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过村头的老石桥,天上“轰隆”一声雷,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砸在草帽上“噼里啪啦”响,没两分钟,我的衬衫就湿透了,贴在背上凉丝丝的。
1997年的夏天,雨水好像总憋着股劲儿,说下就下。
我攥着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骑着二八大杠,往镇农技站赶。
刚过村头的老石桥,天上“轰隆”一声雷,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砸在草帽上“噼里啪啦”响,没两分钟,我的衬衫就湿透了,贴在背上凉丝丝的。
我叫陈根生,26岁,在村里的农技服务点当技术员,说白了就是帮乡亲们看看庄稼病虫害、指导下播种施肥。
因为嘴笨,不爱说话,村里的姑娘见了我要么红着脸躲,要么跟我搭话我也接不上茬,我娘总说我是“榆木疙瘩不开窍”。
而我要送文件给的女领导,是镇农技站的站长林晚秋,比我大两岁,去年从农校毕业分配来的,说话办事干脆利落,头发总梳得整整齐齐,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看着又精神又干练。
以前我去镇上送文件,都是放下就走,跟林站长说不上三句话。
她总说我“根生,你得开朗点,跟乡亲们打交道,嘴甜才能让人信服”,我每次都红着脸点头,可下次见了她,还是只会说“林站长,文件放这儿了”“林站长,没事我先走了”。
到了镇农技站,我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往下滴水,裤脚沾满了泥。
林站长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见我这模样,赶紧从柜子里拿出条干毛巾递过来:“根生,快擦擦,别感冒了。”
“谢谢林站长。”我接过毛巾,低着头擦脸,不敢看她。
毛巾是浅蓝色的,带着点淡淡的肥皂香,擦在脸上暖暖的。
“文件呢?没淋湿吧?”她问,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没,我用塑料袋裹了三层。”我赶紧把文件袋递过去,生怕耽误她的事。
林站长接过文件袋,打开看了看,确认没问题,才松了口气:“辛苦你了,这么大的雨还跑一趟。”
“不辛苦,应该的。”我把毛巾叠好,想还给她,刚抬起头,就看见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像是傍晚。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啊。”林站长走到窗边,皱着眉头说,“你家离这儿有十里地,骑车回去太危险了,路上全是泥,容易摔着。”
我也有点犯愁。
这雨要是一直下,我确实没法回去,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女领导办公室待着。
“我……我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雨就小了。”
“等啥啊,你看这雨,越下越大了。”
林站长转过身,看着我,突然红了脸,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声音有点发颤:“根生,要不……你住一晚再走吧?我家就在农技站后面的家属院,有多余的房间。”
我愣在那儿,浑身都僵了。
林站长的手软软的,紧紧拉着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发抖。
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娘,还没别的女人拉过我的胳膊,更何况是我的领导。
我的脸“腾”地红了,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根,结结巴巴地说:“林……林站长,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不好听。”
“有啥不好听的!”林站长瞪了我一眼,可脸上的红却没退,“你是为了送文件才被困在这儿的,我总不能让你冒着雨回去摔着吧?再说了,我家有两个房间,你住客房,我住主卧,有啥不方便的?”
我还是有点犹豫,可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再看看林站长真诚的眼神,心里的犹豫慢慢消失了。
“那……那麻烦林站长了。”
“不麻烦!”林站长笑了,松开我的胳膊,转身去收拾东西,“你等我会儿,我锁了办公室,带你去我家。”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有点慌,像揣了只兔子。
林站长平时干练又严肃,可刚才拉着我胳膊的时候,却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我摸了摸刚才被她拉过的胳膊,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暖暖的。
林站长家在农技站后面的家属院,是一间两居室的平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客厅里摆着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张农业技术的海报,卧室门口挂着个布帘,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床。
“你先坐,我去给你找身干衣服。”林站长说完,就进了主卧。
没过一会儿,她拿着一套深蓝色的中山装和一条黑裤子出来,递给我:“这是我哥以前穿的,他跟你差不多高,你试试能不能穿。”
我接过衣服,赶紧走进客房。
衣服有点大,可穿在身上暖暖的,比我湿透的衬衫舒服多了。
出来的时候,林站长已经煮好了两碗姜汤,放在桌子上:“快喝点姜汤,驱驱寒,别感冒了。”
我端起姜汤,小口喝着。
姜汤有点辣,可喝下去心里暖暖的。
林站长坐在我对面,也喝着姜汤,偶尔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笑意。
“根生,你在村里工作,乡亲们都喜欢你吗?”她突然问。
“喜欢……吧。”我挠了挠头,“我帮他们看庄稼,他们有啥问题都问我,就是我不太会说话,有时候跟他们聊不上来。”
“你不用会说太多话,”林站长说,“你做事踏实,帮乡亲们解决实际问题,比说啥都强,我听村里的李大爷说,上次他家玉米得了锈病,你连续三天去他家地里,帮他打药、施肥,最后玉米收成比往年还好,他一直跟我夸你呢。”
我脸一红,小声说:“那是我应该做的。”
那天晚上,我跟林站长聊了很多。
她跟我说她在农校的事,说她为啥选择来乡镇工作,说她想帮乡亲们种出更好的庄稼,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我也跟她说我小时候在地里帮我娘干活的事,说我为啥喜欢农业技术。
原来不爱说话的我,跟林站长在一起,居然能说这么多话。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我跟林站长道别,骑着自行车往家走。
路上,我还在想昨晚跟林站长聊天的场景,心里甜滋滋的。
可没想到,没过几天,村里就传出了闲话。有人说我在镇农技站女领导家过夜,两人肯定有啥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有人说林站长看上我了,故意留我住下;甚至有人跟我娘说,让我赶紧跟林站长定下来,不然这么好的姑娘就被别人抢走了。
我娘听了闲话,非但不生气,还挺高兴,拉着我的手说:“根生,晚秋那姑娘挺好的,又能干又懂事,你要是能跟她处对象,娘就放心了。”
我却慌了。
我知道我跟林站长没做啥出格的事,可闲话传得有鼻子有眼,我怕林站长生气,怕她觉得我是故意传闲话的人。
我想去跟林站长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每天躲着她,镇上有文件要送,我也让同事帮忙,不敢再去农技站。
躲了大概有半个月,村里的闲话还没停,反而越传越凶。
有天上午,林站长突然来村里的农技服务点了。
她穿着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见了我,直接把我拉进办公室,关上门。
“陈根生,你为啥躲着我?”她看着我,眼睛瞪得圆圆的,有点生气。
“我……我怕你生气。”我低着头,不敢看她,“村里传闲话,说我在你家过夜……”
“传闲话怎么了?”林站长打断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做啥亏心事,怕他们说啥?你倒好,躲了我半个月,连镇上都不敢去,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被她说得脸通红,想反驳,可又说不出话。
林站长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根生,我知道你老实,怕闲话影响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啥留你住下?”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林站长,你……你啥意思?”
