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的松江县城还是个安静的小地方,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子黄了,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现在叫你姐了?"丈夫放下碗筷,表情有些惊讶。
我笑着点点头,望向窗外那棵已经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二十多年前种下的一颗种子,终于在岁月的浇灌下,开出了最美的花。
1987年深秋的一个傍晚,我嫁到了沈家。
那时的松江县城还是个安静的小地方,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子黄了,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穿着一身大红的的确良旗袍,坐在贴着大红"喜"字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上,丈夫沈明骑得气喘吁吁,脸上却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
那年我二十四岁,在松江县城的国营纺织厂做工,每月工资四十八块五,在当时也算过得去。
沈家是个不大不小的家庭,公公是街道办的干部,每天早出晚归,满身烟草气息,话不多但眼神和善。
婆婆周淑兰在副食品店当营业员,是个利落能干的女人,总是笑呵呵的,待人热情,街坊邻居都亲切地叫她"周大姐"。
丈夫沈明跟我同厂不同车间,厂里的红娘说他"老实巴交,是个好后生",相处下来果然如此。
还有个小叔子沈强,那时还在上初二,瘦瘦小小的,见了我总是低着头,怯生生地叫一声"二嫂"。
我和沈明的婚房是单位分的一间十二平米的平房,没有独立厨房,用的是公共厕所。
公婆和小叔住在附近的老宅子里,是一间带小院的砖瓦房,虽然简陋但胜在宽敞。
每天清晨,鸡叫过后,我早早起床,挑水、生火、做饭,然后骑自行车去上班。
下午四点半下班后,又匆匆忙忙赶回家准备晚饭,日子虽然平淡但也充实。
婆婆对我很好,从来不对我呼来喝去,有时候看我忙碌,还会笑着说:"小芹,别忙了,来坐会儿,喝口茶。"
刚到沈家时,我和小叔子沈强的关系还好说不上多亲近。
他正是青春期,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二嫂"既好奇又拘谨,我叫他吃饭,他只应一声,埋头扒拉两口就跑回自己屋里看书去了。
婆婆看在眼里,常叹气道:"这孩子太内向了,就知道闷头看书,跟你二哥小时候一个样。"
有一次,我无意中瞥见沈强的作业本,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旁边写着"清华大学"几个字,又被重重地划了几道,我心里一动,这孩子有自己的梦想啊。
婚后第二年的一个周末,我正在院子里搓洗衣服,婆婆拿着一个搪瓷缸子坐到我身边。
"小芹啊,你和明子结婚两年了,有没有想过要个孩子?"婆婆轻声问道,目光柔和地看着我。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脸上有些发烫:"想过,可是一直没动静。"
婆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别着急,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
她呷了口茶,眼神不经意间飘向正在屋里写作业的沈强:"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原来,小叔子沈强学习一直很好,老师们都说他是个"读书的料",眼看就要中考了。
如果能考上县重点高中,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能考上大学,改变命运。
婆婆的想法是,希望我和丈夫能支持小叔子读完高中,甚至考大学,她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单位里小李家的儿子,去年考上了上海的大学,现在工资都有七十多块了,多体面!"婆婆憧憬地说道,"我看强子比他还聪明呢!"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忐忑,八十年代末供一个孩子读高中、上大学,对普通工人家庭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再加上我们还打算要孩子,责任就更重了,但看着婆婆期待的眼神,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沈强中考前一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那天中午,我正在车间里操作纺织机,忽然看见丈夫沈明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脸色煞白。
"媳妇,我妈...我妈在店里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
我心头一紧,赶紧和车间主任请了假,随丈夫骑自行车赶往县医院。
县医院的走廊上挤满了病人,空气中弥漫着药水的味道,让人透不过气来。
婆婆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面色蜡黄,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大夫,我妈到底怎么了?"丈夫急切地问道。
穿白大褂的医生叹了口气:"脑血管破裂,情况不太乐观,要做好思想准备。"
那三天,我和丈夫轮流守在婆婆床前,从她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她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第三天傍晚,婆婆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看着我们,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她的嘴边。
"小芹...强子还小...他的学业..."婆婆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婆婆,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强子,供他读完书。"我握着她粗糙的手,郑重承诺。
婆婆似乎听懂了,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婆婆走后,沈家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院子里的那棵月季也仿佛失去了生机,蔫头耷脑的。
公公整日闷闷不乐,有时看着婆婆生前最爱喝茶的那只搪瓷杯发一上午的呆。
丈夫沈明也变得寡言少语,下班后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抽闷烟,一坐就是大半夜。
只有小叔子沈强,为了不辜负母亲的期望,更加埋头苦读,常常学到深夜。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喝水,发现沈强房间的灯还亮着,透过半开的门缝,我看见他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桌上放着一张他和婆婆的合影,照片上的婆婆笑容满面,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满是骄傲。
我轻轻叹了口气,悄悄退了出来,心中那个承诺的分量更重了。
中考那天,天气出奇的闷热,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蝉鸣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我和丈夫一起送沈强到考场门口,看着他消瘦的背影走进校门,忽然想起婆婆临终前的嘱托,心中一阵酸楚。
"一定要考好啊,强子!"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七月的一天,沈强拿着中考成绩单回来,他考了全县第五名,稳稳地被县重点高中录取了。
公公破天荒地笑了,打开了珍藏已久的茅台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这是好事,一定要喝一口!"
