微微一笑,“谢谢你的一番良苦用心,这雪落桃夭,果真是美极了。”
秦晨绕到她面前,也跟着笑了,“你喜欢便好,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只是,似锦,你想起我们的过往了吗?”
周似锦抿了抿唇:“南离,那时我们都还小,何况,我们也只是数面之缘,我,从未许诺过你什么……”
秦晨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低下头,虽说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再问问她的心意。
他不由地苦笑一声。
“似锦,你骗了我。你说过我长大了就不会再迷路,可是我还是丢了自己。”秦晨盯着她的眼眸,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脸庞,“当年你为了武陵王跪在雪地里求我,你知不知道我嫉妒的发狂!本以为他走了,我就可以得到你,谁知道,他能回来还伤你至此!”
第24章 我最后再追寻你一次
前几日为周似锦诊脉的大夫,已经告诉了他周似锦的身体状态,本就是病危虚弱,可是后来她又在雪地里大醉,险些就救不回来了。那日他紧紧抱着她,生怕自己一撒手,她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周似锦的身子,恐怕已然撑不了多久了。在她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里,她依旧不肯给他,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希望。
“我已经丢了自己数十年,似锦,你能不能像从前那样,带我回来?”秦晨的眼里含着乞求,他紧紧的握住周似锦的双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唇,生怕那张嘴里又说出什么让他绝望的话来。
周似锦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微微俯身朝秦晨行了一礼:“似锦感念世子恩德,只是太晚了,似锦有些乏了,想回去歇着了。”
秦晨神色僵住。
他知道他输了,又一次输的一败涂地,他待她再好,在她心里,也抵不过那个将她欺辱得遍体鳞伤的人。
秦晨疲惫的拍拍手,丝竹声顿时停了,灯笼被大雪打湿,里头的烛火被雪盖灭了七七八八,桃周又出现归于黑暗,再看不到刚才的那种欢欣鼓舞的灼灼颜色。
“似锦,你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周似锦转身,没有丝毫留恋:“似锦已死,如今已无枝可攀折,世子实在不必再执着于一个将死之人。你......还有很长的人生。”
秦晨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悲凉地嗤笑一声,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一晃眼,周似锦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他站在雪地里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笑的几乎震落了一树的雪周。
他喃喃低语道:“秦晨啊秦晨,你真是可笑又可悲。”
他没告诉周似锦的是,当年为了得到她,他绞尽脑汁联合了几个谢家政敌,打垮了谢家。眼见自己就要成功,那早就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的周似锦却求上门来。
那也是个雪天,她素衣单薄,冻得发抖,但是仍然倔强的求他救救她心尖上的纪知晏。
他怎么就答应了呢。
可是她说,世子若是愿意救救容晏哥哥一命,让似锦做什么似锦都答应。
他做那一切本就是为了得到她,可当时,怎么就一时心软应了她,放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呢?
筹谋算计了那么久,却还能功亏一篑让他再次功成名就、风光回京?
可能是周似锦冻得惨白的一张脸,还可能是她跪在雪里的坚决。
他早就知道,自己对她终究是狠不下心的。跪在雪地里的周似锦脊背挺得笔直,让他莫名其妙想起是年轻那个姑娘,像个小大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
“你长大就不会迷路了。”
他的所有的筹谋算计,在她的一个眼神、一声哀求中,悉数崩塌。
“你骗人,似锦……”秦晨凄然地笑着,他的眼泪也一滴滴掉落在雪地里。
身后的侍卫与丫鬟远远地看着他,想上前去,却又不敢。
许久之后,秦晨才站起身来,看向周似锦离去的那条路,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似锦,我最后再追寻你一次。
我带你去看海。
最后一次。
……
武陵王府中,纪知晏依旧待在周似锦的寝室内,暗自神伤。
自从周似锦死后,这院子里只留下了怜儿。纪知晏常来,怜儿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她依旧如往常一般,该吃吃该喝喝,纪知晏从来没有把她当回事。周似锦死了,他对她的丫鬟也多了几分宽容。
纪知晏身后的侍卫见纪知晏进了屋,便抱剑守在了门口。怜儿拿着一盘子糕点过来,却被他伸剑挡住:“你要做什么?”
怜儿冷眼瞪向他:“这是我家小姐的屋子,我进去收拾一下,有何不可?”