林站长的脸“腾”地红了,避开我的目光,小声说:“我……我喜欢你,从去年你第一次来镇上送文件,我就觉得你这人踏实、靠谱,后来我听乡亲们说你帮他们解决了很多庄稼的问题,就更喜欢你了,那天留你住下,我是故意的,我想跟你多聊聊,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思。”
我彻底懵了,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
我从来没想过,林站长会喜欢我。
她是镇农技站的站长,又能干又漂亮,而我只是个村里的技术员,嘴笨,还不会说话,她怎么会喜欢我呢?
“根生,”林站长又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坚定,“现在村里都传我们俩有关系,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得对我负责。”
“负责?”我愣了一下,“咋负责?”
“跟我处对象,”林站长说,“如果你觉得我合适,我们就处对象;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跟我说清楚,我以后不打扰你。”
我看着林站长,心里又慌又甜。
慌的是我从来没处过对象,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甜的是我喜欢的姑娘,居然也喜欢我。
我想了想,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林站长,我……我也喜欢你,我愿意跟你处对象。”
林站长笑了,眼睛里闪着光,像天上的星星:“以后别叫我林站长了,叫我晚秋吧。”
“晚……晚秋。”我小声说,脸又红了。
从那天起,我跟林晚秋处对象了。
我娘高兴得合不拢嘴,每天都跟邻居说“我儿子有对象了,对象是镇农技站的站长,又能干又漂亮”;村里的乡亲们也不再传闲话,反而都跟我说“根生,你有福气,晚秋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她”。
我跟林晚秋处对象的日子,过得很开心。
她不嫌弃我嘴笨,每次我跟她说话说不出来的时候,她都会笑着等我;她会教我怎么跟人打交道,教我怎么说话更得体;她还会跟我一起去地里,帮乡亲们看庄稼,跟我一起讨论农业技术。
我也会每天给她带早饭,是我娘做的馒头和煮鸡蛋;我会在她加班的时候,去农技站陪她,给她递杯水、拿点零食;我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买条红围巾,虽然不贵,可她却很喜欢,天天戴着。
1998年的春天,我跟林晚秋结婚了。
婚礼办得很热闹,村里的乡亲们都来了,镇农技站的同事也来了。
林晚秋穿着红棉袄,盖着红盖头,坐在我家的炕头上。
我掀开盖头,她脸红扑扑的,看着我,笑得特别甜。
“根生,”她说,“以后我就是你媳妇了,你可得好好对我。”
“我会的,晚秋。”我握着她的手,心里踏实得很,“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幸福。
我们住在镇上的家属院,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我在村里的农技服务点工作,她在镇农技站工作,有时候她会去村里看我,有时候我会去镇上陪她。
乡亲们都说我们是“郎才女貌”,是村里最般配的一对。
有天晚上,我跟林晚秋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演一对情侣因为误会分开的戏,林晚秋突然笑了:“根生,你还记得当初村里传的那些闲话吗?”
“记得啊,”我点点头,“那时候我还怕你生气,躲了你半个月。”
林晚秋笑着说:“其实那些闲话,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你……你故意放出去的?为啥啊?”
“因为我知道你嘴笨,脸皮薄,要是我不主动点,你肯定不会跟我处对象。”林晚秋说,“那天留你住下,我就想好了,要是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我就故意让别人传闲话,逼你跟我表白,后来我见你躲着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怕影响我,所以我才去村里找你,让你对我负责。”
我看着林晚秋,又气又笑:“你这丫头,居然跟我玩这套。”
“谁让你是榆木疙瘩呢,”林晚秋戳了戳我的胳膊,“我不主动点,你这辈子都不会跟我表白。”
我抓住她的手,紧紧攥着:“晚秋,谢谢你,谢谢你主动,谢谢你不嫌弃我嘴笨,谢谢你愿意跟我过一辈子。”
“傻瓜,”林晚秋靠在我肩膀上,声音软软的,“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老实、踏实、对我好。嘴笨没关系,你心里有我就行。”
我抱着林晚秋,心里暖暖的。
原来,爱情有时候需要一个人主动,需要一点“小手段”。
如果不是林晚秋主动,不是她故意放出去那些闲话,我这个榆木疙瘩,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跟她表白,也不会拥有这么幸福的日子。
来源:高贵海燕XZW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