沈强举起杯子,眼中含着泪水:"妈,您看到了吗?我考上重点高中了!"
欣喜过后,我们又不得不面对现实问题——高中学费。
那年月,普通高中一学期的学费约六七十元,重点高中要贵一些,再加上书本费、住宿费,每学期至少要二百多元。
公公工资大部分用于家里的日常开销,丈夫和我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元。
为了能让沈强安心读书,我暗自下了决心——再苦再累,也要供他把书读完!
那时候,我们小县城开始流行手工编织的毛衣,花样新颖,色彩鲜艳,很受年轻人欢迎。
我从小跟母亲学过编织,手艺还不错,就利用晚上和周末的时间接单织毛衣。
刚开始时,我也不敢打包票,只敢接一些简单的花样,一件毛衣大约能赚七八元钱。
随着手艺的熟练,我开始接一些复杂的花样,比如"麦穗花"、"菱形格",一件能赚到十二三元。
邻居看我织得好,有时候也会帮我介绍些生意,慢慢地,客户越来越多,忙的时候一个月能额外赚七八十元。
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就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织着毛衣,直到双眼酸涩、手指发麻才肯停下。
丈夫看我这么辛苦,常皱着眉头说:"你别太累了,钱不够我们可以借。"
我总是笑着摇头:"借钱哪有那么容易还?再说了,我不觉得累,看着强子一天天进步,我心里高兴着呢!"
沈强每次放假回家,总是默默地看着我熬夜织毛衣,几次欲言又止。
有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说:"二嫂,要不我不读了吧,去工厂上班,也能帮补家用。"
我放下手中的织针,认真地看着他:"不行!你妈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好好读书,我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沈强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可是我看你每天这么辛苦..."
"这不算什么,"我笑着打断他,"我小时候家里穷,初中都没读完就去做工了。现在能帮你完成学业,是我的荣幸。"
说实话,那时候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有时候织到半夜,手指被粗糙的毛线磨出了血,但我从不喊苦喊累。
每当看到沈强带回来的优异成绩单,看到老师在他作业本上画的一个个红色的五角星,心里就充满了成就感。
那时候,沈强对我的称呼依然是"二嫂",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拘谨和距离感。
我理解他的疏离,毕竟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而且那时的他,正处在一个敏感而多变的年龄。
高中三年,如同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沈强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多次获得学校的奖学金,每次拿到奖金,他都会郑重其事地交给我,说是贴补家用。
我总是笑着拒绝:"这是你自己挣的,留着买些学习资料吧。"
他就低头不语,但每次回学校前,都会在我枕头下偷偷放上几张皱巴巴的钱。
1991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知了整日地叫个不停,好像在为高考的学子们加油助威。
那天,我和丈夫起了个大早,去邮电局排队,就为了第一时间打听高考录取结果。
终于,在傍晚时分,沈强兴冲冲地跑回家,手里挥舞着一张有些皱的纸条。
"姐!哥!"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我被省城的师范学院录取了!"
"姐"?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我。
丈夫一把抓过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老实巴交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真的!是师范学院中文系!"
那晚,公公破例喝了二两白酒,眼角湿润了好几次。
"老周啊,"他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声音哽咽,"你看见了吗?咱儿子考上大学了!"