那侍卫依旧冷着一张脸:“王爷在里面,你离这里远点。还有,整个武陵王府都是王爷的,包括这间屋子,别整天说什么都是你家小姐的......”
怜儿气得想要双手叉腰,只是碍于手中端着盘子,没法完成这个动作。
“你......我家小姐都死了,你还这样......你们武陵王府,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即便怜儿气得跳脚,那侍卫也只是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不肯再与她多说一句。
怜儿跺了跺脚,恨恨地瞪了那侍卫一眼,转身离去。
侍卫看着怜儿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撇了撇嘴。周家小姐不成体统,周家的丫鬟也这般没规矩。
这武陵王府哪一处是王爷去不得的?竟敢说这是周似锦的屋子,周似锦的屋子难道王爷就不能待了?
要不是王爷对周似锦心有愧疚,一个丫鬟敢这般大胆,若是旁人,只怕早就被拖出去杖毙了。
怜儿自然是不知晓那侍卫心中腹诽的,她此刻早已将那盘糕点塞进肚里,偷溜到角门,从角门溜了出去。
怜儿溜出武陵王府,一路小跑至秦晨的世子府中,依旧是从偏门溜进去的。
第25章 无需告诉他
此时夜色已深,怜儿轻车熟路地跑进内院,而后便随便抓了个丫鬟问道:“请问前几日世子带来的那位小姐,如今住在哪处?”
那丫鬟疑惑地看着怜儿:“你是哪处当值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怜儿瞧着有些急躁,她拽着那丫鬟:“我就是那位小姐的丫鬟,你快带我去瞧瞧她吧。”
那丫鬟有些犹疑不决:“这......世子有令,无故不得随意打扰那位小姐,我又不确定你的身份,带你去怕是......”
“哎呀。”怜儿急促地来回走了两步,说道,“要不这样,你带我过去,我就在门外等着,你也可以叫人看着我,等你进去跟我家小姐通报一声,她愿意见我,你再出来叫我进去,如何?”
说着,她还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褪下来,塞到了那丫鬟的手中。
那丫鬟挑了眉,终于还是将那银镯子揣进了怀中,领着怜儿往前走去:“那你跟我来。”
待到了周似锦的院子里,那丫鬟便朝守在门口的侍女说道:“两位姐姐,这位妹妹说是里面那位小姐的丫鬟,你们看,能不能跟里面那位通传一声?”
门口的侍女面面相觑,方才周似锦回来,周身气息都泛着冷意,看着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如今她们贸贸然进去,万一被责罚了,可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那俩侍女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言鱼鱼]
带了怜儿前来的丫鬟也愣了片刻,她转头看向怜儿,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瞧见了,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还是快些走吧......哎,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怜儿冲到了那屋子门口,大力地拍了两下门,嘴里还叫喊着:“小姐,小姐您开开门啊,奴婢怜儿,奴婢来看您了......”
守在门边的侍女被怜儿吓了一跳,又惊又怒。她俩往前一步拽住怜儿,试图将她拉开。
只是她俩才抓住怜儿,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怜儿?”
“小姐......”怜儿一见周似锦,顿时挣脱了那两人的手,冲向了周似锦。一旁的几个丫鬟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怕她将周似锦给撞倒了。
好在她在周似锦面前刹住了脚步,叫众Y~b独家人提着的心重新放回了肚里。
她一把抱住周似锦,哭得好不凄惨:“小姐,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周似锦拍了拍她的背,对探着头往这边瞧的丫鬟们说道:“你们下去歇着吧,我这里不必伺候了。”
“是。奴婢告退。”几个丫鬟齐齐的朝周似锦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先放手。”周似锦拍了拍怜儿,怜儿这才放开她。
她拉着怜儿进了屋子,坐到床沿上,抬手摸了摸怜儿的发,从前油亮乌黑的秀发,如今发尾已然变得枯黄了。
“小姐,奴婢……”怜儿许久未见她,刚刚见到,就红了眸子。
周似锦佯装生气,轻轻拍拍她的头:“你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主子的话都敢不听。”
怜儿抽噎道:“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小姐那样死去,不值得......”
周似锦抿了抿嘴:“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索性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怜儿忍不住又抱住了她:“小姐您别这么说,您得好好活着,不然怜儿可怎么办啊?”
