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上午,刘云骑着电瓶车,送女儿上完学,刚刚走到村口的小河边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那天上午,刘云骑着电瓶车,送女儿上完学,刚刚走到村口的小河边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刘云一看,是丈夫李文军打来的。接起电话后,刘云就脸色大变。
“老婆,老魏出事了……你快来县医院一趟!”李文军说话都带着哭音。
“老魏出什么事了,把话说清楚啊……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今天早上我们不是去一家客户家装空调嘛,老魏装空调时从五楼窗台上掉了下去……”
“人呢?人怎么样了?”
“在医院抢救,你快带上钱来医院一趟!”
刘云一时间也慌了神,刘云回了家,也没敢和公婆说李文军打电话的事,带上银行卡就往医院赶。
李文军和刘云前些年一直在外面打工,后来,两夫妻一合计,刘云做主,他们在县城里接手了一家空调专卖店。生意说不上有多好,胜在丈夫不用在异乡漂泊,一家人也可以朝夕相守,尽享天伦之乐。
平日里,李文军在城里开店,刘云在家里照顾公婆,带孩子,家里不忙的时候,刘云也去店里帮帮忙,打理一下生意。日子虽然不是多好,可总算眼看着是有了奔头。
谁知道两口子的店铺开了不到一年,就出了这样的事。
刘云赶到医院时,李文军正在医院急诊大厅里焦急地等待着。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匆匆对视一眼,眼里就只剩下莫名的慌乱。
急诊室里,老魏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到刘云和李文军进来,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到自己办公室说话。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能不能抢救过来?”刘云焦急地问道。
老魏和李文军是一个村子的,出了这样的事,刘云心里就一个劲地犯愁,怎么和老魏的家人开口说这样一个噩耗。
医生面色凝重:“伤者内脏多处受损严重,全身多处骨折,最让我们担心的还是伤者颅内有出血现象,你们先把手术费用交了,尽快做完手术前的各项检查,争取能马上安排手术。”
“这个大概需要多少医疗费?”刘云担心地问道。
医生同情地看了刘云一眼。“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总之我们会尽力而为……”
刘云和李文军对视了一眼,不是钱的问题,还能是什么问题呢?
李文军抱着脑袋,身体靠墙慢慢蹲了下去。
刘云知道,这笔手术费用只怕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就不能不管。
“医生,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凑钱的。请您尽全力吧!”
第一次手术很成功,然而,老魏的病情并没有因为手术成功而有所好转。老魏依然处于昏迷状态,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老魏什么时候能醒来,谁也说不准,而手术后续的治疗和康复费用简直就如同一个无底洞。
到下午时,老魏的老婆带着孩子也赶到了医院,少不了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让刘云和李文军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俱疲。
这天晚上,刘云和李文军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病床上的老魏,心中五味杂陈。
“文军,你说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装空调了,老魏怎么就掉下去了呢?”刘云似乎在自言自语着,眼中满是疲惫和对明天的迷茫。
第一天手术费就花掉了三万多,可这么多钱扔进了医院里,仿佛连一个水花都没有,老魏依然没有脱离危险期。
李文军懊恼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云和李文军就开始了为老魏的治疗而奔波。家里本没有多少现金,向亲朋好友们借了一遍钱后,两夫妻甚至考虑抵押店铺的设备。他们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只为凑齐老魏的手术费用。
在搭进去店里的生意后,老魏终究是没抢救过来。
事故发生后,地方安监部门在随后的调查中发现,李文军的店铺在安全管理上存在诸多漏洞,没有为员工配备最基本的安全装备,在店铺经营管理中,也没有重视高空作业的特殊性,从而导致意外的发生。
李文军被认定在此次事故中负有主要责任。法院最终根据事故造成的严重后果和李文军的过错程度,判处他一年拘役,并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
接下来就是各种罚款,伤者医疗,死者赔款。
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刘云的天空就塌了。
2那次事故,成了刘云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为了处理老魏的后事,刘云家里前前后后赔偿进去了一百多万,曾经殷实的家底被彻底掏空了不说,家里还欠下了八十多万的外债。
自从李文军入了狱,在家里,公公婆婆就再没有给过刘云好脸色。店铺是刘云主张开的,人是刘云抹不过同村人的情面请的,出了事,责任却都让李文军担了,家里老两口就怎么看这个儿媳妇,怎么不顺眼。
刘云转让了店铺后,家里的经济状况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刘云不得不暂时在小县城的超市里找了一份理货员的工作,用来贴补家用。
只是每个月二千多块钱的工资只能勉强维持家里的开支,八十万的债务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村里刘云家隔壁有个邻居张大姐是一个热心又健谈的人,知道刘云家里的事情后,就常常过来串门时安慰开导刘云。
“这人的命啊,真是天注定……你们家也是太倒霉了一点。”张大姐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唠唠叨叨着。
刘云想着家里遇到的事,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和李文军有两个孩子,女儿九岁了,儿子刚过三岁的生日,公婆年纪也大了,全家人的吃喝拉撒都落在了刘云一个人的肩上,她多想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一下啊。
“妹子,你家这个情况,我劝你干脆离婚吧,你还年轻,不能被这个家拖垮了啊!”张姐絮絮叨叨劝着刘云。
刘云偷偷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自己怎么能离婚呢?刘云想着,公婆已经年迈,孩子尚还年幼,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能和李文军离婚,抛下这个家呢?