欢乐过后,现实问题又摆在了眼前——大学四年的费用,比高中要贵得多。
师范学院虽然有一定的助学补贴,但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加起来,每年至少要一千五百元左右。
丈夫犹豫地提议卖掉婆婆留下的一对金耳环和一枚金戒指,被我断然拒绝了。
"这是你妈的心爱之物,怎么能卖?再说了,供强子读书是我答应婆婆的事,我自己有办法。"
其实我的"办法"无非是比从前更加拼命地干活。
白天上班,下班后织毛衣到深夜,周末和节假日则去饭店当临时工,刷碗端盘,挣一些零散的收入。
那段时间,我经常累得腰酸背痛,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但一想到沈强能圆大学梦,心里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丈夫看不过去,偷偷去百货公司应聘保安,下了班还要值夜,每月能多挣二十多块钱。
他以为瞒着我,可我早就从他眼下的青黑色看出了端倪,心疼却不说破,默默地在他的饭碗里多夹一筷子肉。
1991年九月的一个清晨,我们一家人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送沈强去省城上大学。
那是个雾蒙蒙的早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
沈强穿着一件崭新的蓝格子衬衫,背着我用旧布重新缝制的书包,看起来既兴奋又紧张。
临行前,我偷偷塞给他一个信封:"这是你第一学期的生活费,够用了。有什么需要就写信回来,别舍不得钱。"
沈强接过信封,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突然,他带着几分羞涩叫了一声:"谢谢你……姐。"
话音刚落,他就匆匆转身上了火车,生怕被看到眼中的泪水。
我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缓缓驶出,逐渐消失在晨雾中,心中百感交集。
这四年会很艰难,但为了完成婆婆的心愿,再苦再累也值得。
火车开动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婆婆在微笑,她那句"小芹,强子就拜托你了"依然在耳边回响。
大学四年,沈强很少回家,大概是为了省下往返的车费。
每逢春节,他才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的衣服总是洗得发白,却依然整洁干净。
家里的来信,他回复得简短而客气,字里行间透露着对家人的思念,对未来的憧憬。
信的开头,他总是写"亲爱的姐姐、哥哥",那个从前疏远的"二嫂",再也没有出现过。
每次收到他的来信,我都会反复阅读,然后小心地放进一个旧饼干盒里珍藏起来。
沈强大三那年,我的人生也迎来了重大转折——在结婚第九年,我终于怀孕了。
刚发现时,我既惊喜又担忧,担忧是因为沈强还有一年才能毕业,家里的经济压力将更大。
丈夫看出了我的顾虑,晚上抱着我安慰道:"别担心,孩子和强子的学业都不会耽误。"
"这些年你太辛苦了,工厂里工作,回家还要织毛衣,手都糙成什么样了。"他心疼地摸着我粗糙的双手,"以后不要再这么拼命了,孩子和强子,我来养!"
我摇摇头:"你在纺织厂干了这么多年,中级工资虽然不高,但胜在稳定。强子马上毕业了,我还能撑一年。"
怀孕后,医生建议我不要太劳累,我只好放弃了洗碗的兼职,专心织毛衣。
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我每天早早起床,利用清晨的时间多织一会儿。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织毛衣也变得越来越吃力,但想到沈强很快就要毕业,心里又充满了期待。
1994年的夏天,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取名沈雨晴,希望她像雨后的晴天一样明媚。
女儿降生的那天,窗外下着蒙蒙细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轻柔的声响,就像是婆婆在天上洒下的祝福。
女儿出生后不久,我收到了沈强的来信,告诉我他不仅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还被分配到了省城一所重点中学任教。
"亲爱的姐姐,"信中写道,"多亏了您这么多年的支持和鼓励,我才能有今天的成绩。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工作单位,每月工资两百六十元,还有住房补贴。等我工作稳定了,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读完信,我喜极而泣,这些年的辛苦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沈强回家的那天,我正抱着女儿在院子里乘凉。
四年不见,他蜕变得让人惊讶,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小腼腆的男孩,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教师。
看到我怀里的小女儿,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这就是我侄女?长得真可爱!"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女儿的小脸蛋。
女儿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叔叔很感兴趣,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还不停地挥舞着。
沈强被逗得心花怒放,一直逗弄着小家伙,那份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晚饭时,他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姐,这是我大学四年每个假期打工攒下的钱,一共八百多元,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愣住了,没想到一直以来,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原来,这个当年瘦小的男孩,已经默默长大,学会了体谅家人、分担责任。
"强子,这钱你自己留着吧,你工作了,也该添置些体面的衣服了。"我推辞道。
"姐,"沈强目光坚定,"这些年你为了供我上学,吃了多少苦我都知道,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他执意把钱塞到我手里:"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我心中一阵感动,接过了信封。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婆婆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沈强在家住了一周就回省城报到了。
临走前,他专门来和我道别,站在那棵我们一起种下的梧桐树下,树已经长得很高了,在夏日的阳光下,投下一片清凉的树荫。
"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他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地供我读书?我们不是亲生姐弟啊。"
我看着他清澈的双眼,笑着说:"记得你妈临走时的嘱托吗?她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是你的亲人。再说了,家人之间哪分什么亲不亲的?"