周似锦听着,心下一片涩然。
“怜儿,我……并没有什么余生了。你且好生为自己打算……”
话未说完,怜儿就抱头痛哭起来,周似锦也不没多说。
半晌后,怜儿打算再回去武陵王府,却被周似锦拦了:“不必再回去了,明日我与南离世子要离京,你跟我们一道儿离开。等出了京城,你就回家,往后别再入京了。”
闻言,怜儿的眸子瞬间便亮了起来:“小姐,您与南离世子......”
周似锦顿时敛起面上的温柔神色“我与他只是朋友。往后,不论何时,你都要记着这点,我的事情不需告诉他......”
怜儿失望地嘟起嘴,缓缓的低下头去:“奴婢记住了,小姐。”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才入眠,秦晨一直站在门外,听着她二人说话。只是越听,他的心越冷。每当怜儿提起秦晨,周似锦总会打断怜儿的话,且不许她再提起。
周似锦与怜儿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里面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秦晨神色落寞,转身离开。
第26章 似锦,我对不起你
翌日一早,秦晨才梳洗完毕,便去内院寻了周似锦。
他迈步进来时,文月正在给周似锦梳发髻,而怜儿则在一旁给周似锦挑选首饰。见他进来,怜儿与文月齐齐俯身向他行礼。
他瞧见周似锦的一头青丝悉数盘在了脑后。
“为何要盘上去?放下来更好看些。”他柔声道。
闻言,三人便都转过头来看他。
周似锦一想到昨夜的情形,再见他时。
文月看了看周似锦,又看了看秦晨。她笑了笑:“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才能将头发放下来,世子想来是不了解……”
“本世子哪里不了解,似锦如今,也算是姑娘家。”
闻言,怜儿顿时高兴起来:“正是呢,我家小姐就该梳时下最流行的发髻,还有这发簪,也要戴......”怜儿拿着几样首饰不停地比划。
周似锦一直不说话,她只静静的笑玛丽团队着。
秦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色平静,丝毫瞧不出昨夜的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直到文月与怜儿为周似锦打扮好,他才起身:“好了,该去用膳了。用过膳我们就出发,如何?”
他说这话时看着周似锦,周似锦也不好再避着他,她点了点头,说道:“好。”
秦晨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先行出了房门,往用餐的正厅走去。
待几人用过早膳,秦晨便为周似锦戴上了早就备好的面纱,两人并肩走到府门外,而后由一众的丫鬟簇拥着她上了马车。
有百姓瞧见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上了世子府的马车,却无人瞧见那女子的模样。
所有的行李都早已备齐,秦晨与管家交代好世子府的事宜,也跟着上了周似锦的马车。
车夫一见秦晨上了车,便扬鞭催马启程,一行人就这样缓缓出了京城。
与秦晨跟周似锦先前说好的一致,他们一路南下,风雪很快就掩盖了他们先前留下的痕迹。
众人一路便走边玩,一路上怜儿就像被放出鸟笼的小雀一般,这瞧瞧那看看,也不回家,就是在不停地玩乐,回来还一直在周似锦耳边讲述自己的见闻,连带着周似锦也没有往日那般阴郁了。
而在京城武陵王府中,纪知晏已然将自己关在周似锦的屋内许久,任由侍卫如何叫,他也不肯出门。侍卫想推门进去,却被他厉声呵斥,赶走了。
那侍卫想起昨夜见过的怜儿,想着找她来劝劝纪知晏。毕竟那丫头如今是唯一一个与周似锦有牵连的人,若是她能对王爷说些好话,说不定王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颓废下去了。
这样想着,那侍卫便出门去寻怜儿了。
周似锦的院子本就偏僻,这边少有人来,周似锦死后,除了纪知晏,更是没一个人敢来这里。因此即便是纪知晏一个人在这里,那侍卫也很是放心。
只是他没想到,就他离开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这院子里就出事了。
那侍卫走后,院内一个人都没有,这院落看起来更加寥落破败,没有丝毫人气。
周似锦的屋内,纪知晏愣愣地坐在榻上,神色茫然,眼神没有丝毫焦距。
榻前的桌上堆了好几摊子酒,谁也不知道这是纪知晏何时拿进来的。
他怀中还抱着一坛子酒,醉眼朦胧间,他还喃喃念叨着:“似锦,我对不起你......似锦......”