隔天,下班回家时,走到村口小超市门口时,刘云又见到张姐在和村里几个女人聊天。
“我娘家那个小姑子真的太能干了,初中毕业,什么都不会,人家愣是在省城开起了公司?”
“什么公司?”
“家政服务啊,就是给别人做家政保姆。”
“听说在大城市做家政保姆可挣钱了……”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聊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云的心就动了,她停下电瓶车,假装去买醋,路过时,就随口问了一句:“干保姆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这个可不好说,有的多,有的少吧……我小姑子据说自己也干保姆呢,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吧!”
刘云一听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她的心就动了。她也在外面打过多年工,也知道打工的辛苦,可眼下,家里的经济负担眼看着压的她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张姐,那能不能让你那小姑子给我也介绍个活干干。”
张姐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姐身上了。”
张姐说的事果然成了。一个月后,刘云告别了公婆子女,踏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张姐小姑子叫小赵,一个热情能干的女人,知道刘云家的情况后,对刘云也很照顾。
家政公司的活也很简单,就是给雇主家打扫打扫卫生,偶尔会买个菜,做个饭什么的。工资却并不像张姐说的那么好,一个月下来,也只能挣四五千块钱,想到肩上的债务,刘云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干着。
大城市的工作与刘云在老家时的预想差了许多,只是人已经出来了,就再没有往回走的道理。
刘云刚刚上班没两天,这天早上,小赵就找到刘云,说是给她安排一个好活。
“去医院照顾病人?”刘云一脸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家政公司还有这样的业务。
“你不知道,我最近想扩展一下公司业务,想承包一栋写字楼保洁的活。”
“这事和我去医院照顾病人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知道,你猜,那栋写字楼背后的老板是什么人?”
“什么人?”
“我们一个老乡啊……听说脾气不好,吃饭口味又刁,他的家人又都不在身边,如果我们能够和顾总搭上了关系,那栋写字楼的活准没跑了……姐,算是我求你帮忙了,你一定要替我拿下这个顾总。”
刘云看着小赵那张准备要大展拳脚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个委托。
3刘云提着水果走进病房时,病床上躺着的一个中年男人,仿佛睡着了似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
刘云看了男人一眼,就有些手足无措。眼前的这个顾总她居然认识。
刘云手里的苹果掉在了地上,病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看着进退维谷的刘云,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顾晨!真的想不到会是你。”刘云一瞬间红了脸。
顾晨当年是刘云的高中同学。
“刘云,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晨的声音满是惊讶。
当年两人不仅是同学,还是同桌,只是这顾晨就是学渣一个,想不到多年后再见面,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刘云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来护理你啊,我是赵芳保洁公司的员工,说是她想签你写字楼名下的那笔单子。”
刘云开门见山,也不想多绕什么圈子。这时她也明白了,张姐给自己介绍这个活,怕是自己还没来之前,人家都算计好了的。
顾晨撑着手臂坐起来,病号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烫伤疤痕,他望着刘云只剩下了呵呵傻笑。
刘云弯腰捡苹果时,瞥见他领口那道狰狞的伤痕,忽然又想起高二那年,他为保护自己被校外混混泼了硫酸的事。
“你......”刘云攥紧果篮提手,指甲陷进掌心,“这些年过得好吗?”
顾晨,不动声色,扯过被子盖住伤疤,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在别人眼里我应该算是风光无限好吧!”
“为什么是别人眼里?”