沈强沉默了,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上,半晌,才轻声说:"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会忘记的。"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快去吧,别耽误报到。"我轻轻推了他一下,"有空常回来看看,公公和你哥都很想你。"
沈强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又转过身,郑重地叫了一声:"姐,谢谢你!"那声音中包含的感情,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强工作后,日子变得越来越好。
每个月都会寄钱回家,逢年过节还会带些省城的特产。
女儿渐渐长大,成了他最疼爱的小侄女。
每次回家,他总会给女儿带各种各样的礼物,从洋娃娃到故事书,样样都是精心挑选的。
1997年的春节,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屋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屋内,火炉烧得正旺,炉子上的铁壶发出愉快的鸣叫声。
热腾腾的饺子摆上桌,公公破例开了一瓶珍藏的茅台酒。
酒过三巡,沈强突然站起来,端起酒杯,神情严肃地说:
"今天我想敬姐一杯酒。当年,是姐答应了妈妈要供我读书的心愿。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姐为了凑学费,白天上班,晚上织毛衣,还去饭店洗碗。"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我还记得姐的手上常年都有茧子和针眼,有时候熬夜太久,第二天眼睛都是红的。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还总是鼓励我好好学习,常说'这点苦算什么,只要你有出息就值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连筷子碰到碗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现在回想起来,"沈强继续道,"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姐这些年的付出和坚持。没有姐,就没有今天的我。姐,谢谢你!"
全家人都被他的话感动了,就连向来不善言辞的丈夫也红了眼眶,侧过身去擦眼泪。
公公高高举起酒杯,哑着嗓子说:"喝了这杯酒,强子,今后你要好好孝顺你姐,记住她的恩情!"
我端起酒杯,和沈强轻轻碰了一下:"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是自己的勤奋努力,我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晚饭后,沈强拉着我到院子里散步。
夜空中挂满了星星,远处不时传来鞭炮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味和新年的喜悦。
"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神神秘秘地说,"我被学校评为市级优秀教师了,还被推荐参加省级评选。"
"真的吗?太好了!"我惊喜地拍着手,"这么快就有这么大的成绩,不愧是我弟弟!"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还有一件事,学校准备派我去日本进修一年,明年八月出发。"
"去日本?"我有些吃惊,"那多远啊!"
"不用担心,"他连忙解释,"就一年时间,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姐,我想在走之前,先把我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原来,沈强已经和一位同校的语文老师相处了两年,两人感情稳定,准备明年五月结婚。
"那姑娘叫林小雨,比我小两岁,性格温柔,还会弹钢琴。"他说起心上人时,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那太好了!你都二十八了,也该成家了。"我由衷地为他高兴,"改天带她回来,让我们见见。"
三天后,沈强带着未婚妻林小雨回来了。
林小雨是个文静的女孩,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说话轻声细语,举止得体。
更让我惊喜的是,她对家人十分尊重,一进门就亲切地叫我"姐",还主动帮我做家务,一口一个"爸"地叫着公公,把老人家高兴得合不拢嘴。
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我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青涩爱情,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一刻,我知道沈强找到了真正的幸福,而我答应婆婆的那个承诺,也终于圆满地实现了。
五月的婚礼如期举行,简单而温馨。
婚礼上,沈强特意安排了一个环节,让我和丈夫上台。
他握着麦克风,声音洪亮地说:"今天,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姐姐和哥哥。是他们多年来的无私付出,才有了今天的我。姐,十多年前你答应了妈妈要让我好好读书的心愿,今天我可以自豪地说,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我激动得泪流满面。
这一刻,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化作了幸福的泪水,那些曾经熬到深夜的日子,那些被针扎破的手指,那些疲惫到极点的清晨,此刻都变成了最甜美的回忆。
婚后不久,沈强如约去了日本进修。
一年后回来,他被提升为教研组长,生活越来越好。
他和林小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取名沈小树,寓意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叫我"二嫂"的瘦小男孩,如今已是省重点中学的副校长,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而我,从一名普通工人变成了退休职工,也有了自己的小日子,闲时带带外孙,逛逛公园,生活安稳而充实。
每逢节假日,沈强都会带着妻儿回来看望我们。
每次见面,他总是亲切地叫一声"姐",那声音中包含着深深的感恩和亲情。
有时候想想,人生真是奇妙。
一个简单的承诺,竟然改变了两个家庭的命运。
婆婆的心愿成全了沈强的前程,也让我收获了一份真挚的亲情。
昨天,沈强又打来电话,说他被评为省级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还邀请我去省城参加颁奖仪式。
"姐,没有你当年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个荣誉,有你的一半功劳!"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充满感激。
放下电话,我站在窗前,望着那棵当年和沈强一起种下的梧桐树,心中满是温暖。
树已经高大挺拔,枝繁叶茂,就像沈强的人生一样蒸蒸日上。
树下,小外孙正和沈强的儿子小树玩耍,欢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承诺,如今已结出了最甜美的果实。
而那声"姐"的称呼,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也是让我最为欣慰的事情。
"姐"这个字,简单却分量十足,是血缘之外的亲情纽带,是岁月洗礼后的真挚感情。
在这个平凡的家庭里,我们用爱和责任编织着最美的亲情故事。
这大概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吧——付出总有回报,真情永不过期。
婆婆,您在天上看到了吗?
您的心愿,我们已经实现了。
而我,也收获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一个弟弟真心的那声"姐"。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