第27章 似锦,是你吗
屋内充斥着浓烈的酒味,屋外是呼呼的冷风,裹挟着荒凉小院中的落叶枯草,一下一下拍打在窗户与门上,直听得人心惊肉跳。
这个屋子没烧炭盆,但纪知晏似乎丝毫不觉得冷,他仰着脖子,一口又一口朝自己嘴里灌着酒。
过了许久,忽然有冷风吹开了屋门,伴随着的还有很轻的脚步声。冷风觑着房门的空隙,争先恐后地往里涌来。
“滚出去!”纪知晏眸光一凌,将手中的酒坛砸到门口,“本王没说过不许进来吗?”
浓烈的酒气散出,呛得刚进门那人止不住地咳嗽。
纪知晏听到是个女声,眯蒙着醉眼看了过去,恍惚间却好似瞧见了熟悉的容颜:“似锦,似锦……是你吗,似锦……”
他慌忙起身,想去拉门口那身段窈窕的女子,却因重心不稳,一下子栽下榻来。
那女子见纪知晏醉了,快步走过来扶起纪知晏,凑到他耳边,柔声说道:“王爷,奴……我扶您起来。”
一扶起纪知晏,她就一个劲儿往纪知晏身上贴去。
纪知晏转头捏住那女子的下颌,半眯着眼细细打量她:“不对,你不是似锦……说,你是谁?”
说着,他手下骤然用力,几乎要将那女子的下颌给捏碎了。
“啊。”那女子痛呼出声,她放低了声音,求饶道:“王爷,奴婢……奴婢只是担心王爷,王爷饶命啊……”
纪知晏身上的气息一冷,他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推开那女子,冷声道:“你是哪处当值的丫鬟?”
那女子跌坐在地上,吃痛娇呼一声,随即慌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本王在问你话,为何来此处?”
那女子唯唯诺诺了半晌,眼见纪知晏的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奴婢是看守烟侧妃的,烟侧妃让奴婢来寻您,说是……说是……”
那女子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纪知晏的面上浮现出怒气,周雨烟?
那个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都被做成人彘了,还如此不安分!
他低头看着跌坐在自己脚边的女子,宛若看着一个死人:“周雨烟说了什么?”
“烟侧妃说,王妃死了,她又成了那副模样,您身边再没有任何女人了。她说,若是奴婢想出头,就……就该在此时来寻王爷,兴许……”那女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越说心中越慌,她低着头,看也不敢看纪知晏一眼。
“呵,出头?”纪知晏冷笑一声,“本王的女人可不好当……还是说,你羡纪周雨烟?”
那女子闻言,想着周雨烟昔日风光的排场,刚想点头,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周雨烟如今的惨状,她赶忙摇了摇头:“不,不,奴婢不羡纪烟侧妃,王爷饶命啊!”
说完,她就趴在纪知晏脚边,疯狂地磕起头来,只盼着纪知晏能放过她。
下一刻,她又听到纪知晏的问话:“那你可羡纪王妃?”
那女子愣了片刻,本想点头,却又想起这些日子听周雨烟念叨的纪知晏与周似锦的过往,她的面上也不由地出现了向往之色:“王妃……奴婢自然是羡纪的。”王妃之尊,有谁不羡纪呢,何况她只是个丫鬟。
纪知晏勾起唇角,冷声道:“羡纪什么?”
那女子小声嗫嚅道:“王爷对王妃用情至深,奴婢……”
“用情至深?”纪知晏听着这四个字,却觉得这好像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呵。”他自嘲般的笑了笑,看向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既然羡纪王妃,那本王就成全你!”
那女子闻言,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纪知晏,她心头涌起狂喜,王爷这意思是要她做王妃吗?
可是,她一个丫鬟,怎么有资格做王妃呢?原本她趁着王爷难过来勾引他,也不过是想做个侍妾罢了。
虽然想不明白纪知晏是如何想的,但这女子觉得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赶忙趴伏在地上磕了个头:“奴……妾身多谢王爷……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脚踩在背上,踩得她整个人趴倒在了地上。
“本王说成全你,只是想让你也尝尝王妃曾受过的苦难,你不是说羡纪王妃吗?”
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肖想做他的女人,他纪知晏,这辈子只有过一个女人,也只碰过一个女人,那就是周似锦,即便她早已死了,也只有她一个!
第28章 她的丫鬟失踪了
纪知晏抬起脚脚,狠狠的踩在那女子的腿上,然后逐渐加大力量。那女子尖锐的痛呼声穿过王府,却无人理会。
她前来时穿了一袭绣着鸳鸯的白色襦裙,现在明显的染上泥土和鲜血,显得脏污不堪。
“王爷,王爷饶命啊!”那女子试图去抱自己的腿,却因被纪知晏踩着,无法起身,她只能不停地哭求。
纪知晏却不管她,他脚下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那女子的腿骨便碎裂了。
“啊!”女子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王府内大部分人都听见了。
先前去寻怜儿的侍卫一愣,看向声音来源处:“糟了,王爷……”
他迅速运起轻功,往纪知晏那边飞去。
等到了院中,他一推开房门,便闻到了呛鼻的酒味,其中还夹杂着血腥味。
侍卫心下一紧,快步走了进去:“王爷,您没事吧?”
纪知晏将脚底在那女子的衣裙上蹭了蹭,坐到了榻上:“没事。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侍卫转头瞧见瘫软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女子,嫌恶地皱起眉来:“王妃的丫鬟失踪一个日夜了,属下想着去寻寻……”
纪知晏猛然起身:“你说什么?她的丫鬟失踪了?”
闻言,趴伏在地上啼哭的女子骤然大叫起来:“王爷,王爷,奴婢知道王妃的丫鬟去了何处!”
纪知晏与侍卫低头看向她,冷声道:“去了何处?”
那女子犹豫了片刻,试探着说道:“奴婢告诉王爷王妃那丫鬟的去处,王爷可否饶过奴婢?”
纪知晏面上神色越发阴沉,他蹲下身,再次捏住那女子的下颌:“你觉得,你有资格与本王讲条件?”
说着,他手下逐渐用力,那女子只觉得自己的下颌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颤声哭求道:“奴婢说,奴婢这就说……奴婢瞧见她悄悄从角门出去了,奴婢一时好奇,就跟在了她的身后,然后便瞧见她一路去了南离世子的府邸,而后便再也不曾出来过……”
“……奴婢在南离世子府门外等了一夜,今日清晨瞧见一群丫鬟簇拥着一个女子上了马车,那女子虽说戴着面纱,但是奴婢瞧着,那女子很是像已逝世的王妃……”
她话还未说完,纪知晏便一把甩开了她,大踏步往外走去。
他就知道,秦晨果真是在骗他,周似锦没死,他的似锦还活着……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随后又松开,面上难掩激动之色。真好,似锦还活着,他还有机会……
但早上,早上他们便离开了……
纪知晏终于醒过神来,转头看向侍卫,厉声吩咐道:“速速派人去查南离世子的去向,快!”
侍卫方才听到那丫鬟的话,也很是震惊。但是想到秦晨这些日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便也不再多问,赶忙去探查消息了。
纪知晏快步走出院子,对迎过来的管家说道:“替王妃准备一套衣裳,再带件狐裘,快着些。”
管家口中的话还没说出口,纪知晏就已经大踏步走远了,管家只能应声退下。
纪知晏望向京城城门的方向,神色凝重。
似锦,我知晓你还活着,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你,余生,我定会好好待你。
可他不知,此生,他都再无机会了……
过了许久,那侍卫才带了消息回来:“回禀王爷,查探到了。南离世子是一路南下,往江南方向去了。”
纪知晏按耐不住情绪,“走,去追南离世子!”
侍卫与纪知晏骑了马,一路往南,疾驰而去。
而周似锦那边,几人一路南下,在清渡那边换乘了船。
周似锦从未坐过船,她掀起帘子走出船篷,站在船尾的甲板上,任由细细密密的雨丝落下,打湿她的墨发与衣裳。
秦晨才与船家交谈完,进去里头却不见周似锦。他心下一紧,赶忙问怜儿:“似锦呢?”