“我离婚了,老婆带着孩子移民国外……如今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刘云手里的苹果再次滚落,这次直接砸在她白色帆布鞋上。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也突然变得刺鼻起来,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刘云急忙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口问道:“你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阑尾炎……刚刚做了一个小手术。”
那天下午刘云尴尬地照顾顾晨,帮他喂水、喂药,照顾他打点滴,帮他去医院食堂买饭……做这些事情时,刘云也知道了,顾晨是有专职护工的,可她来了后,那个护工就被顾晨辞退了。
直到夕阳把病房染成血色。当她准备离开时,顾晨突然抓住她手腕:“留下来陪陪我吧,我不想总是一个人。”
刘云急忙甩开了顾晨的手,她快步走到门口,又回头望望。
顾晨无力地靠在床头上,泛黄的窗帘被晚风掀起。刘云这才发现顾晨鬓角有了白发,而他凝视自己的眼神,竟和当年在教室偷传纸条时一模一样。
刘云叹一口气,抓起一个水壶,道:“我去水房打水。”
“我等你回来。”顾晨望着她,眼神里竟有几分孩子气的依赖。
在刘云的帮助下,小赵如愿以偿拿到了她想要的订单,事情很简单,就是顾晨一句话的事。可当顾晨问起刘云家里的事时,刘云又总是三缄其口,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眼下自己丈夫坐牢,家里背了一屁股债务的事。
转眼,刘云在医院里就护理了顾晨一个月。
刘云一直奇怪,不是说就是一个阑尾炎的小手术吗?可他住的居然是胃肠外科的特护病房。
一个月后,顾晨办理出院手续,全程都有他的秘书负责。那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
虽然办理了出院手续,可刘云一直觉得顾晨的病情时好时坏,怕是还没到出院的时候。
小姑娘就笑容僵硬。“顾总说没问题了……他想回家静养一段时间……对了,顾总吩咐,他想聘请你做他的居家保姆,合同我都拟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接过合同,刘云第一眼先看了一下工资一栏,每个月一万五千块钱,刘云心里暗暗高兴了一下。可再看向顾晨那张平静的笑脸时,她的心里就五味杂陈。
4刘云开始了一段新的打工生涯,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顾好顾晨的吃喝拉撒。
半年后,刘云第一次回家。
刘云站在褪色的朱漆木门前,手指悬在铜环上迟迟未落。手机里顾晨的未接来电已经累积到七个,她按灭屏幕,指甲在玻璃上划出细密的划痕。
门突然从内推开,婆婆佝偻的身影逆光而立。
“妈,我请假回来了,回来看看你们和孩子……”刘云将回来时准备的礼物递了上去。
“谁要你这脏东西!”老太太一把打开了刘云递上来的礼物。她用枯瘦的手指戳向刘云胸口。“村东头老张家的小子在省城看见你了,那个天天跟着你的大老板是谁?”
“什么大老板啊……他就是我的同学。”
刘云瞳孔骤缩。她想起前几天带着顾晨去医院做检查时,在医院门口遇见村里张婶的侄子在马路边卖水果的事。
“同学?”婆婆突然尖笑起来。“同学能帮你还债,能让你在大城市里穿金戴银?”
刘云这才惊觉,自己穿着顾晨硬塞给她的羊绒大衣,手腕上还戴着生日那天,他送给她的手链。
堂屋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刘云看见女儿蹲在地上捡碎片,细小的血珠从指缝渗出,而婆婆却像没看见般继续嘶吼:“你走的时候说去做家政,结果呢?村里人都传你在大城市里傍上了大款!”
“奶奶骗人!”女儿突然尖叫着扑过来拦在了刘云面前。“妈妈是在城里打工替爸爸还债呢!爸爸都没有说什么,就是你在给妈妈造谣。”
老太太一巴掌扇在了孙女脸上。“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妈在外面偷人呢,你还替她说话。”
女儿脸上瞬间多出了一个醒目的巴掌印。
刘云的心猛地揪紧,她急忙抱住护在自己面前的女儿。“文军呢?”刘云艰难开口,“按时间算,他不是这几天出狱吗?我们接他回来了,我就再不出门打工了好不好?”
婆婆突然冷笑:“我儿子在看守所表现好,三个月前就回来了!”
“三个月前就回来了?”刘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冰凉的门框。
李文军出狱三个月了,却连电话都没有给自己打一个,这个事实像把钝刀在她心口来回拉锯。
“那他现在在哪?”
“你还有脸问?”婆婆突然抄起门后的笤帚劈头盖脸打下来。“他在县城砖厂搬砖!每天累得尿血,还要被村里在背后人指指点点!你滚吧!你赶紧滚,我们家娶了你,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刘云本能地抬手护着怀里的女儿,想不到女儿却被婆婆一把抢了过去。
“妈!”刘云抓住笤帚杆。“我在外面真的只是做家政……我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闭嘴!”婆婆突然一口唾沫啐在她脸上。“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城里干什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个姓顾的姘头?”