第29章 小姐,您在等谁
怜儿停下摆弄箱笼的活计,转头在船篷里扫视了一圈,才直起身子看向秦晨:“许是回房歇息了吧?奴婢去瞧瞧。”说完,她便沿着木梯往下头走去。
秦晨在船篷内坐下又起来,而后他似心有所感般,看向船尾的方向。
他快走几步,掀开船帘子,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雨中的清丽身影。
他的眸光闪了闪,随即放下帘子折身回去拿了件自己的大氅,转身便要往船尾走去。
“不好了,南离世子,小姐也不在她的房内......”怜儿快步跑了上来,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晨制止了。Y~b独家
秦晨抬起右手食指,放到唇边,而后朝怜儿摇摇头。
见怜儿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他便指了指船尾的方向,而后微微一笑,拿着大氅便去了船尾。
怜儿见状,心下顿时了然。她捂着嘴偷笑了片刻,而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箱笼,只是脸上却时不时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来。
秦晨拿着大氅轻手轻脚地去了船尾,他本就是习武之人,脚步轻,直到他走到周似锦身后,周似锦也不曾发觉。
他将大氅披到周似锦身上,周似锦一惊,转过头来看。
秦晨笑的温柔,轻轻将兜帽也给她戴上,转到她面前,说道:“这时节的雨太凉,你身子不好,怎的还来吹冷风?”
周似锦也将大氅拢了拢,又摇摇头,微笑道:“多谢了。总归是没多少时日了,不如活得畅快些的好,这不是你说的吗?”
才说完,她便弓起背剧烈咳嗽起来。
秦晨一手扶住周似锦,一手有些慌乱而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背,沉默了半晌,说道:“那也得爱惜身子,还有......往后,不可再说这种话。”
周似锦站直了身子,转头看他:“不碍事,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你......你们也不必太在意。”
秦晨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周似锦也不管他,自顾自地伸出手去接斜斜飘落的雨丝,掌心冰凉。
秦晨沉默地掏出帕子,一手握住她的手掌,一手细致地为她擦去掌心的雨珠。
周似锦面上一红,迅速将手抽了回来:“我没......没那么娇弱。”
秦晨也不在意她的抗拒,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这雨估摸着还得下很久,进船舱里去吧,外头风大。”
周似锦歪头看着雨丝落在湖里,漾开一圈圈涟漪,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会儿。”
秦晨眸光暗了几分,却也不愿逼迫她。只静静站到周似锦的身旁,陪她看着雨落湖塘。
直到天色渐晚,怜儿出来寻他[言鱼鱼]们,几人才回了船舱。
夜里,周似锦又是咳到了半夜,只是她这些时日一直不曾让丫鬟守夜,因此也无人知晓。
她坐在床头,用帕子捂着嘴咳个不停,许久之后拿下帕子,她看着帕子上的血,拧着眉久久不语。
第二日一早,怜儿推门进来给她梳洗打扮,见她面色比前一天更为苍白憔悴,不由地有些担忧。
“小姐,往后可不能再在外头吹风了,南离世子也真是的,就由着你淋雨......”
“怜儿,不关南离的事。你知我这身子早已是油尽灯枯,现在也不过是熬一日少一日,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的,能出来瞧瞧外头的风光,我便是即刻就死了,也知足了......”
“小姐......呜呜呜......您不会死的,小姐......”怜儿跪在地上,抱着坐在椅子上的周似锦,哭得好不凄惨。
周似锦拍了拍怜儿的脑袋:“傻丫头,又说胡话,何必自欺欺人呢?”
怜儿的脑袋伏在周似锦的腿上,不住地摇着头:“奴婢不要小姐死......”
周似锦摸着怜儿的头:“别整日想这些,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很高兴。”说完,她便转头看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悠远。
过了半晌,怜儿才从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眶看周似锦:“小姐,您在看什么啊?奴婢伺候您梳妆吧。”
第30章 大结局
周似锦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看什么。”
说完,她便又转身面对着铜镜,怜儿还有些哽咽,却也没再说什么,只细致地为周似锦上妆。
几人乘着船行了几日,到了江南附近的一个小镇子。
船一靠岸,怜儿就迫不及待地钻出了船舱,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满眼新奇。
“小姐,这儿可真好看,这树叶都还是绿的呢......”她惊叹一声,转身回去将周似锦扶了出来。
周似锦看着络绎不绝的船只与人,面上也不由地露出了真心实意地笑来。
走在前头的秦晨转头看她们,见她笑了,他面上的神情也愈加柔和起来。
一行人在小镇上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又换了马车上路了。
近几日,周似锦咳得越发厉害,时不时还咯血。尽管每日都用药温补,可周似锦先前终究是伤了底子,实在是没法养好,只能用昂贵的补药吊着命。
周似锦能出去外头的时候越来越少了,秦晨的面上的笑也渐渐少了,怜儿倒是一如往日那般在周似锦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时不时就逗周似锦笑一下。
只是一离开周似锦的视线,她的眼眶就泛起红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日,周似锦几乎无法起身了,秦晨等人没有法子,只能寻了间客栈住下。
将周似锦安顿好后,秦晨去寻了大夫,可一连好几个大夫,在诊完脉后,都是摇头叹气地往外走。
“准备后事吧,老朽等实在是无力回天......”
秦晨双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着青白,他扭过头去,不想让周似锦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我送大夫出去......”
周似锦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秦晨与大夫出去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怜儿趴伏在床头,哭得不能自已。
周似锦望着木床帐顶,面色平静无波。
她声音极淡极轻:“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别哭了。”
说完,她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而纪知晏与侍卫一路追寻着秦晨等人的踪迹,日夜兼程。
一连追了半个多月,他们才追上秦晨等人的车队,此时却已到了江南境内。
他二人来到秦晨等人下榻的客栈,才一上楼,便听一间屋子里传来阵阵哭声:“小姐,小姐......”
蓦地,纪知晏心下一紧,顿住了脚步。
侍卫屏息凝神听了听,说道:“王爷,听着像是王妃身边那丫头的声音。”
纪知晏猛然疾步朝声源走去,他推开门,一眼便瞧见了围在床边的秦晨、怜儿等人。
纪知晏如遭雷击,他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的人……
众人听见开门声,齐齐转身看向门口。
见是纪知晏,几人不由地蹙起眉头。
怜儿一见纪知晏,便扑了过去:“你来做什么,你这个坏蛋,你害死了我家小姐......”
纪知晏一句话没说,一把扯开了怜儿,扑到床边去瞧。
秦晨抬脚往前迈了一步,本想拦住他。可是一瞧见床上那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的人儿,他便又收回了步子,任由纪知晏扑了过去。
“似锦,似锦......”纪知晏跪在床边,左手紧紧握住周似锦的手,他的右手抚上周似锦的憔悴的脸颊,颤声道,“似锦,我来了......”
躺在床上的周似锦原本双目紧闭,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的眼睫微颤,片刻后悠悠睁开了双眼。看到纪知晏,她原本茫然无神的双眸有了些许神采。
她吃力地抬起空着的手,似乎想要去抚摸纪知晏的脸颊:“容晏哥哥......”
声音孱弱地近乎无声,还有些不真实。
纪知晏赶忙抓住周似锦的手,颤抖着放到自己脸颊上,声音也止不住的哽咽:“我在,似锦,我在......”
“你,你终于凯旋而归了……”周似锦轻声说,她的唇角牵起,苍白干裂的嘴唇勾勒出一个笑来,却看得周围的人顿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纪知晏征战沙场已经是之玛丽团队前的事情了,可她似乎不记得了,还以为他刚回来。
“似锦......”纪知晏疼的心发颤,但他还是勉强道:“是啊,我凯旋而归了,马上就迎娶你,可好?”
周似锦气若游丝,“好……”
纪知晏死死地压着情绪,紧紧的握着周似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而后用幼时那般温柔的语气,对她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
周似锦含着笑,看着纪知晏,眼中神采流转。
周围几人见状,也不插话,只静静的听着。
过了许久,纪知晏的声音突然一顿,众人便瞧见周似锦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了一行泪……
纪知晏咬了咬下唇,若无其事地继续讲着他们小时候的趣事,只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哽咽起来了。
直到讲完那件事,纪知晏才松开抓着周似锦的手,扑到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似锦,似锦......”
屋内顿时哭声四起。
“小姐......”
“似锦......”
......
许久之后,众人渐渐平复下心绪。
秦晨抬眸看着纪知晏,神色复杂:“她要我们将她火化,而后散在山周间。”
纪知晏失魂落魄,话也说不出来,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当日下午,纪知晏将已然冰凉透了的周似锦抱进怀里,抱上了秦晨的马车。
一行人驱车来到一座青山上,而后纪知晏抱着周似锦下车,放到早已备好的木板上,在周围缀上了各式野周。
众人静静的看着双目紧闭的周似锦许久,纪知晏一咬牙,将手中的火把放到了那浇了油的木板上,大火瞬间围成一个圈,将众人与周似锦隔开来。
纪知晏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痛苦之色。
似锦,若还有下辈子,换你来折磨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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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霁月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