刘云如遭雷击。她想起她挣得每一分钱都寄回了家里,用来还债。而顾晨知道她家的情况后,更是主动借了她一大笔钱,还清了家里所有的债务。家政公司的小赵为什么请自己去?隔壁邻居家的张姐不知道她在省城做什么工作?
刘云直觉得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头。“他真是我同学......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刘云失魂落魄地说着。
“丢人啊!”婆婆显然气急,手里的笤帚杆再一次当头砸下。
刘云猝不及防间被婆婆狠狠砸中,她感到一阵眩晕,踉跄着退到院墙边,指甲抠进大门口的青砖缝隙里。刘云觉得万般的委屈,却又解释不清楚。
远处传来犬吠,她看见李文军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推一辆自行车,一身的酒气,裤脚挽到膝盖边。
“文军......”刘云激动地迎了上去,却看见丈夫厌恶地别开了脸。
“你也误会了我是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刘云想抓住丈夫的手。
“回来了也好,明天民政局见。”李文军再次甩开了刘云的手。他将自行车重重地摔在了她脚边。
刘云的脚背被自行车车把砸的火辣辣地疼,她又一次想起,他入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出来,咱们好好过日子。”
这次进城打工,她遇到了顾晨,帮她还清了家里所有的债务,她一心想着,等李文军出来,他们就可以好好过日子,可想不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6刘云在村口的小河边坐到了半夜。
露水浸透了她的羊绒大衣,刘云裹紧了大衣,听到了胸腔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刘云回头又看了看夜色里的村庄。
天已经黑了,满天繁星,借着点点星光,她依稀可以看见家的轮廓,那是她曾经所有幸福的源泉,如今又成了她所有苦难开始的地方。
刘云无限留恋地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她纵身一跃,跳下了面前的小河。
“哎呦,还真跳啊!”一个身影从黑暗里窜了出来。那人二话没说,急忙跟着跳了下去。
河里的水不深,刚到刘云胸口的位置,刘云在水里挣扎了两下,呛了两口水后,就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手托起了自己。
两人狼狈地爬上了岸后,刘云求死的心也淡了下去,空洞的眼神也渐渐有了焦点。
“顾晨,你怎么在这里?”
顾晨大口喘着粗气,感叹道:“这不服老不行啊,我以前可是拿过我们学校游泳冠军的人。”
“顾晨,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刘云脸上严肃的表情,让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顾晨摸着脸上的水,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嘛,始终没有人接听,我担心你回家后有什么意外,我就想着跟过来看看……”
星光下,刘云转身看见他倚在河堤上的一棵老槐树下,他的西装裤脚沾满泥浆。晨光中,她注意到他领带歪斜,露出颈间那道陈年伤疤。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刘云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贴着创可贴,想起昨天自己离开时,他还在医院打吊针时的情景。
“你都知道了?”顾晨尴尬地舔着嘴角,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让刘云再一次想起了,十五年前,学生时代时的那个大男孩。
刘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刘云突然发现他眼下乌青,比住院时瘦了整整一圈。太阳升起来时,有晨光穿过他稀疏的发间,她看见几缕刺眼的白发。
“刘云……”顾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其实我……”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刘云看见顾晨的那个小秘书远远地将车停在河堤上,她摇下车窗,露出一张担心的脸。“顾总,医院来电话说……”
顾晨摆摆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首饰盒:“本来不想给你的,现在……”
刘云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枚刻着并蒂莲的银戒子。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他说等他以后挣了大钱了就向她求婚,可惜,少年时代的诺言,后来都成了过往云烟。
刘云对着首饰盒里的银戒指正在发呆时,就看见顾晨疲惫地靠在那棵老槐树下,慢慢坐在了地上。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小秘书大惊失色跳下车,向顾晨跑了过来,刘云疑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晨就靠在那棵老槐树下,晨光中的他,仿佛睡着了一样。
“顾总半年前就查出了肠癌晚期,医生说他只有半年时间了。”小秘书使劲摇晃着顾晨,一边抹着眼泪对刘云说着。
“不是阑尾炎吗?”刘云大张着嘴。
小秘书瞪一眼刘云,想拖顾晨去车里,可她怎么也拖不动,只能守在他身边,手忙脚乱拨打起了急救电话。
三天后,刘云上午和李文军办理了离婚手续,出了民政局后,她又赶去殡仪馆参加顾晨的葬礼。
刘云路过村口的小河边时,河水依旧在涓涓流淌。她静静站在河堤上,望着光影下的河水,每一片波纹里都像跳着一颗发光的心,隐隐约约,错错落落。
来源:杨树叶子